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好大一口黑锅
风沙顿了顿,故作恍悟:“之前你跟我说有个朋友惹上些麻烦,找我借几个人保护几天,莫非就是相助这位朋友?”
宫青秀羞赧点头:“亏得柔公主派出侍卫,令宵小不敢妄动,不然他不可能这般顺利。”
风沙笑笑不吭声。
云虚有着双重身份。迅翔商行不敢得罪公主府的侍卫,流城朱雀不敢得罪玄武副主事。当然会缚手缚脚,不敢杀人灭口,甚至不敢过分反击。
那个王副卫只要不是蠢蛋,没可能查不出问题。
风沙想了想,试探道:“如今柔公主出事,或许还会生出波澜,你最好让那位朋友当心点,别一个不察让人钻了空子。”
宫青秀悚然一惊,几乎立刻就坐不住了。
风沙微笑道:“看来青秀和那位朋友关系很不一般,莫非是心上人么?”
宫青秀一下臊红了脸蛋:“风少又在胡说,只是担心他出事。”
风沙笑嘻嘻:“你脸红什么?”
宫青秀腮晕更重:“你再说,我要走了。”说着起身奔向门口。
望着她快步离开的倩影,风沙眼光幽幽作闪。
伏剑小声道:“宫大家很记挂您的,一直叮嘱好好照顾您,说了您不少喜好,让婢子一定要注意。”
风沙伸手刮她鼻子:“人小鬼大。你又懂什么了?”
伏剑红着脸:“婢子见过客人吃醋的模样。”
“你说吃醋就吃醋罢~”风沙呵呵一笑:“这两天学的怎样,耍几招给我瞧瞧。”
伏剑赶紧去边上剑架上取了柄软剑,持在手中抖了抖,剑光顿时滚动起来。
一时满目光闪,娇小柔美的体形兼着锋锐凌厉的剑光。
升天阁剑术和舞术相辅相成,虽然伏剑的动作有些生涩,姿态仍旧十分好看。
风沙面带微笑,不时鼓掌。
升天阁的剑术果然别具一格。在宫青秀手中已是羚羊挂角,知道很厉害,不知道厉害在哪里。
落在伏剑手里,越是生涩,有些细节反而越是明朗。
这套剑术似乎回气特别快。
一般一剑挥出,总要收剑蓄力方能出下一剑,也才有威力。
升天阁的剑术则不然,总在旋转。
要么身旋,要么腰旋,要么臂旋,旋转中完成回气同时蓄力。
大圈套着小圈,时快时慢,裙旋发飘,也时高时低。
不但飘逸好看,旋转起来,也弥补了女子力气小的缺点。
不过就算最小的臂旋,毕竟也不如直来直去迅疾,难免出现很多空漏,似乎不利实战。
风沙并不会剑术,但他有个无所不通,且管教严厉的师傅,从小什么都学过背过。
作为四灵的少主,更是什么孤本典藏都唾手可得,不但有眼光,而且眼光相当高。
紧盯了几眼,发现伏剑左手也在划着小旋,位置总是挺古怪的,不由恍悟。
这分明是一套双剑剑术,左手应该是柄用来偷袭的短剑。
待人以为发现破绽想要突进的时候,马上陷入一短一长如水银泻地般的攻击,猝不及防之下非死即伤。
伏剑刚刚入门,这才瞧的分明。如果是宫青秀来耍,看瞎眼也瞧不出其中的玄妙。
难怪升天阁那群女剑手杀起人来那么利索,通常一个照面就把人给干掉了。
除了剑术的确厉害,充满坑人的陷阱恐怕也是原因,待你知道后悔的时候,已经被一剑封喉。
宫大师果然不凡,难怪能以女子之身以剑会友,闯下不逊剑舞的名声,相信她的剑术绝不止这一处精妙。
别看伏剑初学乍练,只要左手抓把短剑,其实已经足够杀人。
只要有人敢冲破绽扑上来,他就死定了。
伏剑说不定都不知道人家怎么死的,疑惑这人怎么把喉咙拼命往自己短剑上撞。
伏剑卖力耍了一阵,圆圆的脸蛋涨起红潮,开始气喘吁吁。
风沙招手让她过来,亲手剥了个甜果子,笑眯眯的喂她嘴里。
伏剑害羞的吃了。
“去洗个澡,洗得香喷喷的,然后换身好看的裙子,待会儿有事要你办。”
听风沙口花花,一点都不避男女之嫌,伏剑本就潮红的脸蛋更增添几分红润,低着头羞涩的轻嗯一声。
后面有个屏风遮挡的小门,转进去便有好几间浴室,常年供着热水。
风沙起身在功房里左右转悠。
这里是宫青秀练剑授剑的地方,进出都是女子,以往倒是来过几次,只是不好细瞅,这次逮得机会,难免有些好奇。
不时从剑架上拾柄剑颠颠重量,随手唰唰几下,动作拖泥带水,瞧着惨不忍睹,好几下居然都没挥过肩,似乎还没在这儿练剑的少女力气大。
正转着,忽然有人重重叩门,唤道:“风少,风少,你在吗?”听声音是个相熟的玄武卫,充满焦急之意。
这里是宫青秀的功房,按照以前风沙当主事时留下的规矩,玄武卫不得主人允许,不能进来。
风沙应了一声,快步过去开门。
玄武卫凑嘴过来低声讲了几句,风沙脸色跟着沉凝起来。
出大事了。
就在不久前,东鸟使团下榻的外宾馆遭人血洗。
使团上下一共七十八人,包括杂役婢女在内,居然连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那玄武卫低声道:“消息正在往宫里急传,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惊动女王陛下。”
正说着,王宫警钟蓦地长鸣,全城都听得见。
升天阁离王宫不算太远,声音响亮刺耳。
风沙回神追问道:“知道什么人做的吗?”
玄武卫摇摇头:“任主事正派人加紧追查,目前还没有结果。”
风沙忍不住叹了口气。
做下这件血案的人,只可能是云虚。
云虚刚从他手中要走一批女杀手,绝对够实力血洗东鸟使团,还牵扯不到自己身上。
如果成功嫁祸给别人,足以洗清她之前杀死东鸟副使的嫌疑,解脱她现在被囚于王宫的困局。
要命的是,别人绝对想不到云虚,他才是众人眼中嫌疑最大的那个。
辰流朝野定会拼命甩锅,没有人比他更适合背这口黑锅。
任松八成会来个顺水推舟,绝对只会帮倒忙。
早知道云虚为了解脱自己一定会嫁祸于人,只是没想到会嫁祸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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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暴风起
风沙很淡定的等着伏剑沐浴出来,招到她身边:“出了点麻烦,女王可能要派人拿我,等青秀回来你跟着她,她会好好待你的。”
伏剑瞪大眼睛,满脸不能置信。
风沙起身便走。
出门没多久,伏剑匆匆追了上来,手中抱了柄连鞘长剑,似乎份量不轻,跑得有些吃力。
风沙停下来等着。
伏剑紧咬着下唇,怯生生的瞧着他,也不说话。
风沙伸手摸摸她仍有些湿漉漉的头发,笑道:“小小年纪,不知道死有何惧。”
“风少,风少……”
一个玄武卫快步奔来,气喘吁吁道:“王宫禁卫围了升天阁,任主事下了严命,让我们立刻撤回玄武岛,不得擅出。”
风沙毫不意外。
任松当然不会帮他抗事。
不过,他好歹是四灵少主,要杀要剐也轮不到外人。
所以事到最后,四灵一定会出面维护。
麻烦在于,这将使他以及一直维护他的四灵高层,被人狠狠宰上一刀。
他被任松宰上一刀其实还算小事,四灵高层之间的利益分配动辄以国来计算,争得乃是天下大势。
任何退让都意味着常人做梦都无法想象的巨大损失。
连累帮他的人,情何以堪。
那玄武卫很快喘匀了气,沉声道:“风少您发句话,保证让流城翻个天。”
风沙淡淡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如果傻到和王宫禁卫硬拼才遂了某些人的心意。”
那玄武卫只是摇头。
风沙皱眉道:“我说话不管用了是吧?”
那玄武卫面露迟疑,低声道:“如果三天之内听不到风少的消息,有人会开始付出代价,直到风少完好露面为止。”
风沙笑骂道:“总算还没蠢到家。箭在弦上最具威慑,箭囊空了才会倒霉。去吧!”
玄武卫满脸苦笑,告辞退走。
风沙转向伏剑道:“既然不怕死,就跟我来吧!”
升天阁外,红坊最繁华街道全部净空。
一众披甲禁卫分作多层围住大门,最前面成雁形排好弓弩,中间架矛,后排持刀。
辰流以铸造闻名天下,禁卫所持的兵器自然皆属上等,明晃晃的成片耀眼,锋锐的寒意硬是冲淡了日照的温暖。
似乎只要一声令下,任何阻碍都会被生生推平。
禁卫首领刚要叫门,大门忽然打开,风沙施施然走出来。
禁卫首领姓黄,辰流王族,以往没少来升天阁,也没少和风沙打交道。
这会儿勉强板着脸,右手紧紧反握刀柄,沉声道:“想必风少知道我缘何前来,那个……请随我走上一趟罢~”
一番本该很强硬的话,愣是说的底气全无。
作为极端秘密的宗派,四灵之名一直是个禁忌,听闻的人其实不多,就算知道也不敢乱说。
各国高层,各大势力,大家族、大门阀,以及几个影响巨大的宗派才对四灵有所了解。
身为辰流王族,黄首领多少知道些情况,起码清楚风沙是四灵派驻流城的高层。
不怪他胆怯,实在是四灵的名声乃是血肉铺就。
只要惹上四灵,没有他们做不出的事,更没有他们不敢杀的人。
谁敢冒头便杀谁,直到无人敢做声为止。
蛮横狠毒残酷血腥,最近十年,留下的绝不是好名声。
一些骇人听闻的事情寻常人恐怕连做恶梦都梦不到。
幸好风沙忽然变得很好说话,黄首领很顺利的将他请上囚车……恐怕整个辰流都找不出几辆如此奢华的“囚车”。
除了拉车的马少了点,车厢稍微窄了点,内部装饰极尽奢华,各类物什应有尽有,香炉、摇扇、茶具、丝缎铺垫、百衲靠枕。
伏剑算是见过世面,毕竟升天阁乃是城内最豪华的娱乐场,装设用具也是异常华美名贵,进车厢后仍旧不免看傻了眼。
好一会儿才抓着个精致的摇扇给风沙扇风,虽然初春尚寒,越扇越冷。
风沙伸手在边窗底下摸了摸,掰开一个暗格,拎出一个封口的酒壶和一只酒杯,想了想又塞了回去,没敢喝。
升天阁位于城北最繁华的红坊,离王宫并不算远,出门便拐上直通王宫的主街。目前已经净街,路上空荡荡的没有行人,一行车马行进速度很快。
当然不可能从正门入宫,所以还要往西拐进一条边街,然后去到王宫侧门。
边街两侧几乎都是外宾馆,因为辰流出产精铸兵器的关系,大国小国乃至一些比较大的势力都在此设有驻地。
东鸟使团刚被血洗,自然风声鹤唳,沿途全都大门紧闭,墙头上探出不少脑袋,投射警惕的目光。
突然间,七八个陶罐从天而降,在马车旁边砰砰摔碎,焦黑的液体满地溢流。
“火油!”黄首领扯着嗓子尖叫道:“快散开!”
听得裂帛般崩响,散射来几道火矢,瞬间燃起一片火海,将马车完全吞噬。
从外面看马车已经被火海包围,从马车里面往外看,倒是有一个很明显的缺口,正对着一条蜿蜒的深巷。
风沙连想都没想,毫不迟疑的抱起吓呆的伏剑,猛地冲下马车,直奔巷口。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一圈火海刚好留个缺口,明显有人刻意为之。
就算是个陷阱,总比留在马车上烧死强。
目下一团混乱,火海与马车挡住了大半人的视线。
倒也不是没人瞧见风沙逃出来,要么正在拼命避开火焰,要么只看到一瞬闪过的黑影,辨不清是什么人。
原本押着马车的两个禁卫因为距离最近,就算忙不迭的逃开也瞧得分明,赶紧追上来。
结果才到巷口,又两个陶罐生生砸在眼前,吓得两人连滚带爬的逃开。
接着一道火矢,腾起火焰将巷口完全封堵。
风沙抱着伏剑在巷里转了两个小弯便跑不动了,两条膀子直打颤,赶紧松下伏剑。
后边墙上忽然跃下一个穿着青色劲装的蒙面人。
墙虽高,落地竟然全无声息,手中持剑,目视巷口,背着身子往风沙靠来,嘴上轻唤道:“是我。”
风沙猛地转身,讶道:“青秀!”
……
第十八章 暴风卷
“随我来。”
宫青秀收剑退到风沙身边,伸手牵住伏剑,另一只手拽着他的胳臂,往深巷钻去。
很快到了一所大宅院的后门,门没上锁,进去后下到一座地窖,地窖柜后一段很长的密道。
不光长,而且矮,必须半弯着腰,实在要人老命。
要不是佳人当面,风沙已经累的恨不能吐舌头喘气。
密道出口是流河北岸一处堤坝背面,旁边就是一座荒废的小码头,码头上一条翘首快舟,居然挂着巡城司的旗帜。
两个武卒打扮青年候在船上,目不斜视也默不吭声,等人上船后便摇桨启航,斜过船头,逆流驶往对岸。
已经封城净街,城内水道自然也被净空,所有船只不论大小全部靠到码头,只有巡城司的巡逻船才能畅通无阻。
这艘正好是巡逻船。
抵达南岸后,宫青秀当先下船,领头在错综复杂的巷弄里转了几圈,从后门进到一座毫不起眼的小院。
风沙对流城十分熟悉,发现这里位于巡城司的后巷,那个卖苦茶甜糕的夫妻摊离着这儿也就几个巷口。
院子不大,种了些菜,看起来与周围小院没有任何不同的地方。
屋内有些昏暗,宫青秀扯下蒙面,到桌边剔亮油灯,居然从柜子旁边扯来一张躺椅,铺上软垫和靠枕,嫣然道:“风少请坐。”
说着又去到旁边衣柜,抱出一张叠好的薄毯。
风沙使劲瞅着她曼妙的背影,以好似不认识的崭新眼光重新打量。
伏剑同样处于震惊状态,似乎还没回过神。
宫青秀回眸瞧见两人呆滞模样,不由噗嗤一笑,展露风情万种的一面,伸手扯着风沙的袖口,引他到躺椅上靠好,展开薄毯盖上。
“您先靠着休息一会儿。伏剑你去烧水,给风少泡杯热茶暖暖身子。”
伏剑如梦初醒,急忙忙跑去后厨。
风沙轻咳一下:“究竟怎么回事,能否说给我听听?”
“风少知道的,我刚才离开升天阁便是要见几位朋友。”
宫青秀语气很平淡:“是他们说您遇上麻烦,怕您信不过,所以让我去接您。”
风沙哦了一声:“青秀的朋友本事不小,这么快知道消息,还从王宫禁卫手中劫人,了不起。”
宫青秀咬咬下唇,红嫩的唇瓣微微发白:“事到如今,青秀不敢隐瞒。风少之所以落入困境,全怪青秀害了您。”
以充满歉疚的语气把事情大致说了。
是她的朋友让死士在升天阁偏巷杀人嫁祸给风沙,后来又在风沙亡妻忌日来人佯装袭击,目的都在引得风沙与迅翔商行斗上。
最终导致迅翔商行的码头被柔公主派巡城司封禁。
这些事风沙其实已经猜到,甚至猜到巡城司的王副卫跟她一伙的。
他觉得这伙人只是棋子,应该还有只黑手隐于幕后操纵。
今次从禁卫手中营救他的行动看似简单,其实光从路线看,就知道牵扯到很多暗桩,没有长时间经营是不可能做到的。
整个流城有这种能耐的势力,一只手都数的完。
如果有人在他眼皮底下发展到此等程度,他居然还不知道,这些年玄武主事就算白干了。
宫青秀垂首道:“本想仰赖风少对付迅翔商行,没曾想迅翔商行如此势大,害得柔公主出事,风少也遇难。青秀好生后悔。”
风沙忍不住问道:“青秀何以如此仇恨迅翔商行?”
他对宫青秀还算知根知底。
父母早亡,打小便进了升天阁,外出游历也是跟着宫大师,没理由和刚来辰流发展几年的迅翔商行结下不解的深仇。
宫青秀俏脸上浮现犹豫之色,思索少许,启唇道:“只是帮朋友的忙。”
“我就知道,青秀有心上人了。”风沙脸上带笑,眼中殊无半点笑意。
倒也谈不上吃醋,只是无法容忍寄予厚望的宫青秀脱出他的掌控。
“风少又乱说。”宫青秀红着脸摇头,似乎不愿多谈,岔话道:“不知风少往后有何打算。”
风沙故意叹了口气:“又是陷害又是利用,搞得我这么狼狈,除了跟你们联手一途,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宫青秀美露出羞愧神情,低着头不吭声,两颊霞红竟下溯蔓延至衣领内修长的玉颈。
楚楚动人的模样,令人根本不忍心苛责。
风沙转开目光:“事已至此,怨怪无济于事。你那些朋友挺有本事的,能否见上一面?”
宫青秀犹豫少许,摇头道:“这个青秀做不了主,风少暂且休息几天,这里很安全,食水也充足,尽量少出门。”
风沙目视她离开,默默靠回躺椅。
其实这次被请去王宫一定无惊也无险,辰流女王求也要求着他将事情一肩抗下。
只要他肯出面,那就是东鸟和四灵之间的事,怪不得辰流。
到时顶多在明面上闹腾一阵,辰流付出一些诸如水运份额之类代价,暗里由四灵买一部分单,最后不了了之。
麻烦在四灵替他出头之后,他和支持他的四灵高层一定会被人狠宰一刀。
不过,宫青秀一行人半途劫人,顿时把水给搅浑了。
今次这么利落的行动,一般二般的势力根本做不到,所以各方一定认为这是他有意为之,然后发了疯的揣测为什么。
也算因祸得福,终于由明转暗,起码不再缚手缚脚,事情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想到这儿,心里对宫青秀的怨怪忽然减轻不少。
……
禁卫遇袭,风沙失踪,果然吓到很多人。
流城本就紧绷的局势顿时更加绷紧,各方势力都开始拼命收敛,深怕在这要命的时刻惹上更要命的事。
所有人都能躲起来,唯独辰流女王不行。
如果没人背锅,东鸟使团几十条人命将由她承担后果。
云虚就在这种情况下被放出王宫,不但从二王子手里拿回了巡监部和巡城司,还获得母亲颁令“便宜行事”的谕旨。
在女王看来,被软禁在王宫内的云虚是最没可能屠杀东鸟使团的人,之前二王子说她杀害东鸟副使定是诬告。
就算心里存疑,也必须故作不知。
化解眼前这场危机才是首要大事,事实如何根本不重要。
凶手是谁都行,就是不能和辰流王室扯上任何关系。
……
第十九章 风中云
有了母亲的全力支持,云虚几乎就是辰流女王,无论做什么都可以先斩后奏。
于是第一时间就派兵围了两个弟弟的王府,实际上监禁了两位王子。
紧接着围了升天阁和迅翔商行,困住了流城玄武和朱雀。
通常情况下,哪怕辰流女王胆敢同时困住升天阁和迅翔商行,都会立刻激起四灵的猛烈反击,唯独云虚做就做了。
任松和朱雀主事再是气得跳脚,也得强行忍下。
云虚暗里身份是玄武副主事,他俩无权处置,只能等四灵上使到来。
云虚出手当真狠辣果决,迅速分割包围了玄武、朱雀和两位王子,整个流城再没有任何势力有胆子有实力搅她的局……除了风沙。
风沙以为自己已经由明转暗,所以当云虚突然推门进来的时候,眼睛顿时瞪得比铜铃还大。
云虚那对眸波行如秋水,异常明媚动人。难得没有蒙面,甚至还穿着宛如云霞般美丽的锦绣宫装。
袖如流云,长裙迤逦,以最优雅的姿态轻盈的走来,说不出的超群脱俗,高贵的气质随香气扑脸,令人不敢直视。
这时的她充满自信以及由骨子里透出的高傲,与之前被迫写下羞书那时判若两人。
伏剑正卖力给风沙揉肩,发觉有人推门,立刻拦到风沙前面,见来人容貌,不由一愣,失声娇呼:“柔公主!”
似乎被云虚的高贵气质与丽色所震慑,语气说不出的惊颤。
云虚淡淡瞟她一眼,美目瞧往风沙:“以为躲起来我便找不到你么?”
风沙从惊讶中恢复冷静,由躺椅上坐直,轻轻拍拍伏剑肩膀,柔声道:“你先出去,我和公主有话要说。”
伏剑点点头,向云虚福身一礼,出去带上房门。
风沙收敛表情,木然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云虚带着胜利者的微笑:“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风沙垂目不语。云虚突然现身,的确大出预料,导致他有些沉不住气,竟问出这么幼稚的话。
云虚挨他身边坐下,似乎想表现亲昵一点,虽然这种亲昵很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我是特意来感谢你的。”
“不必。”
风沙并非省油的灯,立刻还以颜色:“望东楼那些女杀手你付了代价,咱俩是公平交易,货银两讫。”
代价是指云虚写下的那张丢死人的字条。
提及望东楼是表明他已经看破云虚的手段,知道是云虚屠杀东鸟使团并嫁祸给他。
云虚脸色微变,旋即恢复如初:“如今是我找上你的门,不是你找上我的门,对吗?”
风沙轻哼一声:“不劳提醒,知道你现在占着上风。到底想怎样?”
云虚语气转柔:“我知道错了,不该和你分手,更不该去找任松。求你原谅我好不好。”
风沙苦笑道:“我能说不吗?”
云虚嫣然道:“不能。”
什么叫绵里藏针,扎人真疼,这就是了。
风沙叹了口气:“我早就答应仍当你是情人,你还想要我怎样?”
云虚转来俏脸,美眸凝视他的眼睛:“不管当时态度如何,你终究出手相助。如果没有望东楼,我已经完了。”
“听着情真意切,我差点信了。”
“不信算了。”
云虚恢复一贯的冷淡神情:“我能找到你,因为我早就知道宫青秀身后那伙人,这座小院就是我提供的。就像望东楼不知道你一样,他们也不知道我。”
风沙愣住,这下真的吃惊不小。
吃惊的并非云虚说的话,而是云虚的态度。
云虚其实完全没必要向他透露这事,难道纯粹想要表达善意?
“这伙人对迅翔商行抱有深仇大恨,为了报仇,什么都豁得出去。我让人设法加入他们,成功取得信任。这次也是我的人通知他们从禁卫手中劫走你。”
风沙暗暗点头,难怪动作快的惊人,原来是云虚的情报网发挥作用。
“他们并不清楚朱雀的存在,单纯认为迅翔商行后台太硬,硬拼毫无胜算,于是想到找个后台更硬的人,来个鹬蚌相争,他们渔翁得利。”
“于是就找上了我。”风沙哭笑不得:“怎么听着更像你的作风?”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这个小妞在搞鬼。
云虚云淡风轻的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可以开始怪我了。”
事已至此,怨怪除了发泄情绪,于事无补。风沙叹气道:“宫青秀和这伙人到底什么关系。”
云虚露出个玩味笑容:“说了你不要吃醋。”
“放心,我对宫青秀没有那种想法。”
“是吗~”
云虚似笑非笑道:“宫青秀和王副卫有婚约在身,一直不敢公开。她承载了太多期望,不太可能嫁给一个小小的巡城司副卫,但不妨碍她帮爱人报仇。”
婚约?风沙倍感意外。宫青秀和人订婚,什么时候的事?
云虚轻笑道:“你要是吃醋,我帮你解决,保证宫青秀怪不到你头上。”
风沙就算想干掉王副卫也不会傻到通过云虚,轻哼道:“虽然年龄上不是,实际上我将青秀视若己出,就算心里不舒服,也不至于干掉她的心上人。”
听他睁着眼睛胡说八道,云虚噗嗤失笑:“有哪个父亲天天调戏自己女儿的,当我不知道你和宫青秀多亲密?哼,你对她比对我好多了。”
风沙哟了一声:“难得还会吃醋,很好,继续保持。”
他的确对宫青秀呵护备至,比疼亲生女儿还疼她,倒不是真把她当成女儿,更多是寄望她的潜力在未来开出美丽绚烂的花朵,结出甘美香甜的果实。
如果升天阁的首席是宫青秀的师姐宫青雅,他一样会对宫青雅投注同样的心血和感情。
云虚脸蛋浮起红晕,啐道:“谁吃醋了,你不是不拿我当情人吗?”
风沙笑道:“你不是感到后悔,跑来道歉吗?我勉为其难,接受就是了。”
云虚正色道:“既然接受。那么你我还是情人?”
打进门开始,无论软话硬话,威胁还是坦诚,其目的从没变过,就是让风沙此刻没有摇头的余地。
……
第二十章 云卷风
风沙叹了口气:“我说小美妞,你又找我要什么?”
小美妞是他给云虚起的昵称,当然只有他敢这么叫,换做另外一人,保管立马被云虚割掉舌头。
如今唤来,等于同意恢复两人的关系。
云虚俏脸上露出些许微不可查的羞涩,不过转瞬即逝。
人往风沙靠近了一点,肩侧轻轻碰上他的肩侧,柔声道:“血洗东鸟使团的事,你要认。”
虽然被一个大美人亲密的挨着,风沙偏偏没有任何旖旎的感觉,苦着脸点头。
“我那三弟最近有些不安分,你帮我看住他。”
风沙犹豫少许,缓缓点头。
“看住”一个普通人当然很容易,“看住”一个王子就麻烦了。
“不让你白做。”云虚微笑道:“宫青秀和她身后这伙人就送给你了,我保证有人会全力协助你的。”
有好处总比没好处强,风沙继续苦笑,也没傻到去问那人是谁。
这个小美妞想说就会说,不想说问她也不会说,反倒给人家讥讽的机会。
云虚满意点头,盈盈起身:“一码是一码,之前欺辱我的事,我会牢牢记着。”
风沙忽然笑了起来,双瞳幽芒激闪:“放心,我会让你记上一辈子。”
云虚顿时感到一阵莫明的心虚和胆怯,不由小声道:“真生气了?”
她这趟又是陷害又是栽赃,甚至堂而皇之打上门来,的确有些过分。如果风沙真记恨上,恐怕往后会有大麻烦。
风沙那对魔瞳盯上云虚的眸子,透射的精神异力足以给人造成极大的威压。
“不准你打宫青秀的主意,谁动她我动谁,明白吗?”
他在宫青秀身上投注了太多心血,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云虚明眸有些恍惚失神,着了魔似的点头。
这还是风沙头次向她发出如此严厉的警告。
今次绝对算得上侵门踏户,把风沙给得罪狠了,人家连句抱怨都没有,居然为了宫青秀发飙。
云虚心里忽然有些酸酸的,回神冷笑:“放心,你当宫青秀女儿般疼爱,我也可以,待到她和王副卫大婚那天,我亲自主持好了。”
她认定风沙对宫青秀别有企图,一番话说的阴阳怪气,摆明气人。
风沙眸光幽幽发亮:“不准你不再碰她,否则新账旧账一起算,到时可不是写张条子那么简单了。”
云虚俏脸上浮现既羞且恼的神情:“哼,告辞。”摔门而去。
过不一会儿,伏剑进来给风沙倒上热茶。
风沙靠回躺椅,让伏剑给他揉脑袋。
无论谁遇上云虚这种女人,迟早都会脑壳疼的。
风沙睁着眼睛发了阵呆,忽然说道:“你去巡城司见吴捕头,问问我要查事怎样了,说了便记下。如果他言辞闪烁,你立刻到柔公主面前说他几句坏话。”
伏剑乖巧点头,心里有些不解,柔公主不是才走吗?为什么刚才不直接跟她讲?
伏剑走没多久,风沙起身抖抖衣衫,从后门离开。
玄武干的就是内卫和查奸,作为流城玄武的建立者,怀疑是他不假思索的反应,谨慎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
尤其现在这种时候,他不希望自己某些行踪被任何不相干的人知道,包括伏剑。
风沙回来很快,伏剑也不慢,进门将情况说了。
吴捕头直言事情没有办好,要查的那个人没有查到,态度还是很陈恳的,甚至算得上谦卑,搞得伏剑很不好意思。
人家年纪远大于她,还是一位捕头,竟把她这个小婢女当主家小姐那般对待,好像仆役一样。
风沙笑了笑,暗骂老滑头。
吴天浩这是一种既不帮忙也不得罪的态度,打算拖过这段时间再说。
最近几天连逢剧变,云虚先被囚禁于王宫又重新出来掌权,甚至权利更大。
换做寻常人或许搞不明白状况,混官场的心里大都很清楚,大落大起之后必定会有个坎,跨过去了扶摇直上,跨不过去万劫不复。
除非已经钉死在哪一边,否则这时候选边站是极端愚蠢或者极端睿智的行为,结果完全取决于最后的胜负。
吴天浩或许想更进一步,但并不想拿命来换,尤其牵扯王室,动辄全家株连。
伏剑也是年幼,没人家老于世故,被哄得晕乎乎的,弄不清这算不算言辞闪烁,也就没去公主府告状,听完就跑回来了。
风沙才不信吴天浩什么都没查出来,不过这件事并不急在一时,他无非想绕过宫青秀和云虚,通过多种渠道探查宫青秀那伙人的背景。
这个杀害朱雀卫并陷害他的随从就是个很好的切入点,死人是无法替人保守秘密的,多少能查出点有用的东西。
既然吴天浩运气好碰上伏剑心肠好,算他逃过一劫罢~
伏剑一面给风沙揉脑袋,一面偷偷盯着他的侧脸,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其实她才出门就遇上了云虚,云虚似乎知道她会出来。
她从未见过高贵冷漠的柔公主这般和颜悦色,以最轻柔的语气,下达不可违逆的命令。
“你必须全心全意侍奉他,哪怕他让你对付我都要毫不犹豫的执行命令,要做他身边最贴心最可靠的女人。如果非要定个时间,那就是到死为止。”
作为自幼培养的密谍,伏剑当然不像面上那样幼稚单纯,心里跟明镜似的。
柔公主平常肯定不会动用她,甚至不会再联系她,只会在最关键的时刻,通过她带给风沙致命的一击。
内心十分抗拒,可惜别无选择。
风沙恰好也在想云虚。
这个小美妞坏的很,标准的蛇蝎美人,唯有一处他挑不出半点毛病,那就是答应的事从不虚言。
她说让打入那伙人的奸细帮助他,应该很快就能得到应验。
之前他想见宫青秀背后的人,宫青秀顾左右而言他,连话都不肯接,显然知道她那些朋友根本不打算见他。
有了云虚的许诺,奸细很快会起作用,设法让这伙人现身。
他还真想见见那个王副卫,倒要看看这家伙到底何德何能,居然能让宫青秀倾心。
……
第二十一章 情敌?
第二天清晨,风沙吃了几块点心,捧着杯热茶靠在躺椅上消食。
宫青秀忽然来了,还带着一个魁梧的男人,不但亲自替他开门,而且落后半步,不敢与他并肩。
宫青秀拥有众多簇拥,对外一直保持很高的姿态,走到到哪都是众星捧月,哪怕对王子都不假辞色。
这本是风沙才有待遇。
风沙起身相迎:“这位是?”
宫青秀略微低头,美眸低垂,不敢瞧他,两颊浮起羞涩的红晕。
“鄙人王龟,青秀的朋友。”
这人年纪不大,模样还算英俊,很有些男人气概,不过和宫青秀站在一起并不般配。
也是宫青秀太过出色,还真难找到和她般配的男人。
“原来是青秀的朋友,请进请进。”
风沙笑容满面:“伏剑还不去泡茶,青秀你愣着干什么,客人来了也不招呼。”
宫青秀轻咬下唇,显得有些紧张。
两人关系十分微妙,风沙从没表达过追求的意思,但要说对她一点想法也没有,实在也不太可能。
当下这种情况,她真担心两方发生冲突。
风沙体贴道:“这样,你去后厨准备些下酒菜,待会儿一起喝一杯。”
宫青秀偷瞄他一眼,轻轻点头。
风沙转向王龟笑道:“诶~还站着干什么?都是朋友,千万别客气。”
伏剑这时端来热茶点心。
宫青秀赶紧使个眼色,带她去后厨。
王龟明显不耐跟风沙废话,坐下后直接转入正题。
此来便是邀请风沙加入他们。
在王龟看来,风沙一直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上,这次被他们营救,还处在他们的“保护”之下,所以在心态上有种优越感,姿态摆得很高。
风沙听了一会儿,暗自摇头。
王龟单纯认为他是个搭上公主关系的富豪,话里话外颇有些瞧不起的意味。
一件用来攻击迅翔商行的武器,直接利用就是了,何必拉入伙?
应该是宫青秀说了不少好话,这才给他一个加入他们的机会。
也正因为宫青秀的态度,导致王龟对他充满敌意,似乎憋着劲想要压过一头,更隐约透出施舍的味道。
这种心态下,说话自不免刺耳。
风沙不觉气恼,反而感到好笑。
这伙人就是一群提线木偶,以为每个行动都是自己想做的,其实根本是云虚在后面扯线。
整件事相当复杂,牵扯甚多,他们只看到了最表面那一层,居然还以为掌控全局。
井底之蛙,不值一怒。
王龟费半天口舌,风沙只是微笑。
这令人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王龟几乎拂袖而走,想到宫青秀才强压下脾气,暗忖给你爆点猛料,让你也长长见识。
“不妨告诉你,迅翔商行的后台便是两位王子。”
风沙听得一愣。
迅翔商行的后台分明是朱雀是玄武是云虚是他,反正绝不会是两位王子。
说实话,他俩目前还不够格。
王龟见风沙的表情终于起了变化,露出个“总算把你小子吓住”的得意笑容。
“柔公主重新掌权便立刻围了两位王子的府邸,足以说明一切。”
风沙更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只要迅翔商行完蛋,两位王子便逃不过罪责。到时你也有功劳,柔公主定会高看你一眼。”
风沙哭笑不得,他用得着云虚高看?面上作惊讶状:“你是说柔公主借机打压两位王子?”
王龟微微一笑,故作神秘道:“我们能从王宫禁卫手中救你,自然也能知道一些寻常人不知道的事。”
风沙吸吸鼻子,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云虚安插的那个奸细真特么能胡扯。
因为两位王子是迅翔商行的后台,所以打击迅翔商行就能波及两位王子,使云虚在王位争夺中占得上风。
听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起码逻辑是通的,王龟这伙人也就信了。
于是迅翔商行私贩兵器的证据,在他们看来奇货可居,为了和云虚直接搭上线,王龟便跑来找他。
其实打一开始就是云虚调王龟出城查这船私货,这件事她想捅开,随时都能捅开。如今仍旧留着,要么时机未到,要么还在布局。
这伙人明显受到了误导,作出了完全错误的判断,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那奸细也算两全其美,一番看似很有道理的胡扯,既替他和这伙人拉上关系,也没甩开自己的主子。
风沙沉吟少许,婉拒道:“兹事体大,请容我想想。”
他不是拒绝王龟,而是敲打那个奸细。
云虚对他有许诺,还轮不到一个小奸细在那儿卖弄聪明。
在王龟看来,这就是给脸不要脸了,冷冷道:“青秀说风少是个聪明人,千万别做不聪明的事。”
“王兄误会了。”
风沙淡淡道:“上次递张条子请柔公主派几个侍卫,结果事后挨了顿训斥,这回又逃脱王宫禁卫的押解。别说引荐,现在我都不敢见公主。”
既然人家认为他是个搭上公主关系的幸进之人,那就干脆顺水推舟。
一番拒绝的话出乎预料又在情理之中,完全符合人家对他的看法,保证想发火都找不到理由。
王龟果然有些傻眼,嘴巴张张又闭上,愣是说不出话。
递条子要侍卫是帮他查案,从禁卫手里劫人也是他们干的,导致风沙如今没法引荐公主。
人家之前又不知情,所以根本怪不着。
怎么像是他们自己挖坑埋自己?
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偏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宫青秀忽然端了两盘冷碟和一壶温酒从后厨过来,搁在桌上,分别给两人满上酒杯。
来的很是时候,算是及时化解尴尬。
风沙冲她笑了笑,举杯向王龟敬酒。
王龟理都没理,起身道:“看在青秀面上,风少在这里考虑多久都行,也就一天三顿饭的事,我们还管得起。告辞。”
宫青秀眸中透出不满的神情:“风少是升天阁的东主,也是青秀的朋友,更是青秀的恩人,他爱住多久住多久,轮不到王副卫代青秀给他面子。”
自己的未婚妻居然向着别的男人说话。王龟自然又羞又恼:“恩人还行,不是恩主就好。”
……
第二十二章 前因后果
宫青秀玉容转冷,幽幽道:“原来在你心中,青秀如此不堪。若无别的事,请你离开。”
宫青秀性子和顺温柔,很少动怒,王龟首次得见,不禁愣了愣,旋即更为恼火:“你什么意思?”
宫青秀不悦道:“请你离开。”
王龟瞪起双眼:“跟我走。”伸手去捉宫青秀的手。
一直没做声的风沙蓦地抬头,眸底幽光剧盛如腾火。
那对魔瞳似乎充满异样的魔力,像是直接投映在人的脑海里,引导你看见他想让你看见的东西,产生他想让你产生的情绪。
王龟心中升起莫明的恐惧。
就好像将一个恐高的人突然扔到无底深渊跟前,濒死的大恐怖感会令人瞬间眼晕腿软,连一步都迈不动。
幸好这种感觉转瞬即逝。
王龟猛地回神,只觉得手足发软,浑身发颤,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仍留存于灵魂深处的恐惧,竟使他不敢往前挪动半步,仿佛眼前的宫青秀就是深渊的化身。
王龟勉强定神,发出一声带着颤音的重哼,然后扭头便走,潜意识里只希望离“深渊”越远越好。
宫青秀目送他离开,直至背影瞧不见,方才幽幽叹了口气,别过俏脸凝视风沙,低声道:“都怪青秀不好,让风少难堪。”
“没事。”
风沙神情略显倦怠:“青秀和这位王副卫的关系似乎并不一般,能否跟我讲讲?”
宫青秀低头咬唇,美目流露出复杂的情绪:“王家于我有大恩,不能不报……”
原来宫青秀的父亲曾是前朝一位高官,因获罪于皇帝,一家百余口,男丁斩首,女眷流放。
其时朝纲混乱,大厦将倾,各地叛民乱军四起。流放到半途,押送的官兵便被一伙盗匪击溃,一众女眷要么被杀要么遭劫。
宫青秀的母亲带着女儿拼命奔逃,眼看就要被追来的盗匪捉住,王龟的父亲领着一群壮丁冲来杀散盗匪,救下这对母女,并带回自己的庄园。
王龟的父亲侠义心肠,为人正派,并不挟恩求报。宫青秀的母亲感激涕零,为了报恩,也为了女儿好,就把年幼的宫青秀许给同样年幼的王龟。
母女二人也就在王家庄安顿下来。
宫青秀这么漂亮,可想而知母亲之绝色,终不免惹起王龟之母的嫉妒,趁着丈夫出门在外,狠心将她们母女赶出庄去。
一位母亲带着年幼的女儿在乱世中挣扎求活,期间斑斑血泪自不必提,勉强撑了一两年,终究还是撑不住。
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就要活不下去的时候,碰上归国途中的宫大师,收下这对可怜的母女,带她们来到辰流安居。
因为受到太多的苦难折磨,宫青秀的母亲没过几年安稳日子便撒手人寰。
临终前反复叮嘱,让女儿长大后一定要返回王家庄报恩。
宫青秀惊才绝艳,人又刻苦,最终接下宫大师的衣钵。
就在去年底,升天阁一场表演之后,她遇上了作为宾客出席的王龟,并认出王龟身上的玉佩。
那是父亲仅存的遗物,她母亲当作王龟与她结亲的誓证和王庄主互换了一块玉佩做彩礼。
两人玉佩一对,便既相认。
宫青秀这才知道王家庄已经在多年前被彻底摧毁。
王龟寻着仇家的踪迹于各地辗转数年,最终找来辰流,途中结识了几位情况类似的伙伴。
几人经过多方调查,最终确定仇家是迅翔商行。
这个商行多次改头换面,在不同的地域经营,打着不同的招牌,唯有私底下伤天害理的生意从没停过。
除了走私各类违禁品,还贩卖人口,训练奴隶……恶行累累,罄竹难书。
王龟为了报仇加入巡城司,在一众伙伴的全力协助之下,很快晋升为副卫。
宫青秀肩负着恩师的遗嘱和升天阁的希望,不可能和王龟成亲,但同样想为王庄主报仇,于是在王龟的介绍下,加入了这个小组织。
迅翔商行在辰流势力太大,连续几次挫败之后,王龟希望升天阁相助。
升天阁早已不属于宫青秀,不管做什么都不可能绕开风沙。
宫青秀挣扎许久,无法拒绝王龟的苦苦哀求,更没法坐视王庄主的血仇不理,终于点头同意。
于是有了之前的死士杀人嫁祸,王龟旋即以巡城司副卫的身份找上升天阁,要走尸体,打算把案子攥在自己手里,挑起风沙与迅翔商行之间的对立。
没曾想第二天就被急调出城。
宫青秀担心王龟遇上意外,偏偏师姐们忽然不见,只好求风沙从公主府上要了几名侍卫保驾。
然后伙同另外两人在风沙的亡妻忌日,装成迅翔商行袭击,延续定好的计策。
风沙果然让柔公主封了迅翔商行的码头,紧接着又有好消息传来,王龟查到迅翔商行监守自盗一批兵器。
还没来得及高兴,情势突然间接连大变,搞得一伙人糊里糊涂。
柔公主莫名其妙被囚禁于王宫,结果遇上东鸟使团遭遇血洗,莫名其妙被放出来,又轮到风沙莫名其妙被王宫禁卫押走。
他们很快得知消息,在宫青秀的坚持下设法营救。
直到昨天,大家决定通过风沙进见大权在握的柔公主,把罪证直接交给她,以此摧垮迅翔商行……
宫青秀低着头细声讲诉,脸颊滚烫,两边红霞上勾耳尖,溯至颈下,羞愧之意,溢于言表。
风沙静静听完,起身搬来张凳子,扶她坐下,微笑道:“你和你母亲欠人的恩情,我来还。那伙人想报的仇,我帮他们报。就一个条件……”
宫青秀讶然抬头,双目射出难以相信的神色。
“我希望你和王副卫断掉关系。”
风沙转开视线,淡淡道:“并非想阻你姻缘,实在是这位王副卫配不上你。”
宫青雅露出动人的柔弱神情,显得异常犹豫。
风沙轻声道:“你可以慢慢考虑,甚至可以和王副卫见面商量一下,问问他的意见。什么时候想好了,和我说上一声,剩下的事,我来办。”
……
第二十三章 风起云涌
宫青秀听得愣住,使劲打量风沙,好一会儿摇头道:“风少或许不知道迅翔商行势力多大,我已经对不起您,不能再继续害您。”
“有些事你不知道。”
风沙笑了笑:“迅翔商行能在辰流立足,我出过很大的力。想搞垮他们,肯定比王龟那伙人瞎闹容易。我的损失是很大,不过为了你,我觉得挺值的。”
宫青秀忽然抬头,直勾勾的瞧着他,一对美目莹莹作闪,脸颊烫红的惭色似乎收敛将尽,只剩淡淡的两抹羞涩。
许久之后,垂首轻嗯一声。
风沙在宫青秀身上投注了太多心血,没有再来一次的勇气,也没有那个时间,所以不管付出多大代价,都要硬撑到底。
他对迅翔商行私下做的生意并非一无所知,其实相当不满。
四灵在他被放逐之后变得越发激进,更强调扩张势力而不问手段。整体氛围摆在那儿,他自保尚且吃力,哪敢没事挑事。
这次为了宫青秀,加上已经和四灵产生裂痕,本就无路可退,干脆以此为契机,拼尽全力周旋,看能不能破开一线生机。
他在流城十年,一直苦心经营,不管遇上什么麻烦,从来没有动用过真正的本钱。
更多是像吴捕头这样,为了解决眼前的麻烦,现拉进来一个人,在过程中考察考验。
如果发现各方面条件都合适,就会默默积攒下来,于幕后给予支持,使之发展壮大。
十年不懈的沉淀,使他拥有一张遍布流城,进而覆盖整个辰流的大网。几乎无孔不入,无所不至,甚至……无所不能。
……
不过两天时间。城门开了,净街撤了,码头继续上货卸货,流河上又布满大小船只,红坊重新热闹起来,大街小巷涌上人流。
东鸟使团刚刚被血洗的事情忽然好像被人彻底遗忘,普通百姓不明所以,仍不免人心惶惶。
不过,该知道的人几乎全松了口气,晓得危机已经渡过。
风沙愿意抗起这件事,那就变成了四灵和东鸟之间的事,辰流顶多付出些代价,再就是面子上会被东鸟狠削一顿。
除此之外,不会有更大的麻烦。
云虚将升天阁和迅翔商行外面的武卒迅速撤走,也同时撤去对两个弟弟府邸的包围,回宫缴令。
一切恍如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私下里,任松不敢再有任何动作,憋了一肚子火,就等上使来后告黑状。
他想安生等上使到来,风沙可不想。
辰流朝廷忽然刮起一阵急风,希望单独设立水道关口,杜绝日益猖狂的走私之风。
一开始声音很小,只有几个不起眼的官员似乎随口提提,大家都当笑话看看,几天之后忽然震惊朝野。
辰流国相联合近十位重臣勋贵,几十位中阶官员,近百位低阶官员,一齐上书女王。
魏相国声情并茂细数走私的危害,称严查走私势在必行,必须单设清水部,专管水运缉私,否则将有亡国之祸云云。
他们居然还联名保举三王子为清水部司监。
相比一直执掌重权的柔公主和一贯高调的二王子,三王子几乎从来不凑热闹,甚至连王府都很少出,尤其在朝廷上毫无存在感,这么突然间石破天惊?
群臣只是震惊,揣测是不是三王子也打算争王位,已经获得了多少支持等等。
任松只剩震恐。
他和朱雀主事是最清楚其中奥妙的寥寥几人。
流城四灵最大的收入来自迅翔商行,迅翔商行最大的收入便是走私,占了全部获利的七八成之多。
其中超过一半需要缴给四灵,剩下由流城的玄武朱雀白虎三家瓜分。
水道码头一直都归巡城司管辖,只要云虚默许,什么事都不是事。
如果新设水道关口,等若直接痛击流城四灵的命门。
一旦走私完全断掉,他和朱雀主事最好的下场就是尽快拔剑抹脖子,还能图个干净利索,免得受到上面严惩。
任松早先打算以二王子取代云虚,从来没有把三王子放在眼内,没曾想三王子居然获得这么多人一致保举,说明玄武失去掌控辰流局势的能力。
任松第一时间便认定这是辰流女王的意思,否则谁还能动员这么多重臣勋贵?
他和朱雀主事短暂碰了个头,定下先礼后兵的对策。
任松旋即动身找云虚。云虚肯定不乐见三王子出头,这次怎么也会站他一边。
朱雀主事则回去梳理情报网,看看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这么大的动静,事前竟一无所知。
除此之外,两人还一致决定调白虎入城。
白虎专门负责强袭和暗杀,不参与四灵任何日常事务,平常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一旦动用白虎,说明四灵不打算跟人讲道理了,白虎的尖牙利齿就是道理。
如果辰流女王最后不肯驳回这道奏疏,那么流城注定陷入血雨腥风。
任松去找云虚又扑了个空。
这次倒不是云虚不肯见,她正在风沙这里。
伏剑没在,她每天都要回升天阁,跟在宫青秀身边学剑。
屋内只剩风沙和云虚。
云虚美眸中正闪动着噬人的怒意,冷若冰霜的脸庞竟然有着极端冷酷的美感,令人望之不舍转目,偏又刺得眼睛生疼,不敢直视。
“我要你帮我看着三弟,你就这么帮我看着他?”
风沙苦笑道:“自上次你来,这才几天时间?哪有这么快的。”
“我不管,你答应了没做到,就是你的错。”
风沙继续苦笑。谁要两人现在是情人关系呢!这小妞非要胡搅蛮缠,还真的拿她没办法。
云虚又道:“你给我想办法,不然我去……”本想说找任松。
风沙眸光忽锐,刀尖般扎人。
云虚立刻改口:“不然我就不走了。”
她心底还是挺惧怕风沙的,起码不愿为点口舌小事惹人家不快。
风沙垂目道:“别着急,坐下说。”
云虚不满的冷哼一声,还是挨他身边坐下。
“冲我发火没用,这事源头不在我,也不在三公子,在你娘。”
云虚微微一怔,露出深思的神色。
……
第二十四章 辰流女王
“你以为之前那个‘便宜行事’的谕令是白拿的?动静搞那么大,难道不知道有双眼睛盯着你,看你有多少实力,敢做什么事。”
风沙凑嘴到云虚晶莹的耳廓边,轻轻道:“嚣张过头就是祸。记着,你还不是女王,你娘才是。”
云虚倏然缩回脖子,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你什么意思?”
风沙耸耸肩:“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王族的亲情你比我更清楚,别以为你娘最疼你,就不会把你往死里折腾。”
云虚玉容上笼罩不散的霜气渐渐化冻,重新展露清丽脱俗的一面,嗔道:“反正我不甘心,你要给我想办法。”
风沙斜眼道:“你会没办法?是又想找我要什么了吧?”
云虚忽然凑近俏脸,下巴几乎抵在风沙肩上,冲着耳朵呵气如兰,柔声道:“只要你帮我渡过难关,我跟你的关系可以更近一步……我说的所有方面。”
风沙嘿嘿一笑,伸手去摸她的脸蛋。
云虚倏然躲开,冷冷道:“我就当你同意了。现在是不是可以找你要些什么?”
“我是真心劝你别乱动。”
风沙摇头道:“算了,让你交出哪怕一丁点权力你都会跟我拼命。”
云虚嫣然道:“这就是我喜欢你的原因,我喜欢又聪明又有实力的男人。”
风沙哼哼道:“想要什么直说。这次可不能吃我的饭还砸我的锅。”
“只要你一直聪明又有实力,我黄云柔保证无论做什么事,一定会考虑你我之间的感情。”黄云柔是云虚的真名。
风沙有些哭笑不得。这算什么保证?听起来毫无诚意。
云虚话锋一转:“我需要朱雀主事为我办点事,短时间之内必须对我言听计从。”
风沙嘴巴张开,愣是合不拢,好一会儿才嚷道:“我为什么要帮你这个忙,真以为自己美得惨绝人寰,没你不行啊!”
云虚听得美眸光彩流转:“听你的口气,只是不想帮,不是帮不了。”
风沙立马闭嘴,连眼皮都垂了下来。
云虚忽然往他凑近一点,以前所未有的娇柔语气道:“这样,我同意宫青秀也做你的情人,以后待她便如亲姐妹一般,你看怎样?”
风沙本来下意识拒绝,嘴张到一半又闭上,想了想道:“这可是你说的。如果你以后反悔,待她不好怎么说?”
云虚横他一眼:“你上次说什么来着?当她如亲生女儿一般疼爱,呸~”
风沙居然没有脸红:“我问你话呢!”
云虚娇哼道:“我找机会当众认她做妹妹,你满意了吧!”
风沙连连点头,亏她这么快想出这么靠谱的主意。
云虚冷下俏脸,似乎又蒙上层寒霜:“现在可以说了吧!”
风沙清咳两声:“朱雀主事在流城有个小情人,给他生了个儿子,且是独苗。”
云虚美目耀亮起来:“不会这个小情儿将来也是我的妹妹吧?”
风沙干笑道:“当然不是。那独苗也不是朱雀主事的亲生儿子,孩子真正的父亲在我手里。”
云虚愣了愣,啐道:“你倒是什么下三滥的事都做的出来。”
“不是我安排的,我也是事后察觉。”
本来是一个很好的筹码,完全可以在某种绝境时用来翻盘,现在不得不拿出来送人,当然心疼肉也疼。
风沙脸色不太好看,像是被人用刀狠狠割了一下:“别忘了玄武负责内卫,这是我的本职,咳,之前的本职。”
“说的好听。”云虚不屑道:“为何私瞒下来?这叫以权谋私。”
风沙叹气道:“朱雀主事不能生育,年纪又大,我怕他受不了这种打击,何况这种事你叫我怎么跟他讲。”
“我姑且先当真话听。”云虚根本不在意旁枝末节:“人我要定了,你赶紧交给我。”
风沙苦笑连连,将身份和住地说了。
云虚忽然伸手在他膀子上重重揪了一把:“我会好好记着今天的。哼,告辞。”
风沙疼得龇牙咧嘴。
云虚刚走,一个幽幽悠悠,惹人遐想的动听嗓音忽然自后方响起。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当着我的面调戏我的女儿,还给我扣下好大一口黑锅。”
云虚的母亲便是辰流的女王,她比女儿更早到来,一直在里间倾听两人交谈。
风沙赶紧起身转身,赔笑道:“夫人勿怪,风沙知道错了。”
辰流女王全身都笼罩在黑斗篷里,并没有带面纱,遮帽的帽檐特别宽大,本身遮住了大半脸庞,遮帽的阴影又遮住了眼睛和鼻子。
仅仅露出那比樱瓣还要鲜嫩水灵的嘴唇,以及光润柔腻并体现完美弧度的下巴,便知是一位充满动人韵致的风情美人儿。
樱唇轻轻启合,仅用眼睛看,似乎都能看见香息暗吐:“密报说白虎已经分散潜入城内,估计马上就会向我逼宫。接下来你还想干什么?”
风沙眉头重跳几下:“夫人放心,我保证不会逼他们鱼死网破。”
“我想知道你要做什么,不想听你的保证。”
“我要掌控辰流的走私,就算控制不了全部,至少一半。”
女王沉默少许:“你在我面前说这个,觉得合适吗?”
风沙干笑道:“不合适,但我还是要说。走私的渠道,夫人也管不了。四灵控制和我控制有什么区别?”
“我惹不起四灵,惹得起你,这就是区别。”
风沙只能闭嘴。
女王轻叹口气,柔声道:“我只能暂时答应你,至于能撑多久,我不知道。”
风沙面露喜色:“不敢欺瞒夫人,我打算联合隐谷。辰流将不复四灵一家独大的局面。”
女王愣了愣:“这是背叛,四灵不会放过你。”
风沙淡淡道:“不背叛他们就会放过我?”
女王陷入沉默。
风沙忽然笑了起来:“师尊带着四灵和隐谷斗了一辈子,我却要和他们做朋友,的确很讽刺。”
隐谷也是个秘密宗派,甚至比四灵隐藏更深,也和四灵一样从不现身明处,只在暗中影响天下大势。
……
第二十五章 跳蚤咬人
自从风沙的师尊去世,隐谷几乎全面压制四灵。
当然也有少数地方,一些边缘的势力,四灵的势力大于隐谷,比如辰流。
“你愿意放隐谷入辰流,我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只要你撑的下去,我就撑的下去。”
女王悄无声息的走到门口,顿了顿步子:“云柔毕竟是我的女儿,看在我的面上,你无论如何都要给她留条活路好吗?”
“我倒希望她能看在夫人的面上,无论如何给我留条活路。加上这次,已经是第三回了,哪回不把我给折腾的够呛。”
“那是你好心饶过她,否则她绝不止死上三次。”
风沙苦笑道:“就算她当面给我一剑,我也不还手,只当夫人没救过我。”
女王嫣然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风沙脸上苦笑更浓。这时的夫人真像她女儿,不对,是她女儿真特么像她。
……
朝廷设立清水部的风波还在延烧,三王子躲在府里装病,概不会客。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王龟再也没露过脸。
宫青秀倒是时不时过来陪他一会儿,只是情绪一天比一天低落。
显然她和王龟谈的并不好,似乎还吵了架。
伏剑照旧每天去升天阁找宫青秀练剑,晚饭之前赶回来做饭。
没曾想今天刚出门没一个时辰就跑了回来。
居然还穿着练剑的劲装,头发也竖着扎起发辫,很有股子英气,加上红唇皓齿,陡然一眼像个俊俏的小少爷。
风沙正在院子里给菜地浇水,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招呼道:“慢点慢点,别摔倒了。”
别看伏剑年纪小,毕竟打小练过,现在又跟着宫青秀学剑,别说跑个步,就上个房跳个墙也未见得会摔倒。
纯粹是第一印象太深刻,潜意识里总记着那个被赵侍卫拖到草丛里欺负,哭哭啼啼找他求救的小婢女。
伏剑一向很听话,风沙一出声,便慢下步子,快跑变作快走。
红红的脸蛋因运动而泛着健康的光泽,洁白的额头覆着一层细密的汗珠,新嫩的小嘴微张开,轻轻喘着急气。
娇小的身子轻如风吹荷叶般快步来到风沙旁边,几乎用抢的接过水桶水瓢,埋怨道:“这些事婢子来做。”
风沙摸出手帕给她擦汗,笑道:“闲着也是闲着嘛~”
伏剑红着脸低下头,高高扎起的发辫像马尾般轻晃动,甚是惹眼。
风沙见得有趣,忍不住拿手捋了几下,当真丝般顺滑,手感出奇的好,长短也合适。
一手抓着辫子,另一只手擦汗,感觉挺奇特。
伏剑臊得脸蛋更红,偏又不敢动弹。
幸好风沙很快松手,凑鼻闻闻手帕,笑道:“真香。”
伏剑的下巴尖都快抵到胸上。
风沙随口问道:“对了,你这么早跑回来什么事?”
伏剑如梦初醒啊了一声,忙放下水桶水瓢:“吴捕头找来升天阁,见了婢子一面……”
风沙之前曾在吴天浩面前特意提过伏剑,然后又让伏剑去巡城司找过他。
吴天浩是个人精,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往后有事找他,只能通过伏剑。
所以这次上升天阁便是直接找伏剑。
风沙不免有些意外。不是奇怪吴天浩找来,而是奇怪时间不对。
之前吴天浩不愿选边站,现在朝局非但未曾明朗,反而更加让人摸不着头脑,怎么这时露面?
按照他的估计,起码还得十天半月吴天浩才有可能下定决心的。
伏剑继续道:“他让婢子救救他……”
风沙微微皱眉:“来这边说。”走到躺椅边躺下。
凡是动脑筋的时候他就不想动身体。
伏剑赶紧跟过来,揪着毯角给他盖上,继续道:“好像是得罪了一位姓王的副卫,吃了不少闷亏,昨天更是差点被一堵垮掉的旧墙砸死。”
风沙目光闪烁起来。
把墙弄垮一点都不难,知道人何时走到墙下才困难。
这说明有人想要吴天浩的命,更说明吴天浩身边的人出了问题。
难怪不顾一切跑来求救。
姓王的副卫?不会是王龟吧!
伏剑忽然屁颠屁颠的跑进屋内,又抱着个小木几快步走了出来。
木几上摆着糕点和茶水,都是她在附近的茶水摊买的,一个夫妻摊,风沙点明要的。
不过短短日子,伏剑对主人的生活习惯已经大致了解,知道他什么时候想吃东西。
风沙皱着眉发了会儿呆,下意识往边上一抓,居然真的抓到块糕点,停住愣了愣,冲伏剑笑道:“小丫头还挺机灵的。来,张嘴,啊~”
伏剑乖乖张嘴,被主人喂着吃东西,脸蛋不禁又红了起来。
这糕点其实甜腻过了头,吃了齁嗓子,也不知主人为什么那么爱吃。
风沙见伏剑使劲皱起小鼻子,不由笑了笑,给她倒了杯茶:“吃甜糕配苦茶,有人生的滋味。你来试试。”
伏剑实在腻的不行,咕噜噜一大口喝完,眼睛不由一亮。
苦与甜忽然平衡起来,滋味的确不寻常。
风沙取块糕点塞自己嘴里,含含糊糊道:“回升天阁之前,你先去见柔公主。要她解职王副卫,由吴捕头顶上。理由什么的,随便她找。”
伏剑愣了愣,不明所以。
风沙也不解释,就着她喝过的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使劲灌一大口,强压下心头的恼火。
肯定是王龟要杀吴天浩。
吴天浩帮他了结了那件命案,王龟便以为这是他的人,然后下了死手。
这叫杀鸡儆猴,故意杀给他看的!
哼~
难怪最近都没什么动静,也不着急来见他,原来在这儿憋着坏水呢!
伏剑听了吩咐,福身行个礼,转身离开。
风沙叫住她:“这事不准告诉宫青秀。”
伏剑上次短暂见过王龟一面,然后就去后厨忙活。并不知道他就是王副卫,更不明白为什么要瞒着宫青秀,也不敢多问。
伏剑出门之后,风沙忍不住冷哼一声。
一只小小跳蚤,当真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挺能耐,岂不知他随便动动嘴皮子就能让这小子欲生欲死,甚至还不知道为什么。
哼~
若非实在顾忌宫青秀,他下手只会更狠更黑。
总之,王龟被谁弄死都行,反正就是不能和他扯上任何关系。
……
第二十六章 隐谷中人
别看云虚在风沙面前总是阴阳怪气的,对他交办的事情倒是一向很上心。
从来不拖延,也从来不打折扣。
瞧见宫青秀和伏剑一起回来一起进院,风沙就知道王龟那个副卫已经被撸掉了,当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伏剑见过主人便去到后厨做饭。
宫青秀来到风沙面前,神情显得有些扭捏。
如果是别人的事,求也就求了,偏偏是王龟的事。
她和风沙的关系有些微妙,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好依照习惯坐到躺椅旁边剥果子喂风沙吃。
素手持红果,刚喂到嘴边,风沙伸手推开,笑道:“以前不知道就算了,以后不行。”
宫青秀美眸端详他好半晌,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柔声道:“有事想求风少,原本还不知道怎么开口,现在想来,倒是青秀矫情了。”
风少显得十分坦荡,相比之下,更凸显王龟狭隘小气。
王龟明明吃她和风少的醋,为此发了好几次脾气,偏又让她来求人家帮忙,自己不愿出面,一点担当都没有。
宫青秀暗暗叹气,轻轻将事说了。
王龟突然被撤职就算了,居然连个正经理由都没给。
王龟强烈怀疑这是来自迅翔商行的打压,就是想要他闭嘴,湮没走私的罪证。
现在正犹如惊弓之鸟,生怕遭到灭口,所以彻底躲了起来。
这小子居然会这么想,风沙不禁有些好笑,面上作出为难之色。
“非是我想趁人之危。摧垮迅翔商行并非小事,如果我拼上老命替王副卫报仇,他又跑来纠缠你怎么办?”
宫青秀垂首不语。
“你就算不为自己的考虑,也要替升天阁着想。几百口人要养活,将来还要发展,我不能让你的名声蒙尘。孰轻孰重,青秀你自己掂量。”
风沙正色道:“还是那句话,我希望你和王副卫断掉关系,否则请恕我无能为力。”
宫青秀犹豫少许,起身道:“青秀明白了,会尽快给您答复。”神思不属的去了。
她对王龟其实毫无感情,两人目前定下的关系,乃是源于报恩。
所以只要王龟不同意,她绝不会分手,就算不能完婚,起码私下里会视王龟为未婚夫。
院门外忽然咚咚咚三下,然后响起一个温雅的男声。
“在下何子虚,不知风少是否尊驾在此。”
风沙脸色微变,笑道:“原来是隐谷何兄,请进来说话。”
“相见争不如不见,望风少理解。隔门对话,你我都方便。”
何子虚的语声有些缥缈,明明人在门外,声音竟似飘来荡去,一会儿左一会儿右,一时高一时低,让人无法锁定位置。
不怪他搞得神神秘秘,实是四灵在辰流几乎一手遮天,隐谷仅能勉强维持。
之所以一直没有被连根拔除,纯粹因为风沙对剿灭隐谷从来不上心,只要隐谷的人不公然搞事,风沙基本上连理都懒得理。
直到几年前任松到来,又渐渐位高权重,玄武打压隐谷的动作便越来越多,手段越来越狠,隐谷在辰流的势力损失惨重。
这种形势下,就算明知道风沙对隐谷没有敌意,他也不敢冒此风险。
人家不愿现身,风沙也不强求,笑道:“你动作还真快,我刚放出想见你消息,居然这么快就找到我了。嗯~看来你还藏着不少实力。”
何子虚淡淡道:“不敢欺瞒风少,在下一直跟着宫大家,她似乎有些魂不守舍,否则未必发现不了。”
宫青秀是个出类拔萃的高手,就算魂不守舍也很难跟踪她而不被发觉,除非拥有不逊于她的实力。
“那就说正事。”
风沙算是认可这个解释,心里怎么想当然另说,径直道:“我打算成立一个混码头的帮派,想找你借些人手。”
何子虚沉默少许,缓缓道:“如果我所料不错,这个帮派打算走通清水部的门路。”
“聪明。”风沙笑道:“出了人手,就能分到利益,分到利益,就该保驾护航。首先你要帮我把清水部给弄起来,不然一切休提。”
辰流量产精铸兵器,各方势力无不垂涎,所以这条水运路线至关重要,就算不靠走私,依着正常途径仍然获利不菲。
控制了这条水路,还可以决定卖给谁不卖给谁,数量多寡之类,无形中又多了一种势。
这条水路被四灵完全把持,隐谷毫无插手的余地。
如今有机会分一杯羹,不由得何子虚不动心。
隐谷的势力比四灵只大不小,最不缺的就是实力,缺的是立足根基,只要在流城站不住脚,来多少人都没用。
如果能插手辰流水运,无异于天降甘露,不但立刻获得立足之地,更将拥有莫大的影响力,而且绝对不仅仅局限于辰流。
“勾连隐谷乃是四灵大忌,我能问问风少缘何起意吗?”
不打消这点疑虑,休想何子虚答应任何事。
风沙淡然自若道:“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我目前的处境。信任可以慢慢建立,机会不能傻傻等待。”
“风少希望从哪里建立信任。”
风沙斩钉截铁道:“铲除迅翔商行。”
朱雀通过迅翔商行控制着辰流水运的半壁江山。
这既是他的投名状,也为将来控制辰流水运除去最大的阻碍。
何子虚再次陷入沉默,许久后道:“迅翔商行罪恶滔天,如有义士为民除害,隐谷不会坐视不理。”
风沙不屑撇嘴。
隐谷就是这点最讨厌,干什么事都要先给人扣顶帽子,明明手也没多干净,偏偏喜欢装得比白莲花还清纯。
“风少需要我做些什么?”
“白虎已经调入城内,会给女王陛下造成极大的压力,三王子是清水部司监的不二人选,万不容有失。”
“明白了。王室乃是辰流的支柱,王室乱则万民苦。隐谷责无旁贷,不容任何奸人明伤暗害。”
风沙正色道:“不错。就是这个道理。”然后作了个干呕的鬼脸。
“若无它事,在下告辞。”
“慢走不送。”
……
第二十七章 合纵连横
何子虚走后,风沙舒舒服服的靠回躺椅,耸弄几下肩膀,往屋内斜眼道:“别躲着了,菜都凉了,快端上来吧!”
伏剑啊了一声,赶紧小跑过来,把饭菜端上躺椅旁的木几,给风沙添饭。
然后搬张小凳子坐到旁边,捧着个小碗不时划拉一口,更多时候忙着给风沙夹菜。
风沙老不爱动,又爱吃甜点,所以饭量很小,吃了半碗就放下筷子,笑眯眯的打量伏剑,直把这小丫头脸蛋又给瞧红,几乎不好意思咽饭。
风沙忽然拾起筷子夹了块肉放她碗里。
“明天你去找吴捕头,不,是吴副卫,就说是我的意思,让他帮你弄个帮派,地点嘛~三河码头,那里正空着呢!嘿嘿~帮名就叫三河帮好了。”
伏剑听得呆住,睁着大眼睛愣愣瞧着他。
风沙刮刮她的小鼻子,笑道:“从明天开始,你就是三河帮的伏帮主。有什么不懂的,去问吴天浩,谁让他兼职副帮主呢!嘿嘿~”
他和何子虚一番交谈看似简单,实际上重逾千金,将会掀起惊涛骇浪,甚至改变整个辰流的势力格局。
一旦引入隐谷的力量遏制四灵,定会减轻辰流女王的压力,使得清水部顺利成立。
如此便能绕开巡城司对水道的管辖,架空四灵对水道的掌控。
同时打击占据辰流水运半壁江山的迅翔商行,空出足够的利益和空间容纳三河帮发展壮大。
倚靠这条水路生存的众多商贾、帮派,乃至沿途许多小势力都会受到重大影响,甚至直接决定其生死存亡。
有了隐谷的保驾护航和风沙的幕后支持,明天才会创立的三河帮,注定成为辰流未来举足轻重的势力。
虽然帮主伏剑目前还是个地位卑贱的小婢女。
……
风沙忙着合纵连横,任松忙着焦头烂额。
自从调白虎入城,他便挟威进宫,想让辰流女王驳回成立清水部的奏疏,岂知连宫门都没能进去。
任松勃然大怒,立刻调用白虎铲除几处王室经营的外围势力。
这些都是与辰流王室密切相关的家臣,明面上做着不同的生意,实际上是王室掌控辰流的手爪。
有的坐拥矿藏,有的经营军工,总之都是各行当的翘楚,在地方上拥有莫大的影响力,联合起来便能维持全国各方面的稳定和繁荣。
不过两天,好几个商会的外执事遇袭身亡。
现在杀的还只是小角色,如果辰流女王仍然不肯妥协,暗杀必将升级,涉及真正的核心人物,甚至直接拿王室开刀。
朝堂上也出现反对的声浪。
朱雀不是吃干饭的,可以影响大把朝臣,之前只是被突然袭击打蒙了而已。
如今开始反击,登时掀起激烈的朝争。
辰流女王顿时陷入内外交煎的局面。
任松本来志得意满,欲再入王宫,没曾想临行前收到急报,城内多个白虎临时驻点遭遇突袭,造成人员损失。
白虎主事强烈怀疑袭击来自隐谷,也只有隐谷有这么大胆子敢对白虎下手,所以他要求城内的白虎卫立刻撤至玄武岛。
任松如遭雷击,缓过神又暴跳如雷。隐谷居然敢在这时搅他好事,简直岂有此理。
隐谷在辰流的实力并不雄厚,无不隐身于暗处,真要和四灵全面开战,必将暴露行藏,绝对会遭受重创,甚至被连根拔起。
在任松看来,这举动很不明智,甚至算得上愚蠢。
奈何隐谷真就这么做了,威胁实实在在,他无法忽视,只得同意白虎主事撤回白虎卫,同时策划展开对隐谷的报复。
事已至此,任松再是恼火,摆平隐谷之前,没办法继续对辰流女王施加足够的压力。
朝堂上反对清水部的声音依旧不小,可惜已经无法改变最终结局。
辰流女王迅速通过魏国相的奏疏,明旨通令全国,成立清水部,与巡监部平级,辖管全国水运关口。
于各地组建巡水司,与巡城司平级,所属巡水武卒,有权缉私。
三王子成为清水部第一任司监,不日走马上任。
说白了就是将原本巡监部的权利一分为二,下辖的巡城司仍管着各地的治安和码头,清水部下辖的巡水司则接手各处的水运及河道。
可想而知,云虚多么恼火,下朝后连袍服都没来得及换,直接跑到风沙这里大发雌威,怪他监看不利,居然让三王子突然冒起。
风沙靠在躺椅上优哉游哉的晃着二郎腿,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怕云虚骂的口渴,还给她递了杯凉茶。
云虚并没有伸手接过,反而沉默下来,少许后轻声道:“是不是你?”
她毕竟聪慧过人,开始怀疑风沙才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风沙岔话道:“今天有个三河帮刚刚成立,帮主你认识,就是伏剑这个小丫头。不日将大宴宾客,昭告全城。”
听他提到“伏剑”,云虚立刻垂目:“你到底什么意思?”
风沙从容笑道:“届时三王子或许会到场捧场。我答应帮你看住他,自然不会食言。放心,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掌控之中。”
“果然是你。”
云虚冷下俏脸:“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才是你的情人,你怎么能偏心帮三弟?”
“真好笑,你栽赃嫁祸在先,后又打上门迫我复合。我现在身上还背着东鸟使团七十八条人命呢~不给你点颜色看看,真以为我好脾气好欺负了。”
要不是云虚利用王龟一伙人杀害朱雀卫并嫁祸给他,他也不会做出错误的判断,与四灵产生裂痕,至如今不可挽回的局面。
没有干掉云虚,纯粹因为辰流女王的面子不能不给。换作另一人,几条命都不够死的。
云虚顿时语塞,有些恼羞成怒,很想发飙,偏又没这个底气。
她本以为风沙陷入困境,再气也只能忍气吞声,没想到人家不但还击,下手还这么快这么狠,硬生生从她手中夺走水运这块肥肉,损失极其惨重。
这何止是无形一耳光,几乎是照她脸上狠狠踹了一脚,满口的牙都掉了,还只能往肚子里吞。
……
第二十八章 借势生势
风沙展现出超乎想象的骇人实力,短短几天便撼动整个朝局,居然连四灵都没扛住,任松只能在玄武岛上无能狂怒。
理智告诉云虚,如果风沙选择支持三弟,她当女王的美梦便戛然而止。如果低头服软,这股骇人的实力说不定还能为她所用。
一加一减,不啻天渊。她又不傻,再恼火也得忍下。
风沙将手中那杯刚才没有送出去的凉茶轻轻举高:“伏剑会亲自将三河帮的请柬送到公主手上,如果公主有空,还望捧个场。”
云虚伸手接过,默默饮尽。
这茶真苦,还不能不喝。
风沙柔声道:“别生气了。告诉你件开心的事,我不会直接插手三河帮,伏剑才是帮主,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她会乖乖听你话的。”
说白了,三王子和清水部都只是明面上的傀儡,将来真正掌握水运命脉的将是三河帮,如同现在的迅翔商行。
对于云虚来说,虽然远比不上原来巡城司直接掌控,她还是拥有足够的影响力。
风沙一席话,云虚听得眸光剧闪,旋即垂首掩饰:“伏剑是你的人,听谁吩咐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风沙笑了笑:“你忘了咱俩什么关系?我的人不就是你的人,我保证,你说话跟我一样管用。”
两人之所以成为情人,正是方便在这里,某些相互摊开的实力不必通过对方便能够直接调用。
云虚想了想,忽然亮出个明媚的笑容,亲热的挨到风沙身边,嗔道:“不够,你这趟害人家这么惨,总要再弥补一些。”
风沙不禁打个寒颤,鸡皮疙瘩都快掉了,干笑道:“你还想要什么,不妨说来听听。”
云虚凑唇到他耳边,呵气如兰道:“你怎么控制三弟的?交给我好不好?”
风沙斜眼瞟她:“换一个。”
不是不想给,实在给不了。
三王子背后其实是隐谷,三王子掌控清水部就等于隐谷掌控。
所以何子虚之前才会答应的那么痛快,甚至不计成本袭击白虎。
隐谷在辰流的实力远远比不上四灵,就算通过三王子直接掌控水运,也必须获得风沙的支持,否则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三河帮便是与何子虚达成的妥协,两方通过三河帮分配水运的利益,并且形成联合之态势。
隐谷将清水部变成萝卜刻章,权利下放给三河帮,作为交换,他帮助隐谷抵御四灵的反扑。
除非哪天隐谷在辰流的势力全面压过四灵,否则这个局势不会有任何改变。
如今又将三河帮一部分利益转给云虚,压伏她的同时又换得她的支持,然后拿去助力隐谷应对四灵。
从头到尾都是借势生势,其实连一分本钱都没出,标准的空手套白狼。
风沙毫不犹豫的拒绝,云虚有些不高兴,扯着他的胳臂使劲晃动,娇嗔道:“不管,你多少要给人家点好处。”
她自认占着情人的身份,如果发火发飙风沙或许还可以扭头不理,甚至好好修理她一顿。如果只是一味撒娇,相信风沙绝对拿她没办法。
风沙果然满脸苦笑:“好了好了,你还想要什么?”
云虚微微低头,露出思索的动人神态。尤其她还穿着华贵庄严的官袍,别有一番独特的韵味,引人遐想连篇。
风沙忍不住伸手抓住她鬓边的垂发,绕在指尖轻扯慢捋。
不得不承认,一个高贵威严且美丽的女人乖巧地挨在你身边,服顺的任凭把弄,的确可以给一个男人带来很大的征服感和满足感。
哪怕明知道这女人其实是个噬人的陷阱,也很难把持不深深陷进去。
对他来说,倒是个修炼精神的极佳途径。
越是处在将坠欲坠的悬崖边,越容易迫出潜能嘛~
云虚两颊浮起淡淡的羞晕,更显得明艳动人,不满的瞪他一眼,终究没有躲开,盘算怎么狠狠宰他一把,才能挽回被轻薄的损失。
忽然眼眸一亮,向风沙道:“这样,你想办法让二弟安分点。”
女人可是很记仇的,尤其是漂亮女人。
之前便是被任松和二王子设计,陷害她杀死东鸟副使,导致她被囚于王宫,还差点抢走她手中的巡监部和巡城司。
要不是从风沙那里要了一批女杀手,并嫁祸给风沙扭转局势,她的下场堪忧。
如果这都能忍下不报,云虚就不是云虚了。
风沙想了想,点头道:“这个简单,我给你报仇。”
云虚见他轻飘飘同意,感觉要亏了,忙道:“你不会想煽动朝臣告他诬告我吧?不行,不能扯上我,他好歹是我弟弟,往后还要见面呢!”
私下里撕破脸跟明面上撕破脸是两码事,起码现在还远不到时候。
风沙苦笑道:“好好,我另想办法,保证不让你做恶人。”
云虚这才满意离去。
小院恢复安静。
伏剑最近忙着建立帮派,风沙特意许她假,不必每天都赶回来。
一时间冷清下来,身边没人伺候,还真有些不习惯。
靠着两盘甜糕和三壶苦茶熬到傍晚,风沙又开始愁晚饭吃什么。
这里不比玄武岛,还有人送饭食。食材倒是充足,奈何都是生的。
他不是没亲手做过饭,起码会生火烤肉。刚被放逐到流城那年,连老鼠都烤过。
不过,弄熟和好吃绝对两码事,最近些年更是锦衣玉食,突然要自己动手,一时间还真不适应。
开灶生火,呛了一脸黑灰,憋着气将饭煮上,看着架子上挂着油腻腻的肉干,犹豫着弄什么菜。
一个熟悉又动听的嗓音忽然响在门口:“风少您进厨房干什么?”
风沙扭头一瞅,不由大喜过望,连着几步奔到门口,露出他乡遇故知的亲切笑脸:“青秀你来了真好,快给我弄几个小菜。”
“不急。”宫青秀扯着他的袖口出了后厨进到院中,让他靠上躺椅,又去打来盆热水,使他擦脸洗手,然后拧腰进去做饭。
不多久之后端上三盘香喷喷的佳肴,两荤一素,外加两碗米饭。
饭是风沙煮的,水搁少了有点干。
……
第二十九章 平常姓风,有时姓王
估计怕风沙等久饿到,宫青秀快快煮了一碗肉汤,专门给风沙泡饭。
宫青秀的厨艺还是挺好的,以前宫大师就很喜欢,成为升天阁首席之后,够资格尝她手艺只剩风沙一个。
可惜这里没有酒。
两人相对而坐,面对面吃饭。
风沙吃了几筷子,随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宫青秀给他夹了一块色泽晶莹的腊肉,轻声道:“一大早伏剑找我请假,说是这些天有事无法伺候您,今天中午倒是备了饭,可是晚饭还没着落。”
风沙笑道:“麻烦你了。”
小丫头还是挺上心的,居然还惦记他没饭吃。
宫青秀轻轻摇头:“本想让天雪和天霜轮流过来服侍您起居,想了想这里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为好。”
天雪和天霜是宫青秀仅有的两名亲传弟子,都随师傅姓宫,天字辈。
风沙扒了口饭,赞同的点头,心中一动,道:“这事不用瞒你,我让伏剑在三河码头成立了一个三河帮,她是帮主,最近都会忙活这事。”
宫青秀忍不住露出讶异神色。伏剑这丫头年纪那么小,阅历也不高,能撑起一个帮派吗?
风沙忽然放下筷子,陪上个笑脸:“不然让天雪和天霜去帮帮她,不白做,我保证不光对她们,对升天阁也有莫大的好处。”
这对师姐妹的年纪稍微比伏剑大一点,聪颖过人,剑术又好,是打着灯笼难寻的好帮手。
宫青秀沉吟道:“让她俩历练历练也好。”
风沙轻咳一声:“虽然伏剑是三河帮帮主,实际上是帮柔公主和三王子代为打理。希望王龟那些人不要莫名其妙跑进去,不然很可能莫名其妙消失。”
宫青秀不禁动容,正色道:“风少放心,青秀知道分寸。”
一个新成立的小帮派,居然有一位公主一位王子做后台,想也知道其中必有深意。
帮派的前途更是注定不可限量,哪怕伏剑什么都不懂,将来也会成为举足轻重的人物。
小丫头还真是好福气,遇上风少如此看重她。
风沙想了想:“这样,你找个机会正式收伏剑入门,师姐帮师妹天经地义,师妹帮师姐自然也是理所应当,往后三河帮可以成为升天阁的强援。”
宫青秀微笑道:“这是青秀的福气。”
风沙又拾起筷子吃饭,吃了几口,含含糊糊道:“对了,柔公主跟我说她看见你就喜欢,想认你做妹妹,我代为答应了,你不会怪我罢~”
宫青秀听得愣住,少许后平静说道:“既然风少同意,青秀自无意见。”
她和柔公主少少见过几面,留下的印象是高贵冷漠,傲气凌人,其实心里并不喜欢。
奈何柔公主是风少的后台,也就是升天阁的后台,对这位一直保护升天阁,并且维护她的公主,她还是满怀感激的。
既然柔公主向风少提出此事,风少恐怕没有拒绝的余地,她不能让风少为难。
宫青秀当然不知道,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风沙的主意,反倒是云虚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她眼中凤凰般高傲的柔公主在风沙面前乖的像只温驯的小猫咪,哪怕占尽上风的时候都不敢真把风沙惹火了,费尽心机也只求复合,继续给人家做情人。
一顿饭吃的很开心,又帮伏剑拉到强援,风沙挺满意的。
眼看三河帮快要开张,事情好像一下都顺利起来,大半的压力都在隐谷那边,估计这会儿正被玄武和白虎追的上天入地,疯狂逃窜呢!
想到自诩清高的何子虚四处钻山打洞的狼狈模样,风沙忍不住笑出声来。
宫青秀见他心情很好,略一犹豫,轻声道:“王龟他们现在的情形很不好,青秀想求风少给予些帮助。”
自从被撤掉巡城司副卫的职务,王龟总感觉迅翔商行的魔爪在身边环绕,他们那伙人也成天提心吊胆,连门都不太敢出。
关键是找不到渠道将迅翔商行的罪证交出去,又不肯转回头来求风沙,王龟更不同意和宫青秀断掉关系,算是僵在那里。
风沙收敛笑容。
这些人纯粹是自己吓唬自己,迅翔商行现在哪有空理一伙蟊贼。
是他们自己把自己看太重了,以为很了不起,其实一无是处。
云虚一放手,便即打回原形,顶多瞎胡闹,根本成不了事。
不过蚊子再少也是肉,有云虚那个奸细存在,还是可以利用一下的。
“既然青秀开口,忙是一定要帮的。”
风沙沉吟道:“这样,二公子最近在招募江湖人士,你要他们去试试,我请柔公主私下跟二公子打声招呼。”
云虚这小美妞心眼很小,明面上不和她二弟撕破脸,心里其实恨意满满。
她掌管的巡城司连着黑白两道,地面上的帮派无论大小都要给她面子。手里养着大把江湖人,干脆搞了个四面开花。
二王子私下的产业损失惨重,人员伤亡极大,尤其云虚拿着女王“便宜行事”谕令把他困在府里两天,几个大点的据点几乎被连根铲除。
正是急需补充新血的时候,根本不用云虚打什么招呼,王龟那伙人能够轻易混进去,尤其这小子还是被巡城司赶出去的,更有理由收下他。
到时云虚安插的那个奸细一定会在中间动点手脚,趁机阴二王子一下,然后王龟那伙人被愤怒的二王子全部干掉。
从此他就用不着费心王龟了。答应云虚让二王子安分点的诺言也算完成……虽然很敷衍,好歹做过了。
就算废物利用吧!
宫青秀当然不知道风沙把她的未婚夫往火坑里推,还以为人家不计前嫌出手相助,美眸流露出感激的神色。
“麻烦风少太多,青秀铭感五内,又不知道怎么报答您。”
风沙肃容道:“我对青秀一直寄予厚望,希望你能带领升天阁恢复宫大师的荣光,作为升天阁的东主,我自然跟着沾光。”
宫青秀盈盈起身,又盈盈拜倒:“青秀绝不会让风少失望。”
……
第三十章 建帮立业
风沙扶宫青秀起身,忽然坏兮兮的笑道:“当然,也怪青秀生得太美,我一瞧见你,心儿都要化了,只懂急急点头,哪还记得拒绝。”
“风少又在胡言。”
宫青秀脸颊绣上两朵惊人明艳的红云,亮如星光的双眸含羞带臊,忍不住低低垂首,显出纤长优雅的颈项,那神情姿态要多迷人有多迷人。
风沙忍不住拿指尖触碰那温润的脸颊,触感之好,竟是难以用言语表达。
宫青秀的娇躯像过电般颤抖起来,俏脸像是火烧的彩云,配上绝世的容颜和羞怯的仪姿,愈发美艳不可方物。
指尖和脸颊一触即分,风沙猛地回过神,眼观鼻鼻观心,强压下精神反噬。
每一次忍住冲动,都能明显感到精神异力的显著增长。
这种修炼方法完全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痛并快乐着。
“哈哈,就喜欢看青秀羞涩动人的模样,想想还有别的男人也能看到,就忍不住心生嫉妒。”
宫青秀身子微微一僵,忽然抬起美眸深深凝注,眼神说不出的复杂难明,红唇微张又闭合,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句:“天色不早,青秀该走了。”
……
组建帮派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伏剑肯定做不来,具体的事情都是吴天浩操办。
吴天浩当了那么多年捕头,地面上人头熟,黑白两道都有面子,加上刚升为副卫,办事起来当真容易。
他知道自己之前滑头不选边站一定给风少留下坏印象,没想到人家大人有大量,居然不计前嫌。
不到一天时间,王龟被撤职,他顶上去成为副卫,令人惊喜的同时又倍感惊惧。
所以这次算是憋了劲要把事给办好,很快弄得有模有样。
三河码头焕然一新,三河帮挂牌招人。
门是开了,驻地冷冷清清,一共就两个人。
伏剑高坐大堂上首,吴天浩站下面陪着笑。
仿佛能听到凉风空卷的嗖嗖声。
伏剑显得有些窘迫,怯生生地道:“吴捕头,啊,吴副卫……吴副帮主,您说会有人来投奔吗?”
“小姐折煞在下了,叫我一声老吴就好。这些事,想必风少会有安排,咱们耐心等等就好。”
伏剑点点头,红着脸蛋小声问道:“如果有人来投奔,婢……我该说些什么?”
吴天浩呵呵笑道:“小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说话也行,您贵为帮主,不必事事躬亲。”
“我什么都不懂,一切仰赖吴副帮主。”
吴天浩赶紧躬身:“不敢不敢,这都是应当的。要不是小姐搭救,在下一条老命就没了,当不上副卫,更兼不上这个副帮主。”
伏剑脸蛋更红:“都是主人的意思,我……我就是传个话。”
“小姐是风少身边的体己人,柔公主面前都说得上话,在您看来稀松平常的小事,在旁人看来就是攸关性命前程的大事,万万不可自轻。”
吴天浩正色道:“不然丢的是公主和风少的面子。”
伏剑啊了一声,使劲板起脸,娇小的身子在明显过于宽大的椅子上努力坐直。
吴天浩不愧老江湖,推测很准,没过多久便陆续有人前来投奔。
男子要么魁梧强壮,要么精瘦彪悍。女子相对较少,有的江湖气浓,有的风尘气浓,总之不像良家。
良家也有,都是些仆役婢女乃至厨娘,容姿身材皆在水准之上,举止礼仪优雅,很懂规矩,竟像是豪门出来的内侍。
一个个不论身份年龄,规规矩矩的拜过帮主副帮主,说了明显编造的来历经历,然后一箱箱的献上钱财物资,说是拜门礼。
伏剑没有经验,以为规矩如此,单纯负责瞪着眼傻坐着。
自诩见多识广的吴天浩才是真正瞧傻了眼。
以往只听说帮派给帮众发饷钱,何曾见过帮众给帮派送钱的?还一箱箱的送。
吴天浩定下神,飞速指定了几个先到的家伙暂时顶上管事缺,分派他们各自负责一块。
随着来人三五成群,空荡荡的驻地一下子热闹起来,有人接待,有人把门,有人巡逻,有人看守,有人打扫,有人煮饭,有人服侍……
明显都是熟手,连教都不用交,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外面看着像军营,里面看着像王府。
伏剑四下转了转,忍不住向吴天浩悄声问道:“这……这正常吗?”
本以为要熬上许多时日才能有点模样,没想到半天不到就俨然大帮气派,未免太容易了吧!
吴天浩干笑道:“小姐放心,风少安排的事,不正常也正常。”
伏剑点点头,深以为然。
吴天浩精明过人,转这一下已经发现这些人隐隐约约分了好几个小圈子,明显来自不同的势力。
这让他对这个新建的帮派有了更多揣测,心里不禁有些兴奋,这回真是扒上一条大船了。
突然想起风沙之前让他查的那件事,其实早就查出端倪,之前没有告诉风沙,当然是有原因的。
现在必须下决心了。
人家轻易把他捧上来,当然也能轻易把他踹下去……而且绝不止是摔死那么简单。
……
三河帮开门,风沙与隐谷达成的默契就算开始。
何子虚再次到来。
这次并没有隔着院门,风沙在院中接待。
仅看容貌,何子虚是个异常英俊的青年,气质神态则恰恰相反,有种历经雨打风吹的沧桑感。
两人打了多年的交道,彼此相当熟识。
风沙刚到流城的时候,何子虚已经在流城经营。
那时他便是现今这副模样,十年过去,容貌反而更显年轻,实在估不出他到底多大年纪。
记得头一年,风沙总跑到人家开的粥铺讨饭吃,一来二去结下了交情。何子虚看出风沙不凡,几度想收入门。
风沙自然不会答应,心中记下人情。后来白手起家,渐渐势大,也只是压制隐谷的发展,始终没有下过狠手。
再往后任松到来,风沙自己都步步退让,当然顾不上隐谷。
这些年,何子虚撑的很辛苦。
倒不是没本事,实际上何子虚乃是隐谷新一代的翘楚,所以才会派驻辰流,替隐谷开荒这处军工要地。
本来很有起色,碰上风沙这个奇葩,算他倒了八辈子血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