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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萧风落木     兴风之花雨txt下载     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六章 有字天书

    “哈哈,进城到现在,就属刚才最痛快。”

    风沙大步进舱,舒舒服服的靠上躺椅,招手道:“来来,伏剑过来,到我身边来。刚才表现不错,想我赏你什么?要什么都可以,尽管开口。”

    早就瞧何光不顺眼了,如今好好坑了一把,更顺手挖了好几个深坑,往后有这小子受的,加上此行预定的事情成功,出城的时间顺利拖延,心里当然很开心。

    伏剑赶紧挨主人身边屈膝坐下,怯生生道:“就……就是想多陪陪您。”

    风沙愣了愣:“你早就不是婢女了,乃是堂堂三河帮帮主,内外有别,老陪我算怎么回事。我很少许诺的,还不趁机找我要点好处。”

    伏剑羞涩道:“婢子就想做主人的小婢女,您就答应嘛~”

    风沙哑然失笑,召个剑侍进来吩咐道:“绘声回来和她说上一声,以后伏剑想来就来,你们不得阻拦。”

    转回来捏捏伏剑的脸蛋,笑道:“小丫头居然会拍马屁了。别说,还是挺舒服的,哈哈。”

    伏剑红着脸道:“主人饿了吧?婢子去做饭。”

    风沙点点头,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很快发出轻微的鼾声。

    正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往自己嘴里喂东西,稀里糊涂就吃了。嗯,喷香的米粥,熬得烂糯香甜,口感不错。

    风沙朦朦胧胧的睁开点眼皮,瞧着眼前是伏剑,正专心致志的持勺喂之,不禁微微一笑。

    “你在潭州城里到底做了些什么,看起来名头不小啊!居然连何光那小子都肃然起敬,不简单呐~”

    东鸟四灵势力强大,别看何光仅是个玄武上侍,其实权柄不小,潭州城内一般二般的高官显贵都不大会放在眼里,更别提区区一个江湖人物了。

    能让何光当回事的江湖人,肯定做下了足以影响本城形势的事情,玄武也只关心这个。

    伏剑小心翼翼道:“隐谷安排了些事,要我出面哄抬一本秘籍。”

    风沙嗯了一声:“连山诀。”

    这事马玉颜上次提了点,说了个大略,并不够详细。

    “主人感兴趣吗?如今就在婢子手里。”

    伏剑给风沙喂了口粥,说道:“里面的字倒是认识一些,连成句子半句都不懂,还有很多怪图,根本是本天书,不像武功秘籍。”

    风沙垂目道:“看不懂就对了,看懂才奇怪呢!”

    连山归藏早就失传,自古以来浩如烟海的典籍中也鲜有记载,寥寥几笔除了知道上古确有三易之外,关于连山归藏的内容仅能勾出个大概轮廓。

    汉代大儒郑玄曾有记载:连山者,象山之出云,连连不绝。以艮卦开始,如山之连绵,故名连山。

    他师傅隐里子曾经说过,连山记载的大约内容是以四季六气为旺衰指引,以六甲值符为吉凶判辨,以三元九运为时空转换。

    反正不是正常人能够弄懂的东西,更不可能是什么武功秘籍。

    真要学通全书,便算悟了大道,区区武功小道,不过手到擒来。

    伏剑又道:“我看那本书并不算古旧,墨色新的很,也不知那么多傻子怎么会上当。”

    风沙摇摇道:“这个你就不懂了,也不用懂。”

    隐谷把连山归藏甩到江湖上仅为造势而已,真正想要惊动的其实是诸子百家的遗脉分支。

    这些人肯定会揣测隐谷手中是否拥有真正的上古简书。

    何子虚口中希夷先生传给王尘就必是这个,传到江湖上的当然是刻本,各家可以通过其内容来判断真假几何。

    一旦他们插手涉入,一定会掀起滔天巨浪。相比之下,江湖人的动作顶多算是湖水翻波。

    总之,水被搅浑是迟早的事。

    风沙忽然恍悟。何光之所以留意伏剑,是不是因为东鸟四灵正在密切关注这件事呢?

    兹事体大。插不插手,如何插手,这并非东鸟分堂能够决定的事情,恐怕要等四灵大会之后才能够统一意见。

    风沙沉吟少许,吩咐道:“你把书取来我看看。”

    伏剑应了一声,放下粥碗出门,很快取来一本黄封册子,封面写着连山二字。

    风沙翻了几下,不由发出一声冷哼。

    隐谷好奸诈,看似全篇完本,其实仅是译本,连摹本都不是,而且每段像是只取了一半。

    寻常人看不懂便罢了,反正字字珠玑,高深莫测,天书一般蕴含大道至理。

    落在行家眼里,既知本书的确言之有物像是连山易,偏又无从分辨真假,更读不通内容,除非得见真本。

    勾得人不上不下,心里痒痒的像千百只蚂蚁乱爬。

    可恶,可恶至极!

    狡猾,太狡猾了。

    明明晓得读不出什么结果,风沙还是忍不住拿来细看,一时瞧入了神,连饭都忘了吃。

    结果越看越想看,越看心越痒,每个半截就痒一下,每痒一下就积郁些火气,一口气生生憋在半截,吐不出去咽不进来。

    忽然间入魔般暴跳起来,对着躺椅连踢带踹,咬着牙根怒骂不停,倒像是撞上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伏剑吓傻了。

    几个剑侍听见舱内响动,急忙冲进来,见状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办才好。

    风沙红着眼睛喘如粗牛,好一会儿渐渐平复下来,挥手道:“出去,我没事。”

    伏剑又搬来一张躺椅,服侍主人躺下。

    风沙这时才知道脚疼,褪下鞋袜一瞧,不但肿了,还在流血,可见刚才用力之大。

    mmp~

    伏剑不禁有些慌张,赶紧取来伤药,给主人细细抹上。

    风沙疼得直咧嘴,待包扎好了,有气无力的道:“太缺德了,断句断的太缺德了,不要让我知道谁弄的,否则一定要他生不如死。”

    “风少是在说我吗?”

    一个女子站在门口,其貌不扬,气质玄妙。

    尤其落在专修精神的风沙眼里,似乎能看见她周身伴着几乎显形的灵气,散发着奥幻的波动。

    与赵仪那次针尖对麦芒的碰撞不同,这次就像扎进了虚不受力的气团,进去就消融。

    风沙不得不极力收敛目光,歪着脑袋道:“王尘?”

    女子轻轻点头:“莫怪我来的唐突,何子虚中毒昏迷。”

    风沙蓦地呆住。

    ……

第一百九十七章 奇计连环

    何子虚中毒昏迷?

    风沙脑中第一个念头是不可能。第二个念头是谁干的?,第三个念头是为什么?

    然而第四个念头冒起,立时将前三个疑问全部抛诸脑后,脸面瞬间苍白。

    一旦何子虚死了,他和隐谷本就不多的关联顿时切断,彼此间再也没有信任的基础,本来还算紧密的合作便如无根浮萍,稍微来点风雨风浪就能彻底冲散。

    如果没法借力隐谷用以平衡四灵,他绝对扛不住来自四灵的恐怖压力。

    当初正是隐谷帮忙,使得四灵没法让东鸟在国家层面对辰流施压。

    否则为了国家计,夫人只能对付他。

    那时就会形成内耗的局面,两人从1+1>2变成1-1=0。

    别说跟绝先生斗法,苏环都能轻而易举把他摆平。

    风沙思绪很快,稍一思索便即回神,起身问道:“可有生命危险?”

    王尘古井无波的道:“勉强保住性命,如果尽快找到解药,或许还有救。”

    风沙沉声问道:“何兄到底如何中毒?中的又是什么毒?”

    何子虚作为宫青秀的琴师,处于隐谷和升天阁的双重保护当中,按理说不应该出问题。

    然而出了问题就是大问题,说明升天阁很可能不再纯洁。

    王尘似乎先行调查过:“下毒之人手法巧妙,混剧毒‘见血封喉’于润弦膏,何子虚以此润琴弦不见异状,见血则立倒。”

    风沙沉默下来。

    见血封喉既是毒名也是树名,此树和醉心花有些类似,浑身上下都是毒,尤以树汁最毒。毒性就是名字:见血封喉。

    此毒唯一解药便是生于此树之下的一种小草。何子虚能够撑住没死,应该中毒极浅,加上功力深厚,愣是挺住了。

    挺不了太久是肯定的,必须尽快找到解药。

    见血封喉本就稀少,解药自然更加稀少,这个法子可以排除不论。

    所以只能去找下毒之人。

    王尘说的没错,下毒之人的确用心巧妙。

    此树树汁色泽乳白,可以完美混于何子虚的润弦膏中不被察觉,又不会误毒旁人。弹琴难免割破手指,中毒是迟早的事。

    更关键的是,以此方法,无法确认下毒的时间。

    那么,想要找到下毒之人就难了,仅能从谁可以接触润弦膏开始调查。

    然而这个时间跨度太长,从何子虚进升天阁到现在,随便数数都能数出几十个人,短时间内休想查出个所以然。

    风沙沉吟道:“如果知道他上次是什么时候割破手指,或许能够缩短些时间。”

    王尘摇头道:“他向来私下练琴,如今昏迷开不了口,我问过宫青秀可曾见指伤,她对此一无所知。”

    风沙顿时扶额蹭眉。

    王尘垂首道:“我已经封锁消息,除了隐谷几人,连宫青秀都不知晓。如今仅能保证何子虚无论如何撑过三天。三天之后,生死有命。”

    “知道了,我会在三天之内找到解药。”

    风沙叹气道:“何子虚中毒,说明你也有危险,从现在开始你最好留在我身边,我亲自负责你的安全。”

    王尘淡淡道:“何子虚的生死乃是决定我是否应该继续信任你的唯一前提。此来也是向你辞行,希望再见可期。”

    风沙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苦笑道:“你莫非不知道,我是最不希望何兄出事的人?”

    王尘正色道:“如果何子虚活着,我相信你会千方百计保护我。如果他死了,情况将会发生逆转。不管你有没有杀我的意思,你都有杀我的动机和能力。”

    风沙愣了愣,脸上苦笑更浓。

    不错,那时他为了自保,不得不向四灵妥协。也就是云虚上次出的主意,清洗隐谷中人以作表态。

    王尘飘然一礼,翩然而退,

    “等等。”风沙忍不住追出门外,仅是慢了一步,舱道里已不见王尘的身影。

    几个剑侍分成两排,软绵绵的靠坐于舱壁,一个个脑袋低垂,双腿屈曲,双臂瘫地,似乎早被制住。

    伏剑跟出来一瞧,不禁吓了一跳,赶紧上去挨个掐脉探鼻,扭回头道:“她们仅是昏晕,当无大碍。”

    风沙正在低头思索,闻言道:“救醒,惩罚先记下。从现在开始,让她们双岗警戒,这种事不准再发生。”转身进屋。

    留给他的时间实在太紧迫,寻常的手段绝对来之不及,等他挨个盘问完可以接触润弦膏的人,何子虚早就死挺了。

    只能另辟蹊径。

    风沙进到房内睡上躺椅,头疼不已。

    所有麻烦事忽然一齐冒了出来,全部集中在这短短一两天。

    亏得城头剑舞一事有韩晶负责马玉颜辅助,否则他根本没办法分神兼顾。

    还有云虚身边那个奸细要找,不能让那账目漏出去。何光那边也要提防变故,少不了勾心斗角。

    风沙忽然坐直身体,那对眸子幽光剧闪起来。

    云虚身边的奸细,可以确定是任松做的手脚,如今很可能交给绝先生继续掌控。

    何光本来就是绝先生的属下,他所带来的麻烦其实都可以往绝先生身上联想。

    那么,何子虚中毒与绝先生有没有关系呢?

    三件事如果连起来想,绝先生最有能力也最有动机。

    风沙脸上神情变幻不定,一时阴一时晴,最后尽数转为阴狠。

    奇计连环,有长期针对,有短期要命,还有何光这个家伙暂时拖住他的精力。

    一招赛过一招狠,一招套着一招连。

    看来必须要想点狠招设法还手,否则怕是被人家活活连招到死。

    ……

    潭州城外,巨艋密室。

    绝先生递给三髯黑袍人一张窄小的字条,微笑道:“隐谷突然紧急离开晓风号,看来已经得手。”

    三髯黑袍人拿起字条瞧了瞧,捋须道:“姜还是老的辣。绝先生奇计连环,风沙这小子这下要焦头烂额了,哈哈。”

    “古语云事不过三,短短四个字蕴含至理。凡事一旦过三,则过犹不及……”

    绝先生轻声道:“落在聪明人眼里,本无行迹,有了行迹;本没联系,有了联系;本无破绽,有了破绽。风沙是我见过最绝顶聪明的年轻人,不可不防。”

    ……

第一百九十八章 虚虚实实

    三髯黑袍人笑道:“绝先生多虑了。你一直没有直接针对风沙,仅从他身边的人着手,谁能凭空想到阴谋罩头?连想都想不到,何谈化解。”

    “一旦过三,谈不上凭空。”

    绝先生轻轻摆手:“我相信他绝对能够感觉到一个无形的锁套套上了他的脖子,并且正在缩紧,甚至已经猜到这个锁套来自何方。”

    “看来流城之败令绝先生记忆深刻呀!也好,小心驶得万年船,再加道锁套没什么不好。”

    绝先生摇头道:“不能加,加越多,破绽越多。要堵漏,断绝他反击的手段。”

    三髯黑袍人哦了一声,问道:“你觉得他会从何处着手,又怎样反击呢?”

    绝先生沉吟道:“手段目前还猜想不到,不过绝对绕不开见血封喉的解药。那么他仅剩三个办法,一个是找,一个是抢,一个是换。”

    三髯黑袍人哑然失笑:“就算他出城随意,去哪找见血封喉?我也不信他能从我手里抢到解药。那么只剩换了,他有什么资格跟我换。哈哈~”

    绝先生淡淡道:“我们目前最要紧的事并不是对付风沙,而是捧王萼登位。”

    三髯黑袍人笑声顿止:“你说他会对王萼动手?威胁我交出解药?”

    绝先生正色道:“我仅是说一种可能。就想问问上执事,真到那种情况,您换还是不换?”

    三髯黑袍人沉下脸,冷冷道:“换。我不信他有办法绕过千军万马奈何王萼。”

    绝先生叹气道:“这正是我佩服风沙的地方,他的思路天马行空,善于败中求活。”

    三髯黑袍人皱眉道:“绝先生有什么想法,还请直说。”

    “咱们不妨反过来想,想要阻止王萼登位,非要直接针对王萼出手吗?”

    一言惊醒梦中人,三髯黑袍人面色微变,沉吟不语,许久后才颌首道:“何光急报,王崇遇刺,差点丢命。莫非风沙早就有所察觉,所以早就开始布局?”

    “虽然找不到证据,也不明白目的。”绝先生正色道:“不过我坚信此事一定和他脱不了关系。至于是不是预先布局,我看不像。”

    三髯黑袍人冷然道:“守城大将许琼乃是你的秘传弟子,开城投降轻而易举。就算没有王崇,潭州照样能攻下来。”

    “隐谷监军太紧,仅凭他很难得手,怕是城门刚开,他就丢掉脑袋了。”

    绝先生叹道:“必须等王尘带着隐谷大部随风沙出城,算是此役认输,方能马到功成。兵法云围三阙一,如果连这条退路都不给留,等于逼着隐谷拼命了。”

    三髯黑袍人微微一怔:“隐谷不是已经撤离晓风号吗?还信得过风沙,能随他出城?”

    “一定。”

    绝先生斩钉截铁道:“否则无异于自绝退路,只能寄望我们知难而退,不再破城。要是我们选择继续破城,两边再无转圜的余地,真就全面开战了。”

    三髯黑袍人捋须唔了一声:“不错,隐谷从来不会使自己陷入无可选择的地步。这么说隐谷撤出晓风号,其实仅是一种强硬的表态,向风沙施压?”

    绝先生缓缓点头。

    三髯黑袍人面色微变:“如此说来,风沙能够拿王崇的性命跟我做交易?我还不得不同意?哼!”

    “隐谷撤出潭州之后,王崇的性命一点都不重要,有他没他都一样。”

    绝先生思索道:“要是他提前死了,我们手中就少了一块最重要的筹码。隐谷未必再肯认输,很可能助力东鸟君臣据城死守,以图翻盘。”

    三髯黑袍人沉默不语。

    这正是麻杆打狼两头怕的势争。

    无论四灵还是隐谷其实都在极力避免双方正面相撞,所以一方占得上风,另一方会选择退却,起码暂时退却。

    并非没有反击的实力,更多是担心仇恨血叠,谁都退不下来,最后不得不拼个两败俱伤。

    王崇就是他手中最压秤的秤砣,少了这个秤砣,秤的两边差不多就平了,隐谷瞧见胜利的希望,很可能不会乖乖退让。

    如果他仍旧强行推动攻城,一旦久攻不下,隐谷一定会发动影响力,使周边各国插手,甚至发兵介入,本来观望或畏缩的各地军使也会大起胆子出兵勤王。

    那时麻烦就大了。

    三髯黑袍人放下捋须的手,郑重道:“看来是我轻敌了。我们的确有破绽可以让人钻空子,希望绝先生想个稳妥的对策,不光要防风沙,更要防隐谷。”

    “隐谷自诩正道魁首,一向道貌岸然,干什么都要正大光明,占住所谓的道理道义,拿王崇毫无办法,可以不虑。”

    绝先生提醒道:“风沙毕竟是咱们的人,甚至比大多数四灵还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才是真正不得不防。”

    三髯黑袍人不住摇头:“还是要小心狗急跳墙,两边都要防。”

    绝先生自然不会跟上执事争辩这个,思索少许道:“我看这样,王崇不是重伤吗?让他对外装死,然后虚虚实实一下,让人疑神疑鬼。”

    三髯黑袍人眼睛一亮:“好计策。好藏人好保护,又不至于让隐谷做出误判。”

    “真死假死不可能瞒过隐谷,毕竟没法拦住东鸟皇帝派人探问……”

    绝先生沉吟道:“总不过瞒上一两天,隐谷和风沙如今已经分开,可以轻易打个时间差。为防万一,让何光做些动作,把风沙调动起来,无暇同隐谷联系。”

    时间毕竟太短,只要风沙和隐谷无法互通消息,也就失去了揭破这层阴谋的机会,某种程度上算是被各个击破。

    三髯黑袍人拍手叫好:“事不宜迟,立刻给何光传讯。”

    果然不出绝先生之所料,风沙的确从千头万绪中找到王崇这个破绽。

    自从上次跟绝先生交手,他就发现这个老小子特别擅长打埋伏和反戈一击。

    如此明显且看似唯一的破绽,十成十给他挖个深坑,等着他踩进去呢!

    他才不会犯傻,所以也打算来个虚虚实实。

    不准备真的准备从王崇入手,却希望绝先生认为他会对王崇下手。

    总之,架势要摆得真真的,如果发现没有陷阱或是陷阱很弱,这手虚招立马转实。

    ……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两军对垒

    有些无形的争斗远比实际的斗争更加残酷。

    消耗的是脑力,牺牲的是血肉。

    一个错误的决策,丢去的性命将会沦为一串串冰冷的数字,杀人或者被杀仅是错误决策所导致的结果。

    风沙肩上负担的并不只是身边几千人的安危,还有远在辰流的部下,各地散驻的手下,包括云虚在内依附他的大小势力。

    不知多少人的性命荣辱系于他身。

    作为一方势力的首领,享受最高权利的同时,抗着同样沉重的责任。

    他可以荒淫,他可以无道,甚至可以为所欲为,就是不能在关键的时候犯致命的错误。

    然而大半时候都如盲人摸象,又或者被各种真真假假的繁杂消息淹没头顶,并没有那么多时间细细思量。

    想要迅速找出关节,定下合适的对策,其实没什么玄奥的,更多时候根本是凭感觉做决定。

    当然不是瞎弄一气,而是过往经验的集合。

    年轻者冲动鲁莽,年长者老道干练。

    冲动鲁莽也可以说是热血或者斗志昂扬,老道干练也可以说是狡猾或者胆小怕事。

    其结果仅取决于胜负……而已。

    因为筹备城头剑舞的关系,投入了太多人手和资源,云虚、韩晶、马玉颜全都脱不开身,风沙身边能够依赖的人着实不多,除了伏剑和绘声便是萧燕。

    三河帮多家势力混杂,没办法指望其对付四灵,所以仅是留伏剑在身边当个临时的内外务总管。

    绘声正在准备那艘一定会沉的船,这件事完全可以交给下面人,把她急调回来。

    萧燕和那伙为契丹人卖命的汉人败类呆在一起,他们刚刚刺杀王崇并没有得手,肯定在准备第二次行动,同样急召回来。

    风沙传完命令,感到腹内颇饥,头脑有些发晕,于是让伏剑赶紧弄些甜点苦茶,补充急剧消耗的精力和脑力。

    伏剑动作麻利,不禁感觉回到从前,那时主人也是甜点苦茶从不离手,三不五时就会吞上一块、喝一大口。

    有时候还会揪着她的马尾手中把玩,凑鼻子过来轻嗅发香甚至体香,弄得她一度以为主人瞧上了自己,心如小鹿乱撞,既害怕又期待。

    然而主人更多时候则是躺在那儿发呆,要不是她十分清楚主人能说会道,还以为是个木讷呆板之人呢!

    风沙果然又开始躺下发呆,嘴巴偶尔张开几下。

    伏剑乖巧依偎在旁边,不时给主人喂食甜点、灌口苦茶。

    风沙的目光忽然转来:“你当这么久帮主了,想必有点能力。我交你一件重要的事情,你愿不愿替我分忧?”

    伏剑连忙并膝跪下,表态道:“婢子愿意为主人做任何事。”

    “很好。”风沙笑了笑:“我准备布个局,前轻后重。前面萧燕顶上,你在后面伺机而动。”

    伏剑使劲点头,竖耳恭听。

    “待会儿我会吩咐萧燕千方百计刺杀永王王崇。你挑选帮中与四灵无关,最好和隐谷有关的人在后面压阵……”

    风沙眸光幽幽作闪:“切记要稳住,不要管萧燕怎么想,更不要理会她求援。她的任务是撕开永王的防卫,你的目的是抓住一闪即逝的空隙,发动致命一击。”

    他本不打算动用三河帮,盖因很难瞒过四灵的耳目。可是一转念,发现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能够做出某种假象,给四灵传递一些错误的讯息。

    既然要弄个虚虚实实,就是要真假掺杂。如果全部遮掩起来,只露假的,反而容易让人生疑,拼命探寻究竟,应付起来更加棘手。

    伏剑挺直身子,自信满满的道:“主人放心,帮中各个派系婢子一清二楚,随时都能单独调动一系人手,绝不会让四灵混入其中。”

    风沙微微皱眉,打算让她有意无意露个小口子,想想又算了,那样做实在太刻意。他相信以四灵的能耐,早就扩散、渗透至其他派系了。

    三河帮由三大派系组成,云虚、四灵、隐谷,各自占着帮内要职,形成一个相对的均势。

    还有个地位独特的小派系属于夫人,直接听命于伏剑。

    几个派系彼此混杂那么久,恐怕没有哪一派算得上纯洁,早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伏剑毕竟年轻了些,被那些精明透顶的家伙给糊弄住了。

    又吃了几块点心,绘声匆匆赶了回来。

    风沙让伏剑去召集人手,留绘声在身边候着。

    过不多时,萧燕终于回来,神情不太愉快。

    刺杀永王乃是她一手策划的,结果竟然失手,令她颇感到脸面无光,刚才在那儿大发雌威,恶狠狠的教训人呢!

    要不是主人急召,她根本不好意思回来,一路上都在琢磨怎么主人问起来怎么交代。

    岂知风沙毫不关心失手的细节:“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明天日出之前,永王必须死。否则此趟你非但无功,反而有过。”

    萧燕就在乎这个,一听急了:“他现在就像头受伤躲窝的头狼,死活不肯冒头,外有狼群拱卫,这么短的时间,我有什么办法。”

    “烟熏,火燎,随你。我只要结果。”风沙淡淡道:“伏剑已经调集人手给你压阵,真到关键时刻,她不会袖手旁观。”

    萧燕松了口气,笑道:“就知道你是个讲道理的人。”

    风沙挥手让她去了,转向绘声道:“你把剑侍全部调集起来,分作两队。从现在开始,谁都不准休息。”

    绘声领命下去。

    舱内恢复安静。

    风沙吃着甜点默默推演。

    现在的情况有些像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之中两军对垒,双方都已经出兵,又都看不见对方怎么出兵。

    短兵相接之前,仅能揣测。短兵相接之后,才能窥得部分情况,做出相应的调整。

    剑侍就是他身边仅存的机动力量,分作两队是防止无兵可用的窘迫情况发生。

    当然不够。

    风沙琢磨着从哪再抠点人手出来,萧燕居然兴匆匆的跑了回来:“王崇受伤太重死掉了,王府上下正在举丧。”

    风沙不喜反惊,心知终于开始短兵相接了。他知道会很快,没想到这么快。

    世上哪有这般便宜的事,就算王崇死他眼前他都不信。

    ……

第两百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

    潭州城外,巨艋密室。

    一个玄武卫敲开舱门,递进来一张纸条。

    绝先生安坐于椅,展开细瞧,半晌没有动静。

    三髯黑袍人等得不耐烦,追问道:“情况怎样?”

    绝先生啊地回神,起身递过字条,皱眉道:“风沙果然不信王崇已死,王府周边依旧魅影重重,三河帮内报,帮主伏剑亲自带着一批人手往附近调动。”

    “这不很好吗?”三髯黑袍人捋须几下,点着字条道:“你看,伏剑调集人手还特意排除了四灵……”

    忍不住笑了笑,似乎觉得很可笑:“掩耳盗铃,欲盖弥彰。能瞒得住谁?呵呵~”

    绝先生神情依旧凝重,沉声道:“伏剑就是个雏,没有她那主人撑腰,这帮主一天都做不稳当。风沙可不是雏,按理说不可能不知道三河帮早就是个筛子。”

    三髯黑袍人嗯了一声,收敛笑容道:“这说明什么?说明风沙手边没有人用了,不得不动用并不可靠的三河帮。”

    绝先生点头道:“上执事所言甚是。那么问题来了,风沙和云虚加起来少说也有几千号人,怎么会无人可用呢?”

    两人相视一眼,三髯黑袍人笑道:“不妨学学古人,各执一纸,各写一词?”

    绝先生笑而应承,取来笔墨,写下“攻之不守”。

    两人写完后同时展开示之。

    三髯黑袍人写的“避实击虚”。

    两人哈哈一笑。

    三髯黑袍人道:“英雄所见略同,绝先生似乎更胜我一筹。”

    “现在说胜一筹,为时尚早。”

    绝先生微笑道:“风沙显然隐藏主力,准备来个出其不意。至于是找到‘不守’,还是仅找到‘虚位’,难说。我个人倾向他能够钻到空子,不过仅是推测。”

    三髯黑袍人冷笑道:“正所谓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之;无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他想要攻其不备,我要让他攻无可攻。”

    他乃是四灵分堂东鸟上执事,手中掌握的势力,常人做梦都无法想象。

    短短十年之间,堂堂东鸟的皇帝换了几任轮流坐,仅是他和隐谷斗法的结果而已。

    要不是中间隔着隐谷碍手碍脚,风沙的身份又的确特殊,多少有些顾忌。在东鸟的地盘上,他随时能让这小子死于不可抗力。

    居然还敢隐藏实力打算反攻?哼~不知天高地厚。

    三髯黑袍人回到案后,执笔边说边写:“急调召水军使汪莱率战舰五百,火速屯泊潭州南津……”

    绝先生失笑道:“战舰铁桶城,水泄不通阵,上执事似乎有些小题大做了。”

    汪莱除了是东鸟的召水军使,更是三髯黑袍人的亲传弟子,东鸟皇帝的命令可以不听,师傅的话不能不从。

    三髯黑袍人哼哼道:“就是要吓死他,让他知道什么叫不战而屈人之兵。”

    风沙如果在场,肯定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他那随行的三河帮战船不过四十九艘,加上云虚的辰流战船也就五十冒头。哪怕整个辰流倾尽所有,顶多凑出大小战船二百余,不到三百。

    东鸟上执事挥挥手就是战舰五百,把辰流灭了都绰绰有余。

    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的对手。

    这五百艘战舰只要往潭州城外一屯,借风沙八百颗虎胆都能一齐吓裂了,保管打死也不敢冲出来,更谈不上“攻”。

    绝先生接过手令出门转传,回来道:“风沙还是很有能力的,十年时间愣是强压下隐谷,把辰流弄成铁板一块。如果这次肯服软的话,上执事还需善待之。”

    三髯黑袍人沉默一阵,缓缓道:“有些事你不知道,我不方便说。除非必要,我不愿把他逼上绝路,只要交出流城四灵,我可以既往不咎,甚至许以要职。”

    绝先生早就知道风沙很特殊,否则区区一个地方玄武主事,再能折腾,上执事也不会一直给予这么大的关注,这次甚至亲自坐镇。

    当然,心中一个劲的揣测为什么,嘴上那是半句都不会多问的。

    在三髯黑袍人看来,已有前车之鉴,宁可把风沙当祖宗供养起来,也绝不能再给他掌握实权的机会,麾下的势力一定要分割打散,永远不能回到辰流去。

    否则真发展到一定规模,拉拢到三位总堂上执事的支持,给他们分堂来个反攻倒算,清算当年废黜之仇怎么办?

    绝先生干咳一声,岔话道:“算算时间,何光应该已经动起来了,待得汪莱率战舰到来之后,风沙必会感到内外煎迫,不知上执事届时有何打算。”

    三髯黑袍人冷冷道:“他必须老老实实的清洗身边的隐谷中人,除了王尘,谁都不准放过,彻底和隐谷划清关系。否则我从他身边人杀起,杀到他服软为止。”

    绝先生轻轻点头:“明白了。我来安排,会在适时的时候,把上执事的条件告知于他。”

    ……

    晓风号,后舱。

    云虚忽然赶来,急声道:“三河帮传给我消息,发现了那个叛徒的踪影,他们没能留下人,让她给跑了。”

    她本以为风沙和她一样着急,没曾想仅是哦了一声,沉默不语。

    “动作要快,再被她藏起来,等到我们出城,那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风沙摇摇头还是没有做声。

    他认定这件事乃是任松发起,绝先生接手。那剑侍成功逃走,账目怕是早就漏了,捉不捉根本无济于事。

    如今又是三河帮传来消息,别是绝先生通过三河帮给他安排的什么陷阱,用来分散他的注意力,陷住他仅剩不多的机动人手罢~

    云虚蹙眉道:“你不肯管是吧?好,我自己调人捉她。”

    风沙愣了愣,问道:“你调人?你现在还调得出人?”

    他看过韩晶的计划,城头剑舞说是剑舞,其实是一场超大规模的幻术表演。

    为了足够逼真,哄瞒城内外所有人的眼睛,需要在短短时间内准备和制作很多东西。

    眼看时间越来越近,大家都在赶工。韩晶居然还找他要人,不得以把升天阁的侍女婢女都交给她用了。

    云虚从哪抽出人手?

    云虚娇哼一声:“你不会忘了宫青雅吧?她名义上可是我的侍卫长呢!”

    望东楼!风沙眼睛立时亮了起来。

    ……

第两百零一章 云虚的腰带

    说实话,风沙心里对宫青雅挺打怵的。

    自从宫大师将升天阁传给宫青秀,宫青雅性情大变,彻底疯了。

    不但疯,而且疯的走火入魔。走火入魔就算了,偏偏没有失去理智。

    一个理智的疯子,还是个绝顶的杀手。风沙渐渐感到无法控制,当然选择敬而远之,最终半推半就,卖给了云虚。

    云虚精明透顶,明着接锅暗着甩锅,同样半推半就给了宫青雅独立的地位。

    然后顺手把风沙给卖了,竖在前面当两女共同的靶子。

    既然目标相同,自然能够和谐共处,不至反噬。

    风沙就算不清楚细节,大致情况猜也能猜到。

    他坑人在先,云虚技高一筹,顺手来个移花接木,反了回来。

    所以没什么好生气的,有能耐再反回去,没能耐就闭嘴。

    总而言之,要用宫青雅,离不开云虚。

    风沙一瞬转念,忽然挤出个大大的笑脸,凑上去道:“我说小美妞啊~正好我急缺人手,把宫青雅借我使使呗~”

    小美妞是云虚的昵称,是他给取的,当然也只有他敢叫得。

    云虚白他一眼,没好气道:“我着急追回账本。找我借人,可以啊!你出人去捉那叛徒。”

    宫青雅并非她的下属,而且相当难缠,不是说调就调的,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否则她也不会先跑来向风沙借人。

    风沙认为这件事是个陷阱,当然不愿浪费人手,于是陪着笑脸,好说歹说。

    云虚一扫之前乖巧听话的模样,一个劲的摇头,说什么都不同意。

    风沙苦笑连连。

    最近云虚像是什么主意都没有,一直为他马首是瞻,一副低眉顺目的模样,那纯是因为两人最近的利益完全一致,没必要特意显示聪明。

    谁拿主意谁负责任。既然什么都是他拿主意,自然什么事都要挡最在前面。

    他忙个焦头烂额,云虚落得个轻松自在。

    尽管如此,他还是愿意撑这个头。

    当头有当头的好处,比如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用别人的势力做些自己的私活,就好像君山青龙。

    云虚仅是不愿领头,并非没资格领头,如今就是不松口,他拿这小妞一点办法都没有。

    没奈何,只好把他的推测一五一十的说了,让云虚自己权衡。

    云虚俏脸渐渐浮上层寒霜,末了娇哼一声:“说完了?”

    “说完了。”风沙轻咳一下:“这些仅是猜测,我并没有任何证据。要不是你死活不肯答应,这种事不好信口开河的。”的确有挑拨离间之嫌。

    云虚冷冷道:“看你教出的好徒弟,专门做些混账事。”显然根本不理会什么猜测什么证据,已经认定就是任松这混蛋搞鬼。

    她和任松旧有宿怨,早就想弄死这家伙了,纯是力有未逮而已。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他怎么是我徒弟呢?咳~我是带了他三年没错,可是并没有教过他什么,他是偷学来着。”

    云虚气鼓鼓道:“我不管,反正是学你的。你们俩没一个好东西,都仗着权势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弱女子?风沙干笑。

    “怎么,不认?”云虚美眸射出寒芒:“难道不是你强逼着我给你做情人。他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不但逼我,还当面羞辱我,哼!”

    风沙赶紧岔话:“情况我已大致说了,那个叛徒这么巧露了行藏,八成是个陷阱。宫青雅和她的望东楼可以用在更要紧的地方。”

    云虚理智的很,发了脾气见好就收,沉吟道:“我不信有什么陷阱能困住宫青雅。不过你说的有道理,没必要在这里浪费人手。你打算用她在哪?”

    风沙瞳珠闪起幽芒,嘴凑她耳边悄声低语。

    云虚脸色微变,先是蹙眉摇头,旋即若有所思,忍不住道:“可能吗?”

    风沙坐回躺椅,淡淡道:“我曾私下就幻术求教过韩晶,她说的很好,幻术就是障眼法,其要诀是引开人的注意,以兵法来讲就是声东击西。”

    云虚将信将疑。

    “她还说一个出色的幻术师,一定也是位神偷。”

    风沙笑了笑:“她给我演示了一下,面对面把我腰带偷到手里,我居然还不知道,就是靠这一招。总之,让我注意哪都行,就是不能注意自己的腰。”

    云虚想了想,缓缓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把她找来,当面给我演示一下。”

    风沙失笑道:“何必要她,我就可以。我虽然偷不到腰带,偷你个手帕香囊还是可以的。”

    云虚嗤嗤一笑:“就你?”

    她武功不是一般的好,耳聪目明反应快如闪电,风沙则根本是个弱鸡。

    如果正面放对不用弓弩,一百个风沙齐上,她都有自信全打趴下。

    还想从她身上偷东西?笑话。

    “不信?”风沙从躺椅上跃了起来,绕着云虚转了一圈,随口问道:“你总要告诉我你的手帕放在哪儿吧?”

    云虚嫣然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然而这时风沙手扬她眼前,指尖挂着一个香囊,轻悠悠的晃荡。

    云虚愣了愣,伸手去按腰侧,低头一瞧,左腰的香囊果然不见了。

    风沙笑嘻嘻道:“我问你手帕的位置,其实并不是真的想知道,只要我问了,你就会忍不住想手帕的位置,也就是说只会注意这个地方而忽略其他地方。”

    云虚阴下脸道:“我是没防备,再来。”

    话音刚落,风沙再次抬手,一条飘带轻柔的挂在掌心。

    云虚瞧得眼熟,突然回神低头去摸腰,果然外衫微敞,腰带不见了,赶紧双手拢腰,红着脸道:“混蛋,快给我。”

    “我给你解释怎么偷的香囊,你似乎听得太专心,就盯着我的嘴了,岂不知我另一只手正在下面解你的腰带。”

    风沙一面说着话,一面作势将腰带递给云虚,另一只手同时抬了起来,食指中指夹着一方香帕。

    云虚美目发直,樱唇微分,根本合不拢。

    风沙满脸坏笑:“当你看见腰带发呆的时候,又只注意我手上的腰带,以及护住自己的腰,我正好伸手到你怀里取了手帕。”

    ……

第两百零二章 两个盲人对出招

    云虚脸上的红晕迅速消退,美眸射出奇光:“原来声东击西还能这样用。”

    说着一挥玉掌由风沙眼前抹过。

    风沙下意识的随之转动脑袋和眼珠,转到半途心叫不好。

    云虚另一只手已经掐上了他的脖子,不过仅是轻轻一拍即收,得意的娇哼道:“你以为就你会用?”

    风沙干笑两声,将手中物什递回。心道这小美妞果然聪慧,现学现用立马用到了武功上。

    云虚转过身低头佩好,扭腰回来道:“看来成功的把握的确不小。好,我同意把宫青秀借你用用。不过她身价不菲,而且并不缺钱,你想要打动她,很难。”

    风沙睁大眼睛:“怎么是我?你打动她不行吗?”

    云虚笑盈盈道:“她一直记恨你呢!你完全可以拿面子来抵价,对你来说这可是天底下最便宜的买卖了。”

    风沙满脸苦笑。什么叫骂人不带脏字,这就是了。

    脑筋转慢一点都不知道她在骂你不要脸。

    云虚催促道:“时间紧迫,快做决定。同意我就让她来见你。”

    风沙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算了算了,通过你就好。对她,我还真没辙。”

    他宁可被云虚过到手雁过拔毛,都不愿与宫青雅当面锣对面鼓,可见对这疯女人忌惮甚深。

    “这可是你说的。”云虚嫣然道:“那我代她提条件了。”

    风沙心下一凛,不动声色的点头。

    原先仅是猜测,现在实锤了。云虚的确和宫青秀结成了攻守同盟,并且相当信任,否则凭什么替宫青雅做主?

    “条件不多,就三个。”

    云虚难得压风沙一头,不禁有些得意,掰着纤纤玉指,嫣然道:“第一,以后凡是宫青雅和你都在场合,你须得毕恭毕敬的向她行礼问好,这不难吧?”

    风沙干笑道:“应当的应当的,当初是我对她不起。”

    “第二,你欠她三个大人情,她可以随时找你讨要,你不得拒绝。”

    “三个?还大人情!”

    风沙差点跳起来:“不行,换别的,要人要物随她开口。天材地宝,神功秘籍,就算她想弄个小国当女王,我都可以弄块地盘捧她上位。”

    像他这种人,什么都能欠,就是不愿欠人情。

    他的人情可以做太多事,力之所及,小到杀人,大到灭国,只要有利于他的布局,没有他不敢做的事。

    欠下人情意味着不确定,很有可能影响他的布局,损失绝非价值所能衡量的。

    “不愿三个,一个也成。”

    云虚正色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然而放任宫青雅记恨你,未来打算怎样报复一样尚属未定之天。一个人情换她可以预测,其实两者等价。”

    风沙沉默少许,缓缓点头:“如果她找我讨回的人情足以让我发疯,我保证拖着你一起发疯。”

    云虚冷下俏脸:“你还讲不讲道理。你和她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风沙哼道:“你看我像个讲道理的人吗?”

    心道我拿不住宫青雅,还拿不住你吗?小样儿,她敢折腾我一分,我就敢折腾你十成。哼!

    多少算是给这个人情上了道枷锁,勉强不亏。

    云虚气得俏脸涨红,好一会儿才咬紧银牙道:“第三,望东楼以后从你这里走账,你只能批,不准不批。”

    风沙嘴巴渐渐张大,结巴道:“你……你什么意思?她可以吃我的喝我的花我的,还可以不听我的?”

    云虚见他肉疼的样子,心里稍稍解气,嫣然道:“就是这个意思。”

    风沙出钱,她就不用出钱了,宫青雅还能够狮子大开口,比在她这儿拿得多多了,算是双赢。

    当然,是她和宫青雅双赢。

    风沙黑着脸道:“总该有个上限,不能由她狮子大开口罢~”

    云虚转转眼珠,笑道:“就与升天阁一成份额的利润等价好了。”

    风沙是绝不可能搞垮升天阁的,往后的收益只会越来越高。更重要的是,她在升天阁里占了一成份额,风沙没法在账目上糊弄人。

    风沙不禁扶额哀叹,这小妞太精明了,女人笨点不好吗!

    云虚也怕把他给得罪狠了,忙加了句:“你要她做的这件事,无论从风险还是收益上看,养她一辈子并不过分,换做别人就算有这胆子也没有这实力。”

    风沙权衡半晌,终于点头:“好,我答应了,具体事务你安排。成,我不赖账。不成……现在我答应付出多少,就从你那里拿回多少。公平买卖,童叟无欺。”

    云虚脸色剧变,轮到她结巴了:“你……你,你……”底气不足的道:“你不讲道理。”

    “该讲道理的时候,我是世上最讲道理的人。不该讲道理的时候,我是世上最不讲道理的人。”

    风沙哼哼两声:“如果事败不想给,我自己动手拿。不服你咬我啊!”

    云虚脸色阵青阵白,深感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

    潭州城外,巨艋密室。

    密报像雪片般飞来。

    绝先生细细研读,不时皱眉,不时展眉。

    他会检出重要的事情连成大致完整的线串,然后向上执事禀报。

    “风沙似乎并没有被那叛徒引开视线,倒是永王府那边愈演愈烈……”

    绝先生胡子都吹了起来,气呼呼道:“他的人居然抢了水龙队十几具水龙,灌上火油明着放火,根本不顾那里现在是灵堂。这小子当真无法无天。”

    三髯黑袍的东鸟上执事皱眉道:“如此明火执仗围攻王府,就不怕惊动全城?东鸟君臣干什么吃的,难道还没有反应?”

    绝先生叹道:“肯定隐谷设法强压下了。他们不方便干这种事,居然有个胆大包天的混账小子替他们干了,当然乐见其成,暗里偷笑呢!”

    东鸟上执事狠得牙根痒痒,拂袖而起,冷然道:“这正是我们不如隐谷的地方,从来都不是一条心,内斗比外斗更狠。”

    这时一个玄武卫叩门而入,急匆匆递上一份特急书折,不像之前都是寥寥几句的字条,折本不薄。

    绝先生接来瞧了几眼,面色陡变,抬头道:“何光捉到几个俘虏。这伙人似乎和风沙无关,来历十分蹊跷,明明是本城之人,居然查不清底细。这是口供。”

    ……

第两百零三章 盲人打架

    围攻永王府的人,居然不是风沙的人?

    东鸟上执事眉角剧跳几下,大步过去劈手夺下记载口供的书折,展开细看,良久后收折背手,书案后来回踱步。

    绝先生上前一步,动唇说话。

    东鸟上执事抬手止住,前后摆着动书折,冷冷道:“不是风沙,就是隐谷。除了隐谷,谁还能把身份掩盖到连我们都查不出底细?”

    这事看起来芝麻小,其实顶天大。

    永王王崇的地位举足轻重,不但开府建牙,拥有独立且五脏俱全的小朝廷,还获得相当一部分朝堂重臣的鼎力支持。

    相当于开了个护体法宝。法宝不破,万法不侵。

    正因为如此,四灵可以通过王崇肆无忌惮的安排很多紧关节要的事情,比如临阵献城。

    就算东鸟皇帝明知道自己弟弟心怀不轨,也不是想动就能动的,只能以宽言劝诫,以实利诱从。

    总之,先要稳住局面,渡过眼前难关之后再徐徐图之。

    真要硬干蛮上,朝堂上下必定乱套。

    不提其他兄弟兔死狐悲,某些手握实权的高官显贵哪怕仅是为了自保,避免被当作叛逆清洗掉,也非得硬保王崇不可。

    否则不等城破,自己的脑袋瓜先就掉了。

    一旦变成此种局面,等于逼人造反,潭州城不攻自破。

    以隐谷一贯的行事作风,更不可能对一国皇储动手。

    如今到手的这份口供,似乎证明隐谷打破以往的惯例,背后所透露的讯息令人不寒而栗。

    这是打算抛弃两家维持已久的默契,彻底撕破脸全面开战吗?

    绝先生愁眉紧锁,轻声道:“尚有说不通的地方。如果真是隐谷出手,风沙为何要三河帮后面压阵?”

    东鸟上执事想了想道:“他发现了隐谷的反常举动,同时知道三河帮看到的情况一定会转到我们手里,所以用这种方式向我们示警。”

    绝先生没想到上执事会得出这么奇怪的结论,愣了好一会儿都没能回神,死活没想明白这背后的逻辑。

    “多的话我不能明说。”

    东鸟上执事微微一笑:“有一点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如果世上仅有七个人不能容忍隐谷盖过四灵,那么必是我等六位上执事和风沙。”

    绝先生倏然一惊。

    这暗示太明显了,对他来说和明讲没有任何区别,风沙的真实身份呼之欲出。

    以前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蓦地豁然开朗。

    如果风沙在场,一定笑掉大牙。

    这些勾结契丹的汉人败类肯定曾被契丹密谍小心翼翼的掩盖了身份和过往,短时间内谁都别想查明白。

    于是他以此将水搅浑,但也仅是想让对手疑神疑鬼,拖住部分精力,分散注意而已。

    简而言之,还是声东击西。

    他绝对想不到东鸟上执事居然会做出这么严重的误判。

    因为身份地位的差距和不明情况的关系,绝先生虽然觉得疑点颇多,然而没法反驳,更没法做出判断。

    他只能沉默不语,由得上执事下达命令,把城内针对风沙的布局和人手往隐谷方面转移。

    风沙并不清楚对手已经犯错,他也绝不会指望对手犯错,一面密切关注韩晶的准备情况,一面小心翼翼的注意永王府那边的形势。

    不得不说,这次用萧燕用对人了。

    萧燕虽然是契丹贵人,明显不是锦衣玉食中长大的,自幼生活在弱肉强食的大漠草原与崇山峻岭之间,像狼一样生活栖息,像狼一样觅食捕猎。

    狼的凶残几乎刻到她的骨子里,同样刻进骨子里的还有狼的狡猾和忍耐,也像狼一样为捕猎物不择手段。

    她在马背上成长,随着契丹勇士南征北战,屠族灭国无数,亲身经历一个小小的部族短短十数年间滚雪球一般迅速扩张。

    那是草原的尽头,那是大漠的边缘,直到崇山峻岭之巅,甚至已经快打到海边。

    经验丰富的她轻而易举把这一群本来零散的人硬生生弄成了一群狼。

    虽然在她眼里这群狼不够饥饿、不够勇猛、不够嗜血、牙平爪钝,顶多是群披着狼皮的羊,好在不会用太长时间,也不必心疼死活。

    永王府就是她的猎物,且是肥大状硕不能移动的猎物。

    她就是头狼,领着群狼左咬一口,右挠一爪,甚至仅是露个头咆哮一声便即隐去,让猎物没有一时能得安生,时时刻刻恐惧恐慌。

    细小的伤口不断的累积,一点一滴的流脂又流血,瞧着伤势不重,已经心疲体乏,吓得惶惶不可终日。

    风沙实在没料到萧燕这女人带兵打仗这么能耐,不过短短半日时间,永王府竟然疲态百出,眼看摇摇欲坠,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他同样发觉城内安静的不同寻常,光天化日之下堂堂永王府被人大举围攻,东鸟朝廷居然像没看见一样。

    让伏剑带着三河帮压阵就是防备这个的,本打算待萧燕伤重撑不下去,不得不选择撤退,永王府稍稍松气的时候,三河帮再来突然一击。

    到时雷霆霹雳,四灵就算安插了人手照样反应不及。

    总之虚实转化,可实可虚,随心随意。

    结果出乎预料,稍一思索就知道肯定隐谷使了劲。

    东鸟皇帝一直拿他这个弟弟毫无办法,于是来个顺水推舟默认眼瞎,暗地里说不定还兴高采烈的帮忙按下了永王府的外援。

    明明一件天大的事,就这么稀里糊涂还没p大了。

    风沙不禁摇头。这就是做棋子的悲哀,地位再高的棋子还是棋子,只要没成为棋手,就有被弃子的可能。

    这个时候,何光该有动作了。

    他不可能容忍王崇丢掉性命或者落别人手里,否则绝先生能活活扒了他的皮。

    风沙想了想,向绘声吩咐道:“警告萧燕小心身后,估计有人要打她的外围,让她见好就收,暂且找个地方躲起来,蓄势待发。”

    他和上执事一样误判了情势。

    上执事这时刚把何光的人手调去防备隐谷。

    萧燕一鼓作气说不定真能拿下王崇,可惜为了防备四灵的反击,风沙还是决定按下冲动,忍耐一下看看形势发展。

    两边真就像盲人打架。出拳靠猜,移步靠蒙,拳拳不实,大半落空。

    ……

第两百零四章 天降祸福

    一堵城墙,十万大军,隔开了两边本该面对面的对手。

    彼此出招纯粹靠蒙、靠猜,除非恰好正面撞上,才会猛然恍悟。

    上执事这边的优势是势大力沉,一力降十会。

    风沙这边的优势是反应快,各种情况的汇总比隔着城墙隔着河的上执事快很多,加上身处其间,城内情况看得更加分明。

    所以等了一会儿发现何光无有动作,渐渐感到哪里不对劲。

    想了想还是决定忍下不理,毕竟他的杀招并非王崇,是韩晶是宫青雅。

    除非迫不得已,否则他根本不想动王崇一根毫毛。

    杀王崇对东鸟四灵造成的打击不小,如无必要,他并不愿什么事都遂了隐谷的心意。

    在何光跟前的确动不动拿王崇做威胁,然而真要把人提溜到他面前,他肯定下不去手,顶多拿来当人质当护身符。

    也不知算是因祸得福还是好心好报,萧燕撤走不攻这件事让上执事和绝先生变得更为困惑。

    “隐谷到底什么意思?”东鸟上执事百思不得其解,皱眉道:“知道厉害,悬崖勒马?”

    绝先生沉吟道:“情况未明,不好判断。或许发现我们的人已经盯上他们,不得以选择放弃。”

    东鸟上执事思索半晌,沉声道:“既然隐谷停止这种不理智的挑衅行为,我当礼尚往来,让何光尽快撤离,免得事态扩大……”

    这时有人敲门,玄武卫进来向东鸟上执事耳语几句,然后行礼出门。

    “又是王萼。”

    东鸟上执事叹气道:“自从拖延开城时间,他就疑神疑鬼,几次三番派人来催问,看来放风沙出城的时间必须要落实了。”

    绝先生缓缓摇头:“风沙突然借口王崇被人盯上,要求把时间延后,这事怎么想怎么蹊跷,不可不防。”

    “这正说明他并不希望王崇被隐谷杀死。”

    东鸟上执事冷笑道:“他希望脚踏两只船,以维持独立的地位,当然不想得罪隐谷,所以知道了也不肯明说,先通过何光暗示,后通过三河帮把消息传来。”

    绝先生总觉得上执事有些一厢情愿,偏又不好反驳,于是摸摸胡子来个不置可否,岔话道:“延后可以,时间不能随他。他不是要中午吗?定到傍晚。”

    东鸟上执事缓缓点头,补充道:“这样太被动。如果不能在城内把他压伏,等他带着王尘出来,我们没法靠近,真就让他鱼龙入海了。”

    王尘身份特殊,四灵中人不得允许,不能有意识的靠近她,否则将会导致极其严重的后果。

    就好像每次风沙去找何子虚,或者何子虚来找风沙,都是孤身一人,不携武器不带随从。

    如此才不会被对方视作挑衅,产生误判进行紧急反击。

    两方天天斗月月斗年年斗,从北汉斗到南唐,从南唐斗到东鸟,几乎无处不斗。

    斗成这个样子还没有全面开战,正是因为双方都严格遵守着某些长久以来维系的默契。

    比如刚才围攻王崇的人手一撤,东鸟上执事便认定隐谷后退了一步,于是立马跟着收手。

    当然,也有地位差距的分别。风沙和何子虚维持平等的默契,东鸟上执事则使人下毒干掉何子虚。

    与他相比,何子虚不算隐谷高层,杀了就杀了,他承受的起代价,然而对王尘他绝对不敢这样,因为两人的地位处于同一个层次。

    一旦犯了忌讳,根本找不到更高层的人够资格化解。

    绝先生默默盘算一阵:“我倒认为只需在解药上严防死守,待何子虚一命呜呼之后,风沙注定无法再获得隐谷的信任,低头是迟早的事,不必急在一时。”

    他一直认为对待风沙,需要从周边入手,不知不觉中布下勒颈之索,待到时机合适,突然收紧来个一击致命。

    不应该出手太多次,免得让风沙瞧出端倪、找出破绽,又逃出升天,甚至来个绝地反攻。

    奈何东鸟上执事的心态似乎颇为急切,想要毕其功于这一役。

    绝先生话语里隐有规劝之意。

    东鸟上执事听进去了,犹豫道:“城外没问题,汪莱的水军眼看就要到了,弱点还是在王崇身上。风沙不愿见隐谷杀王崇,不代表他不想捉人跟我换解药。”

    绝先生歉然道:“我也没想到那个背叛的剑侍并没能吸引风沙的注意。这是我的错,望上执事责罚。”

    东鸟上执事摆摆手表示不在意:“叫何光赶紧把人从隐谷那边撤回来,只要风沙敢越雷池,定要他赔了夫人又折兵。”

    绝先生点点头,召玄武卫进门传令,顺便命令何光把刚才两人定好的出城时间派人传告给风沙。

    风沙这边得了传信,不惊反喜。

    他担心拖太久人家不肯答应,所以仅仅从凌晨改到中午,根本不敢狮子大开口。

    正愁时间紧迫,怕不够用呢!绝先生居然定到傍晚,凭白多给他半天时间,还真是瞌睡送来枕头。

    这个结果让他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一是韩晶筹备的事和宫青雅准备的事似乎都没有暴露,否则绝不会给他如此充裕的时间布置妥当。

    二是绝先生对情势的判断似乎出了问题,何光不可能没有任何动作,然而他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感受到任何来自四灵的压力,说明全部打空。

    当然也有可能绝先生对一切了然于心,就等着最后一刻给他要命一击,所以远不到放松的时候。

    不知不觉,已是晚饭的点,绘声端了饭菜摆好,伺候主人吃喝,就是手抖个不停,不过夹个菜,居然几次夹掉。

    最近绘声没少挨教训,一直战战兢兢的,风沙没往心里去,当然脸还是要板的。

    岂知绘声忽然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哀求道:“求您饶了婢子的弟弟,他再也不敢了。”

    风沙愣了愣,问道:“他做什么让我饶他?”

    绘声低着头,嗫嚅道:“他……他,那个……”

    风沙啪地拍下筷子,冷喝道:“说。”

    绘声吓得过电般剧抖一下,一口秃噜出来:“背叛柔公主的那个剑侍是他的情人,肚……肚里的孩子也是他的。”

    风沙顿时傻眼。

    ……

第两百零五章 巧妍令色

    绘影绘声姓孟,乃是被辰流灭掉的旧蜀王室,风沙通过夫人赦免了一个孟氏的男丁,就是她们的族弟,名叫孟凡。

    风沙特意让人把孟凡从辰流送到身边,既是对绘影的示恩,也算人质。

    他仅见过孟凡一面,谈不上什么印象,觉得还算个清爽的年轻人。

    没想到居然敢做下这种事。

    绘声战战兢兢的把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原来孟凡不久前急匆匆找来,哀求帮忙救个女人。

    绘声当然问什么女人。

    孟凡说是他的情人,而且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对于绘声来说,这是不得了的大事。

    她和姐姐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孟家有后,一听自不免又惊又喜,连忙追问怎么回事。

    孟凡说她得罪了强人,正受到追杀,现在躲在码头附近,希望二姐通融一下,把人藏到晓风号上。

    绘声想也没想就答应了,甚至都没问此女来历和被追杀的原因。

    她根本不信有人敢来晓风号找事,保了就保了,没什么大不了。

    绘声是风沙的贴身内侍,还是剑侍副首领,别看在主人面前唯唯诺诺,到了下面权柄很大,带个人上船实在太简单,没人敢多问半句。

    她特意空出来一间用来待客的上等舱房,安排了几个婢女服侍,好让这女人安心养胎。

    孟凡很快把那女人接上船,绘声一见傻眼。

    这女人她不但认识,而且很熟。

    两女都是云虚的剑侍出身,且是同一批进的柔公主府。

    当时这个叫巧妍的女人表现相当亮眼,还拥有过目不忘的能力,成为了她们这批新晋剑侍的首领。

    后来被云虚看中,调到身边做了个管事,地位比所有剑侍都高。

    毕竟剑侍仅是奴婢,公主府管事则是辰流朝廷都认可的官职,乃是正儿八经的女官。

    大家私底下很是羡慕,没少拿她做榜样。

    “等等。”风沙突然出声打断:“你怎么知道柔公主身边出了叛徒,又怎么知道是她?”

    这件事乃是家丑,云虚实在没办法了才告知于他。他并没有外传,一直都是两人私下商量对策,绘声并不知晓。

    绘声颤声道:“她……她自己说的。”

    风沙唔了一声:“继续。”

    “我问她被什么人追杀,又为什么跑来晓风号。她说自己受人陷害,已经百口莫辩,被公主抓到就是个死,只有风少能够救她。”

    风沙皱眉道:“被谁陷害?”

    绘声摇头道:“这她不肯说,除非见到您。”

    风沙想了想,吩咐道:“带她来见我。”

    绘声赶紧爬起身出去,很快带着两个剑侍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女人进舱,按着双肩压跪于地。

    尽管这女人脸颊红肿,眼睛淤青,头发也很散乱,依然不掩丽色。

    瞧着很有些气质,像是个文静清秀的女人,加上绑缚很紧,更显窈窕浮凸的身材,肚子并不见鼓起,就算有孕,时间不长。

    风沙起身绕她打量一圈,冷冷道:“我下一道钳口令,关于这女人和她所有的事,传出去就是个死,包括你和你弟弟。船上凡见过她的人呢,暂时隔离。”

    绘声慌张应是。

    风沙回躺椅安坐,摆手道:“松绑,全都退下去。”

    绘声犹豫道:“可是……”

    这女人毕竟是剑侍出身,多少有些身手,如果一言不合伤害主人,她的罪过更大了。

    风沙淡淡道:“在晓风号上,只有我杀人,没有人杀我。”

    绘声猛然想起那天冲进来把她按住的那群从没见过的弓弩卫,不禁恍然,赶紧招呼剑侍松绑,然后退了出去。

    风沙歪着脑袋道:“你叫巧妍?”

    那女人揉着绑红的手腕,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为什么背叛柔公主?”

    “以前没有,纯是遭人陷害。”

    风沙听出话音,冷笑道:“以前没有,那么之后有了?”

    “到现在还没有,或许等会儿会有。”

    这回答出乎预料,风沙不动声色道:“我承认的确起了好奇心。不过我的好奇心极其有限,你最好别给我绕弯子。”

    巧妍轻声道:“我一直替柔公主打理账目,知道很多私密的事情。柔公主谁的面子都可以不给,不能不给风少面子,所以只有您能救我。”

    风沙恍然。

    刚才他还奇怪,这个巧妍替云虚管着往来账目,对晓风号的情况肯定很了解,不可能不知道他身边很多人曾是云虚的剑侍。

    如此登上晓风号,岂非自投罗网?

    现在有些明白了,这女人或许不甘心,又或许认为不可能逃出生天,于是甘冒奇险跑来晓风号,打算从根源上化解这次危机。

    只要他肯出面保人,云虚再是恼火也只能忍了。

    风沙想了想,摇头道:“我的确对柔公主的秘密很感兴趣,但是不值得为你得罪她。”

    其实言不由衷,否则刚才就不会下什么钳口令了,正是打算多少问出点什么,最好搞得神不知鬼不觉,让云虚抓瞎。

    巧妍自信满满道:“如果我说柔公主在您身边安插了一个奸细呢?”

    风沙悚然一惊,黑着脸道:“你要是胆敢信口开河,我会让你下三辈子都后悔此生做人。”

    巧妍双手按上腹部,低头道:“为了肚里的孩子,我无论如何要活下去,不能让他还没出生就随着娘亲东躲西藏,没日没夜的担惊受怕。”

    风沙面色稍缓,柔声道:“奸细是谁告诉我,只要得到证实。我保你一家三口后半辈子安全无虑,衣食无忧,想要大富大贵也由你。”

    巧妍摇头道:“如果我这就说了,恐怕没有资格活下去。”

    风沙缓缓道:“我承认你的担忧很有道理,然而你不开口,我凭什么得罪柔公主保你?现在你只能信任我,我保证不会杀你灭口。”

    “来之前我已经考虑好了,只要风少留我在身边,并且让柔公主知道,哪怕我什么都不说,那个奸细自己就呆不住了,风少也没有杀我灭口的理由。”

    风沙淡淡道:“实际上我直接把你交给柔公主,然后警告她一下,我相信她会很自觉的把奸细撤走。届时是她得罪我,不是我得罪她,比你这主意好多了。”

    巧妍面色唰地惨白,身子不由自主的开始打摆子,似乎连跪都跪不稳了。

    ……

第两百零六章 巧妍盗书

    风沙见巧妍吓住,淡淡道:“你不想说,我暂且不逼你说。先说点别的事好了。”

    凡事有度,太过分容易生出反效果,真要把人逼上绝路不留任何余地,很可能发生意料不到的反应。

    绝望并且激动的人是不可理喻的,所以他打算迂回一下。

    更关键的是,他根本不信任这个女人,怀疑是绝先生特意安排的。

    云虚安插奸细这件事,稍微想想就知道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首先,他和云虚本来密切的关系一定会出问题。其次,他对本来信任的身边人会生出疑虑。

    正值要紧的时刻,这两种后果都会害他大败亏输。

    总之,怎么看怎么像送上门的反间计,他当然不会轻易上当。

    一切从细节问起,看看这女人到底有没有说谎。

    “你先从江陵的账本说起。”

    巧妍似乎被彻底抽去了精气神,再也没有刚才的自信,瘫软的跪坐于地,有气无力的低语。

    “那时各方人货往来频繁,错漏难免,我打算忙过这段时间,集中清理平账……”

    风沙轻轻点头,表示理解。

    这种情况的确很正常,报上去多少是个责任,拖段时间帐平了也就没事了。巧妍的行为可以理解,尚在合理范围之内。

    “正是那段时间,孟凡常来找我,我……我们就好上了……”

    风沙打断道:“他怎么会认识你?”

    孟凡虽然是他的人,其实没有任何职务,不干活干养着而已,凭什么能认识巧妍?

    巧妍垂首道:“我和他都是罪民之后,小时候两家比邻,算……算得上青梅竹马。后来我被选中去了柔公主府,再也没有见过他,直到江陵……”

    风沙哦了一声:“继续。”

    “他说他已经不是罪民,还说他的两个姐姐都很受风少看重,将来可以向公主求情,帮我也洗脱罪民的身份。我查了,他没有说假话,于是就……就从了他。”

    风沙不禁摇头。

    这小子信口开河呢!罪民的身份有那么容易洗脱吗?

    夫人完全是信任他,才会这么顺利,甚至连原因都没问。

    然而将来他必须给夫人一个交代,而且是那种欠人情的交代。

    毕竟风险太大,牵扯更多。

    比如当初灭蜀的功臣一定会反弹。

    孟家的人居然没罪,那么他们反倒有罪了?

    更要担心孟家哪天复起之后反攻倒算,仅是来几个复仇的后人就足够人受了。

    想也知道,夫人将会承受很大的压力。

    这种事情一定是有数的。当时实在无人可用,又急着用人,只好期许绘影。

    再来一次?绘影绘声俩姐妹哪怕腿跪断了也休想他点头。

    巧妍说到这里不免流露极度期望的眼神,盼着风沙真能松点口风。

    罪民的痛苦渗进每个罪民的骨髓乃至血脉里。

    畜牲都还有个价,弄死要赔偿,罪民连个价都没有,比畜牲还不如,处于最底层的最底层。

    罪民的后代仍然是罪民,永世不得翻身。

    令人最绝望的事情,就是看不到任何希望。

    每个罪民都极度渴望洗褪罪民的身份,为此做什么都愿意,要怎样都可以。

    孟凡这个鲜活的事实猛地摆在眼前,不由得巧妍不信,哪怕明知道这种天大的机缘一定可一不可二,她也愿意拿自己的一切去赌那一线光明。

    风沙不置可否道:“你和孟凡好上了,然后呢?”

    巧妍失望的低下头,继续道:“不久之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心里很惊慌。您知道我们一切都属于主人,不准有这事的。孟凡说帮我想办法,这事就拖下了。”

    风沙心内生出不满。

    他答不答应是一码事,孟凡找不找他说情是另一码事。

    既然敢拿人家的身子,博取人家的感情,居然连这点担当都没有,这小子太不靠谱了。

    “怀孕后断了葵水,又爱呕吐,终究掩藏不住,不小心给剑侍发现了,然后我就被公主关了起来。”

    风沙不禁点头。这些情况倒是和云虚所言对上了。

    “我本打算吐出孟凡,毕竟他是您的人,柔公主应该会网开一面。”

    巧妍咬咬唇:“岂知劈头就问我错账的物资哪去了,是不是与奸夫合谋偷走了。这种事我哪敢当,认了不光我死,孟凡跟着倒霉,只能咬住牙死不承认。”

    风沙目光微闪:“听着还算合情合理,那是谁凿船救走你呢?”

    如果这件事交代不清楚,这小妞说的每个字都不可信。

    巧妍摇头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风沙拖长了声音。

    “真不知道。”

    巧妍脸蛋白了白,急道:“一个穿着水靠的蒙面人凿船进来,二话不说就把我打晕了。待我醒来之后,发现身处城内一间破屋里,没办法只好来找孟凡。”

    风沙默不吭声。

    这女人话说了不少,反而感觉眼前的迷雾更重了。

    刘公子到底和这事有没有关系?任松和绝先生是不是幕后黑手?

    他是不是作出了错误的判断。

    如果是,会有什么后果。

    如果不是,那么绝先生这一手实在太厉害了,活灵活现一出蒋干盗书啊!

    弄得他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多少会对云虚和身边人心生警惕和疑虑。

    这种关键时候,不知道谁可以信任是最要命的。

    “我真的不能死……”

    巧妍忽然挪膝靠近,流着泪哀求道:“不光为了肚里的孩子,还有辰流的家人。是婢子犯贱,不知天高地厚跟您条件,什么惩罚都可以,求您一定搭救。”

    风沙思索少许,俯视道:“我不想知道奸细是谁,你也不知道。如果哪天传到我的耳朵里,就是你的死期。明白?”

    经过权衡,他不打算捅开这层薄纱,哪怕渡过这次危机也不捅。

    捅开又能怎样?和云虚翻脸?断掉自己某一条臂膀?

    所以他决定接受巧妍的主意,把她保护下来,让云虚和那个奸细心知肚明。

    巧妍的存在就是一柄悬而未落之剑,只要两人敢做对他不利的事,这柄剑将会立刻落下。

    云虚面对他时,必将处于更加弱势的状态。真要直接捅开,反而让这小美妞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

第两百零七章 筛子筛豆

    决策就是选择。

    很少有纯利无弊或者纯弊无利的后果,通常利弊混杂。

    大部分时候甚至不知道当下做出的选择究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很可能过段时间发现利大于弊,再过段时间又发现弊大于利。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作为决策者,只要总体情况还是水往东流,那就不能算错。

    风沙记得隐里子这个死老头子曾经拿楚汉之争教他形势之道。

    项王拥有霸王扛鼎之武,破釜沉舟之勇,堪称战神,楚战士无不一以当十。

    项王带着楚军百战百胜,所向披靡,然而竟被百战百败的汉王困于亥下,终致乌江自刎。

    项羽不是败于勇武,而是败于形势。

    简而言之,刘邦看重长远之势,做出了一百个当下看似弊大于利的选择。项羽更重眼前之利,做出了一百个当下看似利大于弊的选择。

    最终刘邦百战百败一战得天下,项羽百战百胜一战失天下。

    隐里子最后给出考题,如果他是项羽,该如何占住大势。

    他当时给了个很干脆很直接的答案:干掉刘邦。

    隐里子笑了笑,说了个筛子筛豆的故事。

    每颗从筛眼落下的豆子都以为自己是最特别的豆子,比其他筛不下去的豆子更聪明更智慧,更众望所归,更天命所载。

    然而拿掉这颗豆子,还是会有别的豆子落下。

    历史是筛子,芸芸众生是豆子。

    筛子筛豆子,筛出了历史人物。

    风沙当时若有所思,认为老头子是在暗喻死了刘邦还会有张邦李邦,杀人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岂知老头子话风一转,说了句:其实项羽并非败于形势比人强,而是败于形势比人弱。

    风沙顿时听不懂了,这句话跟废话有什么区别?

    隐里子也不解释,哈哈一笑,让他自己慢慢琢磨。

    后来掌控四灵这具无比庞大的马车,风沙发现很多事情根本由不得自己的心意。

    你想要马车往东,然而拉车的六匹马有的同意随你往东,有的则想往西,还有要往南的,更有的拼命往北走。

    结果就是马车一动不动,甚至进两步退三步。

    被废黜之后,风沙对老头子的那番教导终于有所领悟,得出两个心得。

    一,形势更多时候不一定是比强,更可能是比烂,只要你没有其他人烂,你就赢了。

    二,马车往哪动都行,就是不能不动,否则这具马车要么被六马分尸,要么拼命甩鞭的车夫被六马踹死。

    后来流放到辰流,辛辛苦苦弄出了自己的势力,风沙特别注意心腹手下和结盟伙伴的利益,尽量把他们的利益和自己的利益结成同一个方向。

    除非迫不得已,否则不会强逼他们转头逆行。

    忽视巧妍说的那个奸细,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云虚弄些对他不利的小动作,其实都是源于这种理念。

    只要马车还在动,大方向没有偏离,他完全可以挂起眼睛当瞎子。

    当然,小小的甩鞭抽上几下作为警告还是必须的。

    云虚急匆匆踏入风沙的舱房,脸色十分不悦,刚进门就娇哼一声:“不知道我很忙吗?突然着急找我到底什么……事。”

    却是看到了跪在风沙身边的巧妍。

    巧妍死死低着脑袋,双手捧着一方盛着点心的木盘高举过头,完全遮住了脸庞。

    然而身形装束实在太熟悉,云虚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她脸上的神情居然没有变化,仅是眸光剧闪几下,瞳眸深处隐约可见一刹那的慌乱和惊惶,旋即急剧收敛,转为万年冰山最核心处的不化玄冰,既坚且寒。

    她一时想不明白风沙闹这一出什么意思,是不是打算兴师问罪。

    本能感觉到极度的危险,双拳已经虚握,更是沉下内息,只要事态稍有不妙,必须立刻动手擒下风沙。

    尽管心里清楚人家敢叫她过来,必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但她总不能束手就擒吧?

    “找你来当然有急事。”

    风沙似乎对舱内的气氛转变一无所觉,手指点点巧妍:“你看,背叛你的剑侍已经找到。好消息是账本可能没有漏出去,坏消息是她那个奸夫是我的手下。”

    云虚不动声色的噢了一声。

    风沙苦笑道:“是一位我很倚重的手下。我想代他向你求个情,饶这贱婢一条命,我愿意付出相当的代价把她买下来。你看怎样?”

    云虚猜不透他的心思,谨慎的试探道:“这贱婢居然胆敢背叛我,如果这次轻轻放过,怎么以儆效尤?”

    风沙笑道:“你不妨先听听我的开价,再做决定不迟。”

    云虚更加警觉,认为这是翻脸的先兆,俏脸上好似能够刮下一层寒霜。

    风沙恍如未见,淡淡道:“我打算帮你在东鸟设个驻点,物资我来出,地点你来定,主事可以是你的人,给我留个副主事就好。”

    这么大方?云虚满脸不信。

    风沙忽然叹了口气:“我这么大方,不光为了她。实在是我最近良心发现,觉得以前做了一些对不起你的事情,想要尽力弥补。”

    良心发现?云虚听得直起鸡皮疙瘩,心道你居然有良心?

    “实不相瞒,我背着你在你身边安插了一个奸细。是谁你别问了,我不打算说,也没打算撤走。”

    这番话令云虚毛骨悚然,颈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结巴道:“你……你在我身边……安插奸细!”

    风沙露出痛心疾首的样子:“总之,你知道我对不起你就完了,好处尽管安心拿下,算是我的赔礼。”

    云虚冷静下来,突然想明白了。

    风沙的话必须反着听。是她安插奸细,是她对不起风沙,所以在东鸟设驻点这件事,物资她来出,主事风沙定。

    这混蛋居然当着她的面,替她给他道歉,实在太可恶了。

    更混蛋的是,她居然不能不认,不能追究,更没法骂,否则等于骂自己,追究自己,往自己身上加码。

    云虚这一口闷气死活提上不来差点活活噎死,好一会儿才勉强挤出个笑脸。

    “我是你的情人嘛!又总不在你身边,你难免担心带顶绿冠。派人盯着我怎么了?我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觉得你真的好在乎我。”

    风沙干笑。

    ……

第两百零八章 幻术待发

    不管怎样,总算把云虚摆平。

    无论这一出蒋干盗书是不是出自绝先生的手笔,风沙已经防患于未然,把他和云虚之间可能产生误会的缝隙暂时填抹上。

    虽然谈不上无懈可击,短时间也休想重新撕开。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萧燕带着人藏了起来。

    这些勾结契丹的败类在城内拥有不少藏身所,现在全部利用上,一藏下去真如泥牛入海,化的无影无踪。

    伏剑还是在永王府周边按兵不动,时不时弄点小动静。

    适当的压力还是要给的,不能让何光闲下来,闲下来肯定会搞事。

    不被别人搞事的最好办法,先去搞别人的事。

    绘声则带着一部分剑侍,作为最后一支机动人手,随时在他身边待命。

    吃过晚饭,韩晶传来好消息,城头剑舞的所有筹备大体已经准备完毕,宫青秀秘密排演了一两遍,问他想不想观看一下。

    风沙欣然前往。

    因为保密的关系,一切准备工作都不能下船,韩晶临时打通一片内舱作为排演的场地。

    看完宫青秀表演之后,风沙虽然感觉惊艳,的确美得令人屏息,可是远没有达到震撼呆目的程度。

    韩晶解释了一下,说是舱内不好配上声光,别说动静实在太大,稍不注意恐怕船都会被炸沉。

    还说一旦配上声光,能让宫青秀顿时万众瞩目,真如天上仙子下到凡尘,只要长了眼睛,想不看见都不行,只要看见,想不迷幻都不行。

    风沙听得直皱眉。一个人再显眼,落在城头也就一个小点。

    他仅指望一部分靠前的攻城大军瞧见,情绪一旦形成一定规模,会产生盲从的情况,水面砸开涟漪般影响到后方。

    加上四灵为了放他的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城,朗州军高层一定会下令暂时撤退,种种情况配合起来,或许能够撼动军心。

    可是听韩晶话里的意思,她居然有办法让城外大军连同河上的战船全都能看见宫青秀剑舞。

    实在太不可思议,风沙表示难以理解。

    韩晶想了想,问他是否见过峨眉山的佛光,沙漠中的海市蜃楼。

    她虽然做不到那么夸张,弄得栩栩如生,放大个投影还是可以的。

    届时人动影舞,相信足够震撼,没必要弄得纤毫毕现,大致辨明是个女子翩翩起舞就行了。

    风沙沉吟道:“如此有一弊端,必须高竖轻薄无形的幕布于阵前,太容易被人识破。”

    四灵乃是墨家一支,墨家不但尚武还善制器造械乃至机关等奇巧之术。

    千百年的深研之中,发现了很多正常人无法理解的奇异怪相,连墨家中人自己都没法解释,不过并不妨碍施用之。

    所以韩晶一讲他就明白了。

    韩晶并不奇怪他能听懂,笑了笑道:“城墙不就是幕布吗?谁说一定要宫青秀的影子,大约是个窈窕的女人作舞,舞姿差不多就行了。”

    风沙愣了愣,不禁拍手喝彩,大赞道:“奇思妙想,我不如也,韩姑娘真乃当世奇女子,风某真心钦佩之。”

    如此的话,只需阵前做些小安排就够了,稍微搞个单向的壕沟掩盖一侧,投影另一侧。弄起来简单,更不易被发现。

    韩晶低下头沉吟道:“想要十分瞩目,时间十分重要。白天影不显,晚上人不显,最好早晨或者黄昏,有点雾更好,或许可以设法弄点雾出来……”

    这时宫青秀下场走来,风沙冲她挤个笑脸,嘴向韩晶道:“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事情交给我来办。只要你想的到,我就做的到,务求完美无缺。”

    韩晶露出娇憨的模样:“哪有你这样的,信不信我让你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送给我。”

    风沙哑然失笑:“这有什么难的,找个有月亮的晚上送你一盆冷水,然后让你月光满头,免得白日做梦。”

    韩晶听他说的有趣,不由笑得花枝乱颤。

    宫青秀莲步走近,微笑道:“风少在说什么呢?难得见韩姐这般开怀。”

    韩晶敏锐地嗅到一抹若有似无的醋味,掩嘴娇笑:“风少观舞花了眼,顺嘴夸了妾身几句,明知道风少仅是爱屋及乌,妾身还是忍不住高兴。”

    风沙笑而不语,心道不愧是花魁出身,拍起马屁没有半点烟火气,谁也不得罪,两边都顺耳。

    他早就发现了,韩晶这女人有很多副脸孔,每一副脸孔都活灵活现,让人不知道哪一副是真实的,反正现在这一副肯定不是。

    宫青秀轻垂螓首,显露出优美的修长粉颈,柔声道:“一切都是韩姐亲自布置,青秀仅是下场出点苦力,要说功劳,韩姐功劳最大。”

    “要说当世谁观青秀剑舞最多,必是我这个升天阁的东主无疑。按理说多少也会腻味……”

    风沙轻笑一声:“然而再观依旧能把眼珠瞪出来,就好像头回得见那般惊艳绝伦。只能说青秀当真用心,哪怕仅是排演也总有新妙之处,令人倍感新奇。”

    宫青秀听得芳心欢喜,娇笑道:“知音难觅,此生得遇风少,的确是青秀好福气。”

    美貌是天成的,用心是自己的,相比别人夸她貌美,她更愿人家喜欢她的剑舞。

    为此私下里从来少不了枯燥的钻研和苦楚的付出,这一切似乎有了回报,心中涌出难以言明的满足感。

    尤其她对风沙充满复杂的感情,风沙的夸奖更令她感到开心。

    她自己也想不清楚风少到底把她当成什么人,或者她把风少当成什么人。说是父亲吧!风沙从来没少调戏她。说是情人吧!风少又从来不越雷池半步。

    一直以来都是默默的付出,以坚实的臂膀为她撑起一片平静的舞台,外界的风雨风暴从来都打不进这个其实很脆弱的小圈子。

    风沙又夸了宫青秀几句,韩晶随声附和。

    绘声忽然近身附耳低语:“真姐派人进城了,说有十万火急的事一定要立刻见您。”

    风沙面上依旧在笑,恍若未闻。然而瞳孔深处,幽芒如冷火熊熊。

    ……

第两百零九章 误判

    听得云本真派人混进城传信,风沙知道肯定出大事了。

    这种大军围城的情况,哪有那么好混进来。别说人,天上飞只鸟都会被攻城军或者守城军队射下来,也只有四灵才有渠道沟通内外。

    不动声色的找个借口向宫青秀和韩晶告罪返舱,那位信使很快被绘声带着两个剑侍抬了进来。

    之所以是抬,因为这女子明显断了一条腿,右臂也软绵绵的搭下,似乎仅剩一层皮肉包着断骨。

    整个人紧闭着眼睛,脸上的肌肤片片淤青红肿,胸口以下盖着条薄毯,绘声似乎给她简单包扎了一下,勉强止住了渗血。

    风沙近身过去掀开薄毯看了眼又盖上,绘声凑他耳边低声说着情况。

    这女子是云本真手下的剑侍,上午带着两个弓弩卫由水闸潜进城。

    三人连破水下两道渔网,过第三道的时候动作大了点,扯响了连到岸上的警铃,导致被巡水的城防军乘舟围攻。

    其中一个弓弩卫在水里就被弓箭射死,另外一个弓弩卫护着她逃上岸。

    两人仗着武功好又带着弩,边打边逃,奈何对城内环境不熟,让一队城防军围进死巷,那个弓弩卫当场战死,她受重伤被生擒。

    这队城防军并没有直接把她捉回去,反而解着腰带围上来。

    她趁着这些人逞兽欲的时候,抢了把刀子连宰了三四个,擒下了一个队长做人质兼向导,最终逃到码头附近,撑着释放烟讯,见讯赶来的弓弩卫将她救下。

    绘声咬咬唇道:“刚才她还撑住说了会儿话,用了些药之后,估计实在撑不住晕过去了。”

    风沙缓缓点头:“把她叫醒。”

    绘声掏出个封口的小竹管打开,凑那剑侍鼻子下面晃了晃。

    几个呼吸间,那剑侍猛地睁眼瞪起,又急又长的深吸口气,整个人像是肚子上被人狠狠捣了一拳,急剧抽搐几下,旋即软了下来,躺在那儿大口喘气。

    风沙俯下身体,柔声道:“你会没事的。云本真让你们进来做什么?”

    那剑侍散乱的瞳孔渐渐收束,终于瞧清风沙面容,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气若游丝的道:“城外突然来了一支东鸟水军,仅大型战船就超过百艘……”

    一句话一口气说完,急喘几声:“中小型战船不计其数。他们居然没有攻击城外的叛军,反而汇合。首领觉得实在蹊跷,一定要把这情况告诉您。”

    风沙的瞳孔像被针刺一样瞬间缩紧,垂目道:“云本真做的很对,你们做的很好。先下去好好养伤,不要胡思乱想,我会养你一辈子,家里也会安排妥当。”

    那剑侍含着泪点头。

    风沙招呼剑侍将她抬起,亲自送到门外,有安慰了几句,转回来坐下发呆。

    没有别的可能,只有四灵才有这么大的能耐。

    这支水军虽然足够庞大,于攻城来说助力实在不大,毕竟河宽有限,早就被朗州军的战船挤满。

    单纯为了运兵?

    还是另有目的?

    风沙发了阵呆,忽然神情剧变,猛地起身,大声道:“绘声,绘声……”

    绘声一直都在旁边服侍,不免吓了一跳,赶紧凑上去唤道:“在……在……”

    风沙阴着脸问道:“何子虚那群人下船之后去哪了?”

    绘声怯怯道:“他们不让跟,态度很强硬,主人又没有下令,所以……”

    风沙摆摆手打算,来回急走几步,眼睛一亮,冲到卧舱床边的一个黝黑的方柜前,身上摸了几下,摸出一串钥匙,捅开了锁,取出一个同样黝黑的小盒子。

    盒子并没有上锁,仅是火漆封口。

    风沙用力掰开,拿出一个做工精致的铁铸的小圆筒,大步走到窗前,筒口冲外,握住尾端使劲扭动。

    一道银色流星咻地升往夜空,旋即炸开一片艳丽的花雨,花雨缤纷而落,显出一座银色小谷。

    这是何子虚交给他的隐谷烟讯,遇上万分火急的情况,凭此烟讯可以获得隐谷的迅速支援。当然,事后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之前他在辰流用了一筒,这是手上最后一筒。不是为了求援,而是为了找王尘。

    他刚刚想到,这支水军很可能不是针对他的,他认为自己还没有重要到这种程度。

    那么很可能是为了对付隐谷。东鸟四灵或许想要趁着这次城破,把潭州的隐谷彻底清洗一遍。

    否则调这么庞大的水军过来干什么?

    四灵与隐谷之间的默契乃是隐里子定下的大策,他无法容忍任何人破坏这个默契。

    不光因为这是师傅的遗志,更在于一旦两方扯破脸全面开战,他再也没有当中转寰的余地。

    他又是绝不可能彻底投向隐谷的。

    届时,要么向四灵做出全面妥协,交出手中所有的势力,在某个黑牢里关到死。要么负隅顽抗,被四灵直接拍死。

    总之,两方当前对峙的情势不变,他才有存活的空间,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隐谷烟讯十分管用,哪怕如今已经信不过风沙,见到烟讯还是立刻做出了反应。

    隐谷向来守喏,只要之前有过约定,哪怕明知道前面是个陷阱也会硬生生踏进去。但是你只要欺骗过他们一次,他们绝不会再相信你第二次。

    也就过了半刻钟,一个面貌普通的短衫汉子都到了风沙面前,行礼道:“在下姓方,隐谷潭州副主事。敢问风少释放鄙谷急讯是有何事?”

    风沙肃然道:“我刚得到消息,一支东鸟水军突然屯泊城外,数量足有几百之多,很可能跟四灵有关,目的不明……”

    方副主事脸色剧变,呆了好一会儿才回神道:“莫怪在下不恭,实在事关重大,不得不追问一句,风少如何向鄙谷确实消息。”

    风沙摊手道:“没法确实,我仅是好意通知,信不信在你。”

    方副主事抱拳道:“明白了。请谅解在下现在什么都不能说。告辞。”

    风沙相送出门,眉头一直紧锁。

    同样眉头紧锁的还有东鸟上执事和绝先生。

    隐谷烟讯为了显眼,自然醒目的很,连城外都看到了。

    在他们看来,城内的隐谷这是要有大动作了,联想到之前围攻永王府那批不明身份的人。

    他们不得不怀疑隐谷这是不肯退了,要在潭州死拼到底。

    ……

第两百一十章 危机

    风沙和东鸟上执事都错估了对方,导致双方打了半天,居然没打到一起去。

    在东鸟上执事看来,风沙一直把主力藏着掖着,明显想要寻隙击弱,打他个措手不及,于是干脆摆下个河上铁桶城,要来个不战而屈人之兵。

    如果风沙真有此种打算,马上就会领悟原因,然而他从头到尾都没准备和四灵硬碰硬,就指望着韩晶那边大获成功。

    既然从来没有往这方面考虑过,这支突然出现城外的水军自然让他云里雾里,然后自然而然想偏了,认为这是四灵要跟隐谷全面开战的预兆。

    他立刻将此事视为足以危及自己生死存亡的严重情况,所以毫不犹豫的动用了何子虚留下的隐谷烟讯。

    这支烟讯立刻惊动了城外的东鸟上执事和绝先生。

    他们和风沙做出了同样的误判,认为隐谷不肯再遵守双方维持百年的进退默契,这是想要在潭州城负隅顽抗的预兆。

    本来攻城军守城军无不严防死守,布网巡逻,任何飞鸟都会被射下,岂知城内突然蹿升两只猎鹰,直接冲天,高不可及,让人只能扬弓兴叹。

    一只往北,一只往东。

    得到消息的东鸟上执事和绝先生脸脸相觑。

    这种猎鹰来自草原,极难熬养。鹰少,养鹰人更少,整个中原都没有多少。

    居然一下跑出来两只,除了说明王尘的身份的确很重要之外,这分明是紧急求援的举动!

    他们心中的怀疑顿时得到证实,隐谷不是可能负隅顽抗,而是确定负隅顽抗了

    就这样,城内的隐谷和城外的四灵像是感到威胁而惊起炸毛的两头巨兽,全部瞪起了眼睛,支起了腿爪,弓起了铁背,亮开了獠牙。

    隐谷不是吃素的,很快确实的确有支庞大的水军抵达城外。

    那位方副执事紧急登船,以隐谷特使的身份,半是希望半是要求风沙亲自出面探听四灵的口风。

    风沙比他还急,一直在设法联系何光,奈何根本没得到回应,故作镇定的把人送走,转回来绞尽脑汁设想各种可能,以及所导致的后果。

    没曾想临近深夜,何光居然船下求见。

    按理说何光不会轻易踏足他的地盘的,如今打破常规,说明真的很急迫。

    风沙心中燃起一线希望,赶紧把人请进来。

    何光一进门便劈头道:“你知道隐谷到底想干什么?”

    风沙不动声色道:“正是不知道,所以请教。”

    “你会不知道?”何光冷笑道:“我查过了,隐谷的烟讯是从晓风号上放出的。或者我应该问,你和隐谷想干什么?”

    风沙神色不变,反问道:“城外来了一支东鸟舰队,据说规模不小。这事你知道吗?”

    何光愣了愣,脸色一下变得十分难看。

    风沙笑了起来:“看来确实了。那你还问我隐谷想干什么?我是不是该反问,你们想干什么。”

    何光算不上东鸟四灵的高层,只是个听命干活的,上执事和绝先生有什么决策不会跟他讲,更不可能知道这支舰队仅是为了吓唬风沙的。

    他心里也以为这是要跟隐谷摊牌的前兆,见风沙逼问,不由有些恼羞成怒:“别忘了你是一位玄武主事,到底站哪边的。”

    风沙冷笑道:“城外龙门阵都摆好了,说明你们根本没打算让我活着出城。不对,是活着出城死到河里。既然打算要我命了,你还好意思问我站哪边?”

    何光单纯以为这支舰队是来对付隐谷的,还真没想过也有搂草打兔子,连同风沙一起干掉的可能。

    他顿时闭上嘴,眼珠一个劲的乱转。

    风沙很清楚他在想什么:“就算你不在乎我的命,总要在乎那批青龙的买卖吧?真要出城就被围死,你也鸡飞蛋打。”

    何光露出苦恼神色,凑近几步低声道:“上面的决定,我有什么办法。”

    风沙一听有门,挤出个笑脸:“上面怎么跟你说的,跟我讲讲,说不定还有挽回的余地。”

    何光犹豫少许,咬牙道:“让我探探隐谷的反应。烟讯是你放的,我当然来找你。”

    风沙心中一动,沉吟道:“隐谷在潭州这场本来已经认输,结果一个主事中毒,生死未卜;一支舰队突然屯泊城外。换做你是隐谷,你会有什么反应?”

    何光不做声了。

    “一旦两边真的打起来,后果多严重你心里清楚。”

    风沙正色道:“我相信这个决心不是好下的,恐怕东鸟上执事未必真的已经横下心。事情如何还有转寰的余地,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可惜我人微言轻,说了不算。”

    何光终于心动,苦着脸道:“若非玄武几个正副主事全部撤到城外忙活朗州军的事,潭州轮不到我来管事。你有什么主意?”

    这话一听就知道四灵真的有屠城的打算,否则不会把玄武主事都给撤走。

    风沙垂目道:“我设法联系隐谷,看看他们到底想要什么。如果不那么重要,给了就给了。与整座潭州,乃至东鸟相比,没有什么代价是付不起的。”

    顿了顿,又道:“真要不留活路,人家濒死反击,未必有必胜的把握。”

    何光叹了口气:“我也是这么想的。”

    风沙赶紧趁热打铁:“你马上联系一下上面,总要先听听隐谷的条件再说。”

    傻子才会花十倍的本,赚一倍的钱,能够兵不血刃当然最好。

    他相信东鸟上执事不会不傻到连人家开价都不听。

    何光使劲点头:“我这就去。”

    一旦两方真的全面开战,一定会撕掉所有的顾虑。隐谷第一件事肯定是把潭州城内的四灵彻底清洗一遍,他将首当其冲。

    本来四灵在东鸟的势力就不及隐谷,否则也不会支持王萼造反。

    如今潭州仅剩他这个玄武上侍主持局面,可见多么空虚,不可能挨过隐谷的强势反击。

    事关自己的小命,不由他不上心。

    何光走后,风沙赶紧让绘声去请隐谷方副主事。

    人一进门,他迎上去道:“我跟四灵联系上了,他们还在举棋不定。如果你们表现更强硬些,或许能够换回何子虚的解药。不过前提是隐谷必须放弃潭州。”

    他忽然会意到这场危机或许有“危”也有“机”,作为两方都能搭上话的中间人,完全可以仗着消息不对等,两头讨好处。

    虽然走钢索实在很危险,但也很刺激啊!收益更大。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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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风之花雨介绍:
人人都喜欢美人,风沙喜欢成就美人。路数邪门的幽诡妖女,圣洁无暇的清丽仙子,冷艳娇娆的江湖帮主,名闻天下的绝色舞姬,掌控一国的冷酷女王……性格迥异的美人一一现身于残酷的乱世,成为当世瞩目的焦点,肩负起不同的使命,推动天下从纷乱走向统一。作为操纵和塑造者,风沙始终处于少有人知的幕后,历史并没有记下他的名字。岁月的灰尘渐渐掩盖至深埋只剩一句:若见花雨,必是兴风。郑重强调:本文很正经*3兴风之花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兴风之花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