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兴风之花雨TXT下载兴风之花雨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兴风之花雨全文阅读

作者:萧风落木     兴风之花雨txt下载     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八十七章 食肉寝皮

    风沙意兴阑珊的吃过午饭,琢磨怎么还以颜色的时候,凝华殿呼啦啦冲进来一群禁军侍卫,开始清场赶人。

    侍卫首领亮出腰牌,竟是殿前司御龙卫。

    侍卫司掌管密谍,殿前司守备皇宫。

    殿前司御龙卫乃是皇帝最亲近之扈从,也就是贴身近卫。

    这一下连四灵的人手都不敢阻拦,御龙卫直到后殿才被云本真带着流火和授衣以手弩阻于殿外。

    正在两方僵持的时候,一个女声道:“让开。”

    御龙卫左右分开,行出一个罩衫斗篷,全身蒙黑,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

    这身侍卫司密谍的装束,风沙再熟悉不过了,轻声道:“请进。”

    云本真往旁侧身,让开殿门,仅容一人进。

    黑袍人侧头道:“守在殿外,窥听、窥视、擅入者格杀勿论。”然后迈步入殿。

    御龙卫应声,忽然列队两分,沿着后殿廊道迅速散开且绕后,差不多每隔一柱的距离交错站人,一队人面朝里,一队人面朝外。

    殿门、窗根,乃至檐顶,无一死角,云本真诸女都被三对一盯住了

    显然“格杀勿论”也包括她们。

    黑袍人说了十几个字,风沙终于听出嗓音,神情微变,向伏剑和绘声道:“你们出去,窥听、窥视、擅入者格杀勿论。”

    黑袍人已入殿内厅,看也不看风沙,径直一折,行入东厢。

    风沙顿步思索少许,随之而入。

    黑袍人行走如风,至榻席左手边,忽一旋身,沿边而坐,袍摆利落的甩起,轻轻的平落,伸手掀开罩头,如峦乌发,艳妆丽容。

    居然是钟皇后。

    浑身上下充满着华贵成熟的迷人风韵,仪姿说不出的典雅,神情沉静如水。

    端得动若脱兔,而后静若处子。

    风沙默默行至榻席右手边,与其隔着榻席上的小几,沿边侧坐。

    钟皇后淡淡道:“有人请我来此看你一出好戏,正好我着急见你,顺水推舟答应了。好戏没能登场早在预料之中,就凭那乳臭未干的小子,哪是你的对手。”

    风沙恍然。张泪尚不够资格请动钟皇后的銮驾,要么是李泽,要么是李谦。

    这一招挺厉害的。钟皇后既可以成为杀手锏,也可以成为金钟罩。

    钟皇后肃容道:“废话少提,言归正传。你要有所准备,我与陛下已经反目,你再不敲定大局,还要首鼠两端的话,四灵大会之后,事态必生剧变。”

    这一惊非同小可。

    其实风沙一直在尽力维持唐皇和李泽处于均势的状态,以此谋求最大的利益。

    比如他通过李玄音帮了唐皇几次,还释出很明显的善意。

    所以,唐皇败势还能稳住,李泽胜势又变颓势。

    唐皇处于被逼着迁都的紧迫威胁之中,又没有到必须立刻迁都的程度。

    帝、后反目只有一种可能,唐皇已经发现钟皇后与他并非同心同德。

    唐皇的势力看似又被削弱了一大块,实则恰恰相反。

    没有钟皇后的误导、漏风和暗中使绊子,唐皇将会变得非常非常难缠。

    毕竟唐皇还是皇帝,起码在名义上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如果不计后果,可以把任何事情乾坤倒转。

    唐皇若是匹烈马,钟皇后就是缰绳。

    失去缰绳的束缚,天知道烈马会不会变成疯马,不顾代价的横冲直撞,宁伤宁死也要摔下马上的骑士、撞死同圈的小兽、踏烂足下的草地。

    放任唐皇发疯,后果的确太严重。

    然而,彻底压下唐皇,等于让李泽一家独大。

    风沙同样损失很大,起码不能继续左右逢源。

    两害相权取其轻。

    如果钟皇后所言属实,风沙会毫不犹豫的放弃唐皇。

    如果不属实呢?

    不谈损失,单论牵扯之广,足以让任何人挠头。

    所有于南唐扎根的势力都会因此作出态度的改变,重新一波合纵连横,敌变友、友变敌之类,将会对局势造成难以估量的冲击和影响。

    就拿刚刚发生的事情来说,彻底放弃唐皇,意味着他对李泽,对李谦,对张泪,对很多人的态度都将发生转变。

    之前不过干掉了南唐五鬼,扩散的余波压到底层,江湖都乱成了一锅粥。

    最高权力的更替,所造成的影响将是全方位的剧烈动荡。

    如果前者仅是微波涟漪,后者将是狂滔巨浪。

    理论上,权力更迭的越慢,动荡的幅度越小。

    现在更替的话,任凭隐谷再怎么压制,四灵再怎么袖手,这种动荡本身的幅度还是浪、不是波。

    风沙沉默半晌,轻声道:“我想知道皇后与陛下反目的原因。”

    钟皇后凤眸狭睐,面现怒意,后宫之主的威严像山峰一般当面压来。

    使人闭眼,使人低头。

    风沙毫不示弱的与之对视。

    如果讲不出个一二三,他绝不会轻易做下如此紧要之决策。

    少许之后,钟皇后敛容垂眸,顿时峰平风静。

    “我秽乱宫闱,被捉奸在床。”

    如此难以启齿的丑闻,钟皇后轻描淡写的说来,平常的好像“我吃了顿饭,味道挺好的”。

    风沙问道:“无可抵赖?”

    钟皇后回道:“幸亏尚有心腹拼死保护,直到他冷静下来。”

    风沙叹了口气。

    皇后是后宫之主没错,前提是皇帝还念旧情,或者担心废黜皇后动静太大,或者不愿尽失颜面影响太大,否则皇后再有心腹,保得了一时,过不了一时一刻。

    就像李玄音之于他。

    看来钟皇后确实撑不住了。

    就算是假话,他也非做决定不可。

    因为四灵大会将引住所有人的注意。

    在此期间,唐皇有能力颠覆局势。

    也就是说,迫在眉睫。

    钟皇后又道:“知情人全被灭口,此事除了陛下和你,目前再无第四人知晓。我今天顺势溜出宫,势必会付出代价。你必须给我答复,否则我乖乖回去等死。”

    风沙微怔,追问道:“那个情夫?”

    “你们男人就关心这个吗?那我说点你们男人更爱听的。我亲手把他做成了一锅肉羹,亲手把他的皮铺上了龙榻,所以我还有机会坐在你的身边,跟你说话。”

    ……

第五百八十八章 被奸夫

    钟皇后的话语,语气很平淡,语意森森然。

    风沙不禁扶额,发现自己被钟皇后给坑了。

    亏得钟皇后能以强硬的口吻,端着皇后的高姿态,求他庇护。

    肉羹人皮什么的,又分明是在拿唐皇威胁他。

    脑袋稍笨点,还不听懂话里这么些弯弯绕呢!

    他仅是知道这件天大的宫闱丑闻,唐皇还不至于失去理智,试图灭口。

    然而,钟皇后偷溜出来找他的这个举动,很可能令唐皇彻底失去理智。

    要知道,唐皇不久前发现自己的皇后秽乱宫闱,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

    这时候,任何类似的刺激,足以使人彻底疯癫,怒火铺天盖地的爆发。

    那时候,恐怕唐皇头脑发热,剩不下半点理智,把他当成另一个奸夫。

    风沙猜测钟皇后在偷溜出来之前,八成会留下相关的暗示,甚至明示。

    不一定直接指向某个人。钟皇后找谁,谁就背锅。

    然后,唐皇将会暴跳如雷,不顾一切的想将其烩成肉羹,剥皮寝之。

    风沙一念转过,猛然跃起,快步到殿内厅门边,召云本真附耳低语。

    “你多带点护卫,亲自见王尘,说我请求隐谷严重关切,并随时准备强力介入。另外,北苑附近将有异动,我特意提前告之。王尘问及具体,一概不回。”

    云本真领命而去。王尘就在北苑,离凝华殿不远。

    风沙又召绘声附耳。

    “你多带点护卫,拿我的佩徽去元武湖码头。湖对面近长江支流边,常年驻扎一支南唐水军,受南唐玄武的节制。我命令他们紧急调动,于元武湖上操演。”

    绘声捏着主人的佩徽,迟疑道:“他们肯听吗?”

    主人隶属东鸟四灵,流城的玄武主事,无论如何管不到南唐四灵。

    若寻常事,南唐四灵肯定会给面子。调动水军这种大事,肯定不会听令。

    尤其这支水师还在都城郊外,皇宫边上。

    就算绘声不太伶俐,也知道兹事体大,稍不注意会闹出大乱子。

    风沙沉声道:“我兼着四灵大会筹备副使的职务,有权在危害四灵大会召开的紧急事态之时,便宜行事。”

    因为挂着此职务,之前一大堆人找他平事,找他借势。

    头次发现这个令他焦头烂额的职务,真特么好用啊!

    如果没有这个身份,还要绕一大圈去找东鸟上执事。

    耽误工夫不说,肯定被狠狠敲上一笔。

    风沙目送绘声那婀娜多姿的倩影匆匆离去,转身入东厢,冲钟皇后冷笑道:“我已经一力抗下,保你安全无虞,还满意吗?”

    钟皇后嫣然道:“溜出来之前,我好生犹豫,如果所托非人,岂非自取灭亡?我来找你,所承担的风险,承受的煎熬并不在你之下。现在看来,没找错人。”

    风沙噎了少许,回榻席坐下,哼道:“那我还要谢谢你了?”

    钟皇后咯咯一笑,异常妩媚动人:“不客气。”

    风沙又哼一声道:“我为你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你拿什么回报我?”

    “代价就像男女相恋,无论你情愿或者不情愿,有时候不得不付出感情。别着急发火,我没说不回报你,难道你不想尝尝真正颠鸾倒凤的滋味吗?”

    钟皇后十分得意,她以高超的手段,成功把风沙和她牢牢绑在一起。

    风沙为了自保也必须保她,她可以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相比回报实质的利益,她更愿意以女人的方式,抚泄人家心头的怒火。

    风沙不禁斜眼。心道这女人是否自恋过头?以为自己一身皮肉价值连城?

    “你是个很有经验的男人,应该知道像我这样年龄的女人,还能将身材保持得这么好,才是最有滋味的。”

    钟皇后微笑道:“我的容貌,我的气质,我的身份,皆是提味的佐料。如果你细细品尝一遍,我保证你此生别无所求,只盼时常回味。”

    风沙歪头道:“我正在考虑,是不是把你塞给李泽,让他替父皇回味一下母后。”

    钟皇后努力想保持优雅风姿和迷人笑容,奈何全身都发起抖来,连笑容也不例外。

    风沙看似轻佻的话语,是在表达他根本没有被捆死。

    有能力把她甩到别人手里。

    李泽一定会把她交给唐皇。

    别看两人是亲母子,皇权之下无亲情。

    李泽不缺她那点势力,相比承担父皇的怒火,与其正面怼上,立刻分出胜负。还不如把她交给唐皇消气,压下丑闻,维持现状。对李泽才最为有利。

    风沙扔开了烫手的山芋,解脱了。

    她这个烫手山芋则一定会被解脱。

    同是解脱,一生一死。

    风沙暗哂我连唐皇都敢硬抗,还弄不了你?自以为是的女人,但凡多想一层,也该在我面前夹起尾巴乖乖做人,少显摆小聪明。

    钟皇后脸上的笑容消失的无影无踪,歇斯底里地嘶叫道:“你不能,你不敢。泽儿不会交出我,陛下不会放过你。”

    风沙潇洒的耸肩,一副“不如咱试试”的表情。

    钟皇后坐在那里发抖,如同山峦般骄傲高耸的亮泽乌发,在颤抖中渐渐垮塌,低声道:“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不是我想要什么,是你有什么?如果你不能让我满意,我保证你会随陛下一同迁都。”

    钟皇后娇躯剧颤一下。她已经和唐皇反目,如果迁去南都,她自己都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必须留在江宁,才能活着当上太后。

    “往后求我的时候多着呢!不是一锤子买卖,你说呢?”

    钟皇后垂目道:“是。”

    随着元武湖水师大张旗鼓地巡弋操演。

    何子虚飞奔着求见,北苑中人也纷纷遣人拜访,包括李泽的使者,还有亲自赶来的易夕若和周嘉敏等人。

    风沙以墨修的身份全部拒见,等于拿墨修的信誉为自己作保。

    诸人果然不再追问,连急急赶来的任松都乖乖的回转。

    直到来了几个太监,给风沙塞了一道给钟学士的圣旨。

    风沙见圣旨内容,心知钟皇后偷溜的代价来了。

    这是翻她兄弟钟学士的旧账。

    钟学士在牢里接到这道圣旨,只余自裁一途。

    好消息是,唐皇来这一手,证实钟皇后并没有撒谎。

    同时证实,元武湖的水师操演成功令唐皇冷静下来。

    ……

第五百八十九章 连锁大局

    元武湖的风暴突如其来,又迅速雨霁云开。

    在四灵大会的前夕,在百家云集的北苑,调动水师操演于元武湖。

    风沙将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

    比如他居然敢直接庇护钟皇后,隐谷一定会发飙。

    帝后不合将会造成隐谷也绝不愿见到的严重后果。

    以此为借口,加上钟皇后又是自己找上门,的确能够让隐谷不至于彻底翻脸。

    但是,他欠下大人情了,两个。

    毕竟为了以防万一,他还请求隐谷严重关切,并且随时准备强力介入。

    人情债好欠不好还,以后有得头疼。

    另外,他以四灵大会的安危为借口,调了南唐四灵的水师。

    这个借口说实话实在牵强,欠了南唐上执事的人情。

    明天就要还。

    另外,如果唐皇没能及时冷静,无论他选择退让或者不退让,都将付出数以倍计的更大代价。

    风沙看似干脆利落的做出决策,其实无异于下了重注赌博。

    心里负担之重,当真难以言表。

    如今终于风淡云轻,细细盘算,大赚特赚。

    钟皇后现在是皇后,以后是太后。有钟皇后支持,周嘉敏成为皇后的路途再无坎坷。

    说难听点,待李泽登基,他的后宫,风沙开的。

    外戚的力量更加壮大。

    毕竟钟皇后经营已久,接手就能用,不用熬到周嘉敏的势力成型,没有青黄不接的空当。

    两女在大面上将属于同一阵营,完全可以相互扶持,互为依托,彼此助力。

    假以时日,不仅可以在后宫架空李泽,前朝也可以。

    风沙盘算时机合适,让绘声偷偷摸摸把周嘉敏找来凝华殿。

    当着钟皇后和周嘉敏的面,交出了一个预留很久的杀手锏。

    他判断东鸟平静不了多久,还是会继续乱下去。王萼得位不正,难以服人。起码会乱在两人,一是王振,二是王崇。

    所以让两女尽快选派心腹,合力推举为将,驻军于青州、萍乡,并设法从李泽那里弄来便宜从事的诏书。

    只要东鸟再生变乱,立刻带兵打入潭州,灭掉东鸟。

    东鸟连遭变乱,各方面损失惨重,国力消耗过大,已是强弩之末,成功的把握很大。

    如若成功,必定形成连锁反应。

    东鸟将处于他的间接掌控之下,东鸟上执事别无选择,只能成为他的附庸。

    加上同样间接掌控着南唐,以及马玉颜经营的闽地。

    三地相互扶持,互为依托,彼此助力。

    他的权力范围能够迅速覆盖至最富庶的大半个江南。

    届时,他和云虚的实力对比形成颠覆之势。

    别说云虚,连女王也只能选择完全托庇于他的羽翼之下。

    辰流自然而然地收入囊中,进而可以开始筹划插手蜀地。

    半壁江山,归我操纵。

    至此,很可能达到某个临界点,四灵为了自身的利益,将会与他积极结合。

    于是,他的权力突破长江,直接伸入北周,不再属于职位,也不再属于借力。

    在这个大布局之下,像周嘉敏因此坐稳后位,对李泽影响更大,唐皇将彻底落败之类,仅属于大势之下的小势。

    当然,操纵并不意味拥有,势力覆盖并不意味着掌控。

    这跟正儿八经打下江山,区别很大。

    隐谷和百家也不是吃干饭的,各国皇室朝廷还是占着大头的权利。

    单论个人的权力,除非天下一统的皇帝,否则没有人能够超过他。

    如果再给他多点时间,说不定能过把皇帝瘾。

    奈何这个时间实在由不得中原,主要看契丹。

    总之,收纳钟皇后,使这一切连锁反应的源头,在时间上大幅提前。

    风沙最缺的正是时间。

    如此估算下来,哪怕再欠上几个大人情都大赚特赚。

    风沙交出的杀手锏,令钟皇后和周嘉敏倍感兴趣乃至兴奋。

    尽管不清楚风沙布设的大局,对她们好处依然很大。

    钟皇后收拾了败馁的情绪,觉得被风沙压得没脾气,根本不算个事了。

    三人凑头讨论细节到天黑,连晚饭都忘了吃。

    多是风沙问,两女答。风沙叮嘱,两女应承。

    待大体决定之后,周嘉敏又偷偷摸摸地溜走。

    钟皇后忽然沉默下来,面露哀伤之色,神态说不出的娇弱,端得楚楚可怜。

    显然因为钟学士必死无疑,偏偏没有能力搭救的关系。

    钟皇后这副模样,也不知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风沙心里挺满意,哪怕这样子全是装的,钟皇后愿意在他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本身就是一种臣服的态度。

    又过一会儿,云本真和绘声端上晚饭。

    后殿的格杀令已经解除,然后因为钟皇后亮不得相的关系,守备还是很深严。

    伏剑诸女在殿内厅吃饭,不敢踏入东厢。

    东厢仅有风沙陪着钟皇后吃饭。

    起码名义上,钟皇后算是他的长辈,严格起来还得叫声母后。

    既然人家臣服,该给的尊重和面子,风沙一定给足,不仅陪着钟皇后单独用膳,还不时夹菜敬酒。

    当然,试探也少不了,风沙冷不丁的问了句:“皇后知道盘丝洞吗?”

    钟皇后神情略微有些古怪,过了会儿才道:“知道,就是这儿,想必你已经见识过了。谦儿打小调皮,你不要怪他。”

    风沙歪头道:“皇后似乎对今天凝华殿发生的事情如数家珍啊!”

    “有人想利用谦儿给你个教训。我急着见你,让谦儿帮忙想办法。谦儿年少轻狂,可能对你不太服气。三件事殊途同归,迟早合一,不住今天,也在最近。”

    钟皇后又是那副威严的皇后样儿,艳妆丽容又不乏妩媚温婉。

    仅凭这副高贵典雅的仪姿,实难想象她不仅秽乱宫闱,还媚态毕露、言辞露骨的勾引自己名义上的女婿。

    风沙含笑道:“谁想教训我?”

    钟皇后回道:“明知故问。”

    风沙歪头道:“皇后对盘丝洞熟悉吗?知道这里是个什么地方?弄着哪些勾当?”

    钟皇后略一迟疑,缓缓点头。这件事只要风沙想查,迟早都能查出来,没必要隐瞒。

    风沙失笑道:“莫非你就是盘丝洞的后台?”

    钟皇后似有不悦,低头吃菜,默不吭声。

    ……

第五百九十章 开善道场

    尽管钟皇后嘴上不肯承认,风沙心里已经认定她就是盘丝洞的后台。

    就凭李谦那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再怎么靠着心宗的传承布设谍网,也不可能这么高层。

    风沙更倾向于钟皇后居中居高调和。

    李泽可以借用盘丝洞,李谦同样可以向李泽借势,又不至于被兄弟彻底吞掉。

    钟皇后对盘丝洞的话题特别敏感,少言不悦的态度十分明显。

    风沙又试探几句。

    钟皇后居然红着脸发恼。

    要知她之前谈及秽乱宫闱,别说脸红,根本云淡风轻,全然没当回事。

    风沙的心里有数了。

    盘丝洞恐怕事关钟皇后的阴私,多半是些很不正经的事。

    他一直有个疑问没好问,钟皇后的奸夫到底是什么人?

    肯定不会是跟太监,一定来自宫外。

    问题在于钟皇后没有机会认识宫外的男人,需要一个沟通内外的地方和桥梁,不至于惹人起疑心,更不能惊动唐皇。

    地方,比如北苑。桥梁,比如盘丝洞。

    北苑属于皇家园林,与皇宫仅隔了一道门。

    钟皇后来去方便的很。

    北苑有一半属于四灵的地盘,唐皇没事绝不会往这里跑,是以被皇室贵胄占据,能够领外人进来。

    于是,这里成为一个模糊地带,一边连着宫内,一边连着宫外。

    另外,找盘丝洞平事的不光有女人,也有男人。

    如果是亲儿子帮娘找男人幽会,似乎就能说通。

    难怪钟皇后咬死牙都不肯露半点风声。

    无论是她寡廉鲜耻,还是李谦有意引诱,其行为已经逆了人伦十万八千里。

    就算她不要脸,总要替李谦瞒着。

    抛开成见,钟皇后绝对算得上女人中的女人。

    她的成熟,她的风韵,她的容貌,她的气质,她的身份,混合形成了一种致命的魅力,的确足以令任何男人痴狂。

    当钟皇后媚态毕露、言辞露骨的勾引的时候,风沙还不觉得有多么引人。

    因为他身边从来不缺妩媚迷人的佳丽。

    当钟皇后端起皇后的架子,摆出母仪南唐的气势的时候,风沙居然动了心,纯粹是本能的动心。

    他特别喜欢强势的女人。

    好在他有底线,无论如何不会碰钟皇后哪怕一根指头。

    于是,伏剑当晚成为他下限之上、上限之下的替代品。

    他身边只有久居上位的伏剑能够摆出类似的气质。

    其实云本真也可以,奈何她和绘声一样,在外人面前尚能端起架子,在主人面前连腰都挺不直,随便给个眼色就千依百顺,连假装壮起胆子都壮不起。

    伏剑最开始就是风沙的贴身婢女,尽管现在名义上是他的小侄女,实际上两人的关系不是一般的亲昵。

    搂就搂了、碰就碰了、抱枕就抱枕了,没有那么多避讳。

    当然,也要顺便惩罚一下伏剑,看她往后还敢不敢跑出去玩那些乱七八糟的游戏。

    至于如何惩罚,不足为外人道也。

    第二天大早,神清气爽。

    昨晚天雷阵阵、狂风大作、暴雨哗哗,天明之后雷散雨停,空气说不出的清新,心情说不出的舒畅。

    伏剑留在凝华殿照看钟皇后。

    外围全是玄武卫,内层则是钟皇后带来的御龙卫。

    风沙还特意请王尘派些隐谷的人手在附近巡弋,不许任何人不经允许擅自进殿,包括唐皇在内。

    四灵和隐谷联手,加上昨天元武湖水师操演,足以把凝华殿变成禁地雷池。

    不得不说,北苑的确是个好地方,皇家园林也有行宫的性质。

    钟皇后完全可以用修养、散心,甚至避暑之类的理由在此居住,又处于风沙力所能及的庇护之下。

    帝、后的冲突不至于公开化,造成南唐朝野的剧烈动荡。

    让隐谷掺和进来,既是一种帮衬,也是一种妥协。

    如果不让钟皇后处于隐谷的视线之内,风沙将会一直承受怀疑和警惕,很容易使隐谷产生误会和误判。

    反正他要交代的事情已经交代完了,接下来主要是钟皇后和周嘉敏打配合,他可以通过周嘉敏沟通钟皇后,以及间接支持。

    不是不能直接找钟皇后,但是未免避免刺激隐谷,两人见面的次数应该越少越好。

    挖了人家的墙角,千万不要老在人家眼前晃荡,那叫得了便宜还卖乖,最招人恨。

    简而言之,周嘉敏的重要性再次提升到全新的高度。

    赵辛作为风沙刚刚安插到周嘉敏身边的抓手,将配合黄莹与隐谷的抓手王龟相抗衡,白绫将于外围做侧翼护持。

    看似奴婢之间的内斗,牵扯有多么重要,风沙心里最清楚。

    掌控周嘉敏连带了南唐的布局,南唐的布局连带了东鸟的布局,东鸟的布局连带了四灵的布局,同时还会连带辰流、蜀地和闽地的布局,以及一些小布局。

    一环套着一环,牵一发而动全身。

    绝对不容有失。

    呜呼,苍生万物生而不平等。

    有些人身边的狗,的确远比世间大多数人重要多了。

    ……

    蒋山左臂,青龙右臂,清溪托底,两山一水,恰好围出一片三角形的空地,建开善道场。

    三角形顶尖处,曲径通幽至徐玄宅,也就是南唐上执事居所、南唐四灵总部。

    徐玄宅占了一整座山,又背倚摄山,本身就是一处战略要地。

    开善道场正好方便蒋山、青龙山、徐玄宅三山驻地往此聚兵。

    由开善道场溯清溪往东,元武湖,位于江宁城北。溯清溪往南,燕雀湖,位于江宁城西。

    被清溪相连的元武、燕雀两湖就像两只伸展开的臂膀,恰好抱住了江宁城,开善道场就是胸。

    水路即动脉,可以迅速运兵,使两臂夹击有力,能够同时进逼城北和城东。

    开善道场也是南唐四灵总部面对江宁最后的屏障,平常绝不会对外开放。

    寻常人绝对想不到,在开善道场召开的四灵大会多么的寒酸。

    别说声乐齐奏,连绫罗绸缎都见不到一匹,颜色单调,非黑即白。

    围出一片广场的四方回廊内设一排排榻席,以竹木简陋修造,碗是灰不溜的陶碗,茶倒是好茶,应时新摘谷雨茶。

    除此之外,连碟点心都没有。

    凡正属四灵,无一招牌华袍,人人兽皮粗布为衣,穿着木屐草鞋。

    唯独武械锃亮,森然寒芒。

    ……

第五百九十一章 分饼

    吕氏春秋乐成篇有云:舟车之始见也,三世然后安之。夫开善岂易哉!

    舟、车开始出现的时候,人人用不惯,三代之后又已为习惯。

    好事开头并不容易。

    无论什么新出的事物、习俗、格局,乃至思想,无论好坏都会遭至固有利益的反对,更会因为改变习惯而受到习惯性的抵触。

    比如赵武灵王胡服骑射的典故。

    这正是开善道场,“开善”之意,非常贴合四灵大会召开的目的。

    万事开头难,以善开之易。

    无论真善、还是假善,总之要冠以善名。

    南唐上执事选会址于此,兼顾了方方面面,“名”亦考虑,有心了。

    百家在此,无论势力强弱大小,皆平起平坐,一家一榻席。

    隐谷少主王尘也就一席。

    当然,榻席布局大体上还是隔出了亲厚远近,不是以四灵的视角,乃是以各家自身的视角。

    比如易夕若坐于四面回廊之西,身侧一席乃是南唐司星高层齐不凡。

    阴阳一脉分支众多,大多没有资格与会,易门能来,纯粹是风沙开后门。

    也有一些势力强大的支脉早已融合了诸如道门等其他宗派的思想,甚至不乏武林门派,这些宗派就算有资格与会,也不会跟司星宗、易门坐一起。

    东鸟和北周都有司星宗高层赶至江宁,其中东鸟司星宗高层与风沙相交甚笃,然而司星宗和易门一样仅有一席,不因势力广大而增设席位。

    尽管四面回廊中坐满了人,细数下来并没有百家之多,加起来一共也就五六十家,连同侍从不过百来十人,大多系出九流十家。

    本来小说家分支繁杂,兼得良莠不齐,尚不够资格与会,李谦因为身为皇子的关系,倒也以心宗宗主的身份参加,不时拿眼扫量风沙,眼底透着惊疑不定。

    昨天北苑的气氛,是个人都能感受到肃杀和紧张,并没有几个人知道,四灵为什么突然调动南唐的水师于元武湖操演。

    之所以昨天全部跑来找风沙询问,纯粹因为风沙乃是北苑之中唯一的四灵高层,不找他问,找谁问?

    风沙以墨修的身份担保无事,诸人自然而然琢磨是不是因为四灵大会召开在即的原因。

    调度水师操演恐怕是为了最后的压阵和示警。

    有北汉使团被灭的先例,谁敢在这种时候找四灵的不自在?

    大家难免觉得多此一举,仅提高警惕,倒也没有过多联想。

    李谦知道的情况稍微多点,因为正是他安排钟皇后溜来北苑去到凝华殿。

    不是他有多大的权力。

    皇子未成年之前本就住在宫里。

    李谦刚刚成年而已,大婚尚在筹备之中,乃是除唐皇之外,唯一能够轻易进出宫闱的男人,尤其很容易见到他的生母钟皇后。

    待到他大婚之后,再想进出后宫,那就很难了。

    简而言之,居于北苑的百家大都知道出了大事,没几个人知道出了什么大事。

    李谦隐约猜到和母亲到凝华殿有关,但也仅此而已,难免惊疑不定。

    在场还有诸如李泽、周嘉敏等受到特别邀请的散客,入座北殿观礼。

    李泽显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周嘉敏,一开始差点连眼珠子都快瞪掉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太子妃周宪乃是鸿烈宗人,更不可能知道尚未正式进鸿烈宗的周嘉敏。

    周嘉敏实在太了解李泽,回报以浅笑,眉目间媚态隐隐。

    李泽顿时心花心热,与之遥向互望,眉目传情,竟似靠眼神就隔空来了出巫山**。因为场合,因为当众,居然甚为刺激。

    作为东道主的四灵于四面回廊围出的广场之内席地而坐。

    卷席铺地便为席位,连六位上执事都不例外,端得幕天席地。

    除北面之外,东西南一面两人,六位上执事围坐成圈,身后是各自带来与会的青年俊杰。

    风沙单独坐于东北面。与六位上执事围成的圈子有些远,又不算太远,略微斜向东鸟上执事一边。

    贺贞斜坐于西北面,身后是她带来的青龙二人。

    两人的位置和距离十分微妙,有意空出了正北,也就是兼任青龙上执事的四灵之主本该坐的位置。

    很明显在暗示风沙的身份很特殊,靠近中枢,未进中枢。

    昨晚雷暴雨,地面泥泞,至如今偶有阵雨当头瓢泼。

    百家诸人于回廊之中尚有屋檐遮雨,四灵中人无不浑身湿透,个个面不改色,连一向弱不禁风的风沙都强撑着恍若无事。

    别看四灵平常奢靡成风,在这种百家观礼的正式场合,装也要装出墨家“以裘褐为衣,以跂蹻为服,日夜不休,以自苦为极”的作风,

    事关四灵源出墨家的正统性与正当性,不容轻忽。

    先秦时期,墨分为三。

    相夫子论辩于齐,为“墨辩”,邓陵子游侠于楚,为“墨侠”,相里子仕工于秦,为“墨守”。墨修源于相里子,所以四灵乃是“墨守”一支。

    除了墨守,其他两派早已不成体系,又或者说完全融入了华夏大地。

    比如,江湖体系源于墨侠,锄强扶弱、行侠仗义的精神深入每个江湖人的血脉骨髓,乃至心灵,是为“江湖道义”。

    但是,江湖中早已找不出任何一个传承可以真正代表墨侠。

    四灵特意请来一位威名卓著的江湖人士代表“墨侠”,请来一位年高德勋的大儒代表“墨辩”。两人与之墨家两派多少有些关系,硬扯上其实相当牵强。

    然而,不管真的假的,反正一边要坐上一位,代表三派同源,共襄盛举。

    理论上两人可以对四灵指手画脚,实际上不太可能。

    南唐上执事一番开场白,感谢百家与会之语,之后直入正题。

    真正紧关节要的事情,六位上执事早就借着商议与会时间的议题,全部商定完毕。

    如今不过是按着议定的方案,当众宣告,当众切饼。

    看似走过场,其实无可或缺。

    正是要昭告百家与各方,表示定鼎无悔,更主要是为了确立正统无疑。

    尽管风沙早就知道结果,真的持饼在手还是十分激动。

    从这一刻开始,他正儿八经的成为四灵高层。

    起码在名义上有资格竞逐上执事之位。

    踏不上这道阶梯,没有可能夺回少主之位。

    现在则有了具体实施的办法,一旦获得四位上执事的支持,马上就可以开始布局登顶。

    ……

第五百九十二章 四灵总执事

    这次四灵分饼,总体来说总堂上执事在大局之中占住上风,分堂上执事于细节之处多占了点便宜。

    北周上执事本就势弱,自不必多提。

    东鸟新乱刚平,尽管王萼弑弟登基,东鸟上执事算得上力挽狂澜,也不过多维持点体面。

    东鸟与东鸟四灵皆元气大伤是不争的事实。

    南唐四灵占着四灵大会的主场不假,奈何隐谷在南唐占着全面的上风,南唐上执事说话的力道本就不硬。

    这次太子与唐皇争权,主导权一直被隐谷牢牢把握,风沙没少在其中搞风搞雨,南唐四灵本身则是作壁上观,没有吃什么亏,也没有占什么便宜。

    总堂上执事则不然。

    无论是北周代汉,还是柴兴代郭武,总堂不仅全程参与,分明就是幕后主使,两次皆大获全胜,且是兵不血刃。

    总堂和北周势力都未曾损减。

    相较于逆水行舟的东鸟和原地踏步的南唐,总堂和分堂的实力一前进、一倒退,差距更大。

    总堂唯一的软肋在于契丹正联手北汉残部攻打北周。

    胜负还未明朗,底气不算太足。

    分堂上执事也才多了点讨价还价的余地。

    无论东鸟事态也好,南唐事态也罢,风沙都涉入很深,在实际上成为分堂的顶梁柱。

    正因为他撑起了好几个大局,比如勾连燕国公主,比如撺掇王萼尽快起兵,比如掺和南唐皇权之争,使得分堂上执事有一些筹码,勉强抗住了总堂的压迫。

    投桃报李,以东鸟上执事为首的三位分堂上执事在四灵最核心的最高层面,给予风沙极大的帮助。

    事实上,四灵高层对风沙的某些行为的态度分歧很大,不光总堂上执事颇有微词,南唐上执事同样十分不满。

    比如越过他勾搭鸿烈宗,插手周嘉敏之类。

    好在三位分堂上执事顾全大局,加上风沙又与赵仪和解,等于获得了玄武、白虎两位上执事的有限支持,使得四灵关于他的事情,总能态度一致。

    所以,无论风沙怎么搞风搞雨,四灵几乎一力抗下。

    好像风沙的态度就是四灵的态度,四灵为他的一切行为背书。

    否则,仅凭他那点相对四灵、隐谷来说可怜兮兮的势力,绝对没办法在江宁呼风唤雨。

    对于四灵来说,四灵大会开得波澜不惊就是最大的胜利。

    无论六位上执事之前有么多大的分歧与冲突,早已经吵完了、闹够了,六人的态度已经完全一致。

    此次大会最重要的宣告在于:四灵的组织结构进行调整。

    四灵的组织严密且复杂,绝不会对外具体详述,仅是蜻蜓点水般勾勒了一下,让大家知道有这么回事就行了。

    简而言之,上执事之上增设总执事一职,上执事由七人增扩至十四人。

    三总堂也好,三分堂也好,包括青龙在内,每一方多出了两个上执事的空缺,作为本堂总执事的副手。

    六位上执事自宣告之日起,即刻晋升总执事。

    看似权职不变,仅是多了一个名称、多了一个层级,实际上会对四灵产生重大且深远的影响,使得四灵的势力能够扩张的更广更深。

    扩充意味着人力不足,不得不降低吸纳标准,秘营的标准也将随之降低。

    本来不够资格任某个职位的人,忽然间够资格了。

    一定会导致决策的水准大幅下降。

    四灵的总体势力将会迅速增强,隐秘性、纯粹性将会大幅削弱,骨干精锐将会被严重稀释。

    此决策一出,百家哗然,纷纷交头接耳。

    以四灵庞大的势力,如果再度扩张,势必给各家带来不可估量的影响。

    每一家的利益各不相同,未必有利、未必不利,总体上还是不满居多。

    除了风沙,四灵上下,人人开心,个个拥护。

    多出了一批高层职位,中层职位也会相应扩充,直至扩充至底层,意味着所有人的晋升机会,倍增。

    同时,手中的权力会被更多的同级职位分薄,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权威更重。

    最关键,会大幅增加风沙登顶的难度和时间,新得晋升的上执事将会变成竞争对手。

    登顶之路本就沿途荆棘,结果被人家无中生有的弄出一整层拦路虎。

    还都是位高权重的上执事。

    mmp~

    一群老谋深算的老狐狸,手段当真高明,杀人不见血,让你有苦叫不出。

    风沙根本不敢表示丝毫反对的态度,明里暗里都不行。

    六位上执事,不对,六位总执事一齐决定的事情,任何反对皆无效。

    哪怕仅是单纯表达反对的意见,也会惹起众怒。

    风沙再不情愿,只能在心里骂娘,面上不认也得认。

    不过,实在没什么好怨怪的。

    人家坑他不假,他也蓄谋已久,打算在四灵大会上坑人家一把。

    风沙立刻还以颜色,趁着休场空隙,以墨修的身份,当众给连山诀背书。

    六位总执事的脸色很难看,与风沙听到“总执事”之后的脸色一模一样。

    偏偏和风沙一样无可奈何。

    他们不可能当着百家的面,反驳墨修在这种事情上的立场,那样等于自我否定四灵的正统性。

    隐谷将因此掌握天下大势的主导权,也就是定立规矩的权力。

    届时,四灵再怎么折腾,也仅能争抢大势之下的小势,就算霸下大量的地盘,获利如江河汇聚,终究强极一时,难保一世。

    大家手段都挺高明,你坑我、我坑你,算是打了个平手。

    风沙更加坚定了与隐谷合作的心思。

    六位总执事恐怕认为他吃里扒外,他则认为四灵本就因为抛却理想导致人心涣散,凝聚力下降。还要大幅扩张?恐怕难以齐心合力,甚至四分五裂。

    根本无力与隐谷相争迫在眉睫的天下之争。

    只有在隐谷架设的大势之中获得足够的利益,才能反过来提高他在四灵内部的地位,并且给四灵留下一些根基,保住元气。

    哪怕仅分得一杯羹,拥有墨修的四灵将因此长久获益,不一定多,胜在细水长流。

    因为根植于规矩初创之始,只要天下不再陷入礼崩乐坏的乱世,细水将永不干涸。

    说得更明白些,风沙显然认为墨修的利益远远大于四灵的利益。

    ……

第五百九十三章 忽似娥皇将女英

    四灵大会为期三天。

    第一天乃是四灵宣告情况,以及一些礼仪上的事,后两天则是百家联谊。

    难得好机会,当世拥有重大影响力的百家齐聚一堂,自然忙着互通有无。

    开善道场更像个点兵演武场,尽管建有别院,装设布置十分简陋,无仆役婢女伺候,各家人可以住下自己顾自己,也可以回北苑居住,来去自如。

    实际上无一家离开,大会散场之后当晚,大家就一个劲的召开茶宴,大多三五家参与,多则七八十家,也有两家密谈。

    有时参与别家主持的茶宴,转回头自己组织一个茶宴待客。

    谈论最多的事情,除了四灵改革的影响,还有就是连山诀。

    另外,百家遍布天下,彼此之间很可能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有这样一个高层面对面交流的机会。

    换句话说,很多态度经此一定,延续几十年都不会改变。

    所以,大家都很珍惜这次宝贵的机会,言谈举止更是谨慎,绝不想因为思想以外的分歧与某家交恶,更不想因为态度的缘故与某家结仇。

    总之,将求同存异发挥得淋漓尽致,彼此间分歧再大,也希望订立一个哪怕很小的合作事宜,宁肯吃点小亏,结下一份情谊也是好的。

    易夕若因此占下了大便宜。

    易门的势力对于在场大多数百家来说几乎不值一提。

    然而,大家全都抱持着与人为善的态度,易门收获了很多在对方看来微不足道,于易门来说无比丰厚的协议。

    易夕若在外面从来一副淡漠高冷的姿态,如今也是难得笑靥如花,喜悦之意于绝色容颜之上洋溢荡漾,无论如何压抑不住心内的欢喜。

    经此一会,她易门掌教的身份稳如泰山,在司星宗眼中的分量也有了质的飞跃。

    司星宗很愿意搭把手拉上一把明显前途广阔,如今则相当弱势的同源同宗。

    齐不凡亲自带着易夕若奔赴各个茶宴,在某种程度上替易门背书。

    百家联谊其实与四灵关系不大,乃是风沙的主场。

    六位总执事只能在心里不爽。因为这场联谊本身象征着百家认同四灵属于百家,为四灵确立正统性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

    名义上是他们授予风沙全权处理百家事务,实际上这个权力本来就在风沙的手中,谁让百家只认墨修呢?

    没有墨修的四灵召开的四灵大会,百家就算与会,也不会以百家的身份与会,谁还没有几个明面上的身份。

    所以,风沙乃是与会中人最忙碌的一个。

    力争每一家他都要见到,并且尽力深谈。

    最主要是大家也都很想见他,隐谷除外。

    王尘跟风沙熟透了,两人有着紧密畅通的沟通渠道,没必要占用这种宝贵的时间。

    另外,因为钟皇后的事情,王尘实在恼火风沙。

    四灵居然直接掌控了南唐皇后,要不是她力主风沙与四灵还是有所区隔,隐谷非炸天不可。

    隐谷对风沙拥有重大的利益,于连山诀一事上甚至直接绑到了一起,所以尚能勉强忍下,严厉监控当然绝对少不了。

    就算这样,王尘依然承受了来自于隐谷内部的严重质疑。

    两人各自赶场的时候偶尔会打个照面,王尘每次都没好气的冲风沙翻个白眼。

    实在不像清逸脱俗、娴淑典雅且沉稳的隐谷少主,惊鸿一蹩的露出小女儿姿态,还是张牙舞爪的那种,倒像只被人口中夺食的小野猫。

    这件事上,风沙占了大便宜,也欠了大人情,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每次撞上王尘,他都觍着脸还以赔笑。

    就在深夜时分,风沙头次见到了法眼宗高层。并非受封法眼大禅师的无相禅师,乃是继承无相禅师法嗣的天台国师。

    天台是法号,被吴越国主海龙王奉为国师,可见法眼宗的势力绝不仅止于南唐。

    两人私下交谈一阵,天台国师以法眼宗的身份与墨修谈论一些相当重要的事情。

    比如南唐禁军的倾向,暗示帮衬未来的皇后云云,也就是周嘉敏。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法眼宗等于撇开隐谷,起码在这件事上撇开了。

    是否意味着法眼宗和隐谷之间的关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密不可分?

    风沙忍不住问道:“听说贵宗与隐谷声气相投,好的似同并蒂莲花,怎么也会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天台国师含笑道:“周家池上瑞莲生,袅袅出丛抽一茎。茎端菡萏开两朵,忽似娥皇将女英。”

    风沙脸色微变。

    娥皇是指周娥皇,也就是周宪。

    至于女英,当然是周嘉敏。

    天台国师似乎在暗示这是娥皇的余荫,女英将全方位的取代娥皇,包括法眼宗对娥皇的支持。

    风沙心里很不舒服,但也没说什么。

    此乃鸿烈宗内部事务,他无权置喙。

    天台国师明显希望在周嘉敏身上分得一杯羹,这是向他打个招呼,算是提前拜场子。

    如果风沙同意,皆大欢喜,法眼宗会付出一笔“进场费”。

    如果风沙不同意,那就各凭本事。

    这件事完全符合风沙的利益,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因为法眼宗本来就和隐谷一边的,如今居然有改弦易辙的意思。

    以法眼宗在禁军、在侍卫司的势力,待周嘉敏成为皇后之后,不仅可以架空李泽,甚至可以把隐谷赶出局。

    最关键是:对风沙不会有任何后遗症,隐谷再怎么发飙也只能冲着法眼宗。

    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分出些利益给人家,那是理所应当。

    莫非真是出自周宪的安排?她在临终之前到底安排了多少事情?

    还一环套一环,端得厉害。

    先通过王龟把多方扭到了一起,看似针对他,实质上在周嘉敏的身边形成了一个相互制约的平衡。

    这种势态,对相对弱势的周家和鸿烈宗极为有利,对周嘉敏更为有利。

    硬生生的把周嘉敏成为太子妃的阻力降到最低,助力升到最大。

    现在法眼宗这一出,等于把主导权又重新塞回他的手里,显然信任他能够掌控好局面,并且兼顾周家、鸿烈宗,乃至周嘉敏的利益。

    像是打一巴掌塞把甜枣,又像是男女相恋,女方欲拒还迎,甚至耍小性子狠狠地掐你一把,最后又乖巧的纵体入怀,闭目撒娇。

    风沙有些哭笑不得。

    他居然被一个已经去世的女人给隔空撩了,心里还禁不住甜滋滋的,唉~

    ……

第五百九十四章 金陵会

    天台国师出门,周司徒携女到访,倒像是跟天台国师商量好一样。

    周嘉敏随着父亲行礼道:“周女英见过墨修,以前不知墨修身份,多有得罪,风少勿怪。”半敛着美目,端庄且恭敬,微微颤抖的娇躯,显示心中并不平静。

    自从成为太子妃一事几乎板上钉钉,她在父亲的主持下正式加入鸿烈宗。

    从而得以了解百家中事。

    鸿烈宗给了她足够的底气,风沙之于她也不再那么神秘。

    世上最令人恐惧的事情便是未知,风沙对她来说似乎已经不算未知。

    身边不知不觉中被各方势力涉足,风沙的支持似乎也已经不算唯一。

    奈何风沙留给她的印象实在太深刻。

    神秘、冷酷,强大,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她高傲的自尊心一次又一次的被风沙随手夺走,轻蔑地扔于地上,来回反复地践踏。

    不是没想反抗,也不是没曾反抗,可惜千方百计也只换来千蹂百虐,毫无反抗的余地,直到她再也生不出一丁点反抗的心思,早已习惯性的畏惧。

    面对风沙的时候,周嘉敏不仅下意识地收敛起所有的棱角,心中更是说不出的紧张。脑袋里面容不下别的想法,一心只想用尽一切办法讨风沙的欢心。

    仿佛只有如此做,才能舒缓心中的恐惧。

    若非她的正牌父亲就在身边,这会儿已经挨上去献媚撒娇了。

    如果让李泽看见自己那一贯娇蛮强势的情人,在风沙面前那副奴颜婢膝的模样,心中的滋味恐怕难以用言语形容。

    风沙对周嘉敏回礼之后,又与周司徒寒暄几句,然后直入正题,询问法眼宗的事。

    其实周司徒跟在天台国师之后进门,已经说明问题。

    周司徒大致讲了几句,果然出自周宪的安排,法眼宗这次改弦易辙的确真心实意,不过仅限于这一件事上。

    至于别的事情,周司徒连一句都不肯多说。

    显然事关鸿烈宗的秘密,风沙也不好强问。

    周司徒此来主要还是想问问钟皇后的情况。

    周嘉敏现在是有根底的人,昨天她与风沙与钟皇后商议的事情,一定会告知鸿烈宗。

    钟皇后居然在北苑、在风沙身边,两人关系还挺亲密,鸿烈宗自然对元武湖的水师操演的目的遐想连篇。

    这么大的事情还突如其来,背后肯定有着很重要的缘由,知道多点总没错,至少可以趋利避害,说不定还能见缝插针的分一杯羹。

    风沙和鸿烈宗算是盟友,想了想低声道:“帝、后因故不合,钟皇后最近会暂居北苑。”

    周司徒立刻会悟,水师操演分明是一种威胁唐皇的姿态,所以钟皇后才可以安然暂居北苑。

    也就是说,钟皇后现在处于风沙的庇护之下。

    周司徒捋须道:“好教风少得知,金陵帮外尚有金陵会,乃是一群贵胄组成的小团体。尽管组织松散,势力不容小觑,常在北苑活动。”

    周嘉敏脸色微变,忍不住偷瞄父亲一眼,又赶紧垂目,显然知道金陵会。

    风沙则心中一动,扬眉道:“周司徒似乎有所暗示,还请明示。”

    周司徒斟酌道:“有传闻说,太子有可能是金陵会的后台,也有传闻说,皇后才是。总之,两人经常去北苑,似乎有些不好言明的勾当。当然,仅是传闻。”

    风沙心道周司徒明显对帝、后不合的原因有些猜测,应该知道些什么,或许无法确定,或许不想乱说。

    “你似乎暗示李泽故意导致帝、后不合。他是金陵会中人吗?”

    周司徒耸耸肩,坦诚道:“事实上我对金陵会所知不多,要么是传闻,要么是猜测,泰半不能确定。只是给风少提个醒,希望你留个心,仅此而已。”

    风沙恍然,笑道:“传闻也好,猜测也罢,关于金陵会,你都知道些什么?”

    周司徒回道:“金陵会最早由金陵帮高层所设立。金陵帮成立的目的就是替皇室做一些不方便出面的事情,金陵会则是替金陵帮做一些不方便出面的事情。”

    风沙哑然失笑:“也就是做一些比见不得人更见不得人的事。”

    周司徒颌首道:“金陵帮高层都是些什么人,想必风少很清楚。或许是为了保密,他们把金陵会设到了寻常人进不来的北苑。”

    风沙接口道:“后来金陵会扩大化,辐出了金陵帮?”

    “没错。金陵会有意吸纳贵胄子弟及各方面的实权人物,以青年俊杰为主,年纪都不算大。并且提供了一种买卖方式,好像叫做以权易权。”

    “以权易权?”风沙觉得挺新奇,连忙追问。

    周司徒解释道:“我仅是有所耳闻。比如某人在某一方面有权,对另一方面鞭长莫及,那么就可以提交于金陵会,将权力变作筹码,以筹码悬赏之。”

    风沙一点即透,恍然道:“只有完成别人的悬赏,才能够获得筹码,然后以筹码悬赏自己力不能及的事情。”

    “没错。所以金陵会的权力突破了三省六部,突破了地域,突破了行业,几乎突破了一切。在某种程度上,变成了一个不是中书省的中书省。”

    中书省乃是南唐的最高权力机构,行使宰相职权。

    风沙奇道:“金陵会有这么大权力?四灵不管不顾,隐谷不闻不问?我看你好像也没怎么关注。”否则鸿烈宗早就把金陵会查个底掉,不会都说些传闻。

    “金陵会的成员全是贵胄子弟,除开极少数实权人物,他们的权力其实源于他们的身份,并非源于自身。看似无所不能,真遇上烈日当头,也就如雪消融。”

    风沙嗯道:“有个好爹,或者好娘。”

    周司徒没接话,继续道:“如果金陵会的后台当真是太子,并且还能导致帝、后不合的话,情势或许将会超乎我们的预计。”

    风沙悚然一惊道:“你是说我们很可能低估了李泽的实力,他或许有意为之,故意在这当口挑起帝、后不和,弄出事端,然后借四灵之手,把唐皇迫走?”

    周司徒正色道:“金陵会在谁的手里都不过是个空中楼阁,唯有太子监国之后有能力将其由虚转实,能以最快的速度架空朝堂,把所有的权力收归于手。”

    风沙冷下脸道:“看来有人想要来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呐~”

    ……

第五百九十五章 恩什么阿,念出来

    周司徒一席话,令风沙清楚了一些东西,又迷糊了一些东西。

    如果李泽有意挑动帝、后不和,想要趁机逼走唐皇,那么会不会有什么后手。

    毕竟北苑在他的心腹幕僚张泪的辖管之下,真想动些手脚,总能找到办法。

    此时夜已太深,风沙送走周司徒和周嘉敏之后,始终安心不下,让绘声连夜赶去北苑通知伏剑提高警惕。

    至此,他身边就剩下流火服侍。

    授衣作为风门掌教侍从,自然要跟着云本真,两女住在隔壁。

    风沙体质孱弱,白天坐卧泥泞不说,还淋了几波瓢泼大雨,散会后便忙着会客,都未曾梳洗,端得又脏又累,实在疲累不堪。

    最关键是这里不备热水,想泡个热水澡解解乏都不成。

    真不是四灵小气,墨家伊始便以自苦为乐,苦之极便是乐之巅。

    招待百家的正式场合,需得墨守成规,当真摆不出牌面。

    其实墨家早有智者发觉自苦是条窄路,可以一直窄成死路。

    维持一代两代还行,很难过三代四代。

    这是现实问题,不因你们的理想而变成他们的现实。

    但又不得不承认,苦修的墨者才是最坚贞最强大的墨者。

    后来至墨修传承建四灵,就有点广撒网多捞鱼的意思了。

    秘营如炉,先锻一道,大数之下,总有一批愿意坚持苦修的人,便是四灵的中坚力量,大多进了白虎。

    四灵之中,白虎排位最末,其实论说话管用,仅次于玄武。

    不过,白虎基本上驻扎城外,圈地自苦,很少说话而已。

    一旦发声,四灵上下没有人敢不尊重。

    每一位玄武主事遇上棘手的麻烦的时候,第一反应通常都是调白虎卫进城。

    比如风沙。

    其实风沙也是自幼苦修,老头子管得可严了,后来遭逢大变,彻底伤了元气,已经没有苦修的本钱,除非不想要命。

    真要苦,倒也苦得起,否则也没法从流城底层混上来。后来孱弱到实在撑不住,加上地位愈高,便放弃苦修,尽力保养身体,开始享受奢靡,养尊处优。

    多少有点把持,哪怕身边美女成群,也没有放纵**。

    总之,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面对一桶冷水,风沙愣是泡不进去。

    流火倒是自告奋勇,麻利的褪了外裳,穿着贴身的小衣,先跳进去帮主人“暖水”,脸蛋倒是臊得通红,看着滚烫至耳,似乎真的冒着热气。

    虽然她侍奉主人已有些时日,类似这种时候,仍旧十分害羞。

    风沙没好气的翻个白眼。水能暖才真是活见鬼了。

    想着总不能脏兮兮的睡觉,一身泥巴实在也躺不下,只能硬着头皮往浴桶里钻。

    水当然还是冷冰冰,好在流火的身子被冷水激得热腾腾。

    风沙立马拉来做人形暖壶,好歹也能暖一边。

    流火搓完这边换那边,总是一边冷来一边热。

    草草沐浴,风沙披着浴袍打着哆嗦跑去睡觉,连身上的水都来不及擦。

    反正硬板床,连被褥都没有,也不怕湿漉漉的睡不着。

    流火抱着浴巾摸摸索索地爬上来,从头到脚帮主人细细擦拭。

    好不容易擦干,钻到主人怀里当抱枕,窗格有声响。

    流火吓了一跳,顺手把半湿半干的浴巾往身上一裹,掩住横陈玉体,另一手去枕边拔剑。

    “是我。”

    流火跳下床,黑漆漆的眸子警惕的注视来人,一手环胸,一手握剑,轻声唤道:“周二小姐。”正是刚随周司徒离开不久的周嘉敏。

    周嘉敏蹑手蹑脚的翻进窗来,右手提高裙摆,左手提着一对精致华丽的绣鞋,踮着莲足,落地无声。

    无论动作、姿态或者神情,怎么看怎么像深夜跑来幽会心上人的怀春少女。

    流火不动声色的拦住周嘉敏看望主人的视线,问道:“你来干什么?”

    主人没有穿衣服睡觉的习惯,也就盖了条薄毯,不能让这个女人白吃豆腐。

    周嘉敏忙道:“风少似乎对金陵会很感兴趣,我恰好知道一些他们的事,比我爹清楚多了。”

    风沙果然很感兴趣,一咕溜爬坐起来道:“把知道的都告诉我。”

    周嘉敏美眸莹亮,似乎有些害羞的躲开视线,带着微喘低声讲诉,不知不觉离床愈近。

    流火见主人听得认真,只好任凭她接近。

    周嘉敏一直到挨到风沙身边,并腿移膝,沿床边坐下,明眸流转,脸蛋愈红,吐气如兰,似依似偎。

    风沙听了会儿,忍不住打断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大晚上不睡觉,跑来跟我说荤段子?”

    其实他听明白了,周嘉敏说的分明是盘丝洞的情况。

    一位容姿出众的妙龄少女,大半夜拎着裙子提着鞋,妩媚的挨在身边说这些,是个男人都绷不住。

    风沙当然也不例外。

    这小妞分明是故意的,勾引的意思简直不要太明显,就差直接上手了。

    再任凭这么描述入微的讲下去,浴桶的冷水都能被他生生泡成开水。

    周嘉敏睨着眸子,吃吃笑道:“您明明很想听呢!”

    风沙没好气道:“捡重要的说。”

    周嘉敏能说够出这些,说明与伏剑一样也是北苑的常客,以她和李泽的关系,应该很靠近核心,知道的更多。

    所以,风沙仍有耐心继续听下去。

    周嘉敏说着说着,透露了一个十分重要的情况。

    金陵会的核心正是清辉殿,与北苑的官署合一。

    掌控者不问可知,正是张泪。

    风沙立刻在脑海中勾勒出金陵会组织结构图。

    每一位金陵会中人都是一张蛛网,各自铺张开来。

    李谦也仅是蛛网之一。

    蛛网的区别只在于铺开的大小和粘度,无非是捕获猎物快慢而已。

    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会中人彼此间略有联系,大体上相对独立,不能命令其他人如何如何。

    张泪打着“以权易权”的旗号坐镇清辉殿。

    无论是手中的权力还是掌控的男女,大家全都乖乖送来清辉殿换成“筹码”。

    所有权力先在清辉殿汇总,然后通过悬赏的方式下发。

    本质上是一种权力的再分配。取某人之长,补某人之短,于是两人皆可。

    权力就像金钱,钱越多越容易赚钱,权也一样。

    实际上管着总账的人,才是真正坐拥权力的人。

    张泪管着总账,李泽则管着张泪。

    风沙正想到李泽,李泽的声音自门外传进来:“是我。”

    ……

第五百九十六章 隔毯有耳

    李泽的声音传进门来,周嘉敏顿时慌得更什么似的。

    就像一只听见猫叫的老鼠,惊慌失措的寻找藏身洞。

    风沙饶有兴致的打量。

    正所谓做贼心虚。

    周嘉敏的反应说明她今晚就是来做“贼”的,并且很清楚的认识到做“贼”是不对的。

    但她还是来了。

    风沙将身上的毯子掀开口子。

    周嘉敏慌不择路的钻了进去。

    风沙顺手扎上了袋口,歪头道:“披上衣服,我的女人不能让别的男人吃豆腐。”

    这番话正着听是吩咐,讲给流火。反着听是讥讽,讲给周嘉敏。

    流火回剑入鞘,披上长衫,扎紧腰带,虽然穿着略显宽敞,好歹遮住春光。

    风沙上下打量一阵,满意的颌首。

    流火过去开门。

    李泽已经等得不耐烦,门一开,眼前便是一亮。

    靓丽的女郎,清新的体香。

    长发黑泽与瞳孔同色同亮,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

    尤以唇型十分吸睛,色泽弧度无不勾人。

    好在李泽见惯佳丽,迅速收敛热心挤出笑容,朗笑行礼,长步而入。

    “深夜拜访,实有要事相商,打扰勿……”

    李泽话语顿住。

    风沙正倚靠着床头,身上的毯子明显盖着两个人,还在不自然的颤抖。

    李泽是个经验丰富的男人,立刻脑补出毯下的情形,不禁尴尬,也很恼火。这样待客,实在太不尊重人,何况他是太子。

    风沙阴着脸,一副被人搅了好事的样子,没好气道:“到底有什么要事?快说快了,我正忙呢!”

    李泽移开视线,轻咳道:“我得到急报,柴兴决定亲征。”

    风沙微怔,旋即恍然。

    柴兴亲征北汉,意味着北周无暇他顾,更意味着南唐获得一个重要的窗口期,可以用来内斗,也可以用来外攻。

    比如收复北周占领不久的淮水北岸诸州,重新撑起淮水防线。

    淮水稳固,长江安稳。长江安稳,江宁无危。江宁无危,南唐定宁。南唐定宁,唐皇势增。唐皇势增,李泽势弱。

    李泽心急如焚,实在情理之中。

    这叫一发不可牵,牵之动全身。

    这件事,风沙早就知道,还是他撺掇赵仪回去说服柴兴御驾亲征。

    赵仪因此缺席四灵大会,玄武、白虎两位总执事力争之下,勉强保住观风使的职位,却彻底失去了与百家联谊的机会,对墨修的身份再无威胁。

    风沙很快回神,斜眼道:“柴兴亲征,关我什么事?太子找我,是不是找错人了?”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李泽肯定不想南唐外攻,想内斗。

    本来事态还没有这么急迫,帝、后反目是一个重要的转折。

    之前唐皇和李泽相争,并没有争到你死我活的程度。

    如今失去钟皇后圆融,唐皇的心态一定会发生变化。

    很可能不顾后果,开始下死手。

    反之亦然。

    对李泽来说,首先要当上皇帝才有心思担忧南唐。

    如果败于唐皇,命都保不住,南唐局势关他p事。

    所以,李泽绝不允许南唐出兵淮水。

    当前形势对他有利,内斗胜算很大。

    如果唐皇势增,他的处境将会异常艰困。

    一旦落入败势,再无翻盘的余地。

    风沙一推二五六,李泽也不着恼,微笑道:“还未谢过风少庇护母后,然而这样一来,怕是会激怒父皇。”

    风沙拉下脸,森然道:“果然是你处心积虑安排钟皇后到凝华殿。”

    钟皇后是一柄双刃剑,自毁的同时也可以拿来毁人。

    无论谁接下,都将面对唐皇的震怒,被迫与之怼上。

    风沙有能力把这个爆竹扔开,盘算得失之后还是留在手里。

    但在李泽看来,他的计策得逞,他的目的达成。

    李泽耸肩道:“也是机缘凑巧,我也没想到风少昨天会去北苑。”

    风沙冷笑起来:“不在北苑,也在南苑、东苑、西苑;不在昨天,也在明天、后天、某一天。”

    钟皇后秽乱宫闱这件事很蹊跷。

    就算她怀有此心,也没有机会。

    起码要有男人,起码要有勾引。

    唯一的空漏在北苑。

    北苑是李泽的地盘。

    李泽就算不是幕后主使,也必定推波助澜,至少乐见其成。

    一来可以拿住钟皇后的把柄,二来可以使帝、后异心。

    平常之时乃是最好的内应,关键时刻就是一招杀手锏,扔谁身上谁倒霉。

    帮着生母绿生父,这小子早把良心喂狗了。

    见风沙发恼,李泽反而笑吟吟道:“我与风少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现今如何平息父皇的怒火才是头等大事,你说呢?”

    风沙收敛装出来的怒意,问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李泽自以为拿住风沙,得意道:“当下四灵大会,父皇再恼也无可奈何,大会之后就难说了。希望风少与本太子携手共渡难关。是以特来问计。”

    风沙颌首道:“我有办法阻止唐皇出兵淮水。”

    李泽眼睛一亮,心道风沙果然洞透时势,一出手便抓住关键,笑道:“计将安出?”

    “我只说我有办法,我有说告诉你吗?”

    “不说也无妨,本太子可以静候佳音。”

    风沙微微皱眉,垂目道:“你笃定我非帮你不可,那还来找我干什么?”

    李泽愣了愣,干笑道:“齐心合力,方能共渡难关。”

    风沙不理,自问自答道:“因为你担心我跟父皇讲和,玄音她一定很乐意当这个中人。别说我跟钟皇后、你母后、你亲娘没什么,就算有什么,又怎样?”

    李泽强抑着眸中闪光,垂首不语。

    风沙隔着毯子以指尖勾划周嘉敏的耳朵,似笑非笑道:“以己度人,以人度己。你扪心自问,变心的女人和自己的皇位,孰重孰轻?”

    一个没良心的人,当然不会高估别人的良心。

    李泽可以为了皇位不顾一切,自然认为唐皇也一样。

    他本以为受到栽赃的风沙扛不住唐皇的暴怒,只剩与他联手一途,他也在北苑做好了安排。

    没曾想风沙居然硬生生抗下,四灵的背书足以使父皇冷静下来,盘算得失。

    李泽无法忽视两人讲和的可能,到时就是联手对付他了,迫于无奈只能连夜登门。

    无非想趁着爆竹还塞在风沙手里,且是将爆未爆威力最大的时候,连哄带吓的把风沙拉到他这边。

    ……

第五百九十七章 上任第一天就撞雷

    风沙质问李泽:变心的女人和自己的皇位,孰重孰轻?

    这番话其实更多是说给周嘉敏听。

    李泽当然不可能回答,沉默不语。

    周嘉敏果然极度失望,甚至心生怨恼。

    她绝对不会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李泽应该无条件的爱她更甚皇位才是对。

    风沙话风一转道:“没想到在大会上见到你那小姨子,她居然是百家中人。”

    说话的时候,明显感到毯内更热,毯外更颤。

    周嘉敏显然没想到风沙居然在这种情况,当着李泽的面提及她,自不免又臊又怕又紧张。

    李泽愣了愣,回道:“我也没想到。”

    他和周嘉敏的关系一直见不得人,周宪去世之后,两人便有些明目张胆。

    最近让李泽纳周嘉敏为太子妃的声音也多了起来,待到一定时候,便会水到渠成。

    两人不再像以前那样讳莫如深,偶尔还会结伴出席某些场合,有一些亲昵的表现。

    风沙问道:“你不知道她的身份?”

    李泽郁闷道:“她也是刚刚才告诉我,问多了还不肯说。”

    风沙隔着毯子抚摸着周嘉敏的脑袋,含笑道:“怎么,你刚刚见过她?”

    李泽下意识嗯了一声。

    风沙故作讶异道:“大晚上的,你也不怕瓜田李下。”

    李泽略显尴尬的道:“碰巧,碰巧撞上了。”

    风沙似笑非笑道:“传闻周二小姐有可能成为太子妃,看来是真的。”

    李泽犹豫少许,小声道:“周司徒确有这个意思。”

    风沙笑眯眯道:“之前我就跟你说过,小姨子是姐夫的小棉袄,又暖身又暖心。看看,一语成谶吧!”

    李泽干笑不语。

    他那小情人气性大、性子傲,事事处处喜欢压人一头,不仅刁蛮任性、心狠舌毒,行事更是不择手段,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某些事情的时候,缺点又全部变成优点,异乎寻常的活泼热情、奔放狂野,兼得多才多艺,总能花样百出,永葆新鲜不退。

    李泽被迷得神魂颠倒、欲罢不能,疼怜之心日益弥深,偏又因为人家热情狂野过了度,畏惧之心暗滋生长。

    暖身暖心不暖肾,暖得人百味杂陈,寒得人一脸难尽,谁用谁知道。

    风沙正色道:“我跟周二小姐倒也见过些面,绿萝姝女,神彩端静,据说多才多艺不逊乃姐,更是慧心妙舌,常常令人作声不得。”

    李泽赶紧把话题扯回来:“不提她了。还望风少与我共渡难关,我愿意付出相当大的代价,风少只管开口,什么都好说,什么都能谈。”

    风沙懒洋洋的赶人道:“天色已晚,来日方长,我尚有要事在身,不留太子过夜了。”

    李泽无奈,只得离开。

    其实风沙已经决定放弃唐皇,助力李泽。

    因为这样才最符合他的布局和他的利益。

    不过,帮忙的方式需得斟酌。

    毕竟,仰而求怎如俯而就。

    就算风沙心里千肯万肯,这次也绝无可能同意。

    否则,李泽只会得意自己聪明,欢喜计策有效,绝不会生出半点感激之心。

    李泽一走,风沙立马把周嘉敏从毯子里推挤出来。

    周嘉敏自觉和他亲昵许多,贴上来讨好道:“帮帮他嘛!他一向对我言听计从,帮他就是帮我。如果他撑不住,您交代我和皇后的事也办不下去。”

    风沙斜眼道:“我出面帮他,还有你什么事?”

    周嘉敏微怔,旋即大喜过望,撒娇道:“就知道你还是疼我的。”

    跟着风沙就是这点好,有什么好处根本不用张口,人家早就给她安排好了。

    风沙轻哼一声:“少拍马屁。你近日找机会先向李泽漏点风,然后联系钱玑钱二公子,把唐皇意欲收复淮水诸州的事情跟他说一声就行了。”

    当初风沙撺掇赵仪回去劝柴兴御驾亲征的时候,钱玑就已经明确表态。

    只要南唐敢趁着北周抗击契丹的时候趁乱取利,海龙王就会出兵拉住南唐的一支脚,使南唐难以趁机收复失地。

    南唐不会在实际上形成与北汉、契丹南北夹击北周的局面。

    吴越国地处南唐的后方腹地,一旦发出警告,对南唐来说就是无法忽视的现实威胁,绝对管用。

    周嘉敏自然不明白这些内情,迟疑道:“找钱二公子,有用吗?我跟他不熟,他未必肯见我。”

    风沙淡淡道:“你只管递拜帖,其他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周嘉敏妩媚睨着眸子,喜滋滋的嗯了一声。

    第二天联谊,风沙起个大早,继续主持茶宴会客。

    很快发觉不对劲,包括法眼宗在内,与会的佛门各宗居然全部离开,一问才知道,昨晚连夜走的。

    风沙本以为佛门居住在类似北苑的地方,第二天会再度赶来,没曾想一去不复返。

    当今虽然乱世多年,佛门的发展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天下各地寺院林立,僧尼众多,乃是相比四灵和隐谷毫不逊色的庞大势力。

    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突然间一齐离会,实在太不寻常。

    风沙作为实际上的主人,颇感颜面无光,又不好胡乱打听,想私下里抽空寻相熟的百家询问一下,没曾想大家纷纷跑来问他原因。

    这下更郁闷了。

    风沙气冲冲的跑去开善道场的主院,准备找东鸟总执事骂娘。

    被引进门之后,六位总执事居然都在,粗布麻衣围坐成圈,个个神情凝重,更是面红脖子粗,似乎吵了很久。

    南唐总执事徐玄抬头道:“你来得正好,这是赵仪急传的密信,上书内容正属北周玄武观风使的职权。你过来看看,判断一下这是谁的手笔。”

    风沙接信看了一眼,额汗立时流过眉毛,结巴道:“柴兴要灭佛?他疯了。”

    东鸟总执事森然道:“这就是你的判断吗?”

    风沙顿时打个激灵,此乃四灵最高层的议事,可不是一惊一乍的地方,忙肃容道:“隐谷。”

    徐玄道:“原因?”

    风沙不禁苦笑,仓促之间哪有什么想法,硬着头皮道:“三武灭佛,两次因儒,一次因道。我,我也是经验判断。”

    ……

第五百九十八章 朝中有人好做官

    但凡外来宗派想要扎根中原,必定会遭至本土宗派的排斥。

    百家就像一个筛子,某颗不属于本土的奇形豆子想要穿过这个筛子,必须要符合筛眼的形状。

    如果不符合形状又想强行透过,要么被筛眼强行削成符合形状的豆子,要么豆子把筛眼挤毁。

    三武灭佛就是筛眼削豆子,更多次不存于史的佛魔之争,就是豆子毁筛眼。

    消灭**容易,消灭思想困难。

    消灭思想的残酷性,远胜于消灭**。

    把许多人世世代代倾尽所有,毕生追求的理想变成一个笑话,远比一刀砍死他们更令他们痛不欲生,遭至的反抗可想而知。

    要知道,无论哪家宗派都拥有一批狂信徒。

    在狂信徒看来,牺牲乃是达成理想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牺牲绝不止性命,包括爱情、友情、亲情,乃至一切。

    这一切包括自己,也包括除理想之外的一切。

    牺牲壮烈且崇高,求之而不得。

    几千年以来,豆子和筛子多次剧烈碰撞的结果:

    豆子的形状变了,筛眼的形状也变了。

    至隋唐,释儒道三教并立,在思想层面三分天下。

    四灵势力广大不假,那是在世俗层面。

    墨家强调先控己,再控人,尚未把思想扩出四灵的范畴。

    所以,佛家最大的对头是儒是道,是隐谷,并非四灵。

    历史上,类似独尊儒术,废黜百家的事情远不止一次。

    每当面临思想之争,被卷进去的宗派绝不仅一家两家。

    那么问题来了。

    柴兴意欲灭佛,又在四灵大会召开的当口。

    佛家各宗第一反应,应该是联合四灵,至不济也要让四灵保持中立。

    怎么招呼都不打一个,连夜跑了呢?

    除非,佛家认为四灵也参与其中,甚至就是主要推手。

    观六位总执事的反应:六脸懵比。显然跟四灵半毛关系都没有。

    今天是风沙就任北周玄武观风使的第一天,居然就碰上这种糟心事。

    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

    身处四灵最高层的议事,面对六位总执事的集中凝视。

    半句话都不能说错。

    风沙只能以经验判断,认为挑起灭佛的势力乃是隐谷。

    其实心里所想的事情更多。

    因为他和隐谷就连山诀达成了共识,并且在四灵大会上当着百家的面敲定。

    连山诀乃是三易之首。

    “易”是诸经之首“易经”。

    “三易”是指“连山易”、“归藏易”、“周易”,分别成书于上古夏、商、周。

    诸子百家的思想学说无不源起于“易经”,儒道法墨等宗派无论如何演变分延,从来没有超出过易经的思想范畴。

    也就是说,连山易这件事本身就涉及了未来思想层面的势力划分,并且隐有摈弃佛家之意。

    说明隐谷的确在考虑相关事宜,灭佛的举动顺理成章。

    风沙在这事上抛开了四灵,单以墨修的身份和隐谷达成了协议。

    六位总执事在百家层面没有半点话语权,顶多在心中狠狠记风沙一笔。

    现在柴兴欲灭佛这事一出,无论以墨修的身份,还是以北周玄武观风使的身份,他都责无旁贷。

    徐玄沉吟道:“赵仪将代四灵向柴兴表态,时间紧迫,迫在眉睫。我等必须尽快统一态度。”

    三位总堂总执事和北周总执事皆端坐不动。

    他们的势力就在北周,无论四灵什么态度,他们都是直接参与者。

    这个表态不好表。

    东鸟总执事道:“应该就此事授予北周玄武观风使风沙全权,让他以最短的时间,获得足够的情报,以供备询。”

    风沙毕竟出身东鸟四灵,东鸟总执事再怎么看风沙不爽,有争权的机会绝不会放过,该出头的时候马上跳出来。

    另五位总执事各自互视少许,皆不吭声。

    之前风沙不过一个小小的流城玄武主事,根本没有插手当地的权力,偏偏合纵连横,总能借用在地的势力,走到哪里哪里就被弄个地覆天翻。

    一旦授以全权,连借势都被不必,直接调就行了,那和四灵少主有什么区别?

    至于“就此事”授予全权。

    挂着羊头卖狗肉的事情风沙可没少干。

    最近一次就在前天。

    居然以大会筹备副使的身份调水师操演于元武湖,差点和唐皇干起来。

    这小子属猫的,但凡有条缝都能钻过去,开这么大个口子,那还了得?

    东鸟总执事轻哼一声,点名道:“徐总执事怎么说?”

    徐玄似乎欠了东鸟总执事什么人情,苦笑道:“我看行。”

    北周总执事迟疑少许道:“我也赞同。”

    三位分堂总执事大面还是一边的,一旦其中两位对某事表达相同的意见,最后一位迫于战线,只要不是太过于损害自身的利益,基本上都会附和。

    朱雀总执事冷冷道:“我反对。”

    玄武总执事和白虎总执事相视一眼,白虎总执事道:“我有限度的赞同,赵仪必须成为风沙的副手,风沙调用白虎必须经过赵仪的同意。”

    玄武总执事点头道:“附议。”

    徐玄眼睛一亮,正色道:“附议。”

    北周总执事立刻道:“附议。”

    东鸟总执事瞟了风沙一眼,无奈道:“附议。”

    这一招有坑。虽然算不上明升暗降,实际上限制颇大。

    赵仪远在北周,先不管他对某事是否同意,等他同意,什么黄花菜都凉了。

    关键在于,风沙往后调用白虎都需要经过赵仪的同意。

    之前,风沙多次透过东鸟总执事调白虎进城,这一条路等于被这一招给彻底封死了。

    徐玄笑道:“五人赞同,一人反对,青龙缺席,此事就此议定。”

    徐玄转向风沙道:“我等现授予北周玄武观风使风沙全权调查柴兴灭佛一事,若不及奏上,可与北周白虎观风使赵仪一同议定,斟酌施行之。”

    这就是四灵最高层次的授命全权特使,如果获得赵仪同意,风沙就拥有便宜行事之权。

    风沙在此,根本没有说话的余地,眼睁睁瞧着天降大权砸到远在千里之外的赵仪头上。

    还真特么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啊!

    ……

第五百九十九章 别人的老婆

    离开开善道场的主院,风沙立马去找王尘。

    不出预料,王尘不在。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无论隐谷是否主谋,都会像四灵一样赶紧聚首脑商议。

    隐谷比四灵还多了一层,毕竟隐谷之首长乐公不在南唐。

    目前长乐公正在北周任太师、中书令,乃是真正实权在握的北周宰相。

    简而言之,事关柴兴灭佛这件事,真正的决策权不在王尘,在长乐公。

    王尘顶多知道点内情,用以统一南唐隐谷的态度。

    风沙也顶多从她身上探到一些她可以告知的情况。

    佛家遁逃,隐谷离场,四灵大会自然冷清了许多。

    越是这样,风沙越要弄热闹,无论如何要撑过第三天,否则本就受创的墨修的声望,将受到更严重的打击。

    期间,北周玄武观风副使也来履职,居然是贺贞。

    一字愁上眉头,两颊白染如缟,三笔中分额心,四肢羸弱形气。

    清丽的容颜遮掩不住眉间的郁郁寡欢,娇柔的体态难以挡下扑面的飒飒凉风。

    风沙也好不到哪里去,发呆发抖差点晕过去,气的。

    观风副使的职位非常重要,作为外来调任的观风使,于在地两眼一抹黑,所以必须有一个熟悉在地的副使才能够顺利的行使权力。

    正使做出决策并为此负责,副使掌理日常事务,乃是第一副使,同时观风使所在地的主事兼任第二副使。

    比如风沙如果到了北周都城,原汴州现开封府,汴州玄武主事将会即刻成为北周玄武观风副使,并通过第一副使完成正使交办的事务。

    如果升任北周朱雀观风使的任松到达开封府,汴州朱雀主事就是北周朱雀观风副使。

    青龙与白虎的情况一样。

    观风使为中执事,副使一般为下执事。

    玄武观风使位高权重,副使一般为同级的中执事。

    这些中下阶执事一般都是熬资历、熬功劳熬上来的,没有通过四灵大会一步登天,再无往上升的可能。

    就算现在有了总执事阶,扩增十四个上执事的位置,他们升任的机会也十分渺茫。

    毕竟十年一度的四灵大会每次都有一批俊杰参与,要升也是这些人先升。

    贺贞乃是堂堂青龙中执事,同阶级的青龙本就高过玄武、朱雀和白虎一头,居然跑来给风沙这个中执事当副手,令风沙十分难受,偏偏无法拒绝。

    因为完全符合四灵的规矩,毕竟贺贞确是中执事。

    实际上又是高阶低配,使得风沙没办法如臂使指。

    青龙的体制本来就是方便四灵之主通过青龙由上至下控制整个四灵,所以特意设下了一些空漏。

    风沙实在没想到,有人会利用青龙钻他的空子。

    贺贞是否听从命令,完全取决于她本人的意愿。

    她乃是青龙中执事,有专属于自己的玄武护卫。

    有独立的资金来源,可以随时接洽当地的朱雀。

    甚至还有武械的来源,毕竟青龙就是干这个的。

    这些属于青龙中执事的标配。

    反正风沙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贺贞的任命显然跟赵仪的任命一样,是来自四灵最高层的压制。

    既压制他北周玄武观风使的权力,也压制他那个全权特使的权力。

    六位总执事一齐授权,乃是除四灵之主外最高层级的授权。

    保证授命全权特使能够在四灵的势力之内畅行无阻,见官大一级。

    相当于观风使之上的巡风使,并且权力的范围扩大到整个四灵。

    巡风者,巡狩述职,往来观风。囊括了观风使的职权,并有了一定的处置权。

    比如可以拿不称职的理由让所属的四灵停职待查。

    风沙现在人在南唐,权力几乎等同于南唐巡风使。

    特使最有别于巡风使的地方在于调动白虎,因为白虎的规矩是只管杀不管问,通过白虎相当于拥有了先斩后奏的权力,绝对人见人怕。

    偏偏这个权力被赵仪分走了。

    好嘛!赵仪是他特使身份的副手,贺贞是他观风使身份的副手。

    这对夫妻联起手来,岂不是可以在四灵的层面把他给完全架空?

    风沙心里万分恼火,勉强压下怒意道:“把你放到我这个好色的纨绔身边,赵仪那小子也是心大。”

    贺贞轻声道:“少主是好人。”

    风沙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你好像很了解我。”

    贺贞垂首不语。

    风沙长舒口气,贺贞就任他的副使已是定局,与之闹僵没有半点好处,轻哼道:“没事你可以走了,有事我会找你。”

    “贞儿想陪在少主身边。”

    “那也要玄音同意。”

    “她会同意的。”

    风沙皱眉道:“你和赵仪差点让她万劫不复,她凭什么还信任你?”

    贺贞柔声道:“公主是好人。”

    风沙笑了起来:“我是好人,她也是好人。好人多好啊!吃苦不喊,吃亏不叫,受罪不怨,受欺不恼。”

    贺贞熟悉风沙,知道他真的发火了,忙道:“只要不背叛仪哥,贞儿仍旧视少主为主,只要少主不危害仪哥,贞儿一定对您千依百顺。”

    风沙和赵仪达成了共识,理论上不会敌对,所以理论上贺贞做为他的副手不会使绊子。

    实际上,贺贞成为他的副手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使绊子。

    风沙敛容道:“你身体不好,千依百顺做不来。“

    贺贞轻挪莲步,离风沙稍近一点,仰着俏脸凝视道:“我已经撤去了贴身护卫,以后贞儿随侍少主的身边,还请少主保护贞儿,好吗?”

    风沙微怔,神情转柔:“我向贞儿保证,一定好好保护你,当年之事再也不会重演。”

    贺贞愿意处于他的保护之下,情况截然不同,相当于得到一个人质。

    人家都把自己的老婆押过来,还有什么好气的。

    除非他也拿出身份相当的人质,否则的确应该付出更多的代价交换之。

    如果赵仪敢使幺蛾子,他就敢拿贺贞撒气,看谁更心疼。

    贺贞喜滋滋地道:“贞儿又能侍奉少主了,真好。”

    忽然展颜的眉目间流露出幼时的娇憨模样。

    风沙不禁怔怔地发呆,心下忍不住叹气道:mmp~好像是我更心疼。

    ……

第六百章 囚徒困境

    除了拼命会客,维持百家联谊的热闹,稍有一丁点闲暇,风沙便拼命琢磨柴兴欲灭佛的举动。

    死活想不通。

    向贺贞打听赵仪那边怎么回事,也是一问三不知。

    更难受的是,他已经无法信任贺贞,所以不知她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终于熬到百家联谊结束,四灵大会散场。

    风沙一刻不敢迟疑,灯快船入燕雀湖,过清溪,穿清溪别院,更是难得策马不乘车,一路快马加鞭,从城东奔至城西紫极宫,求见王尘。

    王尘罕见的拒见,何子虚出面接待,还是在月泮池。

    深夜由开善道场出发,至今天光蒙亮,耳边啾啾鸟鸣。

    尽管空气格外清新,湿气太重,露水满襟,十分难受。

    风沙不以为忤,径直问道:“柴兴是否就灭佛一事向隐谷询问态度?”

    何子虚毫不犹豫的回道:“我不知道。”

    风沙追问道:“隐谷作何答复?”

    何子虚毫不犹豫的摇头道:“我不清楚。”

    风沙又问道:“对于此事,隐谷作何猜测?”

    何子虚继续摇头道:“我不能说。”

    风沙没好气道:“一问三不知,信不信我立马绑了你,严刑拷问。别以为这是隐谷的地盘我就不敢动手。”

    何子虚笑而不语。

    这时气喘声随脚步声快速奔近。

    风沙一扭头才发现原来是流火。

    他一心着急赶来,别说换衣裳,连随从都没带,也就一直贴身跟着他的流火跟了上来。

    流火会骑马不善骑马,根本追不上他。

    他居然只带着流火从城郊到城内,孤零零的在街上从城西狂奔至城东,又在月泮池干等了一刻钟,还敢威胁何子虚这个臂上恨不能跑马的隐谷高手。

    实在太危险了。

    何子虚打趣道:“还想绑我吗?要不我让你双手双脚?”

    流火慌张的横剑护到主人身前,气息还没喘匀,脸蛋红通通的,头顶居然还冒着汗气,嗅嗅还挺香的。

    风沙揽着流火的纤腰往后退了一步,歪头抬臂道:“这可是说的。”

    何子虚苦笑道:“怎么忘了你还有手弩。罢了,算了。”

    风沙放下手弩,正色道:“凭咱俩的关系,你总能跟我讲讲你个人对此事的看法吧?”

    何子虚还是摇头。

    风沙叹气道:“忘了告诉你,六位总执事授予我全权负责此事,如果他们离开江宁之前我不能提供足够的情报以备决策,我保不住北周玄武观风使的职务。”

    六位总执事一开始的默契是压着他落选的。

    他设了几个大局,用以借势生势,更没少合纵连横,这个职务其实是他硬生生抢到手的。

    架构总执事阶,肯定涉及四灵最高层对未来的布局,但不可否认,一定有针对他的目的。

    把贺贞安排成他的副手则纯粹针对他了。

    可想而知,只要找到机会和借口,一定不遗余力的把他压下。

    六位总执事授予他一个名不副实的全权特使,时限还短。

    好处没占多少,一旦办事不利,以此为借口撤掉他可是顺理成章。

    何子虚神情凝重起来。

    隐谷的利益在某种程度上和风沙绑了好几圈,风沙失权,隐谷绝不乐见。

    何子虚斟酌沉吟,缓缓道:“不是我不想说,而是真的不能说,我们并没有任何判断,是长乐公的判断,有限知范围。别说我,连少主都无权告知你。”

    他嘴上说不能说,其实已经透露了最关键的情况,显然是故意的。

    风沙双瞳幽芒大炽。

    柴兴透过赵仪询问四灵的态度,也向长乐公直接询问隐谷的态度。

    否则,长乐公从何做出判断?并传到江宁来?

    这件事很有意思了。

    因为这种询问的本身就蕴含着很深的含义。

    要知道柴兴已经决定御驾亲征,消息传到南唐需要时间,就算飞鸽接力连传,这会儿柴兴也该聚兵出城,正在迎战契丹与北汉途中。

    无论如何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多方树敌,且是佛门这种庞然大物。

    难道不怕佛门拖后腿吗?

    柴兴肯定不是想即刻动手,也没有能力即刻动手。

    要灭佛,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需要有庞大的自身实力做为支撑,更需要能够与佛门抗衡的强大势力做刀、做盾。

    柴兴在赌,赌四灵和隐谷正在赌他可以带领北周一统天下。

    那么谁对他、对北周出力最大,未来分饼也就最大。

    如果未来柴兴真的一统天下,那么将有三种结果:

    一方答应一方不答应,不答应的那一方将在未来被皇权联手另一方赶尽杀绝;

    两方一起答应,好处各占一半,未来都能够顺利延续;

    两方都不答应,或许未来会被皇权所限制甚至赶绝,或许不会。

    前两种结果,自己可以把握。

    最后一种结果,必须两方完全互信。

    别说四灵和隐谷本来就是敌对关系,一定会相互猜忌,赌对方答应柴兴。

    就算两方不敌对,甚至交厚,也绝不会把自身传承的命门交给别人决定。

    参与这场赌局的百家越多,大家一起同意的可能性越大。

    所以,柴兴分别向四灵和隐谷发出询问的时候,其实结果已经注定。

    就算出现意外,两方都不同意。

    灭佛这件事打开始就办不成,佛家没有遭受损失,也就受点惊吓,不会傻到跟大一统的皇权过不去。

    柴兴,高人呐!

    也是个赌徒。

    因为这个赌局的前提:柴兴赌大家都赌他能够带领北周一统天下。

    不知柴兴是在赌运气,还是已经知道别人的底牌,认为自己一定会赢。

    风沙去了东鸟,来了南唐,说实话都不看好。

    只要北周比这两国强上一点,风沙会毫不犹豫的赌柴兴赢,并且全力相助。

    矮子里面拔高子,再磕磕巴巴的统一,也总比中原内耗个几百年,再来次五胡乱华强多了。

    思虑至此,佛家诸派突然离开就可以解释了。

    自打收到这个风声的第一时间,佛家已经举世皆敌。

    起码在佛家诸派看来,百家暂时不值得信任。

    如果四灵突然来个一网打尽,抢先奉送投名状怎么办?

    总之,先行龟缩,以观形势,乃是最佳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

    还剩一个极其重要的疑问,风沙仍旧想不通:为什么选佛家当靶子?

    ……

第六百零一章 三堂会审

    风沙劳途奔波赶了一夜,回程途中汇合了带着人手追来的云本真和授衣,一行人到芙闺楼已近中午。

    刚一进门,气氛不对。

    李玄音阴着俏脸坐于厅中,宫天霜神情略急并肩于左,伏剑使着眼色并肩于右。

    云本真和流火相视一眼,不动声色的护到主人身前,授衣则回身挡住房门。

    风沙下意识的缓步,略怔之后拨开两女,笑道:“看这架势,三堂会审?出什么事了?”

    李玄音寒声道:“你还知道回来。钟学士死了,你知道吗?”

    风沙猜到唐皇一定会拿钟皇后的兄弟钟学士开刀,过去寻地方坐下,随口道:“不知道。”

    李玄音娇叱道:“谁许你坐了,站着。本公主要问你话。”

    风沙吓了一跳,且真的跳了起来。

    云本真忍不住道:“公主,主人忙碌数日,一夜奔波……”

    李玄音怒道:“闭嘴,没规矩。”

    风沙忙道:“就是,知道我奔波忙碌,还不快上去放热水。”

    云本真无奈,只好带着流火授衣福身告退。

    宫天霜迫不及待的道:“风少,仪心她出家了。”

    风沙愣了愣,道:“钟仪心?出家了?哪座寺庙?”

    钟仪心是钟学士的小女儿,凝华殿遇上的那个钟新和纪国公夫人钟仪慧的妹妹,也是他安插在李玄音那伙人中的探子,之前被李玄音派到三河帮当检校执法。

    明面上是三河帮中人,伏剑的手下。

    私下里帮李玄音他们调查梁家被人鸠占鹊巢的内情。

    正在柴兴灭佛事件的档口,“出家”两个字很触动风沙那根敏感的神经。

    宫天霜急道:“什么寺庙,是道观。她出家当道士了!”

    一听不是寺庙,风沙猛紧的心弦顿时松了,问道:“有人逼她出家?”

    宫天霜回道:“正是,钟学士被陛下赐死,全族坐诛。她亦在诛连之内,若不想被罚没为奴,只能出家。”

    风沙心道钟皇后被我强行护住,所以唐皇只能拿她的兄弟钟学士泄愤,下手狠毒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没想到这么狠,端得赶尽杀绝。

    所谓坐诛,就是连坐,全族男人全部处死,未成年子女及母女妻妾、祖孙兄弟姐妹,皆没为奴婢。

    钟仪慧已经嫁给纪国公,不在此列。

    倒是钟新肯定在诛连之列,他的妻子连怜也逃不脱,必须设法救上一救。

    毕竟连怜是连氏的姑姑,与闽王马政和马玉颜的关系相当密切。

    马玉颜将来要留在南唐主持很多事情,连怜是个相当好的伏笔。

    并非不信任马玉颜。一来以防万一,二来必须要有个人于附近、于暗处侧翼护持。

    就像布防要有明梢暗哨流动哨一样,没事的时候没事,有事的时候可以化灾解厄。

    李玄音冷冷道:“殿前司亲自拿人,钟仪心不出家,就是个死。”

    风沙不禁皱眉,转向伏剑问道:“殿前司拿三河帮的人?你在场吗?”

    伏剑偷瞟李玄音一眼,小声道:“在,公主也在。”

    她挨了风沙一通教训,风沙走后,她不敢在北苑逗留,匆忙返回晓风号,结果回去不久就撞上殿前司欲登船拿人。

    虽然三河帮是江湖帮派,实际上拥有辰流的半官方的身份,更拥有四灵和隐谷双重背景。

    江湖争斗的时候按着江湖规矩来,一旦涉及政治范畴,伏剑没有权力擅自做主。

    殿前司跑来三河帮的旗舰拿人就属于政治范畴。

    所以,伏剑摆开架势与殿前司对峙。

    她知道四灵大会正在召开,没人敢在这种时候弄出太大的动静,唐皇也一样,只要咬着牙撑到风少回来就好。

    没曾想孟凡那混小子担心钟仪心被殿前司捉走,居然自以为是的跑去向永嘉公主求救,反而坏了事。

    殿前司还吓不倒伏剑,只有李玄音才会把殿前司的行为视作父皇的圣意,绝对不敢违逆。

    简而言之,李玄音不在场,殿前司没可能越过伏剑把钟仪心怎么样。李玄音跑来架梁子,伏剑反倒难办。

    李玄音娇哼道:“要不是他们还给本公主一点面子,钟仪心就不是出家避祸那么简单了。”

    风沙有些无语,摊手道:“既然已经出家避祸,那不就完了吗?”

    “怎么完了?她才多大点?她还没嫁人呢!难道你忍心看着她在孤寂静室之中荒废韶华?”

    风沙哭笑不得道:“我能怎么办?劝她还俗?”

    李玄音恼道:“你怎么那么笨,只要证明钟学士无罪,她不就没罪了吗?”

    风沙差点晕过去,欲言又止好几次,终究忍不住道:“钟学士已经被父皇给宰了。”

    李玄音不耐烦道:“这还是我跟你说的,你能不能说点有用的。”

    “如果钟学士无罪,岂不是说父皇杀错了?”

    李玄音刚想点头,神情剧变。

    敢说皇帝错了,本身就属于十恶不赦之罪,该当诛灭。

    风沙正色道:“钟小姐的境遇我十分同情,奈何她的父亲钟学士打一开始就跳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除了老天爷,谁也没办法救他。”

    李玄音恼羞成怒道:“打一开始你就不愿帮仪心,拖三阻四,诸多借口,不就是从牢里捞个人吗?你又不是没捞过。”

    风沙苦笑道:“你见过乱麻吗?两根纠缠尚能解,一团乱麻无可解,唯一的办法便是快刀斩之。想抽出最早乱进去的那一根,还不伤其余,只能靠老天赏脸。”

    李玄音更不耐烦:“那你斩就是了。”

    宫天霜好歹被风沙手把手教大,总算明白点了,小声道:“风少是说牵扯的乱麻太多解不开,一刀斩了又得不偿失。”

    风沙长长吐了口气,苦笑道:“就是这个意思,霜儿真聪明。”

    李玄音狐疑道:“你跟我讲讲,怎么得不偿失?”

    风沙耐心道:“钟学士下狱,缘起于他推举纪国公为太子。若他无罪,那是陛下立李泽为太子错了?有人保他救他,是否说明李善仍想跟李泽争太子?”

    李玄音有些发愣,旋即使劲摇头。

    风沙心道小姑奶奶总算还知道厉害,继续道:“你告诉我,这一刀怎么斩。连你父皇加两个哥哥一起砍了?我倒是敢试试,怕你不情愿。”

    ……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8369/ 第一时间欣赏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 作者:萧风落木所写的《兴风之花雨》为转载作品,兴风之花雨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兴风之花雨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兴风之花雨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兴风之花雨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兴风之花雨介绍:
人人都喜欢美人,风沙喜欢成就美人。路数邪门的幽诡妖女,圣洁无暇的清丽仙子,冷艳娇娆的江湖帮主,名闻天下的绝色舞姬,掌控一国的冷酷女王……性格迥异的美人一一现身于残酷的乱世,成为当世瞩目的焦点,肩负起不同的使命,推动天下从纷乱走向统一。作为操纵和塑造者,风沙始终处于少有人知的幕后,历史并没有记下他的名字。岁月的灰尘渐渐掩盖至深埋只剩一句:若见花雨,必是兴风。郑重强调:本文很正经*3兴风之花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兴风之花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