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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萧风落木     兴风之花雨txt下载     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六十二章 正式就职

    赵大公子的船队过雍丘至陈留,距汴州已不到半日的路程,业已天黑,是以船队于关防暂泊,打算明早入汴州。

    每过一城,赵大公子都会跑去当地最大的风月场游戏一晚,至今三晚,晚晚不空。

    孟凡得了风沙的授意,有意接近赵大公子,与其交朋友。

    这小子本就是风月场的浪里白条,与赵大公子“巧遇”搭伙同玩之后,两人前嫌尽释。

    也不知孟凡到底耍了什么手腕,赵大公子居然跟他有点相见恨晚的意思,哪怕回到船上也终日一起厮混。

    风沙有次半天见不到绘声的人影,问过纯狐姐妹才知道,原来赵大公子拉着孟凡一起玩了弄珠,这件事在护卫仆役之间当作艳闻趣事乱传。

    绘声知道之后气不过,把弟弟拉着好一顿教训。

    风沙一阵无语,他的确让孟凡和赵大公子拉好关系,但也没说拉成连襟。

    孟凡名义上是他的侍从,其实不算他的人,该说的话他都说过了,人家硬是不听他也没有办法,何况他现在没有精力顾及这些鸡毛蒜皮。

    倒是今晚有些奇怪,赵大公子没跑去城里花天酒地,反而老老实实的呆在船上。

    风沙难免好奇,把孟凡找来问话。

    孟凡果然很清楚,答道:“他本以为到了关防,会有要人迎接,结果只来了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关防官,他认为跌了面子,正发脾气呢!”

    风沙不禁失笑:“算算时候,李重该到宋州了,赵老军使已经交出兵权,他是前军使的儿子,无爵无职无权,哪有什么面子,换做他爹来还差不多。”

    孟凡笑道:“可不是吗!他以往来去风光的很,突然遭受冷遇,一时间接受不了。”

    风沙沉吟道:“你不要怕他发脾气,要待人以诚,更要雪中送炭。”

    孟凡笑嘻嘻地道:“这位赵大公子太爱面子,只要给足面子,不仅很好说话,而且很好哄,像个傻子似的。”

    风沙皱眉道:“交朋友在信在心,如果你真的不喜欢他,我可以收回成命,以后你不用再跟他虚与委蛇。”

    孟凡愣了愣,小声道:“其实赵大公子心地不坏,不但大方,而且很讲义气,就是太要面子,容易遭人利用,我觉得这个朋友可以交。”

    风沙斜眼道:“你说的大方,是哪一种大方?”

    孟凡老脸一红,尴尬的干笑。

    风沙轻哼一声,叮嘱道:“弄珠的身份存疑,你一定要多留个心眼。”

    孟凡使劲点头,赶紧告退。

    结果出去不久又匆忙回来。

    “有人船下求见,赵大公子以为终于有人迎接他了,兴匆匆的把人请上船,结果言说求见您。他发了脾气,快在舱厅里打起来了。”

    风沙微怔,问道:“什么人?”

    他的身份和行程对外都是保密的,赵重光不太可能向人透风,倒是宋州玄武一定会透风给汴州四灵用以接洽,四灵高层也有充足的动机想要知道他的行踪。

    孟凡回道:“来人神神秘秘的没有自报家门,其护卫明显训练有素,森然内敛,像是玄武卫。”

    风沙思索少许,吩咐道:“你先去安抚赵大公子,把他拉走,完事我再过去待客。等等,多说点好话软话,面子一定要给足了,必要的话可以代我道歉。”

    孟凡笑道:“放心,我知道怎么应付他。”

    大约盏茶工夫,敲门声响。

    绘声答应了一声,催促正给主人整理衣衫的流火和授衣动作快点。

    没曾想,敲门声继续。

    绘声心里不高兴,过去把门开条小缝,探头出去看看谁这么不长眼,敢催促她的主人。

    门外那人掀开黑头罩,轻轻道了声是我。

    绘声明显一呆,回神道:“夫人稍后,婢子这就通禀。”

    风沙已经听到门外的女声,脸色微变,扬声道:“是贺贞吗?进来吧!”

    绘声立刻把门打开。

    贺贞进门之后褪下宽大的黑袍。

    绘声伸手接过抱住。

    贺贞穿着一袭颇为淡雅的黄裙,容颜还是那么娇美,挪步间身形婀娜,仪姿优雅,一位风姿绰然的俏佳人,奈何体态孱弱,面色苍白,又太显得楚楚可怜。

    风沙定定地打量少许,待她离近之后垂目道:“贺副使,请坐。”

    贺贞本欲下拜,闻言容色黯淡。

    她目前的阶级是青龙中执事,职位是北周玄武观风副使,也就是风沙的副手。

    风沙称呼职务,态度实在很疏远,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流火和授衣分别为两人取来凳子,绘声挂好贺贞的外袍,又过来奉茶。

    风沙入座道:“感谢贺副使前来迎接,既然咱俩见面,就算正式就职。”

    贺贞微微躬身,凝视着风沙道:“是。”

    风沙继续道:“接下来贺副使有什么安排,不妨说来听听。”

    “一切听凭少主吩咐。让我留在身边,我就留下,不想我留下,我就在附近驻点,少主随时可以找到我。”

    风沙盯着贺贞的眼睛道:“我想知道赵义和符尘修的近况。你大可以慢慢地查,查到什么告诉我,没查到什么我也不怪你。”

    贺贞毫不犹豫的道:“我正要跟少主说这件事。”

    风沙略感讶异。

    “仪哥就任殿前司都虞侯之后,的确让义弟作为侍卫司特使前去宋州安排一些事情,但仅止于官方事务,主要维系赵老致休前后归德军及宋州的稳定……”

    风沙眸光幽闪起来。

    贺贞瞧了风沙一眼,沉声道:“当然也肩负秘密使命,那就是迎接晋国长公主,并从她手中接过少主,保证少主与长公主安全的抵达汴州。”

    风沙失笑道:“有点意思,我姑且先当真话听。你继续。”

    贺贞幽幽地道:“不管少主信不信,我都要说。无论义弟秘密扣押晋国长公主,还是他与符家三小姐的关系,仪哥事前皆不知情。”

    风沙将信将疑地道:“是吗?”

    “赵老密信急报陛下,仪哥才从侍卫司的渠道得知长公主出事。”

    贺贞肃容道:“之后他特意询问了张永,进而想到弟妹之死,这才发觉义弟恐怕瞒着他在宋州做了很多事情。”

    ……

第六百六十三章 见惯烟花,独爱良家

    随着赵大公子的船队离近汴州,风沙跑上甲板左右眺望。

    汴州正在扩建为开封府,以应都城之规模。

    入目尽是工地,沿河两岸无数丁夫来回纵横,挖渠河、建楼舍,场面极其浩大,端得热火朝天。

    各种建材、粮食、货物亦走水路,以致河道严重堵塞,千帆成排,一望无际。

    本来半日抵达的路程,从早上一直堵到中午,船队仅是稍微离城近些,实在没挪多远,遥遥可见汴州方向城墙、城门、水门,乃至粮仓都在大肆兴建。

    风沙召来人问目下到了哪里,那位号称汴州通的随从瞪着眼睛转头来去,瞧了半天,红着脸憋出一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就是不认识的意思。

    再一问,他离开汴州也就三两月。

    回程居然认不得地方了。

    可见汴州兴造规模之大之快,全然大变模样,仅城东就多出至少两条运河,两处水门,也新开了多处城门,以及临时的道路、城门,丁夫的居所、市集等。

    山坡变平地,平地陷沟渠,道路、房屋及各种建筑随之依附,地形、环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风沙头次见到一座新城、都城拔地而起,不禁颇感新奇,在船头甲板上站望这么久,愣是不觉得累。

    本来贺贞陪着站了一会儿,奈何她的身体实在太虚弱,受不得河风,更受不得渐增的工地扬尘,很快便回底舱。

    进舱之前她劝说风沙由陆路进城,她就是由陆路出城再转水路的。

    风沙婉拒。

    城外全是工地,人太多,环境太乱。

    呆在船上虽然速度慢点,但是安全。

    待到下午,赵大公子在舱里实在闷不住了,跑上甲板透气。

    不仅孟凡跟着,弄珠也跟来作陪。

    由于赵大公子特别喜欢浓妆艳抹的女人,所以弄珠的风尘气息很浓。

    她曾经在订婚楼得罪过风沙,经过后来这些波折,不免对风沙感到畏惧。

    尽管装扮很不良家,怯生生的样子像个乖巧的小媳妇。

    当然,很可能是装的。

    赵大公子与风沙寒暄两句,忽然坏兮兮的笑道:“凌兄果是我辈中人,到底有什么绝技,不妨教老赵我两招。”

    风沙听得一愣一愣的。

    孟凡缩着颈子想要走人。

    昨天赵大公子冲着神秘而来的贺贞一阵发飙,他则冲赵大公子一阵附耳,说这是一位痴情女子,抛下丈夫跑出城找凌少幽会云云。

    赵大公子顿时怒气全消,立时不闹回房了。

    风沙没好气的横了孟凡一眼,肯定这小子又乱编什么瞎话。

    孟凡脖子缩得更低,倒是不敢走了。

    风沙岔话道:“论绝技我哪敢跟赵兄比。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进城,本打算寻个好地方,好好答谢赵兄一路护送之情。看这情况,怕不是要等到后半夜了。”

    赵大公子眉开眼笑道:“放心,我问过了,入夜左右肯定能够进城,地方我都想好了,就算比不上秦淮风月,定不会教凌兄失望。”

    孟凡这么快和敌视他的赵大公子打成一片,甚至连襟,当然不是没有原因。

    秦淮风月甲天下,他确是个中好手,不光添油加醋的吹嘘,随赵大公子花天酒地的时候更是没少捡来花样让姑娘们有学有样,又说比不得秦淮万一。

    赵大公子如痴如醉,好生羡叹,相约有机会一定让孟凡带他遍逛秦淮。每次耍玩,更是离不开花样百出的孟凡,就差拜师了。

    还在江宁的时候,风沙应酬繁忙,对风月场那些事都腻味了,随意笑了笑道:“赵兄选的地方定是好地方,可惜我旅途疲倦,还是让孟凡陪你耍吧~”

    赵大公子笑道:“我都听孟凡这小子说了,凌兄才是真正的方家,早已见惯烟花,独爱良家。你放心好了,我们玩我们的,保管不会打搅凌兄与佳人幽会。”

    风沙一阵无语,又横了孟凡一眼。

    绘声恨恨地咬牙,伸手往弟弟软腰处掐了一把。

    嗔恼的俏模样别说多引人了。

    赵大公子差点拔不出视线,使劲咳嗽一声,艰难的扭开脑袋,冲孟凡道:“你这小子不地道啊!连主人身边的美婢都敢勾搭。”

    风沙失笑道:“没事,他们是亲姐弟。”

    赵大公子恍然,挤眉弄眼的拿肩膀怼了孟凡一下,笑道:“你居然有个这么漂亮的姐姐,还有没有姐姐妹妹介绍给我,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亏待她。”

    孟凡干笑两声。

    风沙接口道:“有是有,也是我的人。”

    赵大公子瞧瞧纯狐姐妹,又瞧瞧绘声,羡慕道:“你看你身边的美婢一个接一个,无不堪称绝色,更是春兰秋菊,各胜擅场,不知哪来门道,可否介绍一二?”

    风沙笑了笑道:“赵兄莫怪我小气,我这人有藏花赏花的怪癖,如痴如狂,从我手里漏不下的。”

    赵大公子笑道:“没事没事,我能理解。就像我几天不逛风月场,浑身上下都痒痒。我爹把我从小打到打,直到他老人家打不动了,我这癖好也没能改过来。”

    风沙上下打量几眼,啧啧有声道:“赵兄好身体。”

    赵大公子得意洋洋地道:“那是。之前孟凡这小子不服气,我便跟他比试一番,最后还是我技高一筹,不信你让弄珠说说谁厉害。”

    风沙哑然失笑。

    弄珠羞臊地低下头,两颊的腮红更红了。

    绘声气鼓鼓瞪着俏眸,再度伸手掐弟弟。

    孟凡使劲缩着脖子苦着脸,又不敢躲,又不敢喊痛。

    赵大公子笑道:“你们姐弟俩感情真好。”

    几人又聊几句,后方传来高亢的锣声。

    有随从前来禀报,说是挂着符家旗帜的座船欲过,沿途船只让道。

    赵大公子蓦地色变,咬着牙道:“让谁都不让符家。”

    随从十分犹豫,现在不比当初,得罪不起符家。

    赵大公子也不多言,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孟凡冲风沙小声道:“我打听过了,他二弟的妻子尹氏,正是赵义亡妻的姐姐,虽然这姐妹俩年纪相差有点大,确实是亲姐妹。”

    风沙恍然。难怪赵义和符尘修勾搭上,赵大公子发那么大的火。

    一来他的大儿子跟符尘修有那么一段关系;二来害他弟妹的亲妹妹枉死。

    再仔细想想,这辈分这关系,只能啧啧两声,贵圈真乱。

    ……

第六百六十四章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赵大公子愣是不让开水道,符家船只无法前行。

    很快有小艇派使者登船,言说此乃符三爷的座船,让赵大公子赶紧滚开,免得挨抽。

    赵大公子一听是符三爷的座船,更不肯让了,直接让人打断那使者一条腿,扔到了河里。

    卫王符彦行四,人称符老四,符三爷就是他的三哥符图,乃是符家九兄弟之中最不成器的那个。

    虽然符图早年间立过战功,也是位将军,仅是个骁骑将军。

    骁骑将军属于中层军官,相对于符家的势力,根本不值一提,仗着符家的威风,足够符图在北周横着走。

    当年上战场的时候,符图自马上跌下,摔瘸了一条腿,是以脾气暴躁,加上这次侄子符昭信横死于宋州,他赶着吊丧,情绪当然很不好。

    尤其符昭信死在赵重光的治下,现在他又被赵重光的儿子给堵了路,自然更加光火。

    符图和赵大公子都是北地有名的纨绔,论身份、论背景两人相差不多,一个拼兄弟、一个拼爹。

    符图的兄弟再多再厉害,也翻不过四灵这座大山,何况赵重光本身也是手握兵权的军使。

    北汉的时候,两人就因为场面上的事结过梁子,没少针尖对麦芒,这一回等于火上浇油再浇油。

    赵重光已经致仕,交出了兵权,赵大公子还敢这么嚣张,符图当然不会有什么好话说。

    另外,符图瘸了一条腿,赵大公子居然把他派去的使者打断腿扔下河,顿时挠到了他的爆点,额头上的青筋都快气炸了。

    奈何河道堵塞的厉害,赵大公子的船队并不算小,愣是横在前方不让道,符家的船冲不过。

    符图盘算一下,发觉没法硬干,于是派了快艇先行进城告状,定要给赵大公子一个好看。

    两只船队就这么犟着劲一点点的往前挪。

    临近入夜,水门关闸,意图入城的船只纷纷靠岸暂泊,水道空旷起来,一些能够叫开水门的船队趁机行进。

    比如赵家和符家的船队,一前一后进了东水门。

    东水门内码头似乎刚刚扩修完毕,正在整修,附近更是在修造数个大粮仓,货物、建材、杂物等成片堆摞,着实凌乱。

    赵家船队刚一靠岸,便有近百名巡城军成列围上,明火执仗吵着要登船稽查。

    符家船队随之分散围来,把赵家船队堵在码头,进退不得。

    巡城军属于北周禁军序列,分左巡城军和右巡城军,分掌争斗及审问之事,也负责救火之类。

    左巡城军类似流城的巡城司武卒,右巡城军类似巡城司的捕头捕快。

    喊打喊杀跑来堵码头的肯定是左巡城军。

    带头之人乃是左军巡副使,类似流城的巡城司副卫,就是王龟那个不入流的小官,官阶不高,权力很大,知道的又很少,除了能管到自己的上司,谁都不怕。

    这就是所谓的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军巡副使亲自带着凶神恶煞的巡城军迅速冲上赵家船队的旗舰,占住甲板,甚至冲入舱厅。

    赵大公子没资格带玄武卫,随行护卫仅是赵家的部曲亲兵。

    这群护卫大多随赵重光上过战场,算是精锐,借着舱内狭窄施展不开,强行堵住舱道与巡城军对峙。

    赵大公子闻讯后气得暴跳如雷,回来汴州没人迎接罢了,居然还敢打上门来,这让他的面子往哪儿搁?怒火中烧的拔剑冲去大呼小叫,当然少不了自报家门。

    岂知人家根本不屑于顾,那军巡副使阴阳怪气的道:“你想造反吗?立刻缴械投降,否则杀无赦。”

    类似这种底层的官员山头划分严重,只占队不站对,得了符三爷的吩咐,有了符家的撑腰,根本不把无职无权的赵大公子放在眼里。

    赵大公子哪受过这等气,吵着要砍了他,结果被亲随强行抱住。

    跟巡城军不是打不打得赢的问题,是绝对不能打,否则事情闹大发了。

    赵重光已经致休,指望着周皇及北周朝廷晋封升爵,正是抬手高一等,反手低一等的时候,可不好招风惹雨。

    军巡副使冷笑一声,将手一挥,巡城军武卒一拥而上,将赵大公子等一干人等尽速擒下,拖死狗一样拖下船。

    赵大公子的亲卫不敢还手,玄武卫可不怕和巡城军开打,早已守在舱底严阵以待。

    虽然他们人少,个个是高手,武械又精良,别说据守狭窄的舱道足以一以敌百,就算强行破围都不算难事,根本不把这些普通的武卒放在眼里。

    没曾想人家就是来抓赵大公子,捉到人便撤了,并没有下到底舱,倒叫他们等了个空。

    风沙没料到一进城会碰上这种事,带着一众手下步上甲板,凝视码头情况。

    弄珠慌慌张张的跟上来,相求风沙搭救无果,又转去求孟凡。

    孟凡最近没少挨风沙训斥,实在不敢擅自做主,只好可怜兮兮的向姐姐使眼色。

    绘声装作没看到。

    带着黑头罩,蒙着脸的贺贞看了风沙一眼,低声道:“要不我出面?”

    风沙摇头。

    符图一瘸一拐的带着一众随从行来,得意洋洋地冲着赵大公子说了几句讥讽的话。

    赵大公子气得脸红脖子粗,偏偏被架得动弹不得。

    弄珠忽然跌跌撞撞的跑下船去,众目睽睽之下护到赵大公子的身前,向符图苦苦地哀求。

    孟凡的神情有些古怪,忍不住道:“以往真没看出来,这女子还有情有义。”

    风沙笑了笑道:“确实是个聪明的女人。”

    弄珠有来历,当然很清楚他绝对不会放任赵大公子在他眼皮底下出事。

    如此一番作态,看似危险,其实有惊无险,成功博取赵大公子的好感。

    风沙见火候差不多了,淡淡道:“走,我们也下去。”

    符图这时已经摆弄起弄珠的脸蛋,不时斜赵大公子一眼,模样别提多得意。

    赵大公子的眼珠子都快瞪爆,咬着牙嘶吼道:“你敢动她,我定跟你没完。”

    符图嘿嘿笑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不但要动,还要大家一起动,且是大动特动,巡城军的兄弟们也都辛苦了,总得好好犒劳一番,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轰然起哄。

    ……

第五百六十五章 桃花洞

    说实话,赵大公子和符图都不算什么好人,横行霸道、欺男霸女的事情谁都没有少做。

    寻常人等碰上他们这种人物,无论受到怎样的侮辱也得生忍了,敢有血性就是个死,甚至生不如死。

    之前赵大公子擒下花娘子,正是打算当着孟凡的面将两人的尊严彻底践踏。

    如今只不过时移世易,赵大公子终也尝到了任人羞辱,偏又无力反抗的滋味。

    风沙想让赵大公子尝到点教训,又不可能让这家伙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否则根本没办法和赵重光交代,是以旁观了一会儿方才慢慢悠悠的进场。

    玄武卫足有四十余人,除了近十人仍在舱底看着彤管之外,跟来了三十余人。

    一众人等护着风沙等人快奔下船,三五成群或跃或奔,迅速分裂开来,一下子占住了码头上几处要津。

    借着堆摞的杂物形成的豁口,竟是以寥寥的人手,对巡城军形成了包围之势。

    尤其夜晚不比白天亮,看着人影重重,到处都是,实难辨明到底有多少人。

    相比一拥而上的巡城军,更衬托玄武卫训练有素,对比极其鲜明。

    军巡副使总算反应过来,大呼小叫地指挥着手下赶紧围圈向外。

    风沙缓缓走进,不禁耻笑、这个笨蛋居然还不赶紧叫手下熄了火把。

    如果他还带来了一队弓手,这近百名挤成一团的巡城军全是活靶子。

    保管盏茶工夫就能将其彻底击溃成乱跑的无头苍蝇,加上玄武卫堵了口子,顿饭时间就能将其全歼,比杀羊都快。

    果真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符图好歹上过战场,骁骑将军不是白当的,一把揪住那个军巡副使,冲着他的耳朵喊道:“快熄火把,快排阵列,不要慌张。”

    他嗓门太大,手劲更大,军巡副使被勒着脖子喘不上气,更差点被吼晕过去,晃着脑袋叫了几声。

    柴兴发动十万丁夫于原汴州城外筑外城,以扩建成开封府,可想而知城防扩大了多少。

    巡城军的人手严重不足,不得不从从丁夫里挑选青壮扩充规模,抽调原巡城军的下级军官充任外城巡城军的军官。

    新组建不久,训练又少,军官能力不足。

    吓唬老百姓自然绰绰有余,也没几个人敢挑战巡城军的权威。

    一旦遇上胆大包天的硬茬子,立马无所适从。

    无论那军巡副使怎么喊,手下根本没人奉命,照样一片混乱。

    风沙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本来仅是想让玄武卫占据有利的情况,使人能够平心静气的听他说话,没想到对方不战自溃。

    倒是符图及他的亲随丝毫不见惊慌,森然以待。

    奈何被六神无主的巡城军裹挟当中,一旦真打起来,马上就会被自己人冲散。

    赵大公子扭头看见风沙,欢喜的叫道:“风兄,快来救我。”同时用力扭动身体,推开了架着他的巡城军武卒。

    那两人也是胆怯,被他一挣就忙不迭的松手。

    本来被押着的一众护卫也纷纷还手,冲来保护自家大公子。

    赵大公子一颗提着的心总算落地,转回头又怒意勃发的冲符图跳着脚嚷道:“你快把她放了,不然我立马砍了你。”

    符图黑着脸毫不示弱的道:“有种来砍呐!”

    风沙这时走近,向赵大公子低声道:“叫他放人,放他走。”

    赵大公子愣了愣,叫道:“不行,我要亲手砍了他。”

    风沙摇头道:“赵老正待授爵,一旦咱们与巡城军厮杀起来,朝议上绝对说过不去。大公子不是给他面子,是给陛下面子,给朝廷面子。”

    这是给赵大公子找个台阶下。

    此来汴州本就在夹缝中求存,风沙当然不愿树敌过多。

    尤其灭佛一事尚在待定,他并不想跟符家闹翻,否则选择的余地将会越来越少。现在多保留一条路,往后就多一点转寰的空间。

    赵大公子纨绔归纨绔,对父亲还是很孝顺的,闻言恍悟道:“风兄说的在理。”

    扭头冲符图道:“我今天给陛下面子,给朝廷面子,也给风兄面子,你把她放了,我让你滚蛋。”

    风沙一阵无语。这位赵大公子怎么说呢!好听点叫耿直,实话实说有点傻。

    符图重哼一声,转目打量风沙,粗声粗气地道:“你是什么人?”

    风沙含笑道:“我与符三小姐倒是有点缘分,还请符三爷代我向三小姐问好。”

    赵大公子顿时拉下脸,显得很不高兴,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符图盯着风沙看了几眼,似乎想把他的样貌牢牢记住,嘴上缓缓道:“既然是修儿的朋友,今次就算作罢。把她放了,我们走。”

    弄珠一被松开,哭哭啼啼的扑到赵大公子的怀里。

    赵大公子心疼坏了,心都快化了,一个劲的安慰。

    风沙饶有兴致的瞧着弄珠。

    弄珠也偷偷瞧他了一眼,仿佛害羞般触电似地收回视线。

    过了会儿,赵大公子揽着弄珠的纤腰,转向风沙道:“今天怕是没心情玩了,不知风兄在汴州可有居所,要不去我府上住下?”

    风沙当然点头。

    他人生地不熟,现在又是大半夜,没有地方寻落脚点。

    一行人目下尚在新建的外城边缘,赵大公子有宅院于内城,也就汴州旧城,是以重新登船沿汴河进了内城。

    下船之后,赵家车队早就候在码头。

    车队往北过了数条偏街一条大街,又转东过了一座上清宫,终抵赵府。

    还未下得马车,就掀着车窗帘,风沙差点看呆。

    赵府正门对街,马车成排,桃树成列,香风旖旎,脂粉气息浓郁。

    富丽堂皇的建筑占地甚广,其内房舍星罗密布,灯火通明,一眼望之不尽,显然客人众多。

    形似山洞的大门落以人工瀑布,仿佛水帘洞的入口。

    水幕之后窈窕身段变幻万千,莺歌燕舞皮影戏一般若隐若现,极尽诱惑之能事,靡靡声乐悠悠地伴着哗哗地水声透出水帘,引得人只想往里寻幽探秘。

    瀑布顶端,洞口门楣,上书三字:桃花洞!

    风沙尚是头次见到跟风月场住对门的家伙,不得不说赵大公子绝对算得上一位奇葩。

    ……

第六百六十六章 囤积吧!长公主

    赵大公子当然有妻子也有儿子。

    赵夫人是位看着端庄优雅的美妇,一看就知道乃是大家闺秀,携一子一女迎候丈夫归家。

    她见着丈夫搂回来弄珠这个美娇娘,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和声细语的见过客人,有条不紊的招呼下人安排客院。

    显然是一位厉害的角色。

    赵大公子仅有一子,除了小女儿,其他女儿都已嫁人。

    这根独苗名叫赵旦,跟风沙的年纪差不多大,比一向孱弱的风沙看起来还要弱不禁风,更是面白唇青,显然是个被宠坏的主。

    风沙是从赵重光那里论辈分。

    尽管赵旦很不情愿,也只能捏着鼻子叫叔叔,转转眼珠,又拉着妹妹找叔叔讨要见面礼。

    风沙哭笑不得,就算差了辈分,这小子也已经成年,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

    他一路随船,哪带了什么礼物,只好言说先欠着,下次一定补上。

    没曾想赵旦早就盯上了纯狐姐妹,直接张口讨要。

    赵大公子一巴掌糊上他的后脑勺,骂道:“小兔崽子,你爹我都没好意思要,轮得着你吗!”

    赵夫人赶紧把儿子拉到怀里,轻声细语地道:“时候不早了,大家旅途劳顿也都累了,还请尽快安歇吧!”

    赵旦摸着后脑勺嘀咕几句,眼睛还是追着纯狐姐妹,一时看看流火,一时看看授衣,直到两女的倩影消失于转角。

    贺贞跟到后院,转头扫量少许,认准了地方,轻声道:“旧城东南角有座四圣观,如果少主要找贞儿,派人去哪儿传句话就成。”

    少主宁可跑来跟赵大公子挤着住也不找她安排地方,显然疑虑甚深,是以她一直没有吭声,如今把驻点报了,去不去由少主自己决定。

    风沙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按规矩,这批宋州的玄武卫应该立刻返程,我现在去安排汴州玄武接手。不过,赵府没有那么大的地方住这么多人,只能布设外围。寄人篱下很多麻烦。”

    贺贞这是在暗示不住在四灵的地盘,既不安全也不方便。

    风沙无动于衷地道:“知道了。”

    贺贞见他主意已定,也不再多劝,就此告辞,宋州来的玄武卫随之撤离。

    风沙今天在船头站了一天,也受了一天的扬尘,早就疲惫不堪,奈何现在还不能休息,让绘声和孟凡结伴去寻找并联络先到的一干疑船人等。

    他则强打起精神,找来彤管,进房说话。

    “既到汴州,不知长公主有何打算?”

    彤管木无表情地道:“我想回我的公主府,你让吗?”

    风沙歪头道:“如果长公主真的坚持,我不反对。”

    彤管显然不信,唇角翘一丝讥笑,笑意尚未扩散便即收敛,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俏脸迅速冷下。

    风沙仔细打量她的神情,提点道:“据我猜测,长公主似乎和驸马不睦。当然,公主府一定是长公主说了算,奈何外出了这么些日子,有些事情真的不好说。”

    公主是君,驸马是臣。驸马看似风光,其实面对公主地位很低。

    张永的情况又不一样,虽然在名分上低于彤管,实际上不然。

    明面上公主府里当然是彤管说了算,私底下那就很难说了。

    想要让一位已经死在宋州的长公主于汴州再“病死”一次,前提是在公主府可以一手遮天。

    风沙能够想到这点,彤管当然也能够想到,纯是因为夫妻关系的牵绊,就算脑袋里冒出这种念头,也不愿意往深里琢磨。

    其实就隔着一层薄纸,不点不破,一点就透。

    彤管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冷冷道:“我的公主府自然是我说了算,谁还敢把我怎样不成?”

    风沙听出她嘴硬,其实心虚的很。

    张永的杀意已经显露无疑,并且知道彤管知道他的杀意显露无疑。

    那么,张永很有可能担心后果而不敢动手,但也有可能铤而走险。

    总之,一旦彤管回到长公主府,她的生死在张永的一念之间,与她无关。

    彤管沉默一阵,木然地问道:“你不是想奇货可居吗?既然要居奇,需得先囤积吧?”

    风沙笑了起来:“当然,居奇得囤积,囤积得下本,只要长公主有心,我舍得下重本。”

    彤管淡淡道:“你自己都寄人篱下,能为我下什么本?”

    风沙微笑道:“长公主之所以难,归根结底是因为周皇或有心结。”

    彤管脸色剧变,豁然起身,怒道:“你,你胆大包天,你什么意思?”

    风沙摇头道:“长公主这么大的反应,说明你对周皇也有心结。”

    郭武死的太意外了,尤其临死前殿前司的人事变动,以及之后张永对待彤管的态度,无不说明这当中波谲云诡,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太多,只是没人敢明说。

    如果周皇真干了某些说不得的事情,那么对待郭武的女儿,可能歉疚,可能戒惧,更可能想要斩草除根,只是不能明着说,更不好明着做。

    某些知道内情,又或者猜到周皇心思的人,自然不会把彤管这位晋国长公主放在眼里,甚至敢下杀手。

    这是顺过来推断。

    彤管这么聪明,又是密谍出身,当然会从赵义和张永对她的行为倒过来推断出:柴兴恐怕真的和她父皇之死脱不开关系。

    彤管颤声否认道:“胡说八道,我没有。”

    风沙不以为意的道:“不得皇帝宠爱的公主,仅是空有公主的名分而已。你应该尽快见到周皇,想尽一切办法讨得他的欢心和信任。这样,你才有未来。”

    彤管那对漂亮的双凤眼发起呆,脸色阵青阵白,心口剧烈起伏。

    风沙柔声道:“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为难,卧薪尝胆的典故我也不必赘言。如果任凭这样与周皇疏远下去,恐怕长公主到死都不知道是该报仇还是该报恩。”

    彤管像被铁锤重击一下,俏脸尽失血色,连唇都白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垂目道:“明晨我就进宫。”

    “长公主不能空着手去,总要带份厚礼。如今周皇念兹在兹无非灭佛,又找不到操刀之人。”

    彤管缓缓的坐下,点头道:“不错。然后呢?”

    “你言说符昭信于宋州之死由你推动隐谷出手,周皇一定心领神会,对你暗加褒奖,更加寄予厚望,你就有本钱了。”

    风沙含笑道:“放心,隐谷确实扯进来了。我安排的。”

    彤管那对美眸登时亮堂起来。

    ……

第六百六十七章 第一天

    符家拥有深厚的佛门背景,本身的势力亦足够强大,乃是柴兴灭佛最大的阻碍。

    符昭信死于隐谷之手。

    对柴兴来说,足以构建出一个拿隐谷把佛门和符家一起平衡掉的大局。

    既然有大局,那就一定会以大局为重。

    凡是超不过大局的小利益,皆可放弃。

    风沙这一份礼不可谓不重,彤管提着去见柴兴,不仅是暂时保命的问题,肯定会被委以重任。

    佛门和符家的势力越大,对柴兴的威胁越大,彤管的重要性越大。

    只要柴兴认为彤管尚有推动大局的能力,就算彤管想要龙榻跳舞,柴兴都会一笑了之,甚至兴高采烈的陪着一起跳。

    哪怕真的因为郭武波谲云诡的死因而对彤管生出杀意,也要等到这个大局不复存在再说。

    最关键,真正能够推动这个大局的人是风沙,所以自彤管将这份礼物交给柴兴的那一刻起,她已经被风沙牢牢的掌控在手里。

    通过彤管,风沙已经可以开始影响柴兴的决策。

    这,仅是他到汴州的第一天。

    彤管进宫,风沙则开了赵府的后门,开始频繁会客。

    客人无不神神秘秘,别说露脸,连身形都拿宽袍罩着,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绘声和孟凡昨晚几乎跑了半个旧城,亏得赵重光没有收回风沙那块衙内都指挥使的令牌。

    两人打着替赵老军安排使致休事宜的名义,宵禁的巡城军不仅放行,还派人引路。

    契丹使团和南唐使团有固定的驻地,很好找。又通过纪国公夫妇找到了云本真的风门船队,进而在天光蒙亮的时候去了趟外城,见到了韩晶。

    至于易夕若,最近一直在内外城考察地段,居无定所,暂时没能联系上。

    待两人返回的时候,云本真已经亲自带着一批风门的弓弩卫入驻赵府内外,从汴州玄武卫的手里接管主人的防卫。

    期间闹出误会,两方差点打起来。

    当然是云本真故意为之,这是特意向汴州玄武宣示她才是真正负责贴身保护主人的心腹。

    并且显示自家的弓弩卫论武力、论武械、论精干、论忠勇,比之玄武卫皆有过之而无不及。

    云本真想煞了主人,蹑手蹑脚地从毯下钻到毯上,愣是把主人怀中的抱枕强行挤走,自己取而代之。

    流火和授衣自然不敢跟她抢。

    风沙迷迷糊糊的半睁开眼睛,瞧着云本真那张亦喜亦羞的俏眸和俏脸,忍不住往她额心的火焰纹上雨点般乱嘬。

    这是殉奴的标志,代表着卑贱的出身,云本真平常都拿束带扎着遮着,只有主人可以看,也只有主人可以碰。

    这么**的地方,就算被主人捧着脸蛋多瞧上几眼,云本真都会动情,加上多日积蓄的思念宛如高筑的大坝开闸泄洪,顿时泛滥至不可收拾。

    风沙体质弱,气虚易累。

    流火和授衣帮了大忙,两女擅长的内功出自大彭一脉,乃是内家正宗,以长寿养生著称,左右相傍,以已之元壮主之精。

    两女渡气,接连虚脱,风沙倒是精神奕奕,一大早便接连待客。

    跟纪归公夫妇仅是宽慰敷衍一下,跟萧燕单纯喝酒聊天。

    跟韩晶那就要商谈很多事了,其中相当多涉及云本真。

    奈何云本真太疲倦,还在睡着。

    风沙略有些不好意思,拉着韩晶东扯西拉。

    韩晶随口戏谑,甚至还笑盈盈地追问细节。

    说来残酷,云本真也好,绘声也好,纯狐姐妹也好,其实根本不算主人的女人,甚至连玩物都算不上。

    唐律疏议有载:奴婢贱人,律比畜产。

    一言以蔽之,是人非人,是畜非畜。

    好比赵大公子把弄珠拿来招待孟凡,那还是他新收的小妾。

    再比如他的儿子赵旦,随口找风沙讨要纯狐姐妹。

    皆因豪门之中赠送婢女,姬妾拿来待客正常的很。

    让姬妾或者婢女服侍客人,默认就是可以陪床的。

    至于尊严?根本没有把她们当人好不好。

    主人用的顺手,就有地位。

    主人用的喜欢,地位就高些。

    主人用的习惯,那地位更高点。

    仅此而已。

    韩晶乃是风月场的花魁出身,要不是风沙给了她身份,她也一样,是以根本没当回事,还故意摆出花魁的姿态,似勾似引,媚死个人。

    风沙则笑嘻嘻的作势欲叫孟凡。

    韩晶顿时板起俏脸,别提多正经了。

    她对别人可以有一万张脸孔,对孟凡仅有一种,那就是先生。

    风沙见状,心知孟凡在她的心里的地位越来越重要,就算不是唯一传承偃师的人选,也必是之一。

    于是顺水推舟,答应让孟凡回到韩晶身边当个侍从。

    韩晶嫣然道:“今晨他找来的时候,我抽空考教了一下。这段日子他跟着风少果真长了见识,风少还给他解经讲典,我大致听他说了些,真不错。”

    风沙笑笑不语。他特意没对孟凡教授墨家经典,就是为了不让韩晶误会他抢徒弟,又多以讥讽儒家收尾,就是为了今天。

    韩晶果然很高兴,与风沙闲聊了起来,直到云本真起身,方才继续谈正事。

    她先到这几天并没白来,已经通过风门和闽商会馆搭上了关系。

    闽商会馆消息灵通的很,对江城、江州及江宁的事态早有所闻,对风沙之名早已如雷贯耳。

    马玉颜对外一直暗示自己是风沙的女人,对闽人更是不遗余力表现自己和风沙的亲密关系。

    对此,风沙相当配合,尽管从未承认,但也从未否认。

    是以在闽人看来,风沙就是自家公主的驸马,且是在闽国危亡的时刻愿意鼎力相助,而且成功帮闽王纾困的驸马。

    虽然他们对驸马的背景并不清楚,但是很显然无比强大。

    韩晶在风门闽人的引领之下,打着风沙的旗号登门拜访,受到了闽商会馆的热烈欢迎。

    双方已经开始了先期合作,三河帮可以借用闽商会馆的人手和驻点,不再两眼一抹黑。

    另外,闽国驻北周显然有密谍组织,闽亡之后虽然损失惨重,体系并没有完全崩溃,由闽商会馆接手,得以维系。

    韩晶尚不够身份借用,必须风沙亲自出马。

    ……

第六百六十八章 简单朴实的日子

    想要在任何一个地方立足,既要顶天,也要立地。

    只顶天,挡不下风,一定被刮得身不由己。

    只立地,拦不下雨,肯定被淋得狼狈透湿。

    通过彤管一杆子捅上柴兴,就叫顶天。

    通过闽商会馆往汴州扎根,就叫立地。

    顶天立地乃是呼风唤雨的前提。

    如果自身立足不稳,一切白搭。

    所以,风沙相当重视与闽商会馆的见面,不仅托付韩晶全权安排,更让云本真将随扈的弓弩卫多换以闽人。

    还特意调了闽女为剑侍到身边服侍,由剑侍副首领绘声和纯狐姐妹分管。

    进得风门的闽人都是经过马玉颜精心挑选的宗室子弟,就是为了讨好风沙。

    马玉颜把这件事当作头等大事,是以曾经不遗余力的召来大批宗室的少男少女,进行层层选拔。

    这些人要么是她的兄弟姐妹,或者堂兄妹、堂姐弟,或者侄儿侄女,堂侄儿、堂侄女,大都姓马。也有一些王后及后妃的亲眷,及部分死忠于闽王的家臣子女。

    总之,凡闽王宗室或与之密切相关的家族,不管辈分,只要适龄,全在选拔之列。

    正因为这些人与闽王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已经饱受亡国的屈辱,没有其他选择,只能一条路走到黑,所以无不忠心耿耿。

    马玉颜知道风沙喜欢乖巧的美女跟在身边养眼,是以对选中的少女反复多次,精挑细选。

    既要漂亮听话,还要知书达礼,个个妙龄佳人,甚至有一两个堪称绝色,比她还要漂亮。

    无非寄望风沙看上几个闽王宗室女,享受了倾心的服侍,心自然会往闽国这边再偏一点。

    云本真这次又挑选了一遍,选出了最漂亮的十余名少女升为剑侍交给绘声。

    风沙看了果然很满意。

    这些少女不仅年轻漂亮,气质好,举止也优雅,显然出身高贵。

    加之经过风门的锻炼,既显得青春靓丽,又不缺乏沉稳和英气。

    完全没有什么生疏的过程,立刻就是称职的剑侍和贴心的婢女。

    不过,一下子涌来这么多人,颇有点鸠占鹊巢的意味,起码赵家后院在一日之间变成了禁地。

    住在隔壁的赵旦见院内的婢女没有一个不堪称绝色,当真垂涎欲滴,意欲调戏,偏偏被弓弩卫拦下,居然连门都不得进,自然勃然大怒,跑去找母亲告状。

    赵夫人面上训斥儿子,转头去找赵大公子吹风。

    她当然了解自己的丈夫,知道怎么把火撩起来。

    赵大公子一听自家后院有美女成群结队,立时兴冲冲的跑过去,结果看了两眼,既不闹事,也不进去找风沙要人,反倒一手揪住跟来的儿子,扭头就走。

    赵旦颇为不解,自己的纨绔老爹怎么转性子了?忍不住连声追问。

    结果立马挨了老爹几个大耳刮子。

    “蠢货,你看那些婢女的模样气质,随便拿一个说是公主都有人信。你爷我爹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不能得罪凌少,偏不告诉我他到底是什么人,说明什么?”

    赵旦捂着脸道:“什么?”

    赵大公子气不打一处来,跳着脚道:“说明他来头很大,说明你老子我得罪不起。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货!要找女人去对面,别在家里碍眼,快滚蛋。”

    本来他一路上都没有想明白这点,直到看到凌风身边忽然多出这么多美人,几乎瞬间想通。

    以往他没少跟别人抢女人,无非看谁的后台大,谁的后台最大,当场最漂亮的女人就归谁。

    没有足够的后台,找到漂亮的女人也留不下,肯定被人抢走。

    所以,在他看来,谁身边的女人最多最漂亮,谁的后台最大。

    他对凌风一直抱有敌意,态度之所以发生转变,就是因为发现凌风身边有三个绝色美婢。

    就靠着这么简单朴实的逻辑,他纨绔归纨绔,霸道也霸道,还从来没有吃过真正的大亏。

    风沙当然不会知道院外发生的这些琐事,特意选出了两位最漂亮的闽女,叫到身边问话。

    一个叫马玉怜,一个叫马思思。

    风沙见两女漂亮,容貌又肖似,忍不住多问了几句,结果差点听晕过去

    两女论年纪仅比马玉颜小上一点,不仅差着辈分,还乱着辈分。

    马玉怜不但是马玉颜的妹妹,还是马思思的姑姑,更是马思思的姐姐。

    她们的母亲陈氏是个私生女,名义上的父亲有断袖之癖,陈氏的亲娘和父亲的情人私通生下了陈氏。

    陈氏后来成为闽国开国君主的贴身侍姬,封为才人,育有一女,就是马玉怜。

    马玉颜和马政乃是当时王后的子女,马玉怜确是马玉颜同父不同母的妹妹。

    没多久,闽国开国君主亡故,马家三王子杀兄夺位,早就觊觎陈氏姿色艳美,不顾人伦把陈氏封为淑妃,后又立陈氏为王后,生下马思思。

    如此,两女同母异父,同辈又差辈。

    之后多年,马家兄弟还是杀来杀去,争着当闽王,最终被南唐一锅端掉,来了个一网成擒。

    两女与马政不亲,马政投降的时候不在王城,没有被南唐俘获,闽地世家将她们藏匿起来。

    后来马政获封羽林大将军,马玉颜广发宗室召集令,方才前去投靠。

    其实还有很多闽王宗室的直系女子姿色资质皆不俗,可惜成为俘虏被关在南唐皇宫里受尽屈辱,大多被风沙亲手解救。

    得知马玉颜要为风沙挑选婢女,无不踊跃报名希望报恩,奈何马玉颜只要处子,只好作罢。

    风沙愣了半天愣是没能回过神来,难怪马玉颜宁可呆在中平也不愿呆在闽国,真特么乱呐!

    两女显然也很羞耻身世,说完之后便红着脸羞臊地低头。

    风沙吸吸鼻子直摇头。

    仅看闽亡之后,闽王马政,乃至公主马玉颜仍在闽地拥有极高的威望,就知道闽国开国君主实乃一代英豪,把八闽之地开创得欣欣向荣,民心景从。

    若非马家诸子杀来杀去,自家人杀自家人杀得元气大伤,南唐哪有那么容易趁虚而入,把闽国给灭掉。

    当真自作孽不可活也。

    ……

第六百六十九章 魔门和正道

    韩晶安排闽商会馆事宜的同时,花娘子找上门替柳艳传话,约风沙在皇宫东南角外启圣院见面。

    另外,她还向风沙求助。

    言说她们入城之后遭到了多次袭击,有几次差点丧命,有一次两女仅是侥幸逃生。

    柳艳很确定是魔门中人出手,至于为什么这么确定,柳艳没说,只是希望风少能够给予些帮助。

    启圣院?风沙一听就知道肯定跟隐谷密切相关,就像四灵位于汴州内城东南角的四圣观,又或者隐谷在江宁府的紫极宫,名称皆带有浓重的宗派意味。

    一般来说,这种地方都是对外的门脸,用来接待与自家有些关系又不能算自己人的地方。

    平常时候,这里无论任何举动或者发声,皆代表一方正式的态度,所以各方会特别关注。

    比如四圣观代表四灵,所表达的态度皆是四灵的态度。

    看似权重,其实不然。

    如果不能左右四灵决策,那么这里单纯是个传声筒。

    风沙身为四灵高层,入驻之后一定会承担责任,未必能够真正主持事务。

    哪天上面来道命令,会损坏他利益的那种,需要四圣观做出表态。

    届时,他就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偏偏躲都没地方躲。

    总之,让风沙入驻四圣观的主意实在很缺德。

    偏偏明面上合情合理,猛一眼看不出什么不对劲,好像还是为你好。

    在风沙看来,这无疑是个下马威,甫到当晚就提醒他:汴州高手如云,挖坑如雨,稍不注意,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至于魔门中人袭击柳艳,风沙既不吃惊也不疑惑,就是有些头疼。

    魔门是江湖人的叫法。

    魔门诸宗皆拥有百家的背景,属于百家之中已经式微,不入流的支脉。

    正因为不入流又式微,所以手段越发激进极端,用以保持自身的延续。

    魔门不局限于具体哪个百家,算一个松散的联盟,目的就是抱团取暖。

    比如,易门就是魔门一支。严格来说,偃师一脉也算,甚至风门都算。

    换句话说,魔门乃是百家主流之外的百家联盟。

    其中势力最大,也算魔门主体的宗门当属佛道两家的几个支脉,被百家主流斥之为“外道”。诸如易门,被斥之为“邪门”。

    邪门外道合起来就是江湖上广泛认定的魔门。

    百家主流合起来就是江湖上广泛认定的正道。

    论手段,如今的四灵比魔门还魔门,墨家支脉更是当过近千年的的魔门主体,比如数代墨修都有过诸如“邪帝”、“魔帝”之类的称号。

    只是现在没人敢这么认定,连隐谷都不敢正式表态。

    如果柴兴开始灭佛,维持的时间长一点、范围广一点,百家主流的意志和皇权达到了彻底的统一,那么今时之佛门就是未来之魔门。

    易门参加了四灵大会,等于被百家主流所认可,起码在百家层面脱离了“邪门”的范畴。能否真正跃入主流成为正道,还要看往后的发展。

    正因为魔门诸宗和百家诸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根本同宗同源一家人,所以永远不可能被真正的消灭掉。

    包括儒道墨法佛在内的百家,谁还没当过几天魔门,被人喊打喊杀拿来灭啊?

    另外,没有魔,哪来佛,更无道。

    养寇自重的道理,没有百家不明白的。

    魔门对柳艳出手,更像是在演戏,起码在最高的层面应该有着某种默契,恐怕还是用来炒热连山诀。

    以柳艳的个性,居然会让花娘子前来求援,说明她的处境真的很艰难。

    风沙不明白具体的情况,随意插手干涉很可能坏了人家的大事。

    连山诀将要和“天命”合一,已是百家共识。

    对如今的百家来说,只要事关连山诀,再小的事也是天大的事。

    不过,柳艳护送他一路,既有功劳也有苦劳,人是一定要救的。

    风沙思索了半天,也沉默了半天,直到花娘子都快要绝望了,方才不紧不慢的道:“我所能做的不多,顶多给你们安排几个绝对安全的地点,用以避难。”

    花娘子十分失望,她完全不明白风沙有什么好犹豫的。

    风沙的势力这么大,认识那么多大人物,去哪都有面子,手下又有这么多人,不愿意帮忙出头就算了,居然连点人手都不愿意借。

    她十分不理解,是以又气又怒,甩手道:“不必了,几间房子我们还是租得起的。”

    孟凡赶紧拉住她,向风沙赔笑道:“要不我把我的房间腾出,让柳仙子暂时住一下。”

    风沙有些无语,他不愿派人保护,正是因为不能随意往柳艳身边伸手,不能让人认为他想吃连山诀的独食。

    尤其他已经和王尘形成共识,事关连山诀的利益都要通过王尘的代言行走。

    如果把人接到自己身边,柳艳倒是安全了,他不仅破坏了墨修与隐谷达成的协议,还立刻成为百家公敌。

    最关键,没办法跟人解释。

    孟凡也好,花娘子也好,根本没有资格知道这些事情。就算告诉他们,他们也听不懂。局限于眼界和认知,甚至无法理解。

    风沙不动声色的冲孟凡道:“要你跟着韩先生,你又跑来我这里干什么?给你透个风,事关魔门,她比我更清楚其中道道,能够使上劲。求我不如求她。”

    孟凡啊了一声,和花娘子相视一眼,忍不住道:“真的?”

    风沙笑道:“是真是假,你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花娘子叫了声等等,狐疑道:“你是说韩先生是魔门中人?”

    风沙不答反问道:“花娘子人称花蛛,手段邪门的很,你也是魔门中人了?”

    花娘子急道:“胡说,我不是。”

    风沙又道:“以花娘子的手段,以前在潭州的时候,或多或少也接触过一些魔门中人,至少也知道一些魔门的门道吧?”

    花娘子顿时闭上嘴,不做声了。

    风沙含笑道:“知道不一定就是。反正我给你们指路了,走不走是你们的事。至于安全的地点,你们找我,我还是要找韩晶帮忙安排,不如你们自己去找她。”

    花娘子冷笑道:“合着你从头到尾都不想帮忙了。”

    风沙吸吸鼻子,苦笑道:“虽然听着有些难听,确是如此。”

    ……

第六百七十章 闽商会馆

    闽商会馆位于内城城东惠和坊,周围全是坊市,人声鼎沸,人流不息,十分热闹。

    据韩晶说,这是白天是坊市,晚上是鬼市,就是江湖人的黑市。

    只不过规模巨大,整坊皆是。一到晚上,全是夜摊,来往客众,不逊白天。

    连寻常百姓偶尔都会趁夜溜出本坊,来此买些日常却违禁之物,比如私盐私药之类的私货。

    几乎每间铺面都有地室,多数相连,四通八达。

    这里才是真正的黑市,贩卖各种奇珍异宝,乃至军械武械,甚至于人。

    只有想不到,没有买不到。

    除了江湖人和亡命徒,也只有道上的人才敢进敢出。

    汴州曾是魏都大梁城。唐李白侠客行中有名句: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正是此城。

    千百年来,因兵祸及黄河决堤,整座城多次被埋入地下,又再兴建。

    至前唐,于旧城之上再建新城,是为汴州,又称汴梁。

    至如今,柴兴又再兴修。

    简而言之,汴州地下有城,且相互层叠,不止一座,鬼市就是入口之一。

    风沙一个念头转过,低声问道:“魔门的地盘?”

    韩晶微怔,而后点头,笑道:“放心,我代你拜过码头了。”

    风沙不禁撇嘴,墨修曾是魔门的魁首,他去魔门的地盘还用拜码头?

    韩晶身为偃师当然知道这点,故意装作不知道。

    他也从未当面揭破韩晶的来历,大家心照不宣。

    随着马车转入惠和坊一条侧街,韩晶忽然冷不丁地道:“你让花娘子来找我问魔门中事,是几个意思?”

    风沙呆了呆,干笑道:“这件事涉及连山诀,我真的动弹不得。我猜测你多少有些百家的背景,比我更适合处理魔门中事。”

    韩晶美眸眨巴两下,嫣然道:“为什么涉及连山诀你就动弹不得了?莫非四灵和隐谷达成了什么协议,又或者你瞒着四灵和隐谷达成了什么秘密协议?”

    风沙立马闭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韩晶也不做声了,仿佛没问过一样。

    又过少许,马车停下,乐声陡鸣,端得喜庆。

    绘声揭开车帘,马玉怜和马思思分别引风沙和韩晶下车,并跟着绘声和纯狐姐妹作为亲随紧随其后。

    一栋简朴却高大的建筑,张灯结彩,缚成鲜艳醒目的彩楼,

    近百名乐女门外成列奏乐,更有只多不少的舞女缤纷作舞。

    大门内外挤满了前来欢迎的闽人,一个个十分兴奋,前排笑脸欢悦,后排踮脚伸颈,甚至蹦跃起跳,显得热情踊跃。

    韩晶向风沙挨个介绍引荐闽商会馆的要人。

    众人纷纷行礼下拜,不乏热泪盈眶。

    风沙在簇拥下进得会馆,入得主廊。

    南北天井两廊倾下瀑布水幕,就像桃花洞一样,不过规模更大,且两侧都有,仅是少了曼妙肢体上映窈窕扭动之妙影。

    数百人围聚主廊上方的二、三楼走道,随着风沙走进来,纷纷扶栏观望欢呼。

    什么叫做众星捧月,这就是了。

    进到大堂之后,风沙立于上首,代表玉颜公主说了一些安慰鼓励的话语,引得诸人纷纷泣涕抹泪。

    闽商会馆的馆长姓张,四十多岁年纪。

    他适时上前,高声道:“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全赖公主周旋,驸马尽心,王上月前已获封鄱阳王,解除囚禁,搬出台城七福院,开府自立。”

    众人先是倏然一静,鸦雀无声,过了少许,欢呼声蓦然喧天。

    不少人边哭边叫,面南下拜,也有人来拜风沙。

    闽王重新封王,意味着受到赦免,同时也意味着所有闽人受到了赦免。

    就算仍旧受到打压,起码在身份上不再是贱民。

    风沙在江宁时没少为马政操心,弄了不少手腕,使其成功获封羽林大将军。

    本来马政早就该封王了,唐皇和李泽联手压下对辰流和马政的册封,放出风声,想把风沙从江宁逼走。

    云虚和马玉颜果然向风沙“软语相求”。

    风沙的确撑不住,他走后不久,云虚和马政双双获得南唐册封。

    消息新近传来汴州,张馆长刻意瞒下,直到此刻借着接待风沙的机会才告之于众人。风沙也是现在才知道。

    自江陵伊始,风沙一直庇护着马玉颜,到东鸟之后,更是千方百计的给闽人以政治上的庇护,至江城,至江州。

    尤其在江宁府,直接面对南唐对闽国的压制,为了扭转乾坤,他曾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更是欠下了一把大人情。

    之前的付出,现在终于看到了收获。

    众人继续欢闹一阵,张馆长带着数名要人,请风沙入内详谈。

    风沙只带了马玉怜和马思思,入内后向诸人介绍了两女的身份,代表这是一场仅有闽人参与的会见。

    不过,只提两女父亲,提都不提她们的母亲。

    张馆长等人比谁都清楚这里面的道道。

    同是公主,马玉颜无论正统、嫡长、功劳,尊贵程度与两女不可同日而语。

    当然,亡国之人,又远在异国他乡,得见闽王室,诸人还是相当激动,赶紧拜见两位公主,忍不住掩面哭啼。

    两女也情难自禁,哭哭啼啼。

    诸人絮絮叨叨地闲聊了起来。

    风沙倾听一阵,这才知道原来张馆长乃是闽王妃张月华的大哥。

    张月华似乎跟兄长有过通信,是以张馆长知道是风沙亲自从南唐皇宫中救出妹妹,对风沙的感激溢于言表。

    风沙避而不谈正事,主要说马政与连氏的联姻,以及此事对闽人的益处。为了避免张馆长尴尬,也说了些闽王妃的事,故意掠过了难堪,仅捡些趣事说。

    总之,过去都过去了,明天会更好。

    就这么聊到中午,张馆长又请风沙参加闽商会馆摆开的大宴。

    里里外外,满满当当,少说百来张大桌,在座男女老幼皆有。

    其中各类打扮齐全,穿着绫罗绸缎的富商,穿着简朴的丁夫,不乏劲装的江湖人,似乎在汴州的闽人全都来了。

    还有很多人没有位置,坐于台阶,甚至席地,依然热热闹闹,欢天喜地。

    午宴过后,张馆长邀请风沙入住会馆。

    风沙考虑再三,还是婉拒。

    言说此来汴州一堆棘手事,无力给予帮助,还会惹来麻烦,如今闽人的境遇刚有些好转,不能再招风惹雨,希望闽商会馆能给三河帮一些帮助云云。

    ……

第六百七十一章 隐谷女仙

    闽商会馆很强大也很弱小。

    有钱有人,在地扎根。

    但是,有钱有人并非万能。

    像一片草地,无大树遮风挡雨,若来风雨,只能硬扛。

    和风细雨,或许滋润;狂风暴雨,那就零落。

    风沙新到汴州,暂时没有遮风挡雨的能力,那就不要给人招风惹雨。

    此来闽商会馆一趟,最大的收获就是让三河帮和闽人正式搭上了关系。

    赵馆长献出了原属闽国的谍网。

    当然,只能通过马玉怜和马思思借用或者调用。

    赵馆长这是在用极其有限的筹码,给自家的两位公主增加分量。

    另外,他还派了一些侍从婢女侍奉公主,都是闽商会馆头面人物的子女,其中也包括赵馆长的幼子和女儿。

    风沙乐见其成。

    要知汴州兴修扩建,不仅外城由郊区变城区,内城也有许多地方大变模样,街道改道,坊市重分,哪怕拿着城图都走不清路。

    无论去哪,必须要有熟悉本地的向导。

    最关键,要忠心可靠,会馆首脑的子女就值得信任。

    当然,这些人尚不够资格近身随侍风沙,他让马玉怜和马思思尽快从侍从那里熟悉汴州地理,以后带着她们俩就成。

    风沙在汴州大致转了几天,发现内城的规模比江宁城略小,一旦外城建设完成,顿时大上好几倍,倒是有了些皇都气象。

    这几天,他什么正事都没干,专门吃吃喝喝、游游逛逛,主要熟悉环境,更重要熟悉民风。

    举目青楼画阁,罗绮飘香,花颜争美。

    雕车宝马竞逐于街道,柳陌花渠不乏乐声巧笑,茶坊酒肆更少不了管弦之音。

    虽然不像江宁那么烟雨靡靡,风气开放有过之而无不及。

    别说遍布全城的风月场,凡稍微大点的酒楼饭馆,皆有浓妆美妓驻于店内醒目处,以待酒客呼唤,少则数十,多则上百。狎妓之风甚浓。

    相比秦淮风月,没有那么多**蚀骨的花样。

    男子豪爽,女子大方,又不乏淳朴和热情。

    毕竟地处北方,连番经历战火和毁灭,难免有些放纵性情,颇有点及时享乐的风气。

    或许兴建新城的关系,近期涌入了大量丁夫和移民,不乏流民,不乏胡人。

    不知是否因为此地拥有巨大的黑市,或者因为连山诀的关系,江湖人更多。

    治安明显较江宁最乱的时候还要差上一些,一言不合,斗殴者不在少数。

    发泄了情绪,打一会儿也就散了。很少见血,顶多鼻青脸肿,未见丧命。

    巡城军巡不到的地方,江湖人会动兵刃。

    很明显仅是江湖拼斗,并非动辄灭门的惨杀,更没见当街开打,很自觉的前往偏僻的地方。

    说明官府权威仍重,治安乱,秩序不乱,依然稳定。

    百姓畏惧律法,江湖人也担心事情惹大,收不了场。

    或许风沙这几天悠闲过了头,很多人明显坐不住了。

    他的附近,不明身份的人开始增多。

    据绘声说,那些人之间已经开始有了争斗,甚至伤亡。

    彼此又很有默契的于无人之处速战速决,没有惊动平民,没有扰乱秩序。

    风沙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跑去兴国坊一家小酒楼吃饭,进得包房之后,让绘声迅速换上和他一模一样的装束,带着马家两女留于房内。

    纯狐姐妹则抱着他顺着窗户翻入巷内,由侧面进到旁边的袄庙,再由袄庙后墙连跃数墙数巷,来到了启圣院。

    风沙近日一直围着宫墙绕圈,游逛附近的坊市,这次终于抓到机会甩开跟踪,去赴启圣院之约。

    虽然是柳艳通过花娘子发出的邀请,风沙不动脑子都能猜到,一定是隐谷中人邀请他,而且八成就是那位代言王尘的隐谷行走。

    启圣院清幽静谧,小径曲折,小溪潺潺,环境上佳,风景挺好,就是略有些清冷萧瑟之感。

    风沙悠然自得的踏步于石路,倒是纯狐姐妹显得异常紧张。

    流火忍不住向主人附耳,动听的嗓音有些发颤:“好多人埋伏在附近,气脉悠长,都是高手。”

    风沙哑然失笑,随口道:“跟我走就是了,没事的。”

    流火见主人好像很熟悉这里,似乎认得路,满心疑惑,偏又不敢多问,只好向妹妹使个多加小心的眼色,然后乖乖地跟着。

    风沙并不认识路,他仅是知道不管自己往哪个岔路走,一定会在启圣院的某个地方,见到要见他的人。

    路经小池畔,一位美丽的女神忽然在余光的最边缘处降临人间。

    多过去一点,无法发现。多过来一点,又不够惊艳。

    真真恰到好处。

    风沙缓缓地停步,轻轻地转身。

    他见惯美人,依旧瞧怔。

    这是一位明丽朴素的披发少女,宛如空山灵雨蓦然扑洒,雾涧之上折出一道亮丽的彩虹,似真似幻,艳又不艳。

    明明离你很近,偏偏看着很远。

    明明触手可及,偏偏又给你一种一抓就会抓空的感觉。

    像雾、像云,像风拨弄雾和云,远观很美,近观全无。

    这是风沙见过最像仙子的少女,不逊宫青秀的绝色,气质更是说不出的缥缈,仿佛下一刻就会随风飘逝。

    在专修精神的风沙看来,这位少女和王尘一样,周身伴着几乎显形的灵气,散发着奥幻的波动。

    风沙歪头使了个眼色。

    纯狐姐妹还在望着那少女发呆,仿佛魂都被吸走了。

    风沙轻咳一声。

    两女立时惊醒,看着主人的眼色,红着脸退走。

    风沙行礼道:“墨修风沙风飞尘。”

    少女还礼道:“隐谷郭妙郭青娥。”

    风沙不禁抬眉。

    郭清娥那对深邃又明亮的眸子仿佛能够洞彻人心。

    “墨修没有猜错,我是她的妹妹。我刚刚见过她,她刚刚提过你。”

    风沙笑了笑道:“我该叫你公主,还是仙子?”

    如果说王尘代表隐谷儒家,那么郭清娥显然代表隐谷道家。

    风沙实在没想到,除了彤管之外,郭武居然还有一个女儿在世。

    应该早就入了隐谷,就像李佳音和李玄音一样少有人知,所以才能活下来。

    郭青娥淡淡道:“无非代称,墨修随意。”

    风沙问道:“以后怎么找你?不会通过你姐吧?”

    “周皇欲建洞真宫,召南唐女冠守一为道职。墨修认识守一,守一也认识墨修,正可倚为联系。”

    风沙再度抬眉:“守一是谁?”

    “钟仪心。”

    ……

第六百七十二章 玩弄于股掌之间

    彤管的妹妹居然是隐谷的代言行走,这将会成为一个巨大的变数。

    大到风沙暂时没有办法对事态的发展做出正确的预估。

    比如,他通过彤管送给柴兴的礼物,能否顺利的继续?

    这份礼物乃是通过柳艳杀死符昭信一事,把隐谷拉入灭佛的麻烦,帮柴兴创造出一个大局。

    风沙原本打算借助隐谷的代言行走继续推动此事。

    等于用隐谷这个杠杆翘彤管,通过彤管翘柴兴,最后撬动柴兴撑起大局。

    这个大局,风沙可以拿来护身,也可以拿来砍人。

    等于借用了柴兴的刀和盾,砍人麻利,当盾耐劈。

    其实,这一招是仗着信息不对等做中间人赚差价。

    抛开一切纷杂,本质就是从隐谷这边低价买,往彤管那边高价卖,彤管加点价,再卖给柴兴。

    彤管加的这点价,就是她暂时的安全和一定的权柄。

    没曾想她竟是郭青娥的姐姐,岂非可以完全越过中间人?

    一旦两女直接联系上,风沙等于失去了掌控彤管的筹码。

    这不是二减一等于一,这是一减一等于零。

    因为彤管很有可能反噬。

    郭青娥也会识破他的计策,阻止隐谷被他拖下水。

    彤管当然不叫彤管。

    彤管是彤管在侍卫司的化名。

    其实风沙一直都不知道彤管的真名叫什么,只知道她一定姓郭。

    见过郭青娥之后,风沙忽然很想见到彤管,有很多事想要问她。

    偏偏不知道彤管在哪里,甚至不知道她到底出宫没有,更不知道怎么联系她,只能等着被她联系。

    原本筹码在手,风沙笃定彤管一定会回来求他,现在不一定了。

    离开启圣院,返回小酒馆,风沙有些沮丧。

    出师不利,损失很大。

    如果彤管这条线彻底断掉,他只能等着赵重光来汴州之后,亦步亦趋的尝试接触汴州的各方高层,慢慢地寻找缝隙往里扎根。

    旷日持久,变数又多。

    马思思见主人一个劲的喝闷酒,似乎心情不好,挨过去挤开流火,陪着笑给主人倒酒。

    风沙看了她一眼,伸指往身侧点了点:“坐下来,陪我喝几杯。”

    马思思十分高兴,赶紧拾来杯子。

    马玉怜也挨了过来,挤开了授衣。

    风沙笑道:“好好,你也坐下,你们姑侄俩陪我多喝几杯。”

    流火和授衣相视一眼。

    流火容色黯淡,微微低头,显得很失落。

    授衣冲着马思思使劲瞪着眼睛,脸蛋都气红了。

    倒是绘声面不改色,招呼两女给马家姐妹倒酒。

    风沙似乎全无所觉,边喝酒边谈笑。

    马家两女使出了浑身解数讨主人开心,又说趣事又吹捧,没过一会儿,一左一右的倚到了风沙怀里。

    流火一直低着头,默默地添酒。

    授衣的红脸都快气白了,心道你们姐妹俩好歹也是公主,拍起马屁居然这么露骨,这么不要脸,还这么不知羞。光天化日之下,手都快伸到主人袍子里面了。

    绘声斜她一眼,心道也不看谁教出来的,从云首领手里过的人,无论男女就没有不玩命讨好主人的。

    不过,两女的马屁拍的这么肉麻,还是出乎她的预料,云首领可不会教这个。

    却不知两女好歹也是金枝玉叶,不像绘声打小就是奴婢,也不像纯狐姐妹出身武林世家,又在师门长大,也就是受到长辈及师兄弟的宠爱而已。

    她们打小被人拍着马屁长大,仅是有学有样。就算现在侍奉风沙,闽商会馆还是送来一批奴婢仆从侍奉她们呢!跟在主人身边是奴婢,回去就是主人了。

    风沙正笑呢!敲门声响。

    有个粗嗓子在门外问道:“大爷,还要加菜吗?”

    绘声望主人。

    风沙略一思索,微微摇头。

    绘声高声道:“不要。”

    粗嗓子又道:“那要添酒吗?”

    马思思摇摇酒壶,觉得快要空了,刚要启唇,风沙伸手掩住,又向绘声使个眼色。

    绘声愣了愣,故作不耐烦道:“不要不要,喝完了我们自己添。”

    门外沉默少许,忽然嘎吱一声,门开了。

    “哪能劳动小姐,添酒这种是还是我们下人来。”

    一个伙计伸头进来,嘴上说着话,脸上笑眯眯,眼光似乎在环扫房内,视线对上风沙的眼睛立刻收敛垂目。

    绘声粉脸涨怒,娇叱道:“谁许你进来了,滚出去。”

    活计赔着笑,忙不迭的缩头关门。

    风沙叫住他道:“进都进来了,加点酒菜也好。来点煎燠肉,抹肉淘。”

    活计道了声好咧,退走。

    风沙低下头把玩着半空的酒杯。

    流火小声道:“这里是北食馆,他应什么川食……”

    煎燠肉,抹肉淘都是川食,她们姐妹俩很拿手。

    流火话到一半,忽然和授衣相视一眼,齐声道:“他不是这里的活计”

    风沙轻笑道:“看来这顿饭吃得太久,有些人等急了,怕我金蝉脱壳,特意找个借口进来看看我还在不在,呵呵~”

    马思思忙道:“主人神机妙算,那些笨蛋全被主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风沙伸手捏捏她的脸蛋,笑道:“你也是个小笨蛋。”

    马思思面现羞晕,挪去主人腿上挨坐,媚眼如丝的道:“所以要被主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授衣终于忍不住轻啐道:“狐媚子,不要脸。”

    流火急道:“闭嘴。”

    风沙摆摆手,笑道:“我喜欢狐媚子,尤其喜欢大狐小狐一起来。”

    流火和授衣俏脸同时一红。她们俩闯荡江湖的外号就是花山飞狐,姐姐是大狐,妹妹是小狐。这个外号她们只告诉过主人,连伏剑都不知道。

    马思思向马玉怜咯咯笑道:“思思是小狐,姑姑是大狐,快来啊!”

    马玉怜顺势挨坐,讨好道:“现在我们俩都在主人的股掌之间啦~”

    马思思则向主人附耳呢喃着什么,眼睛得意的盯着授衣。

    授衣低哼一声,扭头不看。

    风沙突然伸手刮马思思的翘鼻子,笑道:“大姑娘家家,乱说话,也不害臊。”

    马思思娇滴滴地撒娇道:“婢子要服侍主人一辈子,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如果连这都害臊,往后怎么伺候您嘛?”

    ……

第六百七十三章 图穷匕见

    派人盯着风沙行踪的势力有很多,多到他不知道到底有哪些人。

    仅四灵一方,北周和玄武两位总执事,包括贺贞,以及汴州玄武在内,肯定都会派人盯着他.

    到底是保护,还是跟踪?可能两者皆有。

    他那个事关佛门全权特使的身份估计早就被人故意漏出去了,加上宋州发生的那些事,佛门和符家肯定会派人盯着他。

    隐谷一方也难说。

    还有些消息灵通的人士,会因为各自目的想要知道他的行踪。

    比如赵义和张永之流。

    柴兴很可能也会很关注他。

    所以,他完全猜不到那个进来探风的伙计到底是哪方的人。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他身上牵扯了太多的利益,偏又没有站稳脚跟,于汴州不具备足够的威慑力。

    人家想跟就跟,甚至想坑就坑,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管怎么说,今天总算和郭青娥接上了头。

    既然他没有明确表示反对,等于认可郭青娥隐谷代言行走的身份。

    那么,隐谷将会开始全力推动连山诀一事。

    不久之后,最有可能是五月初五端午那天,柳艳会象征性的将连山诀交给郭青娥。

    自那一刻起,连山诀就等于“天命”。

    尽管风沙不太关心江湖的事情,猜也猜得到,现在有关“取连山易,守天下难”的箴言,肯定已经在江湖上掀起轩然大波。

    凡百家都在推波助澜,那么绝不仅止于江湖,下溯民间,上溯各方乃至各国高层,都会受到巨大的影响。

    别看郭青娥现在还默默无名,用不了几天,北周各方人士就会对她的芳名如雷贯耳。用不了十天半月,她的芳名更会遍传大江南北。

    她的背景则会讳莫如深,不到一定层次的人绝难知晓,拥有一定地位的人想不知道都不行。

    出得小酒楼之后,风沙又装模作样的四下转了转,寻了个酒楼吃过晚饭才返回赵府的后院。

    刚一进门,有弓弩卫急来禀报,说是彤管下午就来了,已经等他半天。

    风沙想了想,进门屏退左右,不动声色的与彤管寒暄几句。

    尽管干等了一下午,彤管的心情似乎很好,入座后笑道:“事情成了,我领了圣命,皇兄许我便宜行事,还拨了一队御龙直专由我差遣,不奉旁命。”

    风沙扬眉道:“我进门的时候看到了,原来是御龙卫。恭喜恭喜,现在长公主可是大权在握,生杀予夺呀!”

    御龙卫就是皇帝的贴身亲卫,既是对彤管的保护,也是一种监视。

    尽管御龙卫仅有一队,看似人数不多,实际上他们做任何事都会被视作皇帝的意思,无论调人还是调兵,谁敢不给面子?

    哪怕他们杀错了人,那也是之后的事,被杀的人死了就白死了。足以保证彤管“便宜行事”的权力,也就是说可以先斩后奏。

    彤管含笑点头,神情恢复平静,俏脸显得有些阴冷,语气莫明地道:“张永升任殿前司都点检。另外,皇兄欲拜符彦为太傅,由卫王改封魏王,将不日宣示。”

    风沙立刻陷入沉思。

    这两项任命,意味深长。

    殿前司都点检才是殿前司的最高统领,然而常年虚置或者空缺,是以殿前司指挥使实际掌管殿前司。

    张永居然成为殿前司都点检,其实是在制衡身为殿前司都虞侯的赵仪。

    再往深点想,这是以司星宗制衡四灵。

    风沙立刻领悟到柴兴的布局。

    赵仪代表四灵作为外层的刀和盾。

    为了防止刀和盾反噬,便在内层让相对弱势的张永和司星宗占据更高的职务,倚为保护。

    如此一来,柴兴的身边形成递进式的制衡,他的安全有保障,同时绰有余力可以挥刀。

    这是个攻击的布局,虽然相当高明,奈何汴州高手不少,能够看破的人恐怕不在少数。

    在当今这种事态之下,明显针对佛门。

    柴兴应该早就有意布设,之所以一直没有任命张永,是因为没有足够的把握按下佛门。

    尚在蓄力,等待时机。

    彤管带着礼物过去,很有可能把隐谷拖下水。

    柴兴经过盘算之后,或许认为灭佛的胜算颇大,这才来了个图穷匕见。

    拜符彦为太傅,由卫王改封魏王,则是明升暗降之举,虽然暂时还没有在实质上解除赴符彦的兵权,却是把这个老家伙硬留在了汴州,成为人质。

    警告符家兄弟的同时,也有安符家之心,分化符家和佛门的意思。

    柴兴能够当上皇帝,确实有几把刷子。

    风沙回过神,笑道:“张永好歹也是你的驸马,听你的语气,好像对他升官很不满意呀?怎么夫妻生活不和谐吗?”

    彤管为之气结,不悦道:“你就关心男女那点事吗?莫非看不出皇兄已经拔刀了?如果不能把隐谷拖下水,这一刀反手就会砍到我的脖子上,你也逃不掉。”

    风沙笑了笑,大咧咧的靠坐,歪头道:“你还真别吓唬我,我倒要看看谁能砍了我。”

    彤管怒道:“你,你什么意思?莫非你骗我不成!”

    “柳艳确实有深厚的隐谷背景,也的确把符昭信给杀了,这都很好查。”

    风沙耸肩道:“问题在于:隐谷和符家结仇,和佛门还隔着一层。想要因此把隐谷拖下水,我成你不成。”

    彤管垂下美眸,轻声道:“所以我一出宫不就来找你帮忙了吗?”

    风沙歪头道:“是吗?我怎么觉得你出宫之后去过别的地方,见过别人呢?”

    彤管芳心颤抖一下,依然古井不波地道:“你也说了,是觉得。不代表事实如此。”

    风沙之言,其实是在试探她和郭青娥的联系紧密到何种程度,是否无话不说。

    目前来看,郭青娥并没有跟彤管交多少底,彤管也一样。

    否则,彤管根本不用求他继续推动。

    因为,无论隐谷想不想淌灭佛这滩浑水,郭青娥肯定是知情人。

    如果两女说开,这件事已经没有以后了。

    彤管根本没有找来的必要。

    一想通这点,风沙的心思灵动起来,也微笑起来。

    ……

第六百七十四章 辣手摧花

    风沙忽然发现自己可以继续掌控彤管这条线,失而复得的感觉真好。

    “不管事实如何,我只是忽然觉得不划算。我帮你这么大忙,无非求个奇货可居,如果事成之后,你真像你说的那样翻脸不认人,咋办?”

    彤管还以微笑道:“你不是说你是个商人,为了谋取更大的利益,愿意承受一些风险吗?”

    “此一时,彼一时也。那时长公主还没入局,我当然捡好听的说。如今长公主已经入局,无路可退,我若抽手,你就是个死。我又不傻,当然要趁火打劫。”

    彤管心口剧烈起伏,敛目掩饰眸中杀机,咬着银牙道:“你到底想怎样?”

    风沙摇头道:“不是我想怎样,是长公主想怎样。我一点都不着急,急得是长公主你。应该由你去想,怎么打动我。”

    彤管沉默一阵,缓缓道:“金钱官位,美人奇珍,只要你想,我都弄得来。”

    风沙哑然失笑,低头喝茶。

    彤管眼眶红了,冷冷道:“我知道你还在记恨我把你扒光,威胁上刑。最终不是没有吗?我还递条子让你逃走……”

    风沙顿下茶盏,打断道:“第一,虽然你递了条子,我还是靠自己的本事逃走的。第二,我也救了你一次,扯平了。”

    彤管深吸口气道:“宋州府衙那次怎么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总归拿我当了人质。没有我,你什么事都办不成。”

    风沙摆手道:“说的好像你当时能够不当人质一样。”

    彤管闭嘴,眼眶愈红,那对美目瞪了风沙好久,垂首道:“你到底想把我怎样?我毕竟是长公主,你不能那样羞辱我。”

    风沙笑道:“哪样羞辱你,像你羞辱我那样羞辱你?”

    彤管倏然抬头,盯上他的眼睛,颤声道:“你毕竟是男人,我,我毕竟是女人。不,不一样。”

    风沙不接话,朗声让马玉怜和马思思进来,顺便带些酒。

    两女进来后,收拾了桌面,放下了几樽酒。

    风沙冲彤管笑道:“我这有两个婢女,酒量还不错。今天你把她们两个灌倒了,事情我去办。如果灌不倒,那就只好劳烦你自己去办了。”

    彤管转眸来回扫量两女,咬牙道:“一言为定。”

    风沙伸手捏了捏马思思的脸蛋,柔声道:“你们都听到了,我和人家打赌了。好好灌她,把她灌倒,不然你们主人我可要大出血了。”

    马思思忙道:“主人尽管放心。”

    马玉怜板紧俏脸,使劲点头。

    三女很快围坐一桌,喝做一团,你一杯我一杯,觥筹交错。

    要知道,这是干喝酒,连下酒菜都没有呢!

    风沙靠在旁边喝茶,含笑观赏。

    他才不在乎谁输谁赢,他要的是彤管的服从。

    让你喝酒,你就必须喝酒。

    让你做什么,你就必须做什么.

    这就是权力。

    想让一个人习惯性的服从,当然要从小事开始。

    只要心防破开一个小口子,裂缝会被越扯越大,任何矜持都将迅速崩溃。

    毫无底线的服从是迟早的事,届时可以随便玩弄于股掌之间。

    随着酒意升高,三女的脸颊无不通红。

    马思思忽然醉醺醺地挨过香躯,凑唇到主人耳边,羞涩地说了一句。

    她自以为声音很小,其实大家都听见了。

    风沙瞬间变脸,冷冷道:“既然开了赌局,上了赌桌,不分出输赢,哪有半途离开的道理。继续。”

    马思思吓得一个哆嗦,红脸都白了。主人一直很温和,待她也很温柔,忽然间这么吓人,顿时缩着颈子、发着抖,回到桌旁继续喝。

    这一下,不止马玉怜,彤管同样白了脸。

    酒也是水,喝了这么多,醉不醉先不提,首先肚子要能装下。

    这么灌下去,迟早装不下。

    如果必须一直呆在这里不能走,麻烦大了。

    风沙乃是故意凶马思思,这叫做杀鸡儆猴。

    既不直接针对彤管,又将意思清晰无误的传达了。

    马玉怜和马思思一定不敢违逆他,那么彤管为了不认输,只能咬着牙强撑。

    风沙又抿了口茶,让绘声和纯狐姐妹全部进来,一个对一个的伺候酒局。

    这么多人看着,倒要看谁先撑不住。一丢脸,那就丢一片。

    彤管简直快气疯了,勉强定下情绪,心道已经撑到现在,说不定再撑一会儿,两女就垮了。

    半途而废的话,不光酒白灌了,凌风借口不认账怎么办?

    那样不是丢脸,丢的是命。

    彤管当然知道柴兴为什么会给她“便宜行事”这么大权力,如果因为她无法推动事态,导致柴兴的布局垮掉。想想后果,令人不寒而栗。

    密谍出身的她,很清楚风沙在逼她服从。

    奈何被人家彻底拿住,毫无反抗的余地。

    她心里同样很清楚,其实凌风的手段还算温和,多少给她留了点面子。

    真要把她扒光了上刑,甚至逼她献身,除了顺从,她别无选择。

    风沙之所以没用那么激烈的手段,倒也不是因为好心肠。

    要知道他被彤管擒下的时候,确实被狠狠羞辱了一顿。

    被人扒光绑住,任凭人家随意打量,甚至可以随意处置的滋味并不好受。

    当时,他似乎蛮不在乎,其实黑账记得唰唰的,有机会当然要报复回来。

    否则,真以为他好脾气,好欺负了。至于女人,女谍能算女人吗?

    若非他那时机智,把彤管给唬住了,密谍的手段能让他下三辈子都不敢做人,绘声和孟凡受到的痛苦只会更多不会更少。

    另外,他知道自己制约彤管的筹码极其有限,时效也短,必须趁着这段时间让彤管习惯性地屈服于他。

    所以,只能循序渐进,不能一蹴而就。

    一旦手段过激,又失去压制彤管的能力,彤管肯定立马反噬。

    那才叫一个鸡飞蛋打。

    三女一壶接着一壶继续灌酒,过了一阵,越喝越慢。

    个个扭捏不止,坐立不安。

    风沙使了眼色。

    绘声和纯狐姐妹不光帮忙倒酒,也开始帮忙灌酒。

    今天中午小酒馆里,纯狐姐妹吃了味,这会儿自然手不留情。

    绘声曾经伺候过彤管几天,倒是有几分情面,奈何主人盯她盯得最紧,只好加倍卖力。

    再过一阵,马玉怜开始上吐下泻,仿佛传染似的,马思思和彤管接二连三。

    虽然三女皆绝色,但是这副场景绝对称得上惨不忍睹,更算得上辣手摧花。

    还是自“摧”自擂那种。

    ……

第六百七十五章 松松又抱抱

    无论房间如何狼藉,也用不着风沙自己收拾。

    绘声和纯狐姐妹麻利的很,很快清理得干干净净。

    马家两女被扶下去梳洗醒酒,彤管就在风沙的房间里梳洗醒酒。

    彤管醉成这个样子,已经无心抗拒也无力抗拒,只能任人摆布。

    风沙笑嘻嘻地趴在浴桶的边沿,看着绘声给彤管灌下醒酒汤,而后沐浴。

    彤管醉眼朦胧,柔弱无力地道:“我,我赢了。”

    风沙笑道:“对,你赢了。放心,我会安排好。”

    彤管似乎意识到什么,一时又想不清楚,含糊道:“你出去……”

    风沙笑笑不理,拿话逗她,无非提提她和驸马什么什么的。

    绘声的娇躯忽然一僵,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风沙奇道:“你停下干什么,快洗呀!我都快等不及了。嘿嘿~”

    绘声忙向主人附耳道:“她是完璧。”

    风沙愣了愣,垂目道:“知道了。小心点,不要让她着凉了。晚上你陪着她,我去隔壁挤一晚。”

    绘声赶紧点头。

    风沙转身出了屏风、出了门,站到院子里吹吹夜风、看看月亮,好一会儿摇头叹气,神情古怪地喃喃自语:“郭武啊郭武,你也算一代英豪,死得真特么冤。”

    彤管居然还是处子,当然不可能替郭武笼络住驸马张永的心,自然也就看不住张永,更看不住侍卫司。

    换做是他,如果娶个能看不能用的公主,同样不可能对郭武有什么忠心。

    符尘修和死掉的符昭信知道彤管是处子,风沙还是头次知道,思路一下子更加通畅,郭武的死因也更清晰。

    然并卵。

    想的再清楚,顶多满足下好奇心,早就木已成舟,根本于事无补。

    突然发现彤管是处子,风沙不免觉得自己刚才的手段有些过激了。

    人家好歹是一位黄花大闺女,那就不能那么没底线。

    只能换些相对柔和的手段了。

    第二天清晨,风沙难得起个大早,在院子里等待彤管起床。

    这一等,等到了日上三竿。

    房门倏然打开,彤管寒着俏脸走出来,神情明显很憔悴,那对俏目也略微浮肿。并未削弱丽色,反而更添风情。

    风沙赶紧迎上去,挤出个笑脸道:“昨晚你赢了。我已经派人往外散发柳艳的行踪,想必用不了多久,符家就会打上门报仇。”

    彤管霜容不减,很努力的板着俏脸,意图掩盖心内的羞窘,寒声道:“那还是符家,怎么扯上佛门?”

    “别急嘛!饭要一口口的吃,事要一件件的做。”

    风沙含笑道:“只要柳艳和符家冲突再起,往佛门引还不简单吗?你只需考虑一下选择哪座佛寺就好,想好了告诉我一声。”

    彤管霜容稍缓,轻声道:“虽然是打一巴掌塞把甜枣,这把枣子毕竟是甜的。只要你保证甜枣时刻喂到我的嘴边。昨晚的事,我认栽。”

    “既然你什么都懂,我也不妨直接点。”

    风沙笑眯眯地摊开掌心:“想吃甜枣,就要听话,你说呢?”

    彤管的脸蛋止不住浮起红晕,勉强定下突然慌乱的心神,咬着唇将冰冷的手放到风沙温暖的掌心上。

    风沙握住彤管的手轻轻一扯,象征性的抱她在怀里,仅是虚抱,凑嘴到耳边道:“你的付出是有收获的,我保证事态将在你的掌控之中。”

    彤管的脸蛋不由自主的热腾起来,忍不住想要闭上眼睛,偏又努力的睁大,强压着颤声道:“希望你说话算话。还有,你抱够了没有?”

    风沙丢下一句“没有”。

    彤管只能使劲咬着唇。

    风沙凑鼻子往她鬓边大力地嗅了几下,笑道:“真香。”

    彤管慌张道:“你,你松开我。”

    “我又没用劲,你要离开,随时可以。不过,你应该知道后果。”

    彤管立马闭嘴。

    风沙略微紧了下怀抱,又道:“真软。”

    彤管这回学乖了,急喘几下,强制按捺,身子还是忍不住发抖。

    风沙松开怀抱,牵起她的手,凝视道:“你没有拒绝我的余地,知道吗?”

    彤管忍不住躲闪他的注视,气道:“你也太霸道了。”

    风沙又是伸手一扯,再度将她揽在怀里,且是实抱,凑嘴道:“我的耳朵不好,你说什么我有没听清楚,能否对着我的耳朵重复一遍?”

    彤管气急,心口剧烈的起伏,好一会儿才凑唇过去,低声道:“我说: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风沙嗯了一声,又道:“我更想听你回答:知道了。”

    彤管闷声道:“知道了。”

    风沙松开怀抱,重复问道:“你没有拒绝我的余地,知道吗?”

    “知道了。”

    风沙并不满意,扬眉道:“眼睛看着我说。”

    彤管只好抬头看着他,答知道了。

    没曾想风沙一个字没改,从头再问一遍。

    彤管只好老老实实的看着他,答知道了。

    风沙还不满意:“眼神乱闪什么,一点都不诚心。”

    彤管心下羞恼,一只手将裙摆都攥皱了。

    风沙总算将她松开,摆手道:“算了,这次放过你。”

    彤管如释重负。

    “昨天你的裙装弄脏了,绘声这身裙子你穿着不合身也不合适。”

    风沙上下打量道:“我让人买了一套,连夜剪裁了,你试试是否合身。”

    流火和授衣分别捧着一摞叠得很整齐的裙装递上。

    打眼一看,居然还有里衣。

    彤管下意识的伸手接过,一时间不知该喜还是该怒,又或者该羞。

    尽管不想承认,她还是不得不承认,她的心被凌风给彻底弄乱了。

    风沙温柔的道:“我现在去给佛门挖坑,有消息立刻派人告诉你。对了,你现在住哪?”

    彤管勉强定下复杂的情绪,沉声道:“我就住在我的长公主府。”

    风沙挤眉弄眼的道:“如果我去找你,你的驸马不会不高兴吧?”

    彤管冷下脸道:“他有什么资格不高兴?我的府邸,我说了算。”

    风沙促狭地道:“你跟他这么不和睦啊?要不要我扮成你的情人,故意在他面前装成亲热的样子气死他?”

    彤管垂眸道:“幼稚。”

    风沙微笑道:“就这么说定了,你等我给你带去好消息吧!”

    彤管为之气结。

    ……

第六百七十六章 三龙夺珠

    柳艳的安全屋乃是韩晶准备的,风沙想要坑她实在太容易了。

    最简单的办法是让韩晶在江湖上放风,诱使符家找上去报仇。

    进而引导柳艳还击,随便打上一间佛寺,佛门就被牵扯进来。

    风沙当然不会做的这么粗糙,打算由连山诀入手,而非柳艳。

    这件事,他并不方便直接出面,只能交给韩晶去办。

    他则专心致志的研究汴州城图。

    这是张馆长亲自护送,亲手交给马家两女,两女又交给他。

    城图描绘十分详细,包含部分地城的通路,及部分皇宫的地形,堪称绝密。

    明显来自闽国密谍。

    因为汴州扩建、大修的关系,相当一部分内城的布局已经不准,新建的外城也只描绘了大致的轮廓,标识了少少的要地。

    尽管如此,风沙还是如获至宝。

    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所谓知,就是认知。

    认知是判断的前提,认知越全盘越详细,做出的判断才越准确。

    弓箭再强,箭法再好,目不能视,无法观察,全都白搭。

    地形图也好,城图也罢,能够帮助全盘认知。

    至于能够看到什么,观察多少,个人看个人。

    一座城市的布局往往高度相关在地各个势力的情况。

    必须要对各方势力都有所了解,才能够看出点门道。

    比如,观江宁城图可以看出四灵和隐谷把南唐皇宫夹在当中对峙的局面。

    此格局叫做二龙戏珠。

    其中四灵进攻性更强。

    正因为四灵的进攻性相对隐谷更强,反倒说明四灵处于相对的弱势。

    不得不靠张牙舞爪来维系与隐谷之间的平衡。

    宋州一样。

    风沙没机会看到宋州城图,仅对宋州的佛门势力有大致的估摸。

    总之,有些人看城图仅是城图,有些人则可以看出更多的东西。

    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

    眼界不同,能够看到的东西并不相同。

    一份并不算准确的城图,令风沙对汴州势力的分布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

    这是个三龙夺珠的格局。

    起码这张城图上是如此。

    四灵占住上风,其次隐谷,再次佛门,魔门居然紧随其后,而且和佛门的主要地盘挨得很近,不乏犬牙交错之处,很有点沆瀣一气的味道。

    汴州扩建乃是改格局的大好时机,各方但凡有能力一定会相争,目前恐怕还未定局。

    风沙正在细品城图,绘声报说赵大公子于赵府对面的桃花洞设答谢宴相请。

    赵大公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何况离得又不远。

    风沙欣然赴约。

    这几天他出门晃荡,多次经过桃花洞,从来没有进去过。

    这回也算开了眼。

    说实话,很失望。

    桃花洞算是汴州顶尖的风月场,几乎独占半坊之地,可见规模。

    奈何内里的风月相比秦淮风月逊色远不止一筹。

    不是说这里的姑娘不漂亮、不妩媚、不迷人,就是花样太普通,一句“搔首弄姿”足以带过。

    与酒店饭馆的驻妓相比,也就是人多些,形式上千篇一律,挤于各处以待客召,毫无新鲜感。

    因为来风月场的关系,风沙难免顾忌闽人的观感,所以没有带上马玉怜和马思思,绘声和纯狐姐妹也都女扮男装,仍旧江湖人的打扮。

    弓弩卫不好大张旗鼓,扮成三五成群的客人尾随而入。

    婢女引领,到得东面一楼一厅。

    厅不算小,容纳百人绰绰有余,乃是对向开席,一侧大约二三十席,中间乃是宽阔的过道,也足以容纳十数名舞姬列队起舞。

    一席能容三人,案中稍高两边较低,方便一男拥二女,挤一挤四五人也能容下,前后左右各席之间隔得很开,既有隐秘感,也方便侍从坐立。

    目前厅内空空旷旷,有些姑娘占着席位,或凑头嬉笑,或拾掇案上瓜果。

    弄珠也在其中,占着主位端坐不动,浓妆华裙金首饰,肃容端庄不理人,很有些雍容贵妇的味道。

    赵大公子身边围了七八人,正在谈笑。

    风沙还以为是单独宴请他,没料到是个宴会场合,略一犹豫,还是迈步入门。

    赵旦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左臂环着一位浓妆女子的纤腰,右手搭在另一位浓妆女子的肩头,色眯眯的扫量过绘声和纯狐姐妹。

    视线尤其往纯狐姐妹相同的容貌上使劲打转,艰难的移到风沙的脸上,笑道:“凌叔可算来了,你们俩快叫人呀!。”

    两女娇滴滴的齐唤“凌叔”。

    她们容貌肖似,也像是一对姐妹花,仅能说还算好看,浓妆使风尘气息太浓,很难看出真实的年纪,应该不会太大,也不会太小。

    风沙随口应了一声,问道:“你爹这样摆开场面,是有什么事吗?”

    “我爹收到信,爷爷已经启程,估计过两天要到。我爹打算组织朋友前去欢迎一下,不能太冷清,丢咱赵家的面子,更不能让某些不开眼的家伙闹了场子。”

    风沙哑然失笑:“原来如此。”

    赵大公子纨绔归纨绔,还真是挺孝顺的。这老小子回汴州之时受到了冷遇,还被符家老三弄了个灰头土脸,不想他爹重蹈覆辙。

    不过,孝顺归孝顺,脑袋的确不太好使。

    赵重光交出兵权回汴州致休,涉及方方面面的利益,而且相当高层,无论受到冷遇还是热遇都不是一个纨绔大少够资格掺和的,掺和也掺和不动。

    “我爹广撒请柬,汴州有头有脸的少爷小姐一个不落。凌叔初来乍到,今天可是大好的机会,随便搭上一两个,足以在汴州城里横着走。”

    赵旦的脑袋显然跟他爹差不多,毫无自知之明,手还不太老实,一边说着话,一边把那两名浓妆女子摸得媚眼横飞、花枝乱颤。

    风沙笑道:“我又不是螃蟹,干嘛横着走。就是过来吃吃看看,长长见识。”

    赵旦得意洋洋地道:“那你算是来对地方了。除了我爹,汴州城里掰着指头数遍,也没几个人能够号动这么的大场面呢!”

    这时,门外又来一伙人,赵旦眼睛一亮,小声道:“看看,张驸马家的二公子都来了,我去迎一下,凌叔你自便。”

    也不待风沙回答,搂着两女迎出门去。

    张驸马就是张永,他的二公子正是彤管名义上的儿子。

    风沙不禁失笑,随便找了个角落就座。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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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风之花雨介绍:
人人都喜欢美人,风沙喜欢成就美人。路数邪门的幽诡妖女,圣洁无暇的清丽仙子,冷艳娇娆的江湖帮主,名闻天下的绝色舞姬,掌控一国的冷酷女王……性格迥异的美人一一现身于残酷的乱世,成为当世瞩目的焦点,肩负起不同的使命,推动天下从纷乱走向统一。作为操纵和塑造者,风沙始终处于少有人知的幕后,历史并没有记下他的名字。岁月的灰尘渐渐掩盖至深埋只剩一句:若见花雨,必是兴风。郑重强调:本文很正经*3兴风之花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兴风之花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