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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萧风落木     兴风之花雨txt下载     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五十六章 交交朋友,割割韭菜

    被风沙手指点,云虚不动声色。

    王崇蓦地色变,忽而挥手示意乐工全部退下,仅剩席边侍奉酒食的侍女。

    “是小王无礼在先,活该倒霉,还请风兄多多谅解。”

    风沙点头道:“伏剑是我的人,易夕若我也看上了。永王大人大量,必不至于跟我争吧?”

    王崇呆了呆,忽然发觉这个人有些眼熟,忍不住道:“那天资生堂……明白了明白了。”

    难怪他最近怎么过怎么不顺,原来真是不小心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还接二连三犯了忌讳。

    现今人家直接打上门,显然已经忍无可忍,如果他还敢不知趣,恐怕就要倒血霉了。

    风沙见王崇识趣,也就收敛了情绪:“永王大度,我不能小气,之前种种误会,现今一笔勾销。”

    王崇松了口气,勉强笑道:“以前从没在潭州见过风兄,不知来潭州有何要事?”

    风沙笑了笑:“此乃本宗内事,你真想听吗?那我可说了。”

    王崇再次色变,干笑道:“小王一时失言,一时失言。”

    “不想听最好,否则永王恐怕会惹上更大的麻烦。”

    风沙并非出言恫吓,保密是四灵赖以生存延续的根本,除非有自信抗下四灵灭口,否则最好别乱打听。

    王崇呐呐不敢做声。

    风沙又道:“我很喜欢交朋友,永王知情识趣,做朋友一定是好朋友。如果往后能够照拂一下我的朋友,那么我很希望和永王成为朋友。”

    王崇神情明显轻松下来,拍着胸脯道:“从现在开始,我就是风兄的朋友,风兄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有什么事尽管来找,大门永开。”

    风沙勾勾手指。

    席边跪伏的侍女赶紧凑过来满上杯酒。

    风沙敬酒道:“我的朋友都管我叫风少,永王也可以这么叫。先干为敬。”

    王崇举杯笑道:“风少好酒量。”跟着饮尽。

    风沙瞧了云虚一眼:“听说柔公主还欠着永王一笔货款?”

    王崇肥脸哆嗦一下,结巴道:“看在风少的面上,本应该免去,奈何小王仅是个经手人,实在做不了主,要不……要不风少去和潭州四灵的朋友沟通一下?”

    风沙失笑道:“永王误会了,这笔货款我来给,不但要给,还要给双份。我总不能让自己的好朋友白忙活一场。”

    王崇喜动于色:“风少豪气,果然是好朋友,如果推辞就是不给风少面子了。”

    “另外,我有朋友想在潭州购置一些产业,奈何人脸不熟,总需要好朋友帮衬,不知永王是否愿意帮我这点小忙?”

    王崇笑容微僵:“城内的产业大都有些背景,小王如今处境不妙,恐怕别人不给面子。”

    一直默不吭声的云虚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风少对朋友大方,永王也该投桃报李。”

    她脑筋转得快,已经猜到风沙在打什么鬼主意。说着好听又大方,给双份货款?其实盯上了王崇的产业,分明是强买强卖起手式。

    估计王崇这蠢蛋根本听不懂,于是她故意提点一下。风沙做事还是很地道的,凡是得了好处,多少会分她一点。

    王崇绝对不是蠢蛋,一点即透,脸色顿难看起来,不愿答应又不敢拒绝。

    “柔公主严重了。交朋友贵在交心,盼着投桃报李岂是君子所为?”

    风沙正色道:“我仅希望永王帮我的朋友领上道,绝没有喧宾夺主的意思,意思意思给点份额,该出的钱,我的朋友绝不会少。”

    云虚瞧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样子,就想一拳揍上去。

    奈何不得不承认风沙的确比她考虑更加周全。

    割半截韭菜才能细水长流,一次拔根则后患无穷。

    王崇呆了呆,旋即欣然举杯:“这可当真求之不得,好说好说。清单随后送上,我大都占足五成,五成之内,风少和风少的朋友尽管划拨。”

    对他来说这是双赢,两人既然有了共同的利益,当然就免不了相互帮衬。以后他再遇上摆不平的麻烦,风沙想不出头都不行,除非甘愿承受损失。

    风沙举杯回敬:“朋友相交,贵在平起平坐,谁也不高谁一头。王兄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也就是对半分的意思。

    王崇思索少许,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两人相视一笑,一齐饮尽。

    这事就算说定了。

    当然最终能不能成……还需看风沙的根底到底够不够厚,王崇之后一定会想尽办法找人探听底细的。

    王崇咳嗽一声:“今次设宴专为款待柔公主,实在不知风兄到来,没有安排节目,你看?”

    风沙露出个心照不宣的暧昧笑容:“幸好王兄没有安排,否则我回去惨了。柔公主脾气大着呢!我得罪不起她。”

    王崇干笑两声,招呼摆宴上席。

    美味佳肴,美酒美姬,直到深夜才罢席告辞。

    风沙送云虚登上辰流号之后方才离开。

    云虚没有直接回舱,站在甲板上含笑目送风沙,嘴上柔声道:“亲眼见识到厉害了吧?”

    一个面目古板的剑侍微微启唇,发出宫青雅那一听便永生难忘的美声:“打一巴掌塞把甜枣,没见得厉害。”

    “论武功,你当世绝顶,论智慧也不输人。然而论及人心鬼蜮,我只能说你还差太远。”

    云虚美目横她一眼:“世上没有占尽便宜的好事,但凡理智的人做决策,必须两害相权取其轻……”

    宫青雅带着面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透出不耐。

    “有多人行事强势,非要争个胜负,争着争着发现怎么到处都是敌人,往哪儿走都寸步难行……”

    宫青雅冷冷打断:“你在说我吗?”

    云虚自顾自的继续道:“风沙就厉害在无论处于哪种形势,总有法子让自己成为别人两害相权之下轻的那一害。”

    宫青秀收敛冷眸,透出若有所思的眼神。

    “虽然也是个祸害,还是恨的人牙根痒痒那种,偏偏没人打他,反而处处帮他,造成他的块头看起来居然像是比谁都大些。你想过为什么吗?”

    云虚遥望风沙登船的身影,幽幽道:“借势生势这一招,算是被他玩得炉火纯青,你不服都不行。跟在他身边,真的学到很多东西。”

    宫青雅不满的轻哼一声。

    “……究其细节,我总见他吃亏,有时甚至像个冤大头,然而伙同大家把最强势的那个瓜分之后,发现包赚不赔。明明比谁都心黑手黑,偏偏口碑比谁都好。”

    云虚笑了笑:“经历几次之后,我就再也不甩开他的尾巴,死也要揪紧不放,他去哪我跟哪,什么亏都肯认了。”

    ……

第两百五十七章 顺手布局

    风沙其实挺缺德的。

    他准备把王崇那里弄来的产业和打算新设的东鸟驻点结合起来成为一件事。

    云虚已经答应为新建驻点出钱。

    也就是说,他许诺给王崇的双份货款,最后一定会全部落到云虚头上,他根本是空手套白狼,既占了名声也占了实利。

    待到那时,云虚肯定气得火冒三丈,然而仅需细想一下,就知道短期出钱虽然更多,长期看来一定是赚的。

    毕竟凭白多出一批产业,足以维持驻点的日常开销,细水长流嘛~

    王崇则会获得一直奇缺的盟友。

    四灵实际上支持的人乃是王崇的胞兄王萼,顺带才照看王崇一下。

    所以王崇从四灵那里获得的支持极其有限,根本没有被四灵视为自己人,处于一种不上不下的尴尬位置。

    风沙选中王崇,正是看中这一点,见王崇还算知情识趣,就来了个顺水推舟。

    总之,是个三方多赢的局面。

    风沙从头到尾都是慷他人之慨,还同时慷了两边。

    回到舱房,夜已经很深了。

    云本真早就暖好了被窝,服侍主人上床歇息。

    风沙刚合上眼睛还没睡过去,舱门外轻悄悄的嘘嘘几声,微似虫鸣,不注意听不见。

    云本真正揪着被角给主人掖肩膀,闻声赶紧加快了动作,然后蹑手蹑脚的出了门。

    伏剑等在门外,见她出来,赶紧近身问道:“主人睡了吗?”

    云本真道:“刚睡下,这么晚来什么事?”

    伏剑小声道:“我刚才带人去柴刀帮救柳艳,遇上了几个蒙面高手,人被劫走了。”

    云本真点点头:“知道了,我找机会跟主人说一声。”转身准备进门。

    伏剑赶忙叫住她:“这些蒙面人不是一伙的……”

    云本真不耐烦道:“那又怎样?”她才不关心柳艳死活。

    伏剑声音压得更低:“我一路紧追,他们挟着柳艳便跑边打,其中一个落下了一块牙内亲兵的鱼符,几人一见便即退走,我……我也没敢继续追下去。”

    云本真听得一愣,迟疑道:“皇宫禁卫?”

    伏剑苦笑道:“如果真是,为什么不早亮明身份,谁还敢跟他抢人?依我看,更像是故意的,总之很蹊跷。”

    云本真想了想:“你等着,我去看看主人睡熟没有。”进去后过了少许,伸头出来招手。

    伏剑进门拜过主人。

    风沙裹着条厚毯子,背靠床肩,听伏剑把事说了一遍,皱眉道:“王广派人劫柳艳干什么?”

    如果是为了连山诀,这样动手抢走,等于打断了隐谷的造势。因为没人敢从东鸟皇帝手里抢东西,江湖人不敢,百家中人也不会。

    尤其连山诀这玩意儿对皇家没什么用处,起码现在没用。真正要紧乃是真本简书,并且需要隐谷正式交给某个“天命之人”,才能造成最大的影响。

    王广何必为了个明摆的噱头去得罪隐谷?莫非还有别的原因?

    然而除开连山诀,完全找不到王广派人劫柳艳的道理。

    风沙的疑问,伏剑显然答不上来,她担心柳艳的安危,大着胆子道:“求主人想办法救救艳姐。”

    风沙沉吟道:“知道了,你先回去。”

    伏剑只好告退。

    风沙眸光闪烁少许,吩咐道:“你去问问巧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让巧妍分别盯着柳艳和易夕若,只是静静的观察,不得插手干涉。

    为此让云本真特意从风门抽调了精干的人手听命于巧妍。

    这些人都曾是弓弩卫,个个训练精良,各方面都比三河帮众强上太多,更是很好斥候。

    盯易夕若可能盯不住,也不敢盯太紧,盯柳艳绝对一盯一个准。

    云本真很快回来,答复道:“那人将柳艳打晕之后,把人抛在一所废屋里,还往她怀里塞了本书,我的人偷偷看过,是连山诀,然后那人回了皇宫。”

    事情越来越奇怪。

    连山诀是风沙当成礼物亲手送给易门的,易门肯定会做出动静将此书转手送人,换得实际的好处。

    事实证明,的确嫁祸给了柳艳。

    如今这本书真的塞给了柳艳,说明该到手人已经看过,也做出和易门同样的举动,继续嫁祸给柳艳,向隐谷示意已经转手。

    莫非易门转手的人是王广?否则怎么解释禁卫出手?

    太可能呀~

    别说王广对连山诀不会感兴趣,易门如果有门路和王广搭上关系,现在也不会混得这么惨。

    风沙想了想易门可能转手的人,又想了想能够号动皇宫侍卫的人,两种条件一经重合,“司星宗”便从脑海中浮现出来。

    司星宗和易门同出阴阳一脉,虽然彼此相当隔阂,怎么说也算一家人。尤其司星一直依附皇权,替皇帝监算天象,根本就住在皇宫里,号动禁卫也很正常。

    风沙思索少许,吩咐道:“让巧妍密切监视,如果柳艳以后遇上麻烦,直接通知伏剑相助,保证连山诀一直落在柳艳手里,不要被人夺走。”

    隐谷既然拿连山诀造势,那就一定会掀起浪头,各家经手人为了不得罪隐谷,装样子也会掀起浪头。

    也就是说,抢到连山诀的人无论是否情愿都会处于浪峰之巅,比如之前的伏剑。

    持有越久,浪峰就会被各方推得越高,若从上面跌落,也就越惨。

    然而百家中人只想亲眼看过而已,轻易不会下狠手,所以只要摆平跑来凑热闹的江湖人,实际上没有任何风险。

    正所谓时势造英雄,英雄的确是被造出来的。

    伏剑并不差这点名望,那还不如便宜柳艳。

    既然这女人恰逢其会,那就试试捧捧,看看到底能踩着浪峰上多高走多远。

    风沙并不关心具体的细节,只要把握大方向就好。任凭柳艳自己去闯,说不定真能闯出一片天。

    如果半途摔死,只能怪自己没用。如果真成了过河的卒子,拿她吃多少子都包赚不亏。

    当然,伏笔还是要提前埋好的。

    如果说柳艳是风筝,那么伏剑就是风筝线。

    云本真回转之后,风沙又道:“你亲自去趟辰流号代我求见宫青雅,请她找机会传柳艳几手保命的武功。”

    找宫青雅必须通过云虚,有好处当然要分自己情人一点。

    另外,望东楼已经开始从他这里走账,宫青雅如今吃他的喝他的用他的,偏偏还不用听他的,怎么想怎么不甘心,意思意思也要帮点小忙罢~

    ……

第两百五十八章 关系

    一旦柳艳和宫青雅结下情分,望东楼迟早会被拖下水。

    给柳艳找了个大靠山的同时,望东楼也不会白吃白喝却不为他做事了,而且还做的心甘情愿,都不用他求,说不定还要来求他。

    毕竟望东楼还是混江湖的,单凭杀手和武功摆不平的事多了去了。

    正所谓欲取先予,现在欠宫青雅的人情,往后等她求到头上,不就连本带利赚回来了吗?

    风沙自己都觉得自己实在太阴险,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

    云本真过了许久才返回来,脸蛋有些苍白,手脚直发颤,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两瓣嘴唇哆嗦道:“婢子见了公主,也见了宫庄主,宫庄主她答应了。”

    望东楼只是对外的名称,内部还是以西风山庄自居的,宫青雅就是宫庄主。

    自从宫大师选择宫青秀接掌升天阁,宫青雅就彻底疯了。

    她认为自己遭到抛弃,性格变得极其扭曲,加上深恨风沙又抛弃她一次,云本真过去当然讨不到好。

    风沙摸摸云本真的小手,触感冰冷,不免有些心疼,把她拽到被窝里暖和身子,当然是肩并着肩。

    通常主人和美婢之间关系的确很乱,越是豪门越乱,但绝对不像寻常人想象那样随便乱。

    正因为习以为常,想怎样就怎样,所以反而稀松平常,不是什么婢女都有资格爬主人被窝的。

    作为贴身服侍的婢女,和主人不是一般的亲密,甚至超过夫妻。沐浴梳洗甚至出恭,种种之类根本是日常。

    这种亲密和男女之间的亲密并不相同,有些类似宠爱的猫儿狗儿,不管怎么宠爱,总还是有边界的。

    除非主人好这一口,或者喝多乱性,否则本质上和喜欢的宠物睡一起没有任何区别。

    大多婢女甚至连宠物都算不上,专门用来暖脚暖手暖被窝之类,极为过分的情况也比比皆是。更像一件器物,绝对不算人。

    没几个当主人的会去宠幸某个“暖壶”或者“脚凳”,哪怕这些“器物”其实个顶个美女。

    就像那个皇帝每天用金锄头锄地的笑话一样,一个人的认知往往局限于认识。

    云本真这批剑侍多是王宫调教出来的,还被云虚过过手,自然更加乖巧顺从,也更懂得规矩。

    绘声的确怀有一些非分之想,然而也就是希望自己地位稍高一些,日子好过些,不会认为自己爬上主人的床就能成为女主人,成为姬妾都不太可能。

    云本真比绘声规矩多了,虽然心里既羞涩又开心,还是老老实实的仰着小脸躺在旁边,绝不敢乱动乱扭,更不敢乱摸乱抱。

    风沙问道:“绘声怎么会还没好?你到底罚她什么了?”

    磁性低沉的嗓音忽然近在耳边嗡嗡响起,云本真颅内痒麻,差点忘了呼吸,呆了少许答道:“婢子就是给她来了个全身别筋,没下重手,最多躺上一两天。”

    她希望主人只给她一个人上药,罚人很少伤皮肉。

    别筋……居然还叫没下重手。光听这两字,风沙就不禁打个哆嗦,身上似乎都火烧般疼起来。

    别筋算是扭伤,外表看着毫无异状,其实受伤的部位丝毫动弹不得,比如落枕。

    全身别筋……恐怕连最简单的呼吸都会疼得人生不如死。

    小丫头从哪学来这么多阴毒的手段。是了,恐怕以前没少被云虚这样折腾。

    风沙想想有些心疼,侧卧身体,伸手揭开云本真头戴的红扎巾,露出额心上醒目的火焰纹,指尖摩挲几下,问道:“还疼吗?”

    云本真呼吸急促起来,红着脸道:“不疼了。”

    火焰纹是殉奴的烙纹,意味着最卑微最低贱的出身,也是令她最感到羞辱的印记。自从离开柔公主之后,就以红巾遮挡深藏,从不外露。

    也就是主人可以随意抚摸,换做别人,别说触碰,哪怕盯红巾盯久一点,都会立刻尝到恐怖的滋味。

    风沙摸着火焰纹,问道:“玉颜在忙什么?”

    云本真管着风门,名义上是风门掌教。

    风门的人员主要来自那船随他同出君山的弓弩卫,期间收留了一批遭遇蛮人屠镇的年轻女子。

    在风沙的设想当中,风门其实就是四灵中的玄武,专门负责查奸和内卫。

    更直白些说,主要起两个作用,一个是盯人,一个是咬人。

    他每天都会空出一段时间,专门听云本真汇报情况。现在既然没睡着,也就顺口问了。

    “玉颜公主中午又会见了几个落难东鸟的商人……”

    闽国被灭之后,这些人自然没少受欺负排挤,想要马玉颜领头成立商行和帮会,用以自保和复国。

    云本真之前提过,马玉颜不光会见闽国的商人,还有一些曾经的闽国官员。

    “……其中一个不满公主寄人篱下,出了个荒谬的主意。”

    风沙哦了一声:“什么主意?”

    云本真小心翼翼道:“希望公主在东鸟择一权贵下嫁,为复国获取支持。”

    作为首席家臣,马玉颜不但对外掌权,对风沙的家务事也说得上话。

    如果风沙是皇帝的话,她就相当于宰相。

    云本真一个小婢女就是个内侍,再是受宠,把“宰相”惹恼了也一定会倒大霉。所以凡是关于马玉颜的事,云本真的措辞特别谨慎。

    风沙叹道:“亡国之痛,可以理解。你向玉颜透点风,如果她真想自立门户,我绝不强留,好歹君臣一场,能帮的忙我一定帮。”

    这些事马玉颜一直没有找他明说,说明十分犹豫,犹豫就说明她的确心动了,还没下定决心而已。

    云本真愣了愣:“主人不但救了她,还保护她看重她,她不会忘恩负义吧?”

    风沙微微晃头,沉默一阵,又问道:“韩晶做了什么?”

    云本真道:“还是到处散心,中午去了不恨坊,就看看没赌钱。”

    她对韩晶就没那么小心了,毕竟韩晶只是客卿,再受看重,手也伸不到主人身边,说白了就是管不到她。

    风沙嗯了一声。

    韩晶很有来历的,该是看出些门道,认出了易门,就是不知她出身百家中的哪一家。

    然而人家不愿说,他也不好逼问。

    “对了~”云本真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她在不恨坊消失了一阵,时间不算长,也就半顿饭,直到她出了门,我的人才重新跟上。”

    ……

第两百五十九章 偃师倡技

    与云本真的认知不同,相对于马玉颜,风沙其实更看重韩晶,且不是一般的看重,这种看重源于对百家的了解。

    能够延续千年不绝的遗脉绝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各有各的生存之道,更在此期间积累下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绝技。

    绝技包涵技艺、工艺、配方,对某种事物或者势态的认识,对万物本源的理解等等。

    漫长的历史长河之中,一代又一代贤者以超乎想象的智慧,付出了无数的牺牲和努力,孜孜不倦的探寻,偶尔迸发一线灵光。

    这些凝聚并沉淀下来的灵光,才是世间真正的无价之宝。

    皇朝终将崩塌,权势迟早腐朽,唯有灵光永存,是为真理,也就是道。

    风沙希望韩晶贡献已知之“道”,为此当成活祖宗供奉起来都心甘情愿。

    正因为韩晶落魄至此,他才有了这种寄望,否则但凡有一丝延续的可能,也没有任何一家传人愿意交出自己的“道”,这意味着一脉传承彻底断绝。

    “不要干涉韩晶的任何行为……”

    风沙沉吟道:“我让你派人跟着她,目的是保护,并非监视。她若有意甩开,老老实实的等她现身,不要四处乱找。”

    云本真有些不理解,不时刻盯着怎么保护?然而还是乖巧的应声。

    之后又说了些萧燕以及其他的琐事,风沙渐渐困倦,终于睡去。

    同一时刻,不恨坊后庭。

    不大的小院之中,飘起一阵缭绕的淡雾,淡雾随风散去,现身一位恐怖的美人儿。

    说是美人,的确很美,弯眉红唇,肤如凝脂,一对眼眸波光似湖。

    恐怖在于,此女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气,像是殉墓的陪葬,皮扎的人偶。活灵活现的与真人无异,嘴角微翘,盈盈浅笑。

    两瓣嫩唇忽然微分,好似美人婉转,低喘轻吟。

    正美不胜收之时,口中那条本该香软缠绵的红舌突如飞矢离弦,转瞬之间钉上十数步开外的北房房门,旋即殉爆,炸开一团绚烂的流焰。

    门崩屑飞,火光逸散。

    短暂的静默之后,洞黑的门内忽然飞出一道巴掌大的黑符,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七八步后凌空而炸,哗地炸开一大圈迷离的细雾。

    细雾四方飞溅,落地成烟。方圆之内,草枯土焦。

    更将那恐怖的美人儿扑了个满身满脸,脸庞细腻的肌肤和身上的长裙肉眼可见的焦黑成碳冒起浓烟。玉颜仍然含笑,甚至开始翩翩起舞。

    活活一具红粉骷髅,明明舞姿优雅,偏偏渗人之极。

    细雾落雨般散尽,易夕若寒着脸现身于门外,身上仅披着一件松散的外裙,根本掩不住动人的身姿,更掩不住春光外露。

    她见得那恐怖美人儿的恐怖模样,俏脸蓦地色变,想也没想第一时间往侧飞飘。

    轻功若好,看着像飞。

    那个恐怖的美人儿则是真的在飞,双足已然离地,若撇开模样,真好似仙子凌波。

    易夕若以曼妙轻盈的美姿连转急转,奈何像是被栓了跟细线于纤腰,牵着那恐怖美人儿直直扑来,怎么甩都甩不掉。

    像被万蚁啃噬过的恐怖美人儿越离越近,易夕若那对美不胜收的异瞳透出绝望。

    眼看就要飞投入怀,恐怖美人儿猛然顿停,双足驻地,全身剧火席卷,继续优雅起舞,烈烈风火之中,边舞边裂,娇躯斑驳崩溃。

    面孔在火光之中隐约不清,只是那对莹眸更亮,嘴角浅笑更甚,似讥似讽。

    恍惚之间,飞灰湮灭,只余一地乱灰。

    寂静降临,若非场内一片狼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易夕若惊魂未定,不住喘息,愣是回不过神。

    不远处传来易云的呵斥声:“全部滚开,不准靠近。”

    少许后,飞奔而来,见得庭内情形,不由自主的缓下步子,瞧见易夕若在那儿扶墙发抖,又赶紧加快奔来,想要揽抱入怀。

    “师妹,出什么事了?”

    易夕若将易云重重推开,深吸口气,冷冷道:“偃师倡技。这都过去千年了,居然还不忘仇。”

    听得“偃师倡技”四个字,易云脸色剧变,失声道:“偃师一脉不是早就没影了吗?怎么又现身了?你不会看错吧?”

    易夕若冷笑道:“领其颅,歌合律;捧其手,舞应节。千变万化,惟意所适。除了偃师一脉,谁能造出如此活灵活现的人偶?”

    易云紧张道:“这下麻烦了。你还好吧?有没有受伤?”

    易夕若娇哼一声:“似乎没有杀人的意思,否则我刚才已经死了。再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

    她纯粹是没料想到,所以被打了个措不及防。如今知道对手是谁,那就会防备人偶,找到正主之前,绝不会轻易现身了。

    易云转目庭内,沉吟道:“看来我要重新布阵,寻常阴阳五行阵拦不住偃师传人。”

    易夕若摇头道:“这样太被动。偃师一脉本就擅长装神弄鬼,更喜欢玩人,非要把人玩疯才会下杀手。如今敌明我暗,根本防不胜防。”

    易云缓缓点头:“你打算怎么办?”

    “找风少求助。”

    易云迟疑道:“墨家和偃师早在先秦就有些交情,四灵恐怕不会替我们架这种梁子。我看不如求助司星,偃师能够找上我们,也绝不会放过他们。”

    易夕若就是想找借口去见风沙,闻言蹙眉道:“偃师再能耐还敢闯入皇宫不成?我们跑去求司星,等于白白浪费连山诀的人情。”

    易云果然犹豫起来。

    易夕若又道:“再有人情,也是千年之前的事。墨儒两家交情更深,禽子还出身儒门呢?那又怎样,现在不是斗得不可开交?”

    禽子就是禽滑釐,曾是儒门弟子,转投墨子之后,潜心墨学,乃是墨子的首席弟子,后传于相里子,便是秦墨。

    也就是说四灵一脉往上追本溯源,就是禽子所传。

    “列子汤问有载,禽滑釐和东门贾特别佩服偃师之巧,将其神妙分别告知老师,结果墨子和公输般皆终身不敢言艺。”

    易云十分不情愿师妹去求风沙,干笑着找借口阻止:“风少若知道湮没许久的偃师传人现身,恐怕适得其反。”

    ……

第两百六十章 不正为歪

    易夕若听得师兄相劝,的确有些犹豫,少许后道:“若是通告偃师现身,风少一定领情,若是时间拖长,被别人抢了先,岂非错失这种白捡的便宜。”

    易云还要再劝,易夕若沉下俏脸打断道:“我这是为了易门,你却仅是在意吃醋,孰轻孰重分不清吗?”

    易云呆了呆,小声道:“要不我去?”

    易夕若当然不同意,冷笑道:“我可以通过伏剑求见,你见得到吗?以为风少街上买菜的,是个人就能见他?”

    易云顿时一窒,勉强道:“那……那我送你去,免得路上再遇袭击。”

    易夕若点头道:“也好。”

    ……

    风沙是被巧妍吵醒的。

    巧妍负责盯着易夕若和柳艳,不恨坊发生了奇怪的事,当然以最快的速度传到她的手里。

    负责监视的那组弓弩卫不敢乱碰不恨坊设下的阵法,仅是远远观望,反而更加恐怖,几个人还以为活见鬼了,真是吓得不清,赶紧派人回来报信。

    巧妍听后将信将疑,思量一会儿还是决定立刻报给主人。

    云本真开得门。

    巧妍见她披发单衣,赶紧低头,装作没看见。

    服侍主人就服侍主人,就算值夜也没有脱衣服的道理,除非是另一种服侍……

    天气已经很冷了,舱内就算烧了火盆,光穿单衣也没法御寒。

    风沙招了招手,云本真赶紧钻回被窝,红着脸蛋竖起枕头,扶着主人靠上床,拢上被子盖住胸,披上毯子掩住肩。

    云本真忙云本真的,巧妍则并膝跪到床边,低着头将不恨坊发生的怪事说了。

    风沙一边听一边揉眼睛,听到一半停下手,诧异道:“女鬼?会喷火还会飞?他们没看错吧!”

    巧妍忙道:“他们都很得力,若非亲眼所见,不敢乱报的。”

    风沙不住点头。他对弓弩卫不但很了解,而且很信任。

    想了想又道:“也不知道易门做了什么缺德事,居然惹鬼神上门……易门精擅五行符咒,善攻于无形,说不定真有办法抵抗一二。”

    四灵不但笃信鬼神,并且相当敬畏,认为鬼神之明,洞视天地。若是积善,鬼神赏之;若是积恶,鬼神罚之。无论贫贱富贵,皆无可掩藏,无可阻挡。

    他曾经问过隐里子鬼神之事,隐里子根本不正面回答,只说如果人人笃信鬼神明辨,赏善罚恶。那么恶人就不敢为恶,善人更加为善云云。

    也就是又绕回了墨家之“礼”。

    风沙当然不满意,指出先代墨修创出精神异力的修炼之法,其本意就是想借助鬼神之力,代鬼神洞察,代鬼神赏罚。

    既然精神异力真实存在,那么鬼神也应该真实存在。

    隐里子听得不住点头,说他说的很有道理

    然后……给了他一顿板子。居然还口口声声说这是代鬼神赏的板子,所以鬼神的确存在,不容置疑。

    ……mmp~

    如今听到有鬼,还是女鬼,风沙不禁兴奋起来,琢磨着是不是应该找易夕若聊聊,问问女鬼究竟什么样子,喷的火又是什么火。

    巧妍将主人久不做声,忍不住偷眼瞄了一下,结果看见云本真痴痴的瞧着主人发呆,又赶紧低下头。

    风沙轻咳一声,回神道:“时候不早,你还是回去歇息,以后再大的事除非迫在眉睫,不必晚上急报,毕竟怀着身子,不要太操劳。”

    巧妍赶紧道谢,犹豫一下又道:“婢子既然来了,干脆把事都说了。”

    风沙正揪着被子往下躺,闻言停住,点头道:“说吧~”

    “王龟失踪了几天,今天突然传信约孟凡出去,现在还没回来。”

    云虚派人跟踪易夕若,查出了王龟的下落,巧妍并没有派人跟着,对此毫不知情。

    对她来说,对付王龟才是头等的大事,所以王龟失踪这几天她很着急。毕竟事关孟凡的前途,更攸关她肚里孩子能否去除贱民的身份。

    风沙从云虚口中得知王龟的下落之后,立刻让云本真通知了何子虚,算算时间也该被救出来了。

    巧妍继续道:“传信没有说为什么找孟凡,仍旧约在侧卧当垆……”

    略一犹豫,还是将一些事明白说了。

    原来在她的安排之下,孟凡刻意接近王龟,不时抱怨风沙虐待姐姐,营造出一种不满主人的情绪。

    王龟似乎也刻意接近孟凡,或许是看中孟凡因为两个姐姐而来的特殊地位。

    总之,两人一拍即合,越打越火热。王龟颇感同命相怜,真就把孟凡当成了好朋友,虽然仍抱有小心,一些事情也没有刻意隐瞒。

    比如最近接了不恨坊一单生意,似乎在打伏剑的主意。

    那时伏剑正苦恼给主人安排游玩行程,于是找了成天在城内花天酒地的孟凡打听情况。

    巧妍听孟凡说后,心思一动,让孟凡大力推荐不恨坊,这才有了之后种种。

    她本以为有风沙在旁,王龟肯定闹个灰头土脸,对孟凡则会更加坚信不疑。

    没曾想还是出了空漏,风沙居然没在伏剑身边。

    幸好为了防止意外,她让孟凡特地包了侧卧当垆两个上等胡姬痴缠灌酒,还叮嘱孟凡撺掇起哄。

    王龟果然没能按捺住,酒也喝多,女人也玩,腿都软了,最终被伏剑逼退。

    巧妍老实说完,伏身请罪。

    风沙没想到这事背后居然还有这么一道,不得不承认巧妍的安排实在很巧妙,思虑也相当周全,算得上两头兼顾了。

    “这事你做得很好,也实在委屈你了。以后多管管孟凡,不要为了接近王龟胡搞,真要掏空了身子,你还不得守活寡。”

    巧妍脸蛋一红,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风沙见她羞赧可人,打趣道:“之前柔公主送了我几头活鹿,赏你一头好了,让人每天割点新血给孟凡灌上一碗,保管受用。”

    这算老毛病了,每当心情好的时候,总是忍不住调戏几句。

    巧妍窘迫的不行,虫鸣般道:“婢子……不方便,还是算了。”

    风沙笑了笑,还想再逗几句,敲门声又响。

    风沙微微颌首,巧妍起身应门,却是伏剑。

    伏剑见得她深夜还在主人房里,不禁一愣,立刻想歪了,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进门。

    ……

第两百六十一章 冷酷

    伏剑尽管犹豫,禁不住风沙传声询问,随巧妍进门转入内室,又瞧见云本真正缩在主人被窝里,仅露出一颗脑袋,脸蛋像熟透的红苹果。

    她忽然很是吃味,以前主人可被没和她这样亲昵过。

    巧妍趁机告辞,出去合上舱门。

    风沙见得伏剑不免奇怪,问道:“这么晚找我什么事?”

    伏剑偷瞟云本真一眼,小声回道:“夕若姑娘忽然船下求见,似乎有急事,希望尽快面见主人。”

    风沙正想找易夕若聊聊,人家倒是先跑来了。

    “这样,你替我招待一下,请她去书房稍候,我打理一下就去。”

    伏剑和巧妍都是他的贴身人,可以不避内室,对易夕若还是要给予一定尊重的。

    伏剑应声后退下,云本真赶紧爬下床,服侍主人梳洗换装。

    风沙很快换了身玄武主事的便装,这意味着他是以四灵的身份接待易门中人。仓促之中,已经算得上相当正式了。

    伏剑和易夕若正在书房聊得热络。

    伏剑认为易夕若是主人的女人,言语之中不但恭敬还隐有讨好。易夕若似乎也有意亲近,居然不是一贯的冷漠状,尽管说话不多,回应浅笑不断。

    风沙进门之后,伏剑找了个借口告辞。

    易夕若见得风沙装扮,心中不禁高兴,说明人家真把她当回事,盈盈起身行礼道:“夕若拜见风少,深夜搅扰,万望恕罪。”

    风沙回礼就座,问道:“夕若姑娘夤夜来访,必有要事,还请直说。”

    他私下派人盯着易夕若,易夕若不可能一点察觉都没有,否则易门也传不到现在。这层窗户纸当然没必要捅破。

    易夕若没有回座,像下属一样站在下首,轻声道:“夕若此来代表易门,特向风少寻求帮助。”

    风沙瞧她几眼,缓缓道:“贵家易师兄救我小侄女于危难,我是感怀在心的,能帮的忙我一定尽力,若实在无能为力,望夕若姑娘理解。”

    他虽然好奇女鬼的事,也不会傻到直接询问,等人自己说最好。

    易夕若道:“实不相瞒,就在刚才,易门遭遇袭击,袭击者乃是千年之前就结下的老对头。”

    阴阳家位列九流十家,曾与道儒法墨等诸家齐名。

    易门乃是阴阳一脉的分支,千年前的对头就是阴阳家的对头。阴阳家的对头何止不少,简直很多。

    最大的对头就是道儒两家,导致阴阳家自汉末便不名于世。

    其出自道家又独自发展的思想皆被道儒为首的各家吸纳消化收于自身,使得阴阳一脉再也难以形成独立的思想体系。

    换句话说,阴阳家之“道”被各家给瓜分了。

    正因为大家或多或少都占了便宜,所以心照不宣的把阴阳家给按下了。然而谁也不好意思真给人家断根,也就留下了诸如易门等一些支脉。

    老对头?还千年之前的?风沙愣了愣,没有吭声。

    傻了才会替易门架这种惹众怒的梁子。何况瓜分阴阳家的时候,墨家没少抢好处,哪有底气出这种头。

    易夕若瞧风沙脸色就知道误会了,赶紧加了句:“风少知道偃师吗?”

    风沙微微色变:“周穆王西巡过昆仑,路遇偃师献倡。歌合律、舞应节,栩栩如生;五脏六腑,筋骨皮毛齿发俱全,宛如真人……”

    原来打上易门的不是女鬼,是偃师人偶。

    偃师倡技源于古昆仑山脉的一支巫觋部落,其实是机关术和巫术的结合,的确神乎其技。

    当年墨家和公输家一直在机关术上纠缠不休,非要争个胜负,以示技艺冠绝天下。

    结果偃师横空出世,两家一起熄火,再也不敢厚着脸皮夸自家机关术天下第一。

    不是女鬼,风沙不免有些失望,忽然又心热起来,忍不住问道:“偃师一脉不是早就绝传了吗?你没看错吧?”

    墨家跟偃师一脉是有交情的,如果能找到这代传人,说不定能套套交情,换些好东西。

    易夕若见风沙两眼放光,心叫不好,咬唇道:“易门和偃师一脉斗了几百年,夕若绝不会看错。”

    风沙听出埋怨之意,立时收敛兴奋神色,干笑道:“贵门和偃师一脉的矛盾,我也有所耳闻,至于对错……不好置评,更不好插手。”

    “得蒙风少垂青,夕若名声宣扬九城,或许正是如此,方才遭至仇家上门。”

    易夕若说着挪近几步,腻声道:“夕若绝无怨怪之意,只求风少继续垂怜。”

    言外之意,你把我捧起来了,当然要负责到底。

    风沙苦笑道:“你这是赖上我了。”

    易夕若幽幽道:“易门式微久矣,一直想要寻个倚靠。如果风少愿意给予庇护,易门愿与风少共进同退。”

    风沙不禁动容。这块敲门砖敲开他的大门绰绰有余,只是仍存疑问。

    “夕若姑娘能够代易门做主吗?贵师兄是否同意?”

    易夕若垂首道:“风少或许觉得夕若薄情寡义,却不知师兄一向表里不一,看似义薄云天,实则阴险恶毒,动辄打骂,时常欺压,夕若已经忍无可忍。”

    风沙信她才有鬼,然而意思听明白了。

    易夕若这是想要干掉易云取而代之,担心他对此感官不好,所以故意装成委屈的模样,给他点头找借口,也给自己动手找理由。

    简而言之,这女人准备拿易云当投名状,拿易门当敲门砖。

    弑杀师兄的把柄握在他手里,易夕若这辈子都不可能翻出他的掌心。有了易门这个好处,不由得他不动心。

    这女人实在精明,也实在舍得,更实在恶毒。

    从情感上,风沙相当厌恶;从理智上,他十分喜欢。

    理智很快战胜了情感,风沙不置可否道:“偃师一脉向来神出鬼没,手段更是防不胜防,贵门一定要小心防范,别被害了性命。”

    易夕若听出话音,那对美丽的异瞳立刻亮了起来,柔声道:“如果偃师一脉害了师兄性命,求风少一定为夕若做主!”

    “那是自然。”风沙语气淡淡,神情更淡,唯有双瞳幽光诡闪,透着说不出的冷酷。

    ……

第两百六十二章 杀人莫诛心,诛心莫杀人

    天边斜月,光照码头,清冷微寒,白茫茫一片好生干净。

    易夕若盈盈下船,易云终于放下心中的焦急,伴着师妹上得马车。

    马车在月光下渐渐远去,没入月光照不亮的黑暗之中。

    风沙负手站在窗口眺望。

    窗口洞开,河风吹入舱内,吹冷了他的鬓发,本就有些花白的鬓发更似抹上了冬霜。两缕斜飘,似两柄寒芒作闪的利剑刮动脸颊,与幽炽的双眸交相辉映。

    云本真见主人似无睡意,赶紧取来氅衣给他披上肩膀。

    风沙似无所觉,许久后突然出声道:“你说世间真有鬼神吗?”

    云本真愣了愣,小心翼翼道:“应该有吧~”

    风沙问道:“你怕鬼神吗?”

    云本真迟疑道:“不怕。”

    风沙奇道:“为什么?”

    云本真怯生生道:“婢子更怕主人。”

    风沙哑然失笑:“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

    云本真吓个哆嗦,结巴道:“是夸,夸……”

    风沙笑笑不语。

    他突然发现人有所敬畏,其实很幸福。因为可以推脱也可以寄托,不需要独自承受煎熬。

    难怪佛家兴盛不衰,正因为能给予人心灵的慰藉。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其实就是给人解脱的希望,哪怕干再多坏事也不会陷入绝望。

    他忽然有些明白隐里子为什么嘴上说鬼神存在,偏偏暗示鬼神不存在。

    可以给别人编织一个寄托心灵的幻境,自己绝不能陷入任何幻境之中。

    虽然一定会感到痛苦,然而真实本来就很痛苦。逃避真实,才会幸福。

    码头上,出现了一个踉跄的人影,跌跌撞撞往晓风号行来,忽然趴在一个货箱上大吐特吐,好一会儿才在月光下扬起白惨惨的脸庞。

    正是孟凡,显然喝多了。

    风沙收回视线,垂目道:“暖床,睡觉。”

    ……

    风沙有时感觉自己像一只蜘蛛,每到一处地方,都会寻个角落默默的结出一张大网,然后伸着长长的细足,静静的感触蛛网的震动。

    每一次震动,都意味着一只猎物投网。

    他会迅速做出反应,恶狠狠的扑上去,以毒牙咬住猎物注入毒汁,将其麻痹的同时以蛛网缠裹,最终成为口粮贮藏起来,等待被他吞食果腹的那一天。

    这一天有时很快,有时很慢。

    柳艳很快成为众矢之的,许多江湖人像是嗅着血腥味的豺狼,死死盯上了她。

    她一开始显然很迷惘,直接就甩下了那本根本看不懂的连山诀,面对追着她不放的豺狼愤怒的呵斥,结果根本没人信她,仍旧逼迫交出连山诀。

    柳艳吃了不少苦头,勉强逃出生天,又跑回去把丢掉的连山诀找了回来。却发现无论交给哪一方都会得罪更多的人,交出去就等于自寻死路。

    王龟说她是潭州有名的交际花,其实不假。她的确为柴刀帮付出良多,虽然源于易云的逼迫。

    然而以往那些甜言蜜语的男人个个心怀鬼胎,没有一个愿意出面帮忙。

    躲之唯恐不及都算有点良心的,更多黑了心的混蛋不择手段要从她手中弄得连山诀。

    几次上当之后,柳艳彻底打消了求助他人的心思,短暂的失落和悲伤之后,心态不知不觉出现了变化。

    她为了这本不知所谓的连山诀已经牺牲太多,不但成了柴刀帮的叛徒,更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

    哪怕仅是为了赌一口气,也绝不能轻易便宜给别人。

    柳艳的反抗引来了更强硬的反击。

    她的武功只能说还算过得去,很快就受了伤,小伤攒成大伤,陷入更窘迫的困境。

    就在万念俱灰的绝望时刻,宫青雅翩然现身,捉人出城。

    城郊荒僻小谷,传了她几手保命的武功,扔下句:女人一定要靠自己。然后翩然无踪。

    连山诀的风波愈演愈烈的同时,不恨坊的密室里,一片狼藉。

    易夕若双手扯开一根难以用肉眼看见的丝线,木无表情的缓步走近,猫一样湛碧的异瞳被丝线的反光映亮,更添凌厉之感。

    易云有气无力的跌坐地上,背靠着翻倒的椅子,胸口插着一只人手,整只手掌都没了进去,像是正握着他跳动的心脏,随时都能捏紧捏爆。

    从任何角度看,这都是一只美丽无瑕的玉臂,小臂断口处有骨有筋甚至有肉,就是没血。

    无论制作的多么细致入微,像真手一样栩栩如生,还是能够看出这并非人手。

    易云咧嘴笑了起来,喘息道:“缠绵舌,香姬手,加上这根牵机丝,我都相信自己一定死于偃师倡技之下了。”

    易夕若以最优雅的仪姿挪步当前,柔声道:“不要怪师妹心狠,怪只怪你没用。”

    “贱人!”易云苍白的脸颊涌上怒血。

    “我宁愿当贱人都不愿做你的女人,你为什么始终不想想为什么?”

    易云气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干咳几声:“你自甘下贱!”

    “你一个大男人,撑不起场面,强装风光,实则惨淡,满口许诺,无一兑现,还要我抛头露面,以色娱人。”

    易夕若俏脸越说越冷:“你看看宫青秀,高高在上,任人仰望,谁不热切爱慕偏又不敢丝毫亵渎?哼~我宁可给一个人做贱人,总好过做你一个人的仙子。”

    易云一对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血丝斑布,喉中嗬嗬。

    风沙不知何时现身于门后阴影中:“杀人莫诛心,诛心莫杀人。”

    易夕若露出无比柔顺的模样,乖巧的应了一声,双手忽然扯开细线,蓦地缠上易云的颈子,迅速收紧。

    易云瞪着她过分精致的脸蛋,嘴张又合,似在发出最恶毒的无声诅咒。那对过分凸出的眼珠,渐渐失去光泽。

    风沙过去合上他的双眼,顺便收走勒死他的细丝,淡淡道:“以后私下独处,我就叫你贱人。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提醒你,你的确是个贱人,这辈子都别忘了。”

    易夕若并膝跪下,低低垂首,露出优美的颈项:“夕若就是主人的贱人,这辈子都是,永远不敢忘记。”

    她知道风沙的意思,这是要她永远别忘了自己曾经做过什么,只要稍微露出点风声,她不但立刻身败名裂,而且一定不得好死。

    ……

第两百六十三章 第七人

    风沙为了东鸟驻点的主事人选费了很多心思,没曾想入眼的两个女人全都不成。

    柳艳虽然有些脱出掌控,然而近段时间的表现,令人刮目相看,未来似乎有更大的发展。风沙并不想把她局限于地方。

    易夕若则是心狠手黑,居然把整个易门都拱手送出。

    把她和易门扔到地方上,那叫大材小用。

    需知易门再是凋零,也绝非江湖门派能够比拟的。

    百家中人不光拥有源远流长的传承,从思想上就和寻常人大不相同。

    江湖人争斗厮杀要么为名要么为利,这些遗脉则拥有理想。

    套用风沙的话,就是想把“自家之礼”变成“天下之礼”。

    名利地位金钱对于各家来说仅是为了达成理想的工具,绝非目的。

    有理想的人往往愿意为理想牺牲一切,想要没有理想的人也为之牺牲,注定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任何事物原本都是没有价值的,贪婪和**才有价值。

    好比一块矿石从矿洞挖掘,运输,锻造,成型,贩卖,直至到手,每个环节产生的代价其实仅是源于每个环节过手的人。

    如果每个环节的每个人完全没有贪欲,那么取得一件兵器的代价就是没有代价。

    反之,代价就是无限,因为人的贪欲无限。

    理想能够让人心甘情愿的献身,也就是最大限度的压制了个人的贪欲,使代价降到最低……

    一旦失去理想,仅是不择手段的追求利益,无论如何势大力强,只要哪天无法满足日益庞大的**,最终难逃崩溃的命运。

    这正是风沙对当今四灵感到极度不满的原因。

    总之,拥有理想,就是各家厉害的地方,跟江湖帮派完全不是一码事。只要没有彻底断掉传承,那就绝对不可小觑。

    所以尽管易门凋零至此,仍然拥有无穷潜力。

    最好的附庸,自然是首领贪婪,手下理想。风沙仅需满足一个人的**,就获得了无限的可能。

    易夕若的行为在寻常人眼中罪该万死,在他眼中何止讨喜,简直喜爱的不行。

    没过几天,他召集了一次聚会,云虚、韩晶、马玉颜、伏剑尽数出席,连云本真都以风门掌教的身份列席。

    他向大家郑重介绍了易夕若,等于宣告接纳易夕若成为核心圈子的一员。

    诸女对此看法不一,态度各有不同。

    云本真和伏剑自然不会反对主人,立刻表示赞同和欢迎。

    马玉颜则有些不情不愿,仅是勉强点头。

    她负责日常事务。每多出一个可以参与决策的人,都意味着她手中的权利少了一份,需要处理的事情多了一份。

    奈何风沙亲自出面推举,她没有反对的勇气。

    韩晶不置可否,神情似乎有些玩味。

    她从不插手具体事务,遇上事情向来不发一言,这次也不例外。

    云虚面无表情,既不赞成也不反对。

    这件事风沙找她透过风,那时她强烈反对。

    韩晶、马玉颜、伏剑和云本真其实都是享受权利的人,她和风沙才是真正拥有权利的人,那是要掏出真金白银,拿出人手产业的。

    多一个人分享权利,她就要多贡献一份实力。当然不肯点头。

    直到风沙许诺放弃东鸟驻点的主事,并拉下脸威胁,她才勉强答应,心里一直气鼓鼓的,现在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她到底没玩过风沙,这个驻点从头到尾都是她出钱,就算把主事位置还给她,也就是个不赚不赔而已。

    支持易夕若则是个无底洞。听风沙话里的意思,往后走到哪里,不恨坊就要开到哪里,遇上麻烦还要帮忙出头,这根本是请个活祖宗回来供着。

    要不是坚信风沙绝不会干赔本买卖,打死她她都不会同意。

    总之这次聚会气氛不算太好,隐约有些不欢而散的意味。

    风沙也不在意,把易夕若留下来私聊。

    “你往后有什么打算不妨好好想想,若有什么疑问可以找玉颜公主私下商讨。一旦定好目标,我再把她们找来谈谈,如果大家不反对,那就会全力支持你。”

    聚会上并没有深谈,马玉颜仅是代表风沙大致介绍了一下在座诸人各自负责的事情,然而易夕若仍然有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她一直巴着不恨坊那一亩三分地窘迫的过活,转眼之间发现自己在潭州城已经无所不能。只要她愿意,上至朝廷,下至江湖,竟是可以随心所欲了。

    尤其不久前她还惶惶不可终日的在四灵和隐谷的阴影下挣扎求存,现在居然可以调用两方的势力为她保驾护航。

    “我……我想要名扬天下,做第二个宫青秀……”易夕若略微有些紧张,声音越说越小。

    “有些事可望不可求,还得看时机。不过造势并不难……”

    风沙失笑:“我打算人到哪里,不恨坊就开到哪里。有关系能砸钱,你想不红都难……只是有那个必要吗?”

    明明拥有捧人的能力,偏偏要做被捧的人。怎么说呢~易夕若似乎底层呆久了,眼界有些低。

    易夕若听得异瞳迷离,两颊雪肤蹿起瑰丽的晕色,显得异常明艳动人。

    她把自己能卖的全都卖了,本来仅指望换来一尊金佛,结果却发现砸来一座金山,整个人不禁有些恍惚,仿佛美酒喝醉,晕晕乎乎。

    风沙轻咳两声。

    易夕若回神垂首:“我……我生得一对异瞳,自幼被人嘲笑被人辱骂被人追打,甚至多次把我沉塘,从来没有人愿意搭理我……”

    风沙静静倾听。这女人愿意向他敞开心扉,这是好事。

    “后来机缘巧合被师傅收进易门,师傅慈眉善目,我本以为好日子终于来了,岂知……”

    易夕若面罩寒霜,异瞳中闪过厉色:“他们表面上装出同门和乐的样子,私下里拿着五行咒符,围着我降妖除魔……易云带头。”

    最后四个字咬牙切齿,似乎正在啃肉。

    风沙伸手给她倒了杯热茶。

    易夕若小小喝了一口,神情恢复一贯的冷漠:“如果不是我越长越漂亮,还不知会怎样。有因才有果,能到今天这一步,我付出良多,易云咎由自取。”

    ……

第两百六十四章 南宫北易

    一些脑袋不清楚的男人以为得到女人的身子就得到了女人的心,一些脑袋不清楚的女人以为献出自己就会得到男人的信任。

    易夕若的确是个聪明的女人,并没有选择脱光衣服,仅是将深藏的伤疤血淋淋的撕开,毫无掩饰的向风沙敞开自己阴暗的内心。

    自从当着风沙的面亲手干掉师兄,无异于扯光所有遮羞的掩饰,她在风沙面前再无任何尊严可言,也就没有了任何顾忌。

    没必要装出那副清冷淡漠,连她自己都感到恶心的圣女样儿,她就是个贱人。

    贪婪、恶毒、自私、残忍、冷酷,不但极度自恋,而且极度自卑,那又怎样?

    她也曾经单纯善良,换来无休止的侮辱、排挤和打骂,甚至几经生死。

    从无力反抗到麻木承受,直至对一切都充满恨意……

    易夕若渐渐声细,低低垂首,热晕从耳尖红至玉颈,连呼吸都紊乱起来。

    向一个男人彻底敞开心扉,展露自己最不愿示人的阴私,远比当面**更令人羞耻,也更加坦诚。

    风沙沉吟道:“我明白了。你觉得南宫北易这个称号怎样?”

    听着易夕若呢喃身世,不难推测她其实并非贪婪金钱,而是贪婪金钱所带来的权势,更渴望受到万众瞩目。

    只要让她获得高人一等的簇拥,满足她儿时起便生出的畸形愿望,私下里要她怎样都行,要她当狗都行。

    风沙当然希望获得易夕若心甘情愿的依附,仅靠着把柄胁迫迟早会有反噬的风险,所以他会严肃对待易夕若的心愿,当作正事来办。

    南宫北易?易夕若立时恍悟。

    南宫宫青秀,北易易夕若。这是把她和宫青秀并列了。

    易夕若起身挪步,并膝跪下,扬起凝脂般的俏脸仰视风沙,也让风沙一览无遗的俯视她那张绝美的娇颜。

    “无论在外如何容光,私下里夕若甘受主人随意践踏。”

    风沙嗯了一声:“之所以任我随意践踏,乃是为了随意践踏别人而付出的代价。你只要牢牢记住这一点,心里会好受很多。”

    易夕若那对异瞳突然放出湛碧的光彩,像是黑夜中闪亮的猫瞳,说不出的妖异冶艳。

    “夕若心中的确好受多了,甚至开始期盼快点被主人践踏。”

    巧目盼兮、柔言娇语,伴着若有似无的喘息,勾的人神颤魂颠,心脏热跳。

    风沙淡淡道:“我不缺女人,你也不算最绝色的那个。做好该做的事,顺从该听的话,比爬我的床管用。”

    易夕若微微一怔,敛容垂首道:“夕若知道了。红丸是否给主人留着?”

    “当然。我想不想要是一码事,归不归我是另一码事。”

    风沙顿了顿道:“想要南宫北易,就需白璧无瑕。以后在外面不要玩什么欲拒还迎的把戏,有多冷就多冷,要多傲有多傲,你摆不平的人,我给你撑腰。”

    易夕若鼻息粗了些,咬了咬下唇,轻声问道:“要是某位权贵高官,甚至王储看上我呢?”

    风沙斜她一眼:“你想说王崇是吧?柔公主刚刚占了他名下一半的产业,随便打个喷嚏,他那身肥肉都要抖上三抖。”

    易夕若挺翘的鼻翼急促的扇动几下,追问道:“将来去到别国呢?”

    风沙不耐烦道:“这么跟你说吧~能够扎下根的地方,没有我摆不平的事,扎不下根的地方,没有人能追上我。”

    换句话说,只要他还没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易夕若心悦诚服,再次垂首:“能够遇上主人,是夕若此生最幸运的事情,决定追随主人,是夕若此生最正确的决定。”

    “拍马屁的机会有的是,不必急在一时。”

    风沙叮嘱道:“你赶紧回去把易门理上一遍。我不会越过你插手易门中事,也希望你别拿易门中事来烦我。新年之后我将会启程南唐,算算时间,并不充裕。”

    易夕若郑重应声。

    刚送走易夕若,云虚就来了,似乎一直在等他。

    云虚一进门就讥讽道:“居然这么快?难道她还敢矜持装纯,没让你得偿所愿?要不我帮你点点她,保证不出三天,哭着求着往你床上爬。”

    风沙哑然失笑:“想哪去了。我都有你了,还瞧得上她?我承认她很漂亮,比宫青秀宫青雅也就差点,然而论及气质魅力,赶你差远了。”

    云虚嫣然道:“算你还有点良心。”

    她尚有自知之明,易夕若不但容貌堪称绝世,气质魅力更是相当出色,她一个女人见了都不禁怦怦心动几下,自认是赶不上的。

    风沙正色道:“我可不是随便乱讲。她那身气质魅力乃是后天功法所致,并不真实,也不纯粹。虽然很少人能够看出来,不是没有人能够看出来。”

    云虚美眸蓦地放光,急急问道:“什么功法,我也要学。”

    风沙呆了呆,干笑道:“我是想说我能看出来这是后天功法所致,不代表我知道是什么功法。”

    云虚推他一把:“我管你看不看的出来,我就要学,你无论如何给我弄来。你不找她要,我去找她要。”

    风沙为难道:“偷学人家功法,别说易门系属百家,放到江湖上也是犯大忌讳的事,如果人前露底,她压不下来的。”

    不光犯大忌,而且惹众怒。这种事要么大家一起干,要么干得神不知鬼不觉,总之不能有苦主跳出来,否则后患无穷。

    他仅是收服了易夕若,并不是直接吞下了易门。这种事如果闹腾起来,易夕若又没办法解决,还没坐热的掌教位置保证立马就垮。

    风沙显然低估了女人对某些事情的狂热。

    云虚怒道:“我难得求你点事,你就这样推三阻四。”气呼呼的背身过去。

    风沙伸手碰她几下,皆被重重耸开,不由苦笑道:“为这点小事,何必发火?”

    小事?云虚扭回俏脸,冷冷道:“我更漂亮,还不是便宜你。就问一句,答不答应,不答应我走了,以后没空见你。我黄云柔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一听她拿本名发誓,风沙就知道这小妞较真了,苦笑更甚:“我想办法,想办法。”

    云虚娇哼道:“我不要你想办法,我要你说时间。”

    风沙赔笑道:“我只能答应尽快,总得先容我安排一下。我的许诺什么没兑现过?”

    他现在真想给自己一耳光,就打嘴欠~

    云虚霜容稍缓。风沙虽然坑死人不偿命,信誉还是很好的,她信得过。

    “我有正事找你。宫天霜坏了我一批私货,牵扯很大,如果放任不管,你也会被拖下水。”

    ……

第两百六十五章 偏心偏到姥姥家

    云虚过手的私货,就没有不伤天害理的。

    风沙沉下脸,问道:“什么私货?”

    云虚横他一眼:“王崇交割给我的那批三等牙行货。”

    风沙不禁扶额。

    难怪云虚理直气壮,因为这批货他也有份。

    牙行货就是人,三等牙行货就是犯了重罪的豪门家眷。

    之前云虚拿了货不想付钱,答应分给他一些牙行货,换他出面压下王崇。

    他反手打了个太极,顺便挖了个深坑,用双份货款换来王崇名下一半的产业,然后又把这批产业和准备新设的东鸟驻点勾连到一起。

    云虚早就被迫答应为这个驻点出钱。

    结果就是云虚不得不掏了双份货款,王崇则欠下他一份人情。

    就算现在把驻点主事的人选还给云虚,换得云虚同意接纳易夕若,他也白赚了王崇的人情和一批质量上乘的牙行货。

    如果不出事,自然一切安好。一旦出了事,拿人手短,想不出头都不行。

    就知道云虚的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人家恐怕憋了一肚子火,见到拉他下水的机会,岂有不大拉特拉的道理。

    风沙使劲揉开眉心,苦笑道:“到底出了什么事?霜儿怎么会牵扯进来?”

    云虚见他苦恼,嘴角露出舒畅的微笑,旋即收敛:“你这个小侄女如今可不得了,也算是城内的风云人物了,结交了一帮三教九流,成天举宴……”

    风沙脸色阴沉下来,打断道:“你和宫青秀是结拜姐妹,宫天霜也是你的师侄女。你知道她乱来,怎么不管管?”

    “怎么管?上次宫天霜失踪,你硬拖着四灵和隐谷陪着你一起发疯,把她的画像洒的满大街都是。上至朝堂,下至街坊,是个人都知道她背景通天了。”

    云虚冷冷道:“我哪敢管她?不等你扇我耳光,那群护花使者就能踏平我的辰流号。”

    风沙恼羞成怒:“不知自爱,我白教她了……罚她,我要狠狠罚她。”

    云虚似笑非笑道:“要不是你心疼心软,她现在还被宫青秀禁足呢!我倒想听听,你打算怎么罚她?”

    风沙愣了愣,岔话道:“宫天霜跑出去玩她的,怎会坏了你的私货?”

    云虚娇哼一声,就知道他舍不得罚宫天霜。

    “一直有群自诩正义的家伙总跟我过不去,赶也赶不走,杀都杀不完。最近不知怎么和宫天霜混一块儿去了,还推举她做什么锄奸盟盟主,劫我的仓库……”

    风沙听得眉头皱紧:“自诩正义的家伙?我怎么觉得你在暗示四灵?”

    云虚耸耸香肩:“反正这一手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不是那些头脑简单的江湖人能够想出来的。”

    风沙顿时不做声了。

    云虚讥讽道:“总之我的人一见居然是风少家的二小姐带头冲锋,连手都不敢还,只懂急忙逃命。结果满满一仓库牙行货,全被劫跑了。”

    风沙哭笑不得。霜儿这丫头带着外人砸了自家的场子,这要他说什么好。

    “牙行货会说话……”

    云虚正色道:“我虽然事后赶紧做了遮掩,真要有人不依不饶的追查下去,总能拉出一串连根。拔出萝卜带出泥,你也跑不掉。”

    风沙垂目道:“知道了,我来处理。”

    云虚提醒道:“这件事不光惊动你我,同样惊动四灵,毕竟货的来源就是潭州朱雀。一旦两边对上,宫天霜就被推上风口浪尖,你要小心两面不是人。”

    风沙苦笑道:“还用得着你教?”

    云虚能够预料到的情况,他当然也能够预料到。

    这次明显是有人把宫天霜当枪尖使了,由云虚入手,往四灵痛处狠扎。

    云虚和四灵都会因为他的关系生出很多顾忌,一开始肯定猝不及防,被强行扎开破口。

    云虚还好说,四灵一定会从顾忌渐渐转为疑虑,随着损失迅速扩大,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和四灵唱双簧。

    真到这一步,他费尽心思才维持起来的两方均势就会失去平衡。

    原本拥有的两股助力会从1+1>2变成1-1<0,远超自身实力的虚壮声势顿时告破。届时一定会产生类似雪崩般的连锁影响,他将遭受重大损失。

    布局之人,用心极为巧妙,颇有种四两拨千斤的意味。

    该怎么破局止损呢?

    云虚见风沙陷入沉思,也不打扰,静悄悄退出门外,出门后吩咐早已伤愈归来的绘声,让她赶紧备好苦茶和甜点,随时送进去。

    云本真有风门的事务要兼顾,白天大半时间不在。

    风沙发了阵呆,果然招呼绘声送苦茶点心。

    新鲜的甜糕,热腾的苦茶几乎立刻端了上来。

    风沙这段时间没怎么费脑子,太苦太甜难免发腻,也就不会让人时常备下,见得来这么快,不禁一怔,问过是云虚的吩咐,不禁哑然失笑。

    小美妞有心了。

    吃了几块甜糕,喝了一盏苦茶,风沙精神起来,吩咐道:“把霜儿给我找来。”

    宫天霜显然被人当成勾他上钩的香饵,为了避免宫天霜被卷入漩涡,他再不情愿也得咬钩,然后被人甩进漩涡堵口子,否则小丫头真会没命的。

    须知四灵早已被利益至上的氛围彻底笼罩,为了利益,哪怕干掉自己人都毫无顾忌。一旦吃痛发起飙来,绝对六亲不认往死里下手。

    他跳进漩涡里还扛得住,顶多掉层皮。宫天霜若掉进去,肯定瞬间卷没影。

    绘声出去下令,很快传来回禀。

    宫天霜一大早便下船去了。最近几天她似乎总是往城外跑,一呆就是一整天,天黑才会回来,并不清楚从哪个门出城,更不知道出城去哪。

    风沙眉头皱紧,顺手往嘴里塞了块甜糕。

    绘声这段时间更比以往怯懦多了,细声道:“二小姐只要下船,身边一定跟着剑侍和升天阁的侍剑,都是轮流护卫,要不要找留船的剑侍打听一下?”

    风沙精神一振,笑道:“你看霜儿还是很听话的,上次叫她出门多带点护卫,这不就听进去了吗?快找来问问。”

    如果云虚还在,肯定讥笑他偏心都偏到姥姥家了。犯了错舍不得罚,稍微听点话就夸成一朵花。

    ……

第两百六十六章 黑白双娇

    绘声领来两个剑侍。

    两女进门伏拜。

    风沙急着问宫天霜的情况。

    两女相视一眼,其中一个小声道:“主人曾经吩咐过婢子,不得向任何人透露两位小姐的任何事,包括……主人……”

    她声音越说越低,显然胆子越说越小。

    绘声沉脸呵斥。

    风沙伸手拦住,笑道:“你说的没错。不过前提是我认为两位小姐没有生命危险,现在有了。你们尽管照实说,如果霜儿生气,有我拦着。”

    那剑侍不敢隐瞒,赶紧向主人汇报。

    宫天霜爱凑热闹,在船上根本呆不住,爱往街市里跑,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钻,有时顺手教训一下欺行霸市的流氓地痞。

    自从上次失踪事发,她在城内就很有名气,哪怕最底层的混混都知道得罪不起。

    所以非但没有吃过亏,大家还都赔着笑脸使劲凑来。

    宫天霜家教甚好,没有大小姐的脾气,个性爽直,是个热心肠,年幼人甜,俏美可人,出手还阔气。

    总之很讨人喜欢,身边很快就聚了一帮朋友。

    三教九流都有,算得上鱼龙混杂。

    偶尔有朋友找来帮忙,一概来者不拒。

    江湖上少不了打打杀杀和利益纷争,然而总体上还是很讲道义的,宫天霜也是就帮忙拉个架、平下事。

    大家很给面子,往往她一露面,本来争得面红耳赤的两方就能坐下来一起喝酒了。

    虽然多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偏得宫天霜爱交朋友,不但乐在其中,更是乐此不疲。

    如此一来二去,也算小有名声。

    江湖人喜欢给人起外号,有人开始管她叫小剑仙。显然源于她的师傅“舞剑仙”宫青秀……平常人看重“舞”,江湖人当然更看重“剑”。

    喜欢帮忙平事,难免卷入麻烦,

    有朋友找宫天霜寻找失踪的妹妹。

    她查着查着查到了城南一所废宅,救出了两个惊惶不定的少女,一问才知道她们被人所贩卖,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

    再来就一问三不知了,只知道那些凶神恶煞的坏人正到处找她们。

    风沙把宫天雪宫天霜保护的实在太好。宫天霜哪见过此等恶行恶事,顿时义愤填膺,非要揪出幕后奸人。

    加上一帮朋友撺掇,成立了所谓的锄奸盟,被大家推举成为盟主,带头锄奸。

    宫天霜十分兴奋,干得风风火火,街面上的大小帮派也很给面子,愿意出人出力。很快查到了城南一间仓库,攻破之后救出了几十名落难的少女。

    听到这里,风沙不住苦笑。

    云虚向来小心,人手更是精干,哪有可能被人逃掉还露出那么多破绽。

    整件事情明显有只无形之手刻意引导,加上云虚的属下发现居然是宫天霜带头,根本不敢施展手脚,难免进退失据,这才被人家给连锅端了。

    “最近霜儿早出晚归,到底在忙什么?”

    “二小姐问过那些少女的身世,没一个出身简单,都是东鸟各地,甚至别国犯了事的权贵眷属。能够贩卖她们的人,显然背景通天……”

    剑侍小声道:“二小姐自知惹上大麻烦,担心那些少女留在城内不安全,又担心主人和宫大家知道后挨训斥,于是把人藏到通山镇,每天都会过去看看。”

    风沙哭笑不得。

    通山镇位于潭州东门北郊,靠山临河,乃是潭州通往地方的水道交聚之处。

    东面的山脉地区通过支流水道与潭州进行贸易,往往就会选在通山镇落脚歇脚,卸货上货。所以此镇虽小,相当繁华。

    通山镇更是战略要地,想要困住潭州,必须占住这里。

    朗州军围城的时候,小镇居民全都逃进并不算远的潭州城避难,没有遭受太大的损失,朗州军溃退便即复苏。

    三河帮两支舰队中的一支之前就泊在这里,朗州舰队来后退往支流上游,也是最近才返回。

    宫天霜把人安置在通山镇,显然动了脑子的,一旦遇上麻烦,马上可以向三河舰队求救,那样顶多惊动伏剑。

    伏剑很可能帮忙瞒下,未必能传到他和宫青秀的耳朵里。

    剑侍继续道:“最近有传言说柳艳也躲到通山镇,所以江湖人物云集,黑白两道都有,好生热闹。二小姐正到处找她,不免回来晚些。”

    柳艳的行踪,风沙一清二楚,的确躲在通山镇。不过没敢进镇,藏在附近一家农庄里。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柳艳显然在围追堵截之下走不通湘水,于是打算由支流寻船溯水逃进深山,再翻山越岭逃往南唐。

    外面传言柳艳从伏剑身边盗走连山诀,这种不讲道义的行为自然令人愤慨,也为江湖人所不齿。

    宫天霜不明内情,替伏剑气恼也在情理之中。

    何况她救下这批落难的少女,当然不可能养上一辈子,很可能希望三河帮收纳,或者借船运输。总之有求于伏剑,所以想帮忙抓住柳艳。

    风沙叹了口气,让两个剑侍退下,胡乱塞了几口甜糕,就着苦茶咽下,吩咐道:“把伏剑找来……等等,让她更衣换装,陪我出趟城。”

    他一直有个很少用的江湖身份,胡言胡九道。如果想做点不牵扯自己的事,就会换上。

    这个身份曾经在流城用过,四灵和隐谷都是知道的。以此身份和两家人撞面,人家就会立刻心知肚明,这是不想把事搞大的意思。

    哪怕不得已起了什么冲突,双方都还有推脱的余地,不至于彻底撕破脸。

    伏剑换完装急忙赶来,进门后不禁一呆。

    风沙和绘声都是一副江湖人打扮。

    绘声是个白衣素裙的娇媚女侠,戴着顶白纱圆笠,卷下纱幕就能遮住脸。

    风沙则一副豪侠做派,双手握柄曲刀,刀尖杵地,大咧咧的挺坐椅上,腰不靠椅背。

    伏剑低头瞄瞄自己过于精致的艳色红袍,小声道:“婢子再去换一身?”

    绘声捧来一袭红饰黑裙,摞着个黑纱圆笠,手上拎着一双黑纹红绣鞋。

    风沙扬起八卦眉,坏笑道:“就知道你爱臭美,总爱穿得红通通惹人醒目。早给你准备好了,就在这儿换,嘿嘿~让主人看看你的身段。”

    伏剑的脸蛋立刻烂红熟透,羞不可抑的背手合门,娇怯腼腆的解带褪衣。

    ……

第两百六十七章 行路难?

    既然扮成豪侠的模样,自然要有豪侠的做派。

    没见过哪位豪侠会娘们似的乘坐马车,所以风沙蛮不在乎的抗着曲刀在街上快步如风,腰间挂着的葫芦灌满了酒不住晃荡。

    还真有点不羁的风范。

    伏剑和绘声相视一笑,各自卷下笠纱,左右跟上,虽然不见娇颜,仅观身段气质就知一对江湖佳丽,一黑一白煞为相衬。

    出城没多久,风沙就开始后悔了。抗肩的曲刀变成了杵地的拐杖,腰间的葫芦甩到背上,若像两女一样再戴个斗笠,乍一眼倒似田中劳作的驼背老农。

    “刀子能捅死人不就够了,弄那么重干什么?”

    风沙刀柄换手,使劲甩甩酸痛的手腕,更使劲抹了抹额上的汗,抱怨道:“这大冷的天,我居然流汗了。”

    绘声赶紧抽出绢帕,凑来给主人擦汗。

    风沙伸手挡开:“大家都是江湖儿女,哪有这般小女儿作态。”

    顿了顿小声道:“要不我跟你换换,我拿你的剑,你拿我的刀?”

    绘声咬唇道:“主……咳,这柄曲刀也就十来斤,婢……我这柄剑可有二十来斤,真要换吗?”

    风沙干笑道:“剑太文气,我用不惯,男子汉大丈夫,该当横刀立马,勇闯天涯。”

    绘声难得见到主人这副狼狈偏还嘴硬的样子,忍不住咯咯笑了两声,很是清脆动听,引得过路行人视线转来,一时竟舍不得挪开。

    风沙转向伏剑:“你手上这柄剑不会也二十来斤吧?”

    伏剑娇笑道:“不止呢~不过我最近正在习练刀剑双合之术,正好缺柄曲刀。这有柄贴身的手里剑,削铁如泥,就是短点,不知胡兄肯不肯割爱相换?”

    风沙摇头道:“那更秀气,算了。”说罢横了绘声一眼,轻哼道:“看看人家伏女侠,多会说话,以后学着点。”

    绘声娇滴滴道:“是了~下次一定。”

    伏剑掩嘴窃笑。

    风沙被两女看笑话,不禁郁闷,嘟囔道:“现在笑得欢,回去屁股痛。”

    两女脸蛋同时一红,幸好各有笠纱遮面,不然能把过路行旅的眼珠子都给瞪出来。

    又走了一段,路上依旧行人车马不少,然而道渐不平,车辙深刻,蹄印密布,扬尘甚多。

    风沙更郁闷了。原来风尘仆仆还真是风尘仆仆,就是字面的意思。

    早知道也带个挂纱的斗笠,哪像现在闹个灰头土脸。

    他不是没长途跋涉吃过苦,奈何实在养尊处优太久,完全忘了江湖之艰困,根本没有快意的感觉,就一个累字。

    转脸去瞧左右两女,居然皆是点尘不染,轻盈优雅好似闲庭信步,显然根本不把这点路程当回事。

    看来想要江湖爽利,一身好武功才是前提。他个弱鸡丢掉手弩恐怕连鸡都杀不死,就应该老老实实坐上马车,活该自己找罪受。

    伏剑把垂纱凑近些:“再走一会儿有处歇脚的凉亭,摆有茶摊小贩,进城的商旅行人都会在那儿暂时歇歇脚喝口茶。”

    风沙精神一振,又把曲刀换手,顺便扯了扯发汗的襟口,笑道:“你倒是路熟。”

    伏剑微笑道:“三河帮有支舰队在那儿泊着,不熟能行吗?”

    风沙满意的点头。

    没走多久,道边果然出现一片人群聚集地,当中围着个凉亭,熙熙攘攘还算热闹,更多则是靠边的马匹马车,堆满货物,大都留有一二人看守。

    三人钻进人群寻了个有空位的茶摊,绘声下意识便去拾掇方桌和条凳,准备服侍主人就坐。

    风沙眼疾手快拉她肘袖一下,当先坐下。

    伏剑和绘声占了另外两边。

    四方桌尚空出一个座位。

    伏剑直接把剑尖斜杵上去,剑鞘靠着桌沿,以手握扶之,摆明一副不欢迎别人同桌的意思,向绘声道:“三碗热茶,碗要滚水烫过,全程盯着。”

    绘声应声,推桌起身。

    风沙忍不住问道:“江湖上真有那么多下三滥的道道吗?”

    “防人之心不可无,再是谨慎不为过。下黑手的人就没有不狠的,否则根本活不长,所以错漏一次就会要命。”

    风沙唔了一声:“受教。”

    活计很快端着三碗热茶上桌,绘声一直站他身后,人走才回位就座。

    风沙渴得不行,刚要端碗,被伏剑伸来小手按下。

    “轮流喝。”

    风沙立刻搁碗,笑道:“听人劝,吃饱饭。”

    伏剑把主人的茶碗和自己的掉了个,然后拿眼神示意绘声先喝,又丢了句:“第一口少喝点。”

    然后是她,最后才是风沙。

    “看来江湖门道还真多,有点意思。”

    风沙没有嫌烦,反而相当高兴。

    他头次见到伏剑老练的一面,看来真是历练出来了。

    “老江湖看老江湖,其实就一眼的事,很多都是小动作小习惯。”

    伏剑见主人感兴趣,赶紧多讲几句:“初出茅庐的人,哪怕师傅千叮咛万嘱咐,仍然装不成的,非得狠狠吃上几回亏才能上道。”

    风沙听得津津有味:“很多人恐怕没有吃第二吃亏机会。”

    伏剑咬咬下唇,悄声道:“我……我运气好,一出道就有主……有大家护持,没吃过什么亏。”

    风沙含笑道:“那也是伏女侠聪明过人,真要是个阿斗,神仙也扶不上墙。”

    伏剑听主人夸赞,心里喜滋滋的,不免多说几句。

    “越是老江湖,越不容易招惹上风雨,更不会自找麻烦。宁肯绕路走,不肯破朽墙,倒是些年轻气盛的家伙喜欢没事找事到处惹事架梁子,挺烦人的。”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风沙苦笑道:“我的好霜儿呐~这回可是折腾死我了。”

    伏剑顿时不敢作声了。

    三河帮在城内人面很广,宫天霜平常弄那些事,她多少知道点,好几次还帮着善后呢~

    绘声忽然低声道:“附近几桌人总往这边看。”

    伏剑目光倏然转去,一扫即收,淡淡道:“看见你我忍不住多瞧几眼。走惯江湖的不会轻易招惹女人,血气方刚的有色心没色胆。不用理会。”

    两女一直没有掀笠纱,然而仪姿气质都很出色,光看身段就知道是美人儿,哪怕穿着刻意寻常些,还是很引人瞩目。

    风沙失笑道:“看来不少人羡慕我呢!如果不小心说了浑话,两位女侠千万别恼,否则我就犯了众怒,要被护花使者教训了。”

    两女不禁相视一眼,有些羞怯的低头。

    浑话算什么,就是主人想要她俩,甚至都不用说话,勾勾手指,使个眼神就够了,哪里敢发恼嘛~

    ……

第两百六十八章 凑热闹

    东鸟地处长江以南,冬天虽然不像北方那么冷,过了冬至同样寒风刮人,一碗热茶才喝了半碗,热茶就变成了冷茶。

    说实话滋味实在不咋地,与其说茶,更像煮开的草根。

    风沙一开始口渴,生灌了两口还没来得及尝出滋味,两口之后就碰也不碰了。除非马上渴死,否则他实在不想咽这玩意儿。

    绘声的情况差不多,唯有伏剑始终面不改色,把茶碗给喝空了。

    因为走累流汗的关系,这一歇脚就有些冷了。

    大庭广众之下不方便脱掉大氅厚袍,伸衬里擦汗,于是风沙把酒壶从背后拽了回来,揭开壶嘴灌了一口,用以御寒。

    顿时浑身暖洋洋的苏展,忍不住喷了口舒畅的雾气。

    酒香弥漫开来,附近不少人使劲吸吸鼻子,更有人直接赞了声好酒。

    当然是好酒,乃是辰流王宫的百年窖藏,从云虚那里硬混来的。

    好说歹说也就一坛,剩下都被随行的辰流礼官死死扣着,专门用来款待重要的外宾,连云虚都讨不到手。这一坛还是大越的刘公子走后剩下的。

    风沙晃晃酒葫芦,把绘声碗里的茶水泼掉,然后给两女一人倒了一碗。

    这下更是酒香四溢,连刮脸的冷风似乎都醇香起来。

    伏剑微微色变。俗话说财不露白,好酒也一样,很容易惹上麻烦。奈何主人明显兴致很高,她没敢做声,仅是拿眼神示意绘声,赶紧喝完。

    摊贩一侧忽然起了骚动,走出来一男一女,两人身后跟着七八个劲装大汉。

    女人围着狐裘披着花氅蒙着脸纱,一对眼睛十分妩媚,滴溜溜的扫视一圈,最后停到风沙脸上,扭腰挪近,媚声道:“敢问大侠如何称呼?”

    风沙往她身边扫了一眼,粗声粗气道:“鄙人胡言,胡言乱语的胡言。”

    这女人身边的男人居然是孟凡,孟凡也看见了他,似乎有些疑惑。

    孟凡每次见风沙都是低着头,从来没有正儿八经的直视过,更没有仔细打量过,所以仅是觉得有些眼熟,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女人咯咯笑了两声,嫣然道:“奴家姓花,香竹帮竹花堂堂主,闻得美酒醇香,就知附近一定有高人,特意前来拜见。”

    风沙噢了一声:“花堂主请坐。”

    伏剑瞪了那女人一眼,收回杵凳的剑。

    三河帮和香竹帮结仇很深,她甚至亲手干掉了香竹帮好些个高层。

    若非她换上了女装,加上笠纱蒙脸,不似以往男装红袍的丹凤帮主形象,否则这个花堂主见到她不可能笑出来。

    花堂主把手伸入孟凡的臂弯,挽着他并肩坐下,亲昵的挨在一起,明显关系非同寻常。

    绘声见状一阵气苦,有些欲哭无泪,气不起来也恨不起来,埋怨自己弟弟不争气,仍旧在外面乱搞就算了,偏偏又被主人给撞上。

    孟凡正好坐在绘声身边,目光终于从风沙脸色移开,盯上绘声。

    对姐姐他就熟了,尽管隔着蒙面的笠纱依然一眼就认了出来,不禁发呆。

    花堂主见他怔怔的盯着另一个女人,心下大为吃醋,将他的臂膀更搂紧了些,故意亲热的凑他耳边,悄声嗔道:“坏蛋,不准乱看。”

    孟凡赶紧低头,眼珠乱转,不知想些什么。

    风沙饶有兴味的瞧着这一幕,桌下伸手摸了摸绘声那充满弹性的大腿。

    绘声感到一阵挠心的酥麻,下意识拢紧双腿,旋即又放松下来,脸蛋顿时红了,提着的心却是放下了。主人明显是安慰,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孟凡正好看见桌下这一幕,神情古怪起来,过电般躲开视线,下意识的抬起头,不敢去瞧姐姐,也不敢去瞧风沙,眼神几乎没地方摆,显得十分尴尬。

    他又不傻,敢这样对他姐姐的人,只可能是风少。

    花堂主这时转脸向风沙笑道:“敢问胡大侠这是出城还是进城?”

    伏剑抢先道:“出城如何,进城又如何?跟花娘子有关吗?”

    她对香竹帮高层熟得很,一听花堂主就知道是花娘子。

    花娘子愣了愣,甜笑道:“请恕奴家眼拙,不知女侠何方高人?居然认识奴家。”

    伏剑不知该不该揭开自己的身份,拿余光瞟了主人一眼。

    风沙微不可查的晃晃脑袋。

    伏剑娇哼一声,回道:“花娘子艳名昭著,花蛛之名如雷贯耳,潭州地面上哪个不晓。至于我,谈不上高人,过路一小卒而已。”

    风沙接口道:“伏女侠的脾气大是大点,人是好人,花娘子切莫见怪。”

    花娘子娇笑道:“岂敢。”

    她是老江湖,探清人家底细之前,不会乱来。

    伏剑向风沙道:“花娘子嘴上问我们进城还是出城,其实是想知道我们是不是冲着柳艳去的。如果答出城,这个方向就是往通山。她没安好心呢!”

    风沙恍然。伏剑这丫头果然老辣,一眼就瞧穿了人家的目的。

    不是他想不到,实在是不熟稔江湖中事,哪怕柳艳这件事其实是他一手推动的,也仅是关注柳艳一人,以及把握整体的趋势。

    否则养那么多手下干什么?如果每件事都要他亲自过问,累死也忙不完。

    他仅需表明想要达成的目标就够了,具体的事务自然有属下安排和执行。所以对于很多细节并不了解,没有推测的余地。

    花娘子面纱下脸色微变,干笑道:“伏女侠言重了。妾身就是随口问问,绝没有别的意思。”

    风沙扮作豪侠,自然要爽朗的言笑,哈哈一声:“问问也没什么,我们对柳艳不感兴趣,对她手中的东西也不感兴趣,就是爱凑热闹,哪里热闹就去哪里。”

    花娘子显然不信,追问道:“这么说三位的确要去通山镇了?”

    风沙大咧咧的点头。

    花娘子转转眼珠,媚笑道:“不如同行?”

    风沙对江湖事务不熟,对人心鬼蜮可熟,斜着眼不做声。

    “别误会。”

    花娘子嫣然道:“鄙帮在潭州小有名声,遇上值得结交的朋友,当然不肯错过。如果三位愿意帮点小忙,自然绝不亏待……既然爱凑热闹,怎么凑不是凑?”

    ……

第两百六十九章 吃男人的母花蛛

    花娘子一番话看似简单寻常,其实很有道理。

    江湖人奔波来去,要么为名要么为利,再来就是要脸面。

    凑热闹就是为名,不亏待就是给利,人家也给足了面子。

    风沙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耸肩道:“我好像找不出不同行的理由,不答应就是不给花堂主面子了。”

    伏剑俏色微变,暗叫糟糕。

    对于江湖人来说,除非知根知底,否则不会轻易答应和陌生人同行,因为很容易沾上莫名其妙的泥水。

    主人显然不明了江湖道道,看似豪侠状,其实太儒雅。像这种事直接一口回绝就好,根本不用琢磨人家说的话有没有道理,更不用考虑什么颜面的问题。

    奈何当着外人的面,实在不好驳了主人的面子。

    花娘子笑得异常妩媚:“胡大侠果然爽快。不知酒可喝足,不如现在上路?”

    风沙一把抓起曲刀:“走罢~”

    花娘子挽着孟凡起身,招呼后面一圈大汉跟上。

    风沙三人被前后夹在当中,花娘子领头行到路边。

    那儿三个青衣大汉守着十来匹马和一辆垂着青帐厚毡的马车。

    花娘子伸手指道:“我和凡哥可以共乘一马,马车就让给三位好了。”

    这或许是今天最值得高兴的事了。风沙脸上笑开了花:“多谢。”

    三人先后上了马车,只听得一声鞭脆,车厢耸动起来。

    两女坐两边,风沙坐中间。

    厚毡刚一放下,外面人叫马嘶的声音顿时小上很多,显得相当安静。

    车内香气扑鼻,窗纱透光不透风,边框顶部两盏粉蒙挂灯,不太明亮,也不算昏暗,灯光随着车晃而晃,多了些暧昧的氛围。

    摆设不多,装饰精致,厢内宽敞,三人并坐不嫌挤,然而两女还是不自觉的挨紧主人,坐稳后取下圆笠,露出两张赏心悦目的娇颜。

    风沙低声道:“刚才你说过,初出茅庐的人装不成老江湖。我是不是漏底了?”

    伏剑咬住下唇,微不可查的点头。

    风沙笑了笑:“那就要靠你俩保护了。”

    伏剑紧了紧手中剑,使劲点头。

    绘声怯怯道:“孟凡他……”

    风沙摆手道:“肯定事出有因,我信得过他。”

    绘声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伏剑轻轻掀开窗纱一角,转脸盯着外面看。

    风沙矮着颈子,跟着凑头过去。

    侧前方不远,孟凡和花娘子共乘着一匹鞍饰华丽的高头大马,女在后男拉缰。

    大庭广众之下,花娘子居然双手抱紧孟凡的腰身,侧脸贴厚背,不时蹭蹭,一副幸福的模样。

    周围一圈骑马护卫的汉子个个目不斜视,像是眼瞎一般。

    风沙失笑道:“真没看出来,这浑小子对付女人很有一手啊!”

    伏剑偷瞟绘声一眼,小声道:“花娘子外号花蛛,就是……就是那个之后吃掉公蛛的那种花蛛。她的男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还能活着的真没剩几个。”

    绘声俏脸煞白,双手揪紧裙边。

    风沙回身过去,屈着指节蹭蹭她的脸蛋,微笑道:“有我在,不会的。”

    绘声脸颊恢复红润,羞答答的嗯了一声。

    虽然明知道主人手无缚鸡之力,还要她和伏剑保护,偏偏立刻就心安了。

    风沙转向伏剑问道:“你到底担心什么?我觉得花娘子那一番话在情在理,似乎没有拒绝的道理。”

    伏剑摇头道:“不在道理,在规矩。”

    风沙似模似样的拱了拱手,怪声怪气道:“本大侠正要向伏女侠好生请教。”

    伏剑咯咯笑了两声,忙又敛容,解释道:“胡大侠平常都是和一言九鼎的人打交道,无不一字千金。哪怕错了,也是对的,哪怕亏了,也会认了。”

    风沙不由自主的点头。

    的确如此,大家私下里什么阴狠手段都玩的出来,然而只要两方高层当面锣对面鼓一锤定音,那就无可更改。

    因为丢不起那个人,更赔不起信誉。

    你只要食言而肥一次,绝对没有下一次,因为对方再也不会信任你。

    除非双方的实力发生某种转变。那样约定的前提等于消失,本来就做不了数。

    伏剑继续道:“江湖也讲究一诺千金,但那是对师门,对长辈,对帮派,对名宿,对朋友,不是对你我。江湖没有一视同仁的规矩,相反亲疏分明。”

    风沙恍然。

    说白了就是约束江湖人守诺的力量,不是任何时候都足以压过铤而走险的获利。分出了远近亲疏,导致违诺的风险高低不同,于是有了取巧的余地。

    伏剑不知道主人一点即透,几乎立刻想通本质,仍在那儿解释:“除非知根知底,否则不会轻易相信对方,更不会随便同行。太容易惹上无谓的麻烦……”

    一理通,百理通。

    风沙霎时想到很多种可能,接话道:“比如把我们牵扯进本不该被牵扯进的麻烦,替她架上本来和我们无关的梁子。试探出底细,再来决定给我们哪副脸孔。”

    伏剑愣了愣,讪笑道:“主人聪明绝顶,是婢子班门弄斧了。”

    风沙伸手刮她鼻子:“又来了。”

    伏剑啊了一声,红着脸道:“胡大侠聪明绝顶,小女子自愧不如。”

    腻声腻气的,风沙瞧着怪可爱,忍不住捧着她的脸蛋揉了两揉……温润柔滑,手感真好……

    通山镇离潭州本就不远,这会儿有了马车更快,也就半个时辰,沿途房舍农田多了起来,远方一片建筑群,显然通山在望。

    孟凡扯马慢了些,退到车窗边上,他身后的花娘子伸手扯动窗纱,示意说话。

    两女看了眼主人,一齐戴上圆笠放下笠纱。

    伏剑揭开窗纱,盯着花娘子,也不说话。

    花娘子眼中,胡言就是个装大的雏,这位伏女侠绝对是个老江湖。

    她已经套住胡言,没必要再耍什么花枪,笑道:“最近有伙强人封了通山,设卡查人。鄙帮跟这伙人有点梁子,只能绕路,可能会碰上些麻烦。”

    伏剑冷冷道:“该出手的时候,自会出手,不会白坐花堂主的马车。”

    花娘子不以为意,媚眼弯成月牙,甜笑道谢,然后重新抱紧孟凡,拍马加速。

    伏剑松下窗纱,低声道:“我的人设的卡,她不敢硬闯只能绕。撞见我们就动了心思……顺利就算了,不顺就用来投石问路,或者打草惊蛇,总之有备无患。”

    ……

第两百七十章 孟少

    伏剑一番介绍,风沙逐渐明了。

    三河帮在通山泊了两支大舰队中的一支,足有大小战舰近二十艘,帮众水手大几千人。

    这点实力对东鸟来说不算什么,对于小小的通山镇则举足轻重。不光远远超出本地帮会的力量,更是远远超出本地官府的力量。

    三河舰队随行辰流使团,其实算外宾,本就扎不下深根,加上船员众多又出手阔绰,无疑于过路财神。

    伏剑为了设下的驻点将来融于当地,方便维系贸易往来,严厉约束帮众,少有作奸犯科之举。

    本地官府和帮会没有不欢迎的道理,三河帮很快在通山镇黑白通吃。

    最近因为柳艳的关系,通山镇突然涌来一大批江湖人物,形形色色,鱼龙混杂,什么背景的人都有。

    在地黑白两道顿感捉襟见肘,不敢乱硬,也不能老软,结果吃了不少闷亏,于是明里暗里请求泊在码头的三河舰队协助。

    这种与在地各方都拉近关系的好事,三河帮欣然同意。

    如此一来,在地一方出了事有借口推脱,三河帮则过江猛龙不怕扛责任,算得上各取所需。

    三河舰队派下大批人手帮着官府帮会设卡巡逻,更是驻于赌馆风月场之类的地方维持秩序,甚至帮忙镇上权贵豪门看家护院。

    一下子就把通山镇内外的江湖人给压熄了火,不管来者是黑是白,虽然还是高来高往,起码不敢肆无忌惮了。

    类似当街斗殴杀人,入室作奸犯科的举动一扫而空。

    伏剑难得有机会在主人面前表功,自是口齿伶俐,说得有声有色,令人不由自主的凝神倾听。

    她本就俊俏英气,清脆的语音隐有得意又充满自信,整个人神采飞扬。

    风沙露出满意的神色,不住点头。

    以往他虽然没有了解这么细致,起码知道个大概,否则这次来通山不会带上伏剑。当然要装成头次闻得,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

    车厢忽然剧晃起来,伏剑赶紧住嘴,掀开窗纱往外打量。

    一行人转入镇外小路,隐约可见远处田舍,附近灌木渐密,显然正在往树林里钻。

    不走正道,甚至就没有道,当然很颠簸。

    伏剑面露冷笑:“以为钻林子就能躲过卡点吗?哼~”

    “你呀~混江湖还算老练,其他地方就差点历练。”

    风沙失笑道:“柳艳到通山的消息传了多时,如今花娘子既然敢带着人来,自然是找到了混进去的办法。”

    伏剑愣了愣,忍不住问道:“什么办法?”

    风沙淡淡道:“孟凡在三河帮有点面子吧?”

    伏剑脸色微变,下意识瞧了绘声一眼。

    她一直想讨好主人的近侍,当然不会漏下绘声,向来对孟凡多加关照。

    在孟凡勾搭上巧妍之前,两人的交情相当好,经常和宫天雪宫天霜来个四人聚会。

    后来担心巧妍把她奸细的身份给透出去,对孟凡就有些敬而远之,然而也更不敢轻易得罪。

    总之,因为她的关系,孟凡在三河帮地位不低。

    念头一转回来,伏剑结巴道:“花娘子想让孟凡带她混进通山?”

    绘声小脸一白,一颗心砰砰砰剧跳起来。

    风沙轻笑道:“三河帮和香竹帮结仇不浅,若是大庭广众之下两方撞面,那就没有转圜的余地,私下则不然。孟凡出面的话,恐怕会有人睁一眼闭一眼。”

    顿了顿又道:“花娘子故意拉上我们同行,你猜测是用来投石问路,或者打草惊蛇,恐怕都不对,有备无患是对的。估计怕遇上意外,方便来个壁虎断尾。”

    绘声挪臀起座,噗通跪下,带着哭腔道:“婢子……婢子这就去把他揪回来狠狠教训……”

    “我说过,信得过孟凡,这次肯定事出有因。”

    风沙皱眉道:“就算无因,也不是我现在操心的事。别动不动哭天喊地,我还不想露了身份。你再这样绷不住,哼~我把孟凡交给云本真管教。”

    绘声吓得直打哆嗦,赶紧爬上座位坐好。

    伏剑壮起胆子,轻轻拽了拽主人的下襟,小声道:“御下不严,我也有错。绘声是关心则乱。”

    风沙收敛厉色:“如今扮了身份,你们可以闹可以笑,可以没大没小,我保证不生气。但是谁要露了身份,那就别怪主人不心疼。”

    两女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劲的点头。

    风沙此来根本没打算和宫天霜照面,而是准备以胡九道的身份处理危机。

    这样才能把事态压在江湖层面,不至被人彻底拽进漩涡,同时又把宫天霜给拉出漩涡。

    四灵和隐谷渗透三河帮很深,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他并不乐见三河帮出面,带上伏剑仅是以防万一。

    马车颠簸一阵,林中忽然传来呵斥声:“站住!什么人?”

    孟凡拍马而出,哈哈笑道:“张管头,是我呀!”

    伏剑赶紧掀开窗纱,笠纱后那一对俏眸寒意森森。

    风沙凑头同观,问道:“你的人?”

    伏剑不自然的嗯了一声:“好……好像有点印象。”

    管头是最底层的帮众,手下管着一队人而已,三河帮这么大,她不可能所有人都认识。

    张管头哎哟一下,叫道:“孟少你可来了”。让属下收起兵刃,点头哈腰陪着笑凑过去。

    孟凡翻身下马,拽着张管头到一旁低语。

    没过一会儿,张管头拍着胸脯笑道:“孟少的朋友就是咱们三河帮的贵客。这样,我亲自护送,保证一路畅通……”

    伏剑顿时撂下窗纱,面上气鼓鼓,心里怯虚虚。

    亏她刚才还得意洋洋的表功,三河帮在通山如何如何,结果转眼就漏了空子丢了大人,还当着主人的面,当真令她颜面扫地。

    众人继续行进,那队三河帮众一路护持。

    途中又遇上几队巡逻,显然布置相当严密,然而见到张管头带队,立时放行。

    一行人从树林直通镇内,热闹的大街上又走了一段,从后门进到一间大客栈。

    孟凡笑嘻嘻的拉着张管头一阵耳语,往他怀里塞了个鼓鼓的皮囊。

    张管头脸上笑开了花,一个劲的作揖,没口子的道谢,然后带着人离开。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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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风之花雨介绍:
人人都喜欢美人,风沙喜欢成就美人。路数邪门的幽诡妖女,圣洁无暇的清丽仙子,冷艳娇娆的江湖帮主,名闻天下的绝色舞姬,掌控一国的冷酷女王……性格迥异的美人一一现身于残酷的乱世,成为当世瞩目的焦点,肩负起不同的使命,推动天下从纷乱走向统一。作为操纵和塑造者,风沙始终处于少有人知的幕后,历史并没有记下他的名字。岁月的灰尘渐渐掩盖至深埋只剩一句:若见花雨,必是兴风。郑重强调:本文很正经*3兴风之花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兴风之花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