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七章 欢乐的一家
整件事起源就是李玄音的大哥杀了她的叔叔,又莫名其妙死于皇宫圈禁,导致她的六哥独大,进而导致她爹的皇权不稳,所以寄望她另一个哥哥斗她的六哥。
一些各怀目的的家伙趁虚而入,在失衡之中找寻平衡的利益。
这些“家伙”当然包括风沙。不对,领头就是风沙,起码也是领头之一。
他们煽起各方人物粉墨登场,前台演戏,后台玩角。
情势之复杂,牵扯多方势力、阴谋和秘密,几乎没有一处地方能够见光。
怎么可能跟李玄音讲明白。
唐皇真是走了一步狠棋,完全抛开所有闹不清的纷乱,盯死了风沙。
看似抛出李玄音,其实抛出李佳音,逼着风沙无条件帮忙。
唐皇当然知道风沙如今在四灵的处境,此招叫做献祭。
这边让李玄音当说客,四灵那边肯定也有说客上门。
条件八成是南唐皇室彻底放弃风沙,换取四灵一次性的支持。
用以稳固唐皇摇摇欲坠的权威。
风沙根本没有摇头的权利,非得去求四灵不可。
因为无论点头还是摇头,都被南唐皇室放弃了。
风沙只能选择卖好,起码可以托庇于唐皇,虽然之后肯定被继位的李泽清算。
四灵绝对会顺水推舟开出条件,逼风沙交出墨修传承。
一旦交出传承,风沙这个被废黜的少主就真正废了,再无翻身的余地。
如果不肯交,那就成了孤家寡人,天下之大,连落地生根的地方都没有了。
幸亏风沙挺能折腾,愣是撑起了一方势力,就算抛开四灵,不理唐皇,依然足以自保,甚至还有点腾挪的能力。否则被唐皇这样撩上一下,注定灰飞烟灭。
总不能跟李玄音说:你爹仅为保一时权威就把女婿往死里坑,下手还忒狠吧!
李玄音见风沙半天不吭声,俏脸罩上一层寒霜:“你到底说不说?”
风沙叹气道:“着实说不清楚。外面不太安全,今晚你暂且住下,明天我……”
李玄音打断道:“谁要住你这里。不愿说算了,我就问你,到底帮还是不帮。”
风沙苦笑道:“这事着实艰难,容我思索一二……”
李玄音再次打断:“有什么好想,再艰难还能要你命不成?就算要你命又如何,你娶了我大唐的公主,难道不该为父皇效死命吗?把我姐找来,看她怎么说。”
风沙发不出脾气,只能苦笑连连。
这时,绘声敲门道:“郑王来访,请见主人。”
李玄音花容色变,猛地挺直娇躯:“他为什么会来找你?你果然听命于他。”
自从李玄音获得李泽亏空物资的账册之后,从江城逃回江宁,被人一路追杀。
尽管李泽从没有亲自露面,李玄音又不傻,当然猜到幕后黑手就是她的六哥。
如今李泽居然夤夜跑来见风沙,不由得李玄音不浮想联翩。
若非前几天风沙护着她逃进凰台,稍稍打消点疑虑,这会儿已经动手了。
风沙心骂绘声不懂事,不能进来附耳吗?
赶紧压低声音,又求又哄:“我的小姑奶奶,别胡思乱想好不好,我跟他真不是一伙的。你先上楼藏一下,我和郑王说会儿话,再来跟你解释,好不好?”
李玄音转转眼珠,轻哼道:“看在姐姐的份上,暂且信你一回。要是你胆敢对不起父皇,我一定向姐姐告你状,看她怎么收拾你。”
风沙神情微黯,勉强挤出个笑脸:“知道了,快请吧!”
李玄音娇哼一声,起身、扭腰、登楼。
风沙跟着起身相送,望着肖似佳音的倩影失神少许,忽而敛容垂目,一展袖袍,席地而坐,冷冷道:“有请郑王。”
两人见过面,还不止一次。多是在宴会场合,风沙也曾登门拜访。
风沙对外的身份是柔公主府的外执事,升天阁的东主,以及三河帮的客卿。
李泽居然这个时候跑来求见他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只有一种可能:
知道他某个可以搭上一杆子的身份了。
绘声推开门,一身黑斗篷的李泽含笑踏入,行礼道:“小王当真有眼不识泰山,见面不认真佛,实在没想到风少才是能够兴云吐雾的真龙啊!”
风沙也不起身,仅是哦了一声:“郑王此言大谬,只有皇帝才是真龙,我一介凡夫俗子,实在承受不起。这话要是传扬出去,我长了几颗脑袋都要被砍没了。”
李泽见风沙态度冷淡,干笑道:“谁敢砍风少的脑袋。”
风沙歪头道:“郑王进门这没头没尾的一番话,令我有了不好的联想。还请郑王最好说一下谁点的道,免得不小心谈深了,扯出一些活人说成死人的话。”
李泽面现怒色,怒意旋即消散,恍然道:“哦,明白了。小王今夜拜访,确实受高人指点,正是法眼宗无相禅师。”
风沙颌首道:“原来如此,法眼大禅师乃是真正的得道高僧,在下慕名已久,点道绰绰有余。郑王请坐。”
李泽的态度说明已经知道他四灵少主的身份。
这么机密的事情一定有人指路,一般二般的身份还不够资格,基本上只有百家中人有可能。不问个明白,风沙绝不会接话。
知道了指路人,要是李泽胆敢出去乱传,自有人去找无相禅师讨个说法。
如果无相禅师不给个交代,那就是坏了百家的规矩。
李泽入座之后,开门见山道:“当今江宁的局势,想必风少了然于心,当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小王此来,乃是真诚恳请风少作壁上观,静待花开。”
风沙笑了起来:“看来郑王已经胜券在握,担心我这个闲人跳进来搅局了?”
李泽矜持道:“胜券在握不敢,稍有胜算而已。”
风沙淡淡道:“倒是听说了一点点,我个人觉得胜算颇大。没想到郑王在隐谷那边这么有面子,他们这回可是完全选边站了。”
李泽神情微变。
风沙这番话听着轻描淡写,其实渗人的很。
隐谷和四灵水火不容。隐谷和他李泽完全站一边的言外之意:你是不是打算完全站到四灵的对面去。
……
第四百四十八章 和谐的一家
李泽当然不会傻到和四灵怼上,忙道:“风少玩笑了,小王仅是巧得门路,有一红颜知己妙手勾织,恰好与隐谷谋划相合,搭了个顺风船而已。”
风沙笑了笑:“是吗?不知哪位红颜知己,居然如此冰雪聪明,莫不是郑王曾提过的宫娥敏敏?何不介绍我认识一下,说不定也能成为我的红颜知己呢!”
上次在江城,风沙登门拜访李泽的时候,李泽因为茶点精致被风沙夸赞,得意之下露了口风,乃是和敏敏一起研制。
敏敏就是周嘉敏,当时李泽出言掩饰,说是一宫娥。
毕竟周嘉敏是他的小姨子,勾搭小姨子实在见不得人。
幸亏李泽尚不知自己的小情人不光认识风沙,还被盘得千依百顺,否则非气出个好歹不可。
风沙这是故意戏虐,就是想令李泽感到尴尬,反而不会去联想他和周嘉敏是否有什么关系。
李泽果然尴尬岔话:“有机会一定。刚才说的那件事,不知风少意下如何?”
风沙耸肩道:“还在纳闷郑王为何找我。我正忙呢!哪有功夫理会这些事。”
“小王也是刚刚才知道,原来佳音嫁给了风少。”
李泽作为皇子,知道李佳音送到了四灵少主身边,仅是不知道四灵少主是谁。
直到无相禅师告知风沙就是四灵少主,才知道原来风沙是他的妹夫。
“郑王请继续,我正在听。”
李泽压低声音:“小王收到内情,父皇似乎有意请风少帮忙。”
风沙不动声色道:“是吗?”
看来李泽在皇宫之内颇有点势力,居然连这么机密的事都能够探知。
速度还这么快,李玄音前脚到,他后脚来。
说明李泽在唐皇近侍之中拥有耳目。
大皇子莫名其妙死在皇宫,李泽原先仅有嫌疑,现在能够确定他脱不开干系。
“我也知翁婿之情实在不好推脱,所以夤夜拜会,想请风少想个两全之策。”
“一边是老丈人,一边是六舅哥。怎么可能会有两全之策。”
李泽轻咳一声:“两不相帮,就是两全之策。”
风沙笑而不语。
两不相帮就是在帮李泽了。
李泽也知道糊弄不过去,轻声道:“无相禅师还请小王传句话,只要风少这次两不相帮,法眼宗必定投桃报李。”
凡出自百家的承诺无不重于泰山,尤其在四灵大会的档口,百家云集观礼。
每一个愿意鼎力支持的百家宗派,对风沙来说都是雪中送炭。
风沙收敛神情,沉吟道:“我知道了,请容我考虑一二。”
“风少的处境,无相禅师也曾提到点,望风少仔细思量,万不可岔路行错。”
李泽没得到想要的答复,话语中便带上了威胁之意。
风沙顿时冷下脸:“我很想听听,行错又怎样?”
李泽干笑道:“一句戏言,风少切莫当真。”
“既然郑王敢说,最好能做,我不会生气,只会跟你换子。如果嘴上敢说,实际做不到,这叫什么?这叫诈和。”
李泽脸色微变,结巴道:“这个,这个……”
风沙打断道:“郑王以六舅哥的身份来跟我谈事,喜不喜欢听我都会听着,能不能答应我都会认真考虑。这是给佳音面子,不是给郑王面子。”
李泽怒而起身:“你好大的胆子。”
风沙根本不屑一顾:“我胆子一向不小。郑王枕边的血书,就是我让人放的。”
李泽嘴唇哆嗦起来,伸手指着风沙,颤声道:“原来是你。”
望东楼将血书搁到他的枕边,当真把他吓得不清。
风沙淡淡道:“跟郑王不一样。我从不诈和,说到就能够做到。”
李泽神情变幻不定,一时阴来一时晴,少许之后,勉强恢复冷静,缓缓坐下。
“原来江陵是风少保下马玉颜。前几天我麻烦缠身,也是缘起于风少。”
“不错。赵夫人回来,我很满意。有人答应我,郑王会在凰台宴会上给足柔公主面子,这事就算揭过。如若不然,郑王恐怕等不到胜券在握的那一天了。”
李泽忍不住问道:“是谁答应你?”
风沙笑了笑:“郑王心里有数,何必明知故问。”
这件事乃是周宪说服李泽,李泽只要不是笨蛋,当然能够猜到是谁。
之前风沙被周宪堵住,压了个没脾气,这算是小小的报复。
李泽森然道:“我能答应,自然也能反悔。”
“我能放血书,自然也能放血。”
李泽顿时一窒,哑声道:“风少当真不怕我以后记恨吗?”
“那也要郑王有以后。”
李泽沉默不语。
他还从没这么憋屈过,就差被人当面扇耳光了,却连一点脾气都发不出来。
“其实郑王还是有筹码的,就看你想不想用。”
李泽无奈道:“风少请说。”
“闽国王室。”
李泽失声道:“这不可能。”
“如果郑王做不到,我可以去找唐皇陛下老丈人谈谈翁婿之情,或许唐皇陛下能给我这个女婿一丁点面子。”
李泽脸色剧变。
闽国王室的一切全在唐皇一念之间,李泽是插不上手的,除非他登基为皇帝。
换句话说,唐皇现在就能够以闽国王室作为筹码,换取风沙的支持。
风沙柔声道:“郑王是拿还不属于你的明天的承诺,换取今天的利益,比如让我两不相帮。既然我承担了额外的风险,那么郑王必须给出更好的条件。”
这番话其实不光说给李泽听的,还是说给肯定在二楼偷听的李玄音听的。
有竞争才会有收获。
两边竞价越狠,收获才会越大。
风沙当中坐庄,稳赚不赔。
李泽思索半晌,仍旧犹豫难决:“容小王考虑一二,一定尽快给风少答复。”
风沙暗自摇头,比手道:“好,慢走不送。”
这种拿明天的承诺交换现实利益的便宜事,换做风沙有多少要多少,总之今天先当上皇帝再说,否则一切都是个零。
如何对待闽国王室的确兹事体大,然而都是可以设法化解的麻烦,无非繁琐点、棘手点。李泽居然连这点魄力都没有,不是帝王之才。
……
第四百四十九章 舍得杀妹
当世三大国,风沙已经见识过东鸟和南唐。
说实话,相当失望。
没有一位雄才大略的皇帝,没有一位雄才大略的皇子。
就凭这些人,根本不可能收拾这纷扰乱世。
风沙所见之首脑,唯一堪称雄才大略,便是当时的镇北王,现今的周皇郭武。
可惜,北周的处境相当不好,境内尚且有北汉残部割据,还要直接面对契丹的紧迫威胁,更有东鸟和南唐于南方的包夹掣肘,完全处于四战之地。
这样僵持下去,怎生了得。
别又来个汉末三国翻版,中原耗尽元气,五胡冲来乱华。
对东鸟失望之后,风沙其实准备了几份大礼。
暗中引诱、支持、撺掇王萼再度起兵,完全是有意为之,就是想把东鸟搞乱。
之后更在江城、江州都埋下伏笔,如果南唐真有虎踞龙盘的气象,风沙绝不会吝啬送出大礼。以点串面,绝对可以把东鸟趁乱戳穿。
不是风沙力有多大,而是借势南唐以尖针锥败革。
南唐大有可能击溃东鸟尽收长江以南,然后有力北伐,直至一统天下。
之前与李泽多次见面,风沙一度看不上。
然而,李泽一连串夺嫡手法,堪称妙到颠毫,下手又狠又辣又准,最关键片叶不沾身,令风沙重新燃起希望。
人家扮猪吃老虎居然能把给他哄过,厉害啊!
这次与李泽会面,令风沙彻底失望,甚至算得上绝望,对南唐的未来绝望。
李泽确是扮猪吃老虎,可惜画虎不成反类犬。能够至如今局面,一是背后有个很厉害的军师,二是运气的确特别的好。
李泽本人根本不是当皇帝的料。
满腹算计,无一勇气;优柔寡断,苟无恒心。
就像个偃师人偶,被人牵线作舞,还舞得十分僵硬,一点都不好看。
在这兵戈乱世之中,当个皇储还则罢了,成为皇帝,那就是亡国之君。
根本不可能指望这样一个人来澄清寰宇。
风沙怔怔发着呆,李玄音走到身旁都不知。
“你……”
李玄音心乱如麻,神情更是复杂。
风沙与李泽的对话,她多半都偷听到了。
两人居然不平等,居然不是李泽地位更高,反而处处矮了风沙不止一头。
堂堂皇储,被风沙当面威胁威逼,居然连脾气都不敢发。
这一切完全颠覆了之前的想象,更颠覆了李玄音以往的认知。
她被李泽追杀了一路,深感六哥的势力遮天蔽日,她连喘息都困难,实在没想到六哥在风沙面前,竟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联想之前她对风沙又打又骂,从来冷脸呵斥,刚才更是连番教训断话,风沙从没发过半点脾气,与面对六哥的时霸道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母后要她来求风沙的时候,毕竟不知道父皇到底有什么难,对风沙的威势尚没有切身体会,认为父皇母后都开了口,风沙娶了她姐姐,自然应该舍命相助。
如今见过风沙对待六哥的态度,李玄音猛然醒悟,能让父皇母后相求的人和事,能小得了吗?能是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公主可以得罪的吗?
李玄音不免心生胆怯,吐了一个“你”字之后,说不下去了。
风沙倏然回神,忙起身笑道:“公主快请坐,刚才咱们谈到哪儿了?”
李玄音深吸口气,又咬了咬唇,以不大的声音大声道:“本公主是受父皇和母后之托来见你的,不管你到底是个什么人,你吓不住我。”
风沙微怔,旋即笑道:“公主是佳音的胞妹,我心疼还来不及呢!哪敢吓唬你,快请坐。”
李玄音缩着香肩,拘谨的入座,细声道:“我看你吓唬六哥。不是,我没有偷听,是你刚才声音大了。”
风沙笑了笑:“李泽跟你们姐妹同父不同母,在公主看来母后就是母后,在我看来还是远了点。另外,他敢威胁我,我没有当场掀桌子,已是给佳音面子了。”
李玄音心道我也没少威胁你。
风沙瞧出李玄音心中所想,含笑道:“你是妹妹向姐夫威胁,向姐姐告状。他是郑王向风少威胁,欲仗势威逼。你把我当家人,他把我当外人。不一样。”
李玄音见风沙笑容和曦,态度温和,砰砰乱跳的芳心总算舒缓下来,色厉内荏道:“有什么不一样。怕我向姐姐告状就好,反正你不准凶我。”
风沙眸光又黯,轻声道:“不会。”
李玄音突然记起此来的目的,问道:“六哥来此,是不是因为父皇托你的事?”
风沙点头。
李玄音黛眉轻蹙:“到底什么事,听你们说半天,还是云里雾里。”
风沙哑然失笑。
李玄音脸蛋上倏然抹过霞彩:“谁要你们声音那么大,想听不到都不行。”
风沙自然不会计较,缓缓道:“事情的确复杂。如果非要简而言之,跟立太子有关。父皇想晚些立太子,李泽想早些立太子。”
李玄音神情一变。
好歹也是位公主,再是在外面呆久了,单纯懵懂不懂政事,也知道这种事不能乱掺和,扯进去动辄粉身碎骨。
李玄音迟疑少许,小声道:“父皇想晚就晚点,你到底帮不帮?”
风沙叹气道:“目下仅有李泽够资格当太子,迟早会有那么一天。公主如今卡他一下,难道不担心将来吗?”
李玄音娇颜倏白,一下失去所有血色,美眸直直发愣,好一会儿才喃喃道:“父皇圣体永安,六哥毕竟是我哥……”
声音越说越小,显然也知道圣体不可能永安,六哥也舍得杀妹。
风沙柔声道:“公主切记把英夕她们三个奴婢时刻带在身边,如果真有什么万一之事,她们知道去哪求救、如何求救,别的不敢说,保公主安然还是可以的。”
李玄音发了会儿呆,微不可查的嗯了一声。
风沙又道:“刚才我和李泽说的话,公主应该听了一些,不妨转述,父皇就知道我的意思了。今晚留在我这儿歇息,明天正好我也要去凰台,不妨一起。”
李玄音以玉掌按地起身,摇头道:“不行,我现在就要走。”
……
第四百五十章 跳进秦淮河都洗不清
李玄音要走,风沙赶紧拦住。
“李泽知道唐皇找我帮忙,他人都来了,你觉得他不会设法阻止任何找我的信使吗?我敢保证,这里进出全被人盯住了,你能提前进来真是幸运。”
李玄音呆了呆,摇头道:“他今晚能拦,明天也能。总是要走,趁着天黑走。”
“今时不同往日,他敢拦你,不敢拦我。你在我身边就是安全的。”
“那么你现在送我走不行吗?为什么非要等明天?”
“这么晚了,我累了一天,到现在还没合眼呢!”
李玄音不悦道:“睡觉重要,还是父皇交办的事情重要?我不管,现在……”
话没说完,绘声敲门道:“主人,初云姑娘约见。”
初云约见,其实就是周嘉敏找风沙。
周嘉敏八成从李泽身边得知唐皇请风沙帮忙这件事。
这是担心事情有变,赶紧跑来问问情况。
李玄音俏脸色变:“好呀!什么累了一天要睡觉,原来是约了画舫的女子花天酒地。你,你瞒着姐姐净做坏事。”
之前李玄音和风沙坐过初云的画舫去到凰台,知道初云是芙闺楼的姑娘。
风沙一脑门子黑线,这下跳进秦淮河都洗不清了。
绘声这个笨妞,除了当抱枕挺顺手,从来没做过对事。
李玄音怒而扭身:“不要你了,本公主自己走。”
风沙紧拦慢拦,赔笑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暂且留下,我去去就回。”
出了这事,如果不见周嘉敏,她一定疑神疑鬼,铁定坏事,所以必须要见。
李玄音也绝对不能这样跑了,否则肯定见不到明早的太阳。
“去去就回?”
李玄音猛地驻步,美眸浮现讥讽:“你不是说累了一天要睡觉吗?本公主让你走你不走,画舫女子相召,倒是突然有闲情逸致了?”
风沙无奈道:“初云除了是芙闺楼的姑娘,还有别的身份。忘了那天我跟你说过什么吗?她就是一片落叶,卷上我们这个漩涡,那天是被我制住了。”
李玄音想到当夜画舫的情形,不免将信将疑。
“她不躲你躲的远远的,干嘛还跑来找你?”
“既然别有身份,自然背后有人。不是她找我,是她背后的人找我。”
李玄音不满道:“你这人说话怎么总是云山雾罩的,她背后是谁,说清楚啊!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
“确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拽什么文?有那么见不得人吗?还有,我怎么成外人了?”
风沙苦笑道:“你不是外人,你是我的小姑奶奶,行了吧?算我求你了,你就在这儿呆一会儿,就呆一会儿好不好?我一定快去快回。”
李玄音那对漆黑亮泽的瞳珠转了两转:“不行,要去一起去,正好坐她的画舫去凰台,顺便看你到底是会客还是风花雪月。”话到后来,隐有得意之意。
风沙苦笑变成了苦脸:“她就是见不得人嘛!”
李玄音黛眉一平,恼道:“推三阻四,我看是你要做见不得人的事。”
风沙板起脸,沉声道:“叫你留下就留下。”
李玄音心中一颤,不免害怕,大着胆子道:“你,你刚才说不凶我的。”
风沙冷冷道:“我后悔了。绘声,滚进来。你把永嘉公主给我看牢了,她短了一根毫毛,我拔光你全身的毛。我回来之前她要走,你就一头撞死在门口。哼!”
一声冷哼,拂袖便走。
李玄音不禁打了个激灵,什么胆气什么恼火,一股脑如霜盖焰全都压没了。
绘声更是吓得直打摆子,心道这可怎么办,呆立少许,两条长腿发着颤实在撑不住身子,一下软扑于地,哭叫道:“求公主饶过婢子,婢子不想撞死。”
李玄音小声道:“我就走了,他真舍得让你撞死啊?”
绘声满脸惧色,那对妩媚大眼睛含着大颗泪珠使劲点头。
李玄音意义不明的嘟囔几句,娇哼道:“本公主暂且留你一条命,等他回来我再跟他说道。对了,你是他的侍婢,想必见过我姐吧!就是你的女主人。”
绘声啊了一声:“哪个?”
李玄音的俏脸立时冷下:“怎么,还有几个?”
绘声顿时不敢吭声了,小脑袋猛转起来。
要说女主人,柔公主肯定算。主人也在乎宫大家,宫大家的徒弟都是小姐呢!
永嘉公主肯定不会是柔公主的妹妹,莫非是宫大家的妹妹?
只听说宫大家有个师姐,没听说有个妹妹啊!莫非失散已久?
绘声越想越觉得是,宫大家身世不明,说不定真是流落在外的南唐公主呢!
李玄音的嗓音又脆又寒:“怎么不说话?你到底有几个女主人?”
绘声忙道:“一个,就一个,刚才婢子一下蒙了,说错话了,求公主责罚。”
李玄音狐疑的扫她几眼:“我姐现在在哪里?你家主人有没有欺负她?”
绘声到底不敢确认,自然不敢乱说:“蛮好蛮好,主人可疼她了。”
李玄音不悦道:“我问她在哪里?你上次见她什么时候?”
绘声骇得一哆嗦,脱口道:“就不久前。”
李玄音大喜过望:“我姐在江宁?”
绘声面露迟疑之色,结果被李玄音妙目一瞪,吓得使劲点头。
李玄音欢喜道:“你快告诉我,她人在哪儿?”
绘声心里苦,脸蛋都憋红了,怯生生道:“和二小姐在一起。”
李玄音呆了呆,哎呀道:“她都有孩子了?我有外甥女了?我做小姨了?”
绘声趴在地上,埋着脑袋不敢接话。
李玄音一时高兴,忘了继续追问姐姐的下落,娇笑道:“我的小外甥女好看吗?像父亲还是像母亲?一定像我姐,又漂亮又伶俐。对了,大的是男孩吗?”
绘声赶紧摇头。
李玄音神情微黯,叹道:“那可不行。没有男丁,没有地位,成天受人欺负,连奴婢都瞧不起,敢甩脸子给你看,还只能躲起来偷偷抹泪。哼!”
绘声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又坏事了,战战兢兢的缩着身子,悄悄摸摸地往后爬。
……
第四百五十一章 被潜规则
四灵内斗,风沙被废黜少主,流放并圈禁于流城。
最大的损失就是错过了最宝贵的时间。
这段时间,中原大地风云变幻,你方唱罢我登场,最终形成了一个大体上三方对峙,小处时时变动的僵局。
自风沙出得囚牢,一切必须从头开始。
建立势力需要相当长久的时间,能够选择的地方更是极其有限,只能在多方势力重叠的夹缝之中求存,比如君山。
所谓夹缝,就是边缘,就是各方认为的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限于地理和形势,夹缝难以形成最有利的势态进行割据,风沙没办法成为独霸一方的龙头,进而为自己谋势。
一路上看似借势生势游刃有余,实际上无法改变他只能选择某一方依附为毛皮,为别人谋势的境况。
改变这种窘境需要太多时间。失去那十年,加倍弥补都远远不足。
最令风沙倍感痛苦的事情在于:
理智告诉他中原必须尽速统一,一旦等到僵持稳固,那就是没完没了的内耗。
理想告诉他中原最好继续僵持,使他有足够的空间与时间发展到羽翼丰满。
这种内心的煎熬,不足为外人道。
这种煎熬所带来的痛苦,更是远超身体所能承受痛苦的极限。
幸亏墨修专修精神异力,意志超乎想象的强大。换做寻常人陷入这种煎熬,绝对撑不了多久,要么向理智妥协,要么向理想妥协。
风沙暂时还能绷住,至于能绷多久,他也没有把握,只知道崩断是迟早的事。
崩断也需要一个契机,比如某天发现当世三大国皆无法形成统一天下的势态。
那么还不如把桌上的盘子全部砸碎,大家一起重头开始。
总之,与李泽的会面把风沙往理想那边重重推了一把。
这种感觉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怦然心动。
流火忽然附耳道:“附近有人探头探脑。”
李泽果然派人盯梢。
风沙倏然回神,吩咐道:“你跟着我不要动,授衣你带人清扫外围。”
授衣忙问道:“可以见血吗?”
除了贴身保护主人的剑侍,尚有一批弓弩卫驻于旁边的小院。
这时也跟出来十数人,尤其还带了弓弩,杀个血流成河都不成问题。
风沙沉吟道:“可以,不过他们应该不敢乱来,你主要还是干扰视线,不准任何人靠近画舫,能不动手最好别动手。”
授衣领命退开。
想要瞒过李泽的耳目登上初云的画舫是不可能的,风沙仅能保证这些耳目不知道他在画舫上见过谁。
至于初云那边怎么保密,那是周嘉敏的事。
周嘉敏既然敢跑来约见,肯定有所准备。
穿过金碧辉煌且莺燕成群的芙闺楼大堂,出门过街,码头登画舫。
还是初云接待,画舫上还是空荡无人。
掀垂帘进内室,也是无人。
稍待少许,一身黑斗篷的周嘉敏掀帘进来。
风沙不禁失笑:“你这一身倒和李泽挺般配的。”
其实周宪那身黑斗篷也是同一样式,如果兜上罩帽覆以脸纱,根本看不出容貌身形,甚至连是男是女都分辨不清。
“与李泽无关,这是侍卫司内卫的装束,穿这一身会被他们视作自己人。”
周嘉敏有意在风沙面前疏远和李泽的关系,所以十分敏感,立刻做出解释。
给李泽做情人的经历,使周嘉敏有一种习以为常的经验。
人家凭什么给她权力?当然是看上她了,她必须要付出自己来交换。
那天风沙说不愿与人共一情人,她牢牢记住了,回去一琢磨,认为这就是人家开出的条件。
抛开李泽当然不可能,但并不妨碍她在风沙面前装出抛开李泽的样子。
“就算我不小心哪里露了馅,只要不露脸,李泽那些手下便无从查起,查也查不下去,因为初云就是负责这一片的密谍首领。”
周嘉敏一面说着话,一面紧挨着风沙入席,半边娇躯毫不避嫌的轻蹭微擦,风沙都不用抬胳膊,仅需轻轻勾手,就能揽香体入怀。
偏偏风沙无甚反应,仅是笑而不语。
周宪准确堵上他之后,他派人盯了初云,尽管没发现什么异常,他还是认定初云是周宪的人。
周嘉敏亲昵的凑唇于风沙耳边:“风少见过李泽了?谈得怎么样。”
人家不占便宜,反而令她倍感不安,心儿不上不下的悬着,逼着自己更主动一些。
风沙摇头道:“不欢而散。”
周嘉敏顿时紧张起来。
如果风沙拒绝助力李泽成为太子,等于放弃她。
风沙含笑道:“我已说过,我是帮你,与李泽无关。他自己送上门来让我敲竹杠,当然不敲白不敲,无论敲来多少,有你一份。”
周嘉敏立时从紧张变为期盼:“风少给他开了什么条件?”
“闽国王室。”
周嘉敏愣了愣:“亡国的王室,救出来又能怎样?”
“这你就不懂了,哪怕亡国也会有死忠的臣属和遗民,如果不安抚,就是乱源;如果安抚,就是财富。举个例子:闽国王室在闽地从商,保证畅通无阻。”
周嘉敏的秀眸登时亮堂,发出迫人的光彩。
闽国靠海吃海,出产海外奇珍,一条通畅的商路绝对价值连城。
“如果南唐还能给闽王封王,对安抚闽地有奇效,碍难在于军方肯定强烈反对,尤其是那几位清剿闽地的军使。所以,这事很棘手,非得水磨工夫不可。”
周嘉敏鼻息略显急促,兴奋道:“相比于皇位,这点麻烦算什么。风沙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
风沙嗯了一声:“你待会儿把首尾清理好,如果让李泽知道你我的关系,枕边风就难得吹了。”
周嘉敏嗔道:“哪有什么枕边风。拜风少所赐,他现在有求于我,我说话很有分量。要吹枕边风,也是吹您的。”
风沙点点头:“我还有事,回了。”
周嘉敏呆了呆,叫道:“等等。”
风沙疑惑道:“怎么了?”
周嘉敏不禁气恼,心道我一个大美人就差投怀送抱了,你怎么说走就走。
……
第四百五十二章 女人难养
风沙被周嘉敏的眼神盯得直皱眉:“你看我干什么?有事说事,没事我走了。”
周嘉敏低下头,面显不豫之色。
她是司徒府的二小姐,为人又相当自负,给李泽做情人都是她压着李泽一头,挨近风沙献媚已是极限。
偏得风沙居然还颇不耐烦,令她倍感轻视和忽视,心内生出怨恼,声音也冷了下来:“有一件事我不明白,还请风少解释。”
“你说。”
“李泽说是隐谷在影响朝野,风少不是四灵吗?”
凡是了解四灵和隐谷存在的人都很清楚两方水火不容,全然是个正邪势不两立的架势。
隐谷居然帮四灵做事,周嘉敏自然想不明白,原本打算**甚至缠绵之后好生相问的,这时的口气自不免充满怀疑和质问的意味。
风沙笑了笑:“告诉你也无妨,隐谷欠我人情。”
周嘉敏根本不信,刁难道:“李泽那份凰台宴会的请柬来自隐谷,居然连他都弄不到多的请柬。既然隐谷欠风少人情,不知能不能帮我弄一份。”
这场宴会规格相当之高。
隐谷和四灵难得一齐出面召集,与宴者都是或明或暗的大人物,于南唐各方面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别说周嘉敏仅是是周司徒的次女,如果她姐不是郑王妃,同样不在邀请之列。
风沙哑然失笑:“这场宴会是专门招待燕国公主的,你凑什么热闹。”
周嘉敏赌气道:“李泽带我姐去了,我也要去。”
风沙摇头道:“并非轻视二小姐,宴会上贵宾如云,二小姐的身份还是差点。”
像这种档次的宴会,以周嘉敏的身份,如果没有足够身份的人引荐,真要去了也会落个没人搭理的下场。
别说李泽不敢在公开场合搭着她,就算想搭也没工夫,应酬多着呢!
周宪作为王妃更要全程陪伴,哪怕抽空介绍妹妹,也没有人会当回事。
司徒府的二小姐,唬平常人够了。在真正的权贵眼中,长女才有联姻的资格,次女根本上不得正席。
周嘉敏心知实情如此,仍不免又羞又恼,尖着嗓子叫道:“我不管,周宪能够堂而皇之进去,我也能。”
最近几天春风得意,连李泽都对她低声下去,令她不免有些得意忘形,加上感到被风沙轻视,一时犯了大小姐脾气。
风沙嫌吵,拿食指捅捅耳朵:“待会儿有一张空白请柬给你送来,名字随便填,想去就去吧!”
既然人家不怕跑去丢人现眼,风沙当然更不怕,举手之劳的小事,赶紧弄完回去,家里还有个小姑奶奶等着伺候呢!
周嘉敏神情微变,结巴道:“你怎会有空白请柬?”
“因为这场宴会就是我开的。”
周嘉敏呆了呆,刚还尖利的嗓音一下子低了八度:“李泽说是隐谷召集的。”
风沙淡淡道:“四灵、隐谷都出了些力。不然你以为凰台禁武令从何而来?”
周嘉敏一下子拘谨起来,从撒泼的泼妇立时变成了受气的小媳妇,拿眼睛偷偷瞄着风沙,愣是不敢作声了。
风沙心道你晓得天高地厚,知道害怕就好,按席起身道:“我还有事,走了。”
周嘉敏心里懊悔透了,自己乱发什么小脾气,这下可好,把风少给得罪了。
嘴唇张了张,有心想留下风沙讨好,又实在鼓不起勇气。
转念想到她也有请柬,还是属于自己的请柬,不像姐姐必须依附于李泽参宴,一下子又兴奋起来。
风沙急匆匆返回芙闺楼别院。
刚一进门,李玄音眉开眼笑的扑了上来,娇笑道:“你总算回了。我姐和我的小外甥女明明在江宁,你还瞒着我。”
风沙一脸懵比,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正在瑟瑟发抖的绘声更往角落里缩了缩。
李玄音拽着风沙胳臂往外扯:“快点啊!快带我去见她们,你做的那些坏事我保证不告状。”
风沙被拖得几步踉跄,猛地回神驻步,皱眉道:“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玄音不悦道:“还装,绘声都告诉我了。你抛下我姐和我的小外甥女不管,跑出来花天酒地就算了,还敢拦着我见她们?”
风沙脸色瞬间阴沉,转目道:“绘声,滚过来。你胡说八道什么了?”
绘声哆哆嗦嗦的爬过来,埋着脑袋一个劲地发抖,根本不敢作声。
李玄音恼火道:“怎么是胡说八道呢!绘声你别怕他,家里的事还轮不到他做主,那是我姐管的。你只管实话实说,我向姐姐保你,看他能把你怎样。”
男主外女主内,如果佳音还在,家里的事的确轮不到风沙做主。
风沙盯了绘声几眼,总算有些醒悟。
绘声这笨妞胆小的很,八成被李玄音一吓,秃噜嘴说了一些话,导致生出误会了。
风沙冷冷道:“公主,时候不早了,你就在楼上歇息,明天随我去凰台。流火授衣,今晚你俩悉心服侍公主,少说话多做事。”
风沙板起脸,李玄音心里害怕,嘴硬道:“上楼就上楼,倒要看你能我拦多久,迟早把你背着她胡天胡地的事全都告诉她,哼!”
流火授衣半是押半是送,跟在李玄音身后上楼。
风沙视线转向绘声,俯视道:“转过去,把裙子掀起来。”
绘声依着做了,心里说不出的怯羞惧怕,一个劲的发抖,倒像在摇尾巴。
风沙冷笑道:“居然还好意思嘲笑黄莹胆小,你不也一样。”
绘声忙转身回来哭道:“婢子知错了,求主人饶过婢子,下次再也不敢了。”
风沙头疼的很,这笨妞从来记吃不记打,没少处罚,怎么罚都没用。生了会儿闷气,没好气道:“把自己弄干净,地板也弄干净,然后滚出去守门。”
把绘声赶走之后,风沙转到屏风后面,就着席榻仰面躺下,双手枕着后脑勺,盯着天花板发呆,心道家里没个女主人的确不行,居然还要分心操心这些小事。
想着李玄音睡在楼上,脑海不禁浮现她和佳音肖似的容颜和身段,一时痴了。
……
第四百五十三章 凤回凰台
当宫青秀似从迷梦中的九天之外回落真实的凰台现身于众人眼前之时,凰台上下,无论男女,视线皆无法从这绝世佳人身上稍离哪怕半缕。
剑舞伴着长吟,谁能想到宫青秀居然会一身男装天外飞凤,更没人想到这一身男装非但不逊色女装之颠倒众生的美态,反而别有种颠倒神魂的特异风姿。
这位美得勾魂夺魄的绝色美剑仙的风姿之中居然不沾染半点色与欲,完全突显凤鸣九天之飘逸潇洒。
久于秦淮风月的宾客们,从未见过如此超凡脱俗的妙态仙舞,与往昔沉醉不醒的旖旎靡丽相比,无疑是破开艳腻脂粉的一缕清新。
就好像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的人突然破开烂墙,无拘无束的欢腾奔跑于山水天地之间。
仰观山水之壮阔,俯体天地之广大,尽情呼吸不染分毫杂质与杂味的空气。
清新的空气,前所未有的怡人,舒畅感澈透胸腹,感动到无以复加,许多人竟是忍不住潸然泪下。
初来江宁,演舞几场,宫青秀对醉生梦死的秦淮风月颇感无助和迷惘。
秦淮河画舫之上,居然多有美妓学着她作剑舞之姿,却不着寸缕。
天下风月之巅,纯是以色娱人之女,精神萎靡之男。今日只知今日醉,不知明日是何年,看不到半点昂然向上的精气神。
宫青秀不忿此等风气。
于是便有了今日一舞。
纯美,无欲。
沉寂半晌之后,全场掌声方才渐起,最终如雷轰动。
满场宾客不自觉地纷纷起身致敬称颂,热切的目光之中再无半点灼热的贪婪和渴求,全是灼热的敬仰和钦佩。
钟皇后赞叹道:“凤断水云间,云裳舞彻遍,九天仙女下凡尘,不染半点俗世尘烟。敢问剑舞可有名?”
宫青秀福身道:“皇后盛誉,妾身愧不敢当。舞名凤回凰台。”
李泽笑道:“青莲居士一首登金陵凤凰台,结果凤去台空二百余载。宫大家一舞凤回凰台,江宁凤凰台终于名副其实。想必今日之后,秦淮风月将会是另一番风情。”
钟皇后横他一眼,当着母后的面提什么秦淮风月,简直岂有此理。
李泽自知失言,赶紧垂目请宫青秀入座。
满厅宾客瞩目之中,此席诸人为表尊敬,无不离席少许,待宫青秀入席之后,方才纷纷归座。
同席除了燕国公主萧燕,尚有纪国公李善及夫人,以及郑王妃周宪和李玄音,还有几个年幼的皇子,总之都是皇室中人。
看似首席,其实真正的首席乃是第二席和第三席。
第二席归隐谷,何子虚敬陪末座。
第三席则归四灵,南唐上执事和东鸟上执事赫然于座,任松也在。
尽管风沙这个四灵少主已被废黜,两位上执事真当着他的面,情形必定十分尴尬,风沙才不会傻到跑去让人不自在。
宫青秀入席之后,菜肴不断由两侧端上席面,各方宾客开始借着敬酒攀谈,多是在讨论宫青秀之演舞,气氛热烈欢腾。
风沙猫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角落里,这一桌都是升天阁中人,除了几名妙龄管事,还有宫天霜和伏剑。两女一左一右靠着风沙坐,一个夹菜一个倒酒。
伏剑给风沙夹了一筷鲜滑的鱼腹肉,问道:“钟皇后为什么会来?”
风沙随口道:“目的在于探听情况,顺便看住李泽。朝局波谲云诡,唐皇难免担心这场宴会生出不利的变故。”
昨晚李玄音领钟皇后密托找来的时候,风沙就预感钟皇后今天一定会出席。
果不其然。
伏剑小声道:“夕若姑娘好像不太高兴。”
本来易夕若被安排在首席宫青秀身边,钟皇后不请自来,强行占了位置,令她风光亮相的机会没了,自然极为不满。
风沙无奈道:“毕竟是皇后,首席坐定了。我刚才跟你师傅说了,让她尽量把夕若姑娘带在身边,我再另外想想办法,总不能……”
伏剑忽然推了风沙一把:“萧燕来了。”
风沙目光转去,带着诸女起身相迎。
萧燕不是独自过来,身后跟着一个华服契丹人,身材魁梧,神情彪蛮。
还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萧燕一身装扮颇为高贵,居然还有点端庄妩媚。
许多人都在盯着她,尤以四灵、隐谷两桌最为关切,他们等得就是这个时刻。
钟皇后和李泽也频频转头相望,显然同样关注。
萧燕近桌后笑道:“我依约来了,你见到我高不高兴?”
风沙点点头。
萧燕绕过桌子,高兴的和伏剑、宫天霜打过招呼,盯上风沙打量几眼,不满道:“我怎么看不出你有半点高兴的样子?”
风沙哼道:“你是堂堂燕国公主,虎入山林快活的很,居然一次都没来看我,我高兴的起来吗?”
那契丹汉子以夹生的汉话喝道:“混蛋,你……”
萧燕猛地拧回脑袋,一头发饰摇得哗哗直响,瞪着俏目以契丹语连珠落玉盘般唧呱一段。
那契丹大汉听得满头大汗,一下子弓腰哈背,温顺的像条哈巴狗。
萧燕转向风沙露出讨好的笑容:“风少不要生气,他就是个蛮子,再敢凶你,我把他全家打断四肢扔去喂狼。”
契丹汉子那对铜铃大眼使劲瞪着风沙,嘴唇紧地严丝合缝。
显然对萧燕知之甚深,说宰他全家一定会宰。
风沙不禁失笑,萧燕这小蛮妞居然好意思说别人是蛮子。
萧燕附耳道:“他们担心我透露契丹的秘密,这也不让说,那也不让讲,生怕我见你,其实我心里好想你。你不要逼我讲,我也不用欺骗你,好不好?”
风沙含笑道:“好。”
萧燕更加欢喜:“风少从来一言九鼎,我相信你。抛开这些事,我是听你的话的,你说往东,我就往东,你说往西,我就往西,总是跟你走。”
风沙嗯了一声:“待会儿我给你介绍三方人,不管他们说什么你都不用理会,只回一句‘认真考虑’就行了。记住,单独密会,不带任何随从。”
萧燕点头道:“我听你话。”
华服的契丹汉子脸色大变,偏偏不敢张嘴,黑脸何止涨红,几乎发紫。
……
第四百五十四章 操心三女
萧燕过来面见风沙,无异于触发契机,宴会上的暗战就此开始。
四灵和隐谷怀着不同的目的,想要通过风沙与燕国公主萧燕搭上关系。
这是风沙设立的大局,不管真的假的,一定要撑住,且撑得越久越好。
四灵分堂希望契丹能够和南唐一起夹攻北周,所以三位分堂上执事中的两位亲自赴宴,且是最重要的南唐上执事和东鸟上执事。
北汉,不,现在是北周上执事因故缺席。
此事若成,将会严重损害势力位于北周的四灵总堂的利益。
三位总堂上执事为了表明反对的态度,连一位都没有出席凰台宴会,然而肯定会有耳目隐于暗处虎视眈眈,随时准备着横插一手。
相比于严重内斗的四灵,隐谷的目的单纯多了。
主要还是想和这位封地在燕云重镇燕京的燕国公主搭上交情。
其次就是阻止四灵达成目的。
萧燕刚刚离开风沙那席,何子虚和任松不约而同的起身。
两人行到半途便对上了眼,眼睛一对上就分不开了。
任松笑嘻嘻的勾搭上何子虚的肩膀,原本笔直的路线立时打起了弯。
从流城算起,两人算是“老交情”了。
随着风沙在四灵、隐谷两边左右逢源,两人作为能够与风沙沟通的信使,于各自一方的地位也如同大鹏乘风般扶摇直上。
其实两人私底下没少暗战,潭州如此,江宁也如此,风沙并不太知晓而已。
何子虚面带着苦笑,与任松一起从风沙席前绕了过去,转往阳台方向。
伏剑俏眸闪闪,小声道:“他们好像私下过了几招。”
宫天霜忍不住讶道:“何先生居然会武功。他们跑出去干嘛?”
何子虚一直混在升天阁里当琴师,宫青秀刚才剑舞就是他在弹琴。可惜琴技只能说勉强过得去,一众宾客的视线全被宫青秀的光彩夺走,根本没人注意他。
风沙毫不在意的瞟了一眼,随口道:“不用理会,估计还得一会儿他们才有空过来找我敬酒,咱们该吃吃、该喝喝。”
这两个家伙八成会跑到房顶上分出个输赢,赢者方有资格先来见他,要求他先行安排与萧燕的密会。
四灵和隐谷一向很有默契,谁都不愿意使分歧演变成全面的冲突,所以多是以最小的规模,并且可控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江湖人的方式自然最合适,也是一般情况下的起手式。
凰台禁武令就是四灵和隐谷联手发的,约束谁都约束不到他们的头上。
不时有人过来向风沙敬酒,毕竟凰台算是升天阁的主场,风沙这个升天阁的东主虽然在明面上没什么地位,意思意思还是要过来打个招呼的。
明着给宫青秀面子,暗里给四灵和隐谷的面子。
其中有些人话里带话,似乎意味深长。
旁人听不懂,风沙心领神会,此乃百家中人过来认他的脸。
司星宗也来人了,那位曾经在江城帮忙风沙撑过场子的东鸟司星宗高层带着一位紫袍中年人前来敬酒。
几句话下来,就知道这位紫袍人乃是南唐司星宗的高层,姓齐,名不凡。
齐不凡神貌威严,言辞颇为冷厉。
话里话外多有讥讽之语,明显为易夕若打抱不平。
司星宗毕竟与易门同属阴阳一脉。易夕若估计也在同宗面前吹了点风,说今次凰台宴会上将会如何风光亮相云云。
如今掉了底子,易夕若当然倍感不爽。
无论司星宗心里怎么想,那是一定要为同宗出头的。
风沙只能赔着笑把人哄走,考虑怎么给易夕若补偿。
他是诸女的首领,大家都要听他的话,甚至任他摆布,凭什么?
享受最大权利的同时,自然要负起最大的责任。
每一个人的利益他都要操心,更要兼顾。
云虚如此,马玉颜如此,易夕若也是如此。当然,还有赶来江宁途中的韩晶。
云本真和伏剑则完全代表他的利益,更不能亏了自己。
风沙正琢磨着,李泽忽然携王妃周宪来到此桌。
风沙捧杯相迎。
李泽持杯寒暄几句,含笑入正题:“礼官正欲奉表陛下,商议册封辰流一事。母后也有意邀请柔公主及赵正使携夫人于中宫会餐。”
此事一定,辰流丢的颜面何止找回,且是大赚特赚。
受皇后邀请入宫赴宴,赵夫人的名誉也能够得到洗清。
风沙满脸堆笑:“太好了,柔公主知道一定很高兴。”
“本王欲给柔公主一份惊喜,乃是沿席敬酒,桌桌遍说,打算最后才告诉她。风执事万不可提前泄露,让本王的惊喜落空。”
这样一桌桌说下去,云虚当然不可能不知道,哪会有什么惊喜,纯粹是李泽变相为赵夫人一事当众道歉。八成是周宪的主意。
风沙冲周宪笑了笑,转向李泽道:“在下当然不会大煞风景,就是担心这次柔公主进宫别又走错路绕到皇宫某处禁地,见到些不该外臣见到的情形。”
云虚上次进宫被人带到圈禁闽国王室女人的地方,当时便吓得不轻。
风沙此时提及此事,既是种讥讽,更是提醒李泽别忘了昨晚相谈的交易。
就是拿闽国王室的待遇,换取风沙对今时的局势两不相帮。
李泽明显比昨晚有主意,正色道:“当然不会。说到闽国王室,本王忽然想起陛下早先提过,有意册封马政为羽林大将军,奈何总有些碍难,一直未能成功。”
马政就是被南唐俘获的闽王,马玉颜的兄长。闽国与东鸟一样内乱频繁,也同样是兄终弟及,多是干掉兄弟,或者被兄弟干掉。
南唐正是趁着闽国内乱,一举灭其国。
风沙不禁感慨。一家人争来争去争到头,结果被外人一网打尽。
李泽的意思有些隐晦,风沙还是听懂了。
唐皇打算封闽王为羽林大将军,当然是虚职不会有实权。
李泽给出的条件自然更高不会更低,再往上就是封王了。
尽管也仅是个虚名,好歹可以开府自立,就算在圈禁中开府,也总比现今这种任人蹂躏的境况强多了。
云虚的利益赚回来了,马玉颜的利益也有了眉目,现在就剩易夕若了。
……
第四百五十五章 蝎后
李泽早就转完一圈,最后才见风沙,之后携着周宪回归首席。
过不一会儿,钟皇后和纪国公退场。
参宴宾客纷纷起身相送,一个个貌似恭敬,其实心思各异。
他们多是真正的实权人物,其中相当一部分乃是棋手而非棋子,至少也是棋子兼棋手,对当今的形势心知肚明
钟皇后提前离场,恐怕这对母子谈崩了。
至于往后的风向到底如何,没人能够确定。
毕竟钟皇后乃是李泽的生母。
到底心向丈夫多一些,还是心向儿子多一些,难说。
皇室的亲情本来就是一件很不确定的事情。
钟皇后一行人行至门口,忽然向跟在旁边的李玄音低语几句,旋即出门。
李玄音在诸人看似关注又似毫不在意的瞩目之下,堂而皇之的来到风沙桌前,寒着俏脸冷声道:“跟我来。”
风沙和李佳音的关系根本见不得光,连南唐皇室都仅有寥寥几位知晓内情。
除此之外,四灵高层清楚,隐谷应该也能够猜到一点。
明面上,风沙与南唐皇室毫无瓜葛。
钟皇后当众来这一手,显然故意做给某些人看的,意味深长。
比如李泽就忐忑的很。刚才一圈转完,各方反应令他心有底气,最后一点疑虑也因为跟风沙达成默契而烟消云散,认为大局已定,所以面对母后颇为硬气。
如今会不会生出变故?
凰台门外一侧有小亭。
禁卫已经把住了四面八方,钟皇后独自立于亭中,纪国公等人被拦在远处,李玄音居然也被近侍生生挡下,不免既怒且讶。
近侍说这是皇后的吩咐,李玄音只得乖乖的停步。
风沙从头到尾都没吭声,不急不缓的进到小亭之中。
钟皇后凤目转来,上下扫量风沙好半天,冷冷道:“你把佳音害死了。”
“我不信皇后对佳音怀有半点真情,有事说事,不说我走。”
李佳音和李玄音的生母早就死了,而且死的很惨。
风沙查过经过,一直瞒着佳音不敢说。
总之,他不会对钟皇后有半分好感,更不会视之为岳母。
钟皇后凤目寒芒厉闪:“你已经被废了。”
“不劳您提醒一遍。再是被废,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钟皇后勃然大怒:“你……”
风沙眸光幽芒大盛,愣是把钟皇后下面的话硬生生逼回肚子。
钟皇后喘息几下:“李佳音可以嫁给你,李玄音同样也可以嫁给你。”
“佳音是嫁给我吗?分明是送给我。你们视她为礼物,我才视她为妻子。”
“皇室的女人,命运本该如此。你不要李玄音,我可以送给别人。姐妹俩一母双胞,容貌肖似,难道你乐见另一个男人彻底拥有她,不分日夜,颠鸾倒凤……”
风沙忍不住喝道:“闭嘴。”
钟皇后嘴角溢出一丝得意的浅笑。无论多厉害的人,知道弱点就好办了。
“我可以给她选一个人面兽心的夫婿,可以把她嫁到最远的苦寒之地。你有仇人更好,我会告诉他,李玄音和你的爱妻多么貌似,让他在她的身上尽情泄愤。”
风沙沉默下来。
钟皇后微笑道:“我这个母后一直关怀着、爱护着李玄音。无论你如何枉费心机,她的心始终捏在我的手心。你要知道,她信我不信你。”
风沙轻轻嗯了一声。
钟皇后反而倍感忐忑,想了想不敢太过分,柔声道:“虽然我的话有些出格,毕竟没有做不是吗?我相信你不会逼我出此下策的。”
“不会。能拿住我,是你的能耐,我可以跟你换子,你想要什么?”
钟皇后不悦道:“明知故问。”
风沙摇头道:“不,我不知道。李泽和李善都是你的亲生骨肉,无论谁继承皇位,对你没有任何区别。另外,当皇后哪有当皇太后舒坦。”
钟皇后不动声色道:“可能我偏爱幼子呢!”
风沙笑了笑:“可能吧!我还是不信你会站在唐皇一边,只是猜不透你到底给唐皇灌了什么**汤,居然让他相信你这种女人爱丈夫胜过爱儿子。”
钟皇后嫣然道:“你好像很了解我。”
风沙的神情转为冷漠:“我查过佳音生母的死因,令我对你这位素有节俭淡薄之名的南唐皇后有了全新的认识,反正跟贤良淑德沾不上半点边。”
钟皇后垂目掩饰瞳眸中迸闪的杀机:“既然你是个明白人,我也说点敞亮话。我期盼陛下好,也期盼六郎有出息,不知道你有没有两全其美之策。”
风沙微怔少许,失笑道:“明白了。你不希望陛下死于非命,又希望李泽执掌皇权。看来你做了一些对不起陛下的事,嘿嘿。”
钟皇后显然因为某些原因想要尽快弄死唐皇。
皇帝当然不是那么好杀的。更何况,如果唐皇死于非命,在隐谷看来这就是打破南唐稳定的局势,一定追究到底。
恐怕用不了多久,钟皇后就要来个无疾而终,追随丈夫而去了。
那么还有一个办法:唐皇失去权力,拿钟皇后无可奈何。
皇权转移给太子自然最为稳妥。
只要南唐不生乱,隐谷跟睁眼瞎没有任何区别,才不会搭理皇家那些腌臜事。
钟皇后显然被风沙的话扎到痛处,恼羞成怒的叱道:“闭嘴。”
风沙含笑道:“这事很好办,皇后真想让我闭嘴吗?”
钟皇后愣了愣,敛容道:“你说。”
风沙歪头道:“你先说玄音。”
钟皇后正色道:“事成之后。我保证把她的心从我的掌心完整的交到你的掌心。你把她当作李佳音的替身也好,把她当作我送你的礼物也罢,随你心意。”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李玄音在你看来是宝贝,在我看来不过一个可有可无的公主,大唐不缺公主。现在你可以说办法了。”
风沙淡淡道:“推立李泽为太子,顺便让唐皇迁都别居。迫使也好,欺骗也罢,那是你的事,反正太子于江宁监国。如此一来,无禅位之名,有禅位之实。”
钟皇后的脸颊立时红润起来,一时竟是说不出的精神焕发,好似一下子年轻了二三十岁,重回碧玉年华。
……
第四百五十六章 被走后门的主观能动性
风沙和钟皇后谈妥之后,仿佛连拂过小亭的春风都变得清凉舒畅。
钟皇后的微笑似乎也明媚起来:“择日不撞日,我召永嘉过来给你说说好话。”
风沙摇头道:“现在不行。她并不知道佳音已经不在人世,对我似乎颇有误会。必须由你把事点破,否则我真还没办法跟她解释。”
“你希望我怎么说?”
风沙沉默一阵,缓缓道:“佳音是病亡,除开背景,其余可以实话实说。”
钟皇后含笑道:“放心,我非但不会让她记恨你,反而让她心疼你。”
“用不着,只要你不故意添油加醋,她恨我也没什么。”
“那可不行,如果她恨你,你转回头怪我,岂非横生枝节?我知道怎么实话实说对你最有利,条件是你必须把她时刻带在身边。”
风沙拧起眉毛。钟皇后分明想把李玄音放在他身边充当耳目。
钟皇后笑盈盈道:“起码事成之前你要把她带在身边,之后我会当着你的面,将她完完整整的交给你。”
风沙讥讽道:“还真会讨价还价,如果你开个买卖一定能够发大财。”
钟皇后浅笑道:“承你吉言。”
风沙不想再跟这女人纠缠,立马告辞,结果被李玄音半途拦下。
当着纪国公的面,李玄音不好大声说话,咬着银牙低声道:“看你一桌子美人相伴,当真好生快活。我姐呢?这么重要的场合,你怎么不带她出席?”
风沙干笑道:“你知道我还是升天阁的东主,身边两位乃是宫大家的徒弟,其余都是升天阁中人。”
李玄音拧起秀眉还想再说。
钟皇后的近侍过来有请公主。
李玄音狠狠瞪了风沙一眼,轻哼道:“待会儿再找你算账。”
风沙赶紧赔上笑脸,目视她扭腰而去,暗自叹了口气,转身就走。
纪国公李善跟上半步,叫道:“姐夫。”
风沙脚步顿下,转身扫量。
李善回身拉起夫人的小手:“仪慧快叫姐夫。”
仪慧拘谨的福身,如画的眉目间似有些许散不开的忧郁,轻轻唤了声“姐夫”。
李善年纪不大,他这位夫人年纪更要小些,虽然一副妇人打扮,实际上瞧着比宫天霜还要脸嫩。
风沙含笑道:“仪静体闲,秀外慧中,纪国公得娶佳妻,真有福气。”
“承蒙姐夫夸奖。”
李善见风沙客客气气,不禁有些失望,勉强笑道:“遥见母后先似不悦,小弟心里不免七上八下,为姐夫担忧,后见母后喜笑颜开,小弟这才放下心来。”
两人到底谈的怎样攸关他的荣辱甚至性命,自然十分关心。
钟皇后根本没打算把纪国公立为太子,无非是故意做出和李泽对立的样子给唐皇看,好教唐皇认为夫妻同心。
其实夫妻异心。
钟皇后不知是何缘故对唐皇生出恶意,自然意属李泽为太子。
有这么个深得信任的大内奸在唐皇身边偷偷拆台,唐皇想赢都难。
唐皇捧护李善的用心,也不过是为了稳固皇位,打算拿李善斗李泽。
皇家无情,淋漓尽致。所谓皇子,不过棋子。
一位争过皇位的皇子往后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偏得李善从头到尾都身不由己,更是别无选择。
想想还真是挺可怜的。
风沙不动声色道:“没有什么先不悦后开心的事情,相距这么远,纪国公或许眼花看错。我尚有事,先行告辞。”
李善追上两步,急道:“姐夫!”
风沙再次停步,皱眉道:“还有什么事?”
李善轻声道:“仪慧一直仰慕宫大家,今次得见风姿剑舞,更是心潮澎湃,奈何今日多有不变,还望姐夫有空代为引荐。”
风沙笑了起来,点头道:“可以。”
宫青秀本来就是风沙刻意开的后门,推举宫青秀就是给他面子,通过宫青秀就能和他搭上关系。瞧在宫青秀的面子上,他或多或少会做出一些善意的回应。
这位纪国公虽然年纪不大,也是一位明眼人。
李善面露喜色,忙道:“仪慧还不快谢过姐夫。”
仪慧垂首道谢,本就有些阴郁不散的眉目更添几缕忧愁。
风沙笑了笑,回礼告辞。
待他重新踏入凰台宴会场,本来嘈乱的交谈声竟是瞬间小上一阵。
各人目光纷纷扫来,又立刻恢复如常。
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谈笑风声。
风沙漫步缓行,很快找到易夕若。
钟皇后离席之后,易夕若总算坐上了首席,挨在宫青秀身侧,神情素冷淡漠,对人爱答不理。她在外一向如此,然而今次是真的不高兴,绝色容颜霜冷吓人。
宫青秀不时向前来攀谈的宾客来介绍她,表现得颇为看重且亲昵。
可惜少了先声夺人之效,效果着实不彰。
风沙含笑过去,向宫青秀及围在旁边的宾客打了招呼,又报了声歉,请易夕若单独聊聊。
诸人相视一眼,纷纷说请。
风沙与易夕若并肩去到阳台扶栏观江。
风沙歉然道:“今次实在委屈夕若姑娘,我一定尽力弥补。”
易夕若浅笑道:“自打风少出门,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似乎都在分神关心风少和钟皇后谈了什么,谈得怎样。如今风少第一个来找夕若,想必心有定计。”
“夕若姑娘果然冰雪聪明。无论谁来找我询问,我都会往你身上推,你可以适当透点风:我和钟皇后谈崩了。”
易夕若讶道:“真的吗?”
在大家看来,钟皇后代表唐皇,风沙与钟皇后谈崩,意味着支持李泽。
风沙摇头道:“也真也假。钟皇后并非与唐皇同心,我非但没有与她谈崩,反而达成共识。这边推立李泽为太子于江宁监国,她那边设法让唐皇迁都别居。”
易夕若那对猫一样的异瞳立时异彩连连,端得美不胜收。
风沙又道:“你可以看人下菜碟,透多透少自己把握。任何人找我核问,我都点头。”
易夕若不胜欣喜,喜滋滋的点头。
握着大家谁都想知道的第一手消息,这下牌面够大了。
风沙待要再说,易夕若转眸一扫,轻声道:“周嘉敏过来了。”
……
第四百五十七章 我知道你不知道
周嘉敏赴宴之后,备受冷落。
诺大的宴会场,凡是她认识的,皆是真正掌着实权的大人物。大多不认识的,仅观气度就知道非同一般。
席上每一个人至少跟她父亲同一辈,就算地位有差,也不会差之太远。
以往那些围着她打转的公子哥多是这些大人物的子侄辈、儿孙辈。
尽管正儿八经的持着请柬入场,周嘉敏居然连个座位都寻不到。
她哪有资格与这些人平起平坐。
无奈之下,周嘉敏只好找父亲攀谈。
立时被周司徒不悦的赶开,根本没有向人介绍次女的意思。
落到最后,周嘉敏倒像服侍宴会的婢女一般,孤零零的呆在角落暗自发恼。
周宪堂而皇之的随同李泽交际应酬。
周嘉敏咬着贝齿又羞又恼,衣角都快被双手给搅烂了,偏又无可奈何。
直到看见风沙和易夕若于阳**处。
周嘉敏自觉与两人关系皆不算浅,壮起胆子凑上来。
风沙当然不会让周嘉敏搅了易夕若的好事,抢先一步截上去:“敢问这位美丽的小姐芳名为何,能否赏脸一叙?”
他和周嘉敏一直都是私下打交道,没几个人知道,所以装成初次见面的样子。
周嘉敏微怔,会意过来。
这种被贵少搭讪的情况,她倒是熟悉的很,立刻找回感觉,由拘谨变得自如。
风沙邀请周嘉敏去到阳台边角一处空席小几。
两人面对面入座,自有婢女送上酒水点心。
周嘉敏见附近无人,撒娇道:“多陪我一会儿好不好?没人搭理,太丢人了。”
风沙失笑道:“我无所谓,就怕有人吃醋。”
周嘉敏娇哼道:“当着我姐的面,他连眼神都不敢跟我对上,有能耐吃醋,没胆子理我。哼~”
风沙若有所悟。周嘉敏分明在吃姐姐的醋,难怪硬赖着不走。
周嘉敏显然不愿在风沙面前多提李泽,岔话道:“一直有人找您,所以没敢打搅。对了,您认识夕若姑娘?”
风沙含笑道:“潭州的时候有些往来,我还曾为夕若姑娘一掷千金,奈何人家视钱财如粪土,不太爱搭理我,刚才还碰了个软钉子。”
周嘉敏掩嘴笑道:“那是风少大度,否则夕若姑娘哪能拒绝您。”
风沙苦笑道:“她是宫大家的至交好友,我可不敢仗势威逼。”
周嘉敏恍然道:“难怪她一直坐在宫大家身边。风少也别往心里去,夕若姑娘待人一向冷漠,对谁都一样。”
风沙故作惊讶状:“她才到江宁,你认识她?”
周嘉敏略显得意:“夕若姑娘打算在江宁开不恨坊,我占有差不多一半份额,算是半个东家。如果风少对她有意思,我可以试着撮合一下。”
“还有这事?不知何时开张?届时我来捧场。”
周嘉敏俏眸一亮,忙道:“快了快了。风少肯来,那是最好不过。我正愁开张那天请不到要人捧场。您认识人多,帮忙办热闹点好不好?”
风沙拍着胸脯道:“好说。”
周嘉敏顿时喜笑颜开。
两人又聊几句,开始有按捺不住的宾客过来探问情况。
凡是信息不对等,一定能够产生利益;我知道、你不知道,即是权力。
如果人人对什么都一清二楚,权力的基础将不复存在,利益更将荡然无存。
一个可以改变南唐格局的讯息,比别人早知道些、多知道点,足以占尽先机,最起码不会站错队。
所以,但凡知道个片鳞半爪的人都不会将自己所知的情况轻易告诉别人。
风沙也不例外,想要从他这里知道些什么,总要给出点什么。
可能是实实在在的利益,可能是无形无质的好处。
总之,休想空手套白狼。
当着周嘉敏的面,风沙自不会明着往易夕若身上推,顺口提及不恨坊开张的事,言辞中略带点暗示。
来人立时心领神会,跑去找易夕若攀谈。
有一就有二,多位要人过来询问,少不得和周嘉敏说上几句,顺嘴称赞一下。
周嘉敏不免受宠若惊。这几位无不是手掌重权的大人物,比之她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一个司徒府的次女,平常仅能远望,近身都近不了。
过不一会儿,周司徒带着两位好友含笑过来。
周司徒与风沙谈笑几句,转回头埋怨女儿认识风少为何不早说,与刚才不耐烦的态度判若两人。
风沙给足周嘉敏面子,没有让周司徒去找易夕若,与之聊了聊钟皇后,当然砌词掩饰一下,大致意思让人听懂就行了。
周司徒得到第一手消息,在好友面前倍有面子,心里颇为喜悦,摆出慈父的态度,笑眯眯的叮嘱女儿一番方才离去。
够资格向风沙问话的宾客并不算多,几乎都和百家沾点边。
比如周司徒其实就是鸿烈宗高层,周宪之所以是鸿烈宗弟子,正是源于乃父。
搭不上话的人,不会跑来自讨没趣。
有些随大流去找易夕若,有些连大流都随不上,只能向探听过的人旁敲侧击。
风沙身边总算清静下来。
周嘉敏一直都很兴奋,两颊霞彩飞抹,稍有间隙,目光便去寻盯李泽和姐姐。
李泽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简直度日如年。
犹豫许久,终于还是硬起头皮带着周宪过来。
李泽才是最在乎风沙和钟皇后谈得怎样的人,尽管可以通过别人知道情况,总不如直接找风沙谈得深刻。
周嘉敏见李泽挽着姐姐过来,俏脸瞬时冷下,忽然挪臀过席,示威似的挨着风沙亲昵的并肩。
李泽的脸色自然好看不起来,当着周宪的面,又不敢做声。
他哪里知道周宪心里跟明镜似的,一直装作不知道罢了。
周嘉敏立刻就和姐姐卯上了,话里话外酸里酸气。
周宪既不怒也不恼,把周嘉敏不知不觉的带起身到栏杆旁边叽喳个不停。
当然是周嘉敏叽喳,吵得居然是李白那首登金陵凤凰台中那句“三山半落青天外”的三山是指哪三座山。
周宪柔声细语,说话也少,偏得一两句就能把周嘉敏气得直跳脚,冲着遥远处的峰头指手画脚。
总之,给李泽和风沙留出了交谈的空间。
……
第四百五十八章 别人的小姨子
风沙不知道钟皇后私下里有没有和李泽交底,对李泽背后的军师也颇为忌惮。
他推测这位军师八成就是法眼宗的无相禅师。
如果哪句话没对上,很可能导致李泽或者无相禅师认定他撒谎。
所以,除开对钟皇后的态度,跟李泽没什么好隐瞒的,免得人家误判。
李泽那副不能置信的神情证明,钟皇后并没有给他交底。
风沙顿时有了更多的揣测。
大皇子死于皇宫圈禁之中,居然还是被他叔叔的鬼魂活活吓死。
这件事情不过脑子都知道不对劲,细细琢磨一下更是玩味。
什么人能够在皇宫之中杀人于无形?还让李泽渔翁得利?
周嘉敏曾经透露:先皇特别信任无相禅师,不少法眼宗门人身居禁军要职,尤以掌管密谍的侍卫司最多。
南唐的禁军侍卫司全称为侍卫亲军司,就是皇帝亲军的意思。
侍卫司与负有皇宫守备之责的禁军殿前司合称为两司。
既然两司同属禁军,自然交流频密。
以法眼宗在禁军的势力,绝对可以把手伸进禁宫之内。
所以风沙一开始认为,李泽通过法眼宗干掉了他的大哥。
明了钟皇后的态度之后,那么就有了另外两种可能:
大皇子被钟皇后害死;大皇子被钟皇后和法眼宗合谋害死。
后一种的可能性更大。
因为只要殿前司动过什么手脚,留下一些痕迹,钟皇后完全可以顺水推舟,使唐皇怀疑法眼宗进而怀疑李泽,不会怀疑到皇后的头上。
最关键,无论钟皇后和法眼宗是否于事前合谋,事后肯定达成了某种默契。
否则法眼宗一定会反击,不会默不吭声的背上这口大黑锅。
也就是说,法眼宗一定知晓钟皇后的真实态度。
偏偏李泽像是毫不知情。
这就很有意思了。
昨晚李泽对于闽王室的处置举棋不定,今天就大大方方给出封王这么好的条件。这小子实在不像个有此等魄力的人,更像是无相禅师给出的好处。
风沙心知肚明,这不光是买他两不相帮,还买他暗中助力,确保万无一失。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就算风沙瞧不上李泽,无相禅师的面子还是要买的。
风沙本来意图通过掌握周嘉敏,从李泽身上谋取未来的利益。所以无论李泽给不给好处,他都会推动隐谷去做这件事,现在得到多少好处都是白赚。
李泽或许弄不清楚状况,想瞒过无相禅师难上加难。
何况法眼宗和隐谷本就关系密切。
能为李泽设计出那么精巧狠辣且片叶不沾的夺嫡手法,顺利施行直至成功。
这位吃素的大和尚可真不是吃素的。
为了周嘉敏能在李泽身边占据一席之地,别被横插一杠,风沙当然不愿意得罪这么厉害的人物。
可惜今次凰台宴会,法眼宗无人出席,否则风沙一定设法交好。
李泽吃了风沙给的定心丸,不安的思绪果然定了,似有意似无意的问道:“风少和我这位小姨子认识?”
风沙含笑道:“这不才认识吗?说来也怪,她刚还对我颇为疏远,碍于礼节应付应付。结果郑王与王妃一过来,她忽然挨了过来,倒让我受宠若惊。”
李泽干笑道:“她和她姐打小不对付。你也看到了,两人一见面就争吵,该是故意气她姐的,风少切莫往心里去。”
风沙压低声音坏笑道:“是吗?小姨子可是姐夫的小棉袄,又暖身又暖心。我还以为她吃王妃醋了,装成和我亲密的样子,做给你看呢!”
李泽尴尬得不行,正色道:“事关周司徒的门风,风少万万不可玩笑。依我看她就是不想和她姐坐一边,这才让座。”
风沙心下嘿嘿一笑,面上敛容道:“是我失言了。”
正说着,一个人影从阳台上边翻了下来。
周嘉敏惊叫一声,周宪侧步退身。李泽吓一大跳,瞪大眼睛就要呼人。
风沙忙道:“不要紧,这是我升天阁的琴师,上檐顶,观美景,找灵感呢!”
来人正是何子虚。
衣衫有些凌乱,神情略显萎靡,眸光稍微失神,脚步轻飘虚浮。
不像找什么灵感,更像刚刚偷完情。
李泽摇头道:“今次宫大家一舞凤回凰台,舞好人美什么都佳,唯独伴乐声不入耳,堪称美玉有瑕,这位琴师该换了。”
此次伴乐的曲谱还是出自李泽之手,风沙于江城拜访的时候,李泽让风沙亲自转交给宫青秀。
辛辛苦苦编好一首佳曲,居然落于这种水平的琴师之手。李泽大为光火,只是碍于宫青秀的面子,不好发作而已。
风沙笑吟吟的揶揄道:“郑王说的是,我早想赶人走,奈何碰上块狗皮膏药,又烫人又黏人,硬撕还疼。没奈何,只好忍了,谁要他姓隐呢!”
何子虚苦笑连连。
李泽听到前面还在发恼,听到最后一句脸色瞬变,挤出个笑脸道:“此乃升天阁内务,小王自不好插手。我尚有事,你们慢聊。”
言罢,带着周宪施礼离开。
周嘉敏盯着两人的背影,气呼呼的嘟囔不停。
风沙拽着何子虚小声问道:“他人呢?”自然是问任松。
何子虚的神情恢复如常,轻声道:“我们约定,赢翻房檐,输走楼梯。”
翻房檐快,走楼梯慢。
何子虚一向正经的很,这约定一听就知道出自任松。
风沙点头道:“顶楼飞凤厅。”
何子虚喜道:“明白了,告辞。”
风沙转目投往大厅内,和萧燕对上视线,然后轻轻点头,余光正好瞅见任松灰头土脸的走下楼梯。
任松往这边恨恨瞪了一眼,回隐谷那席挨训。
周嘉敏凑上来问道:“你们说什么呢?”
风沙入席坐下,摇头道:“没什么。你先去逛逛,我还有些事。放心,现在没人敢不搭理你,反而会争着抢着往你身边凑。”
周嘉敏地位不够高,所以眼界不够高,不代表是个笨蛋,反而相当聪明,小声道:“您是说会有人找我打听在您身边听到了什么?我可以说吗?”
风沙含笑道:“多说多错,少言生威,你自己看着办吧!”
……
第四百五十九章 自己的小姨子 上
风沙之所以把周嘉敏支开,是因为看见李玄音失魂落魄的走进宴会场,寻了个角落发愣。
那对秀眸隐约红肿,似乎刚刚哭过,目光茫然的扫视,似乎在找风沙。
看来钟皇后已经给她交了底,她知道姐姐已经不在人世。
风沙拉来个婢女低声吩咐几句,然后登上二楼,进了间靠里的厅房。
过不多时,婢女领着李玄音进门,奉上茶水之后退走关门。
李玄音仍在发怔,视线虽然落在风沙的脸上,明显没有聚焦。
风沙轻咳一声:“你这是怎么了?”
李玄音瞳珠缓缓收束,本来模模糊糊的风沙渐渐清晰起来,心中涌出千言万语,全部一股脑的堵在嗓子眼,反而一句都吐出不来。
风沙柔声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李玄音艰难的启唇:“她葬在哪儿?”
“江城附近一座山里。”
“我好想她。”
“我也想她,有机会一定带你去看望她。”
李玄音沉默一阵,又道:“母后说你遭逢剧变,身不由己,已经尽力了。母后要我不要怨恨你,我还是忍不住怨恨你。”
风沙黯然道:“是我没有保护好她,没有照顾好她,不光你恨我,我也恨我。”
“你并没有随她而去不是吗?留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山里,说明你还是更在乎你自己。”
风沙轻嗯道:“对此我很歉疚,你恨我怨我都是应该的。”
“她会恨你怨你吗?”
风沙摇头道:“不会。”
“你怎么知道?”
“因为她是世间最好的女人,所有的好词全找出来安在她的身上仍无法完全形容。我知道这有些臆想,但是你姐的确把最美好的一面毫无保留的留给了我。”
风沙射出眼光说不出的温柔,仿佛正看着她。
李玄音怔怔地盯着发呆的风沙发着呆。
风沙恍惚许久方才回神,垂目道:“你姐弥留之际,仍然念叨着你,要我好好照顾你。所以请你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
李玄音微不可查的嗯了一声。
“你暂且在凰台住下,接下来朝野间可能会有些风波,你留在这里最安全。”
李玄音愣了愣,忙道:“不行,母后要我时刻盯着你,免得你误入歧途。”
风沙不动声色道:“怎么说?”
李玄音轻哼道:“我姐不在了,你就开始花天酒地,我要代姐姐管着你。”
风沙啊了一声,一脸懵比。
“瞪我干什么?这是母后的意思。你不想被我管着,是不是想对不起我姐?”
风沙苦笑道:“我应酬挺多,你不能总跟着吧!”
李玄音冷冷道:“应酬归应酬,用不着去画舫召姑娘。你也不能成天住在芙闺楼,找个干净的地方搬出来。还有你身边那些美婢,以后全归本公主管。”
风沙心里好似被一万匹马迎面践踏而过,无奈道:“住芙闺楼也好,上画舫也好,都是有原因的。我向你保证,绝不胡来。”
李玄音将信将疑,勉强点头道:“母后跟我说了你的身份,我知道你见不得人,行踪难免诡秘一点。但是你身边那些美婢要听我的,不能没了约束任你乱来。”
风沙从没觉得自己乱来,干笑道:“好说好说。”
“好说是什么意思,你到底……”
这时婢女敲门道:“风少,有人急事找您。”
风沙如蒙大赦,忙不迭的向李玄音报歉,飞奔着逃出门。
任松在楼梯口来回踱步,见着风沙过来,幽幽道:“今天丢人丢大了。本想当着两位上执事的面露露脸,结果露出了屁股。”
风沙笑道:“你也是傻。跟何子虚这小子比什么不好,居然比武功。人家恨不能生下就开始练功,你比得过吗?”
任松苦着脸道:“他答应空手对我玄武棱剑,我脑袋一热就同意了。”
拿着棱剑对人家空手都输了,说明两人武功差距真不是一点半点。
风沙窃笑道:“记得下次找玄武卫的高手帮你打,你就别丢人现眼了。”
任松哼道:“他也没好过,屁股上硬挨我一下,估计十天半月都别想坐住。”
风沙哑然失笑,难怪何子虚走路姿态那么古怪,原来是屁股上挨了棱剑。
玄武棱剑形似铁锏,无锋多棱,特别沉重。锐尖可破甲,重砸可碎盾。
一棱剑当头砸去,两指粗的铁棍都能当场砸断至少砸弯。除了软剑软刀实在砸不动,什么刀剑对上都不堪一击,更是砸手手折,砸腿腿断。
何子虚恐怕是实在闪避不过了,所以拿屁股硬挡一下。
这里肉多肉软又弹,总比其他地方被砸中强多了。
任松叹了口气:“还请风少一定帮忙,让燕国公主好说话些。如果她待会儿和两位上执事没能谈妥,甚至谈崩,我回去要倒大霉的。”
风沙故作为难状:“这可着实难办,天知道隐谷会许诺什么。有一点可以肯定,肯定会堵咱们的路。”
任松心道你居然还好意思说“咱们”。明明是四灵的人,居然来个当中坐庄,脸上自然赔着笑道:“风少总不会见死不救吧!我可是你的老部下。”
风沙斜眼睨视,直到把任松睨到浑身不自在,淡淡道:“我试试吧!”
任松大喜过望,使劲点头:“风少出马,一定能成。我……”
忽然闭嘴,目光厉闪。
李玄音从附近廊道晃荡过来,好奇的往这边打量。
风沙向任松匆匆道:“我的人,别乱打主意,你先去吧!事情我记下了。”
任松皱着眉头瞄了李玄音一眼,缓缓退走。
风沙赶紧过去拦住李玄音。
“我的小姑奶奶,你跑来干什么?以后不要像偷听似的,太容易惹人误会。”
李玄音不悦道:“你怎么干什么事都像见不得人,本公主听听怎么了?”
风沙使劲揉揉眉心:“母后不是告诉你我的身份吗?有些人就是见不得人。”
李玄音俏脸色变,结巴道:“你是说他是……”
风沙苦笑着截话道:“乱听乱看乱说真会死人的。算我求你了,家里全都听你的,外面千万别乱来,好不好?”
……
第四百六十章 自己的小姨子 中
风沙还在哄着李玄音,宫天霜突然跑过来,行礼道:“永嘉公主。”
李玄音在凰台住了几天,当然认识负责升天阁日常事务的宫天霜,顿时收敛神色,端起公主的姿态,轻轻点头示意。
宫天霜俏目转向风沙道:“钟小姐想见您一面。”
风沙一脸疑惑,完全没印象。
一听有女人找风沙,李玄音的耳朵立刻尖了起来,问道:“什么钟小姐?”
宫天霜偷瞄风沙一眼,回道:“钟学士的女儿,前段时间住进凰台。”
风沙立时想起来了。
钟学士进宫进谏推举纪国公,结果被唐皇当场拿下。
说白了就是唐皇用来敲打李泽的一根棒槌,表示他还有一些愿意冒死请立纪国公的忠臣重臣,有一位就会有两位、三位,甚至更多。
加上李玄音手中那本记载李泽亏空的账册,足以将立太子的事情押后几年,等到纪国公羽翼丰满,再来与李泽打擂台。
此举仅是一种警告,并非想逼李泽狗急跳墙,所以唐皇只能把人拿下问罪。
钟学士自知此次凶多吉少,不知受了谁的指点,让女儿跑来凰台避难。
如今,李泽的杀手锏变成派纪国公出使他国。这两件事对他的威胁有等于无。
换句话说,钟学士白牺牲了。
李玄音十分吃惊:“钟学士的女儿?仪心吗?她在凰台?我怎么不知道?”
风沙眸光微闪一下,问道:“永嘉公主认识她?”
李玄音点头道:“她的姐姐嫁给了七哥,你刚才在外面不是见过吗?”
风沙讶道:“仪慧是她姐姐?”
李玄音低声道:“钟学士是国舅。她们姐妹还是我的表妹呢!”
风沙默默摇头。国舅就是皇后的兄弟,李善和钟仪慧分明是表兄妹。
这种联姻在皇室很正常,叫做亲上加亲。
等等,钟学士是钟皇后的兄弟?
本就挺深的水忽然更深了。
是否正因为钟皇后的兄弟牺牲自己去撞她的儿子,所以唐皇信任钟皇后?
是否钟皇后有意为之,设法使她的兄弟撞她的儿子,以博取唐皇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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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圈真乱,越想越特么乱。
风沙收束心绪,向宫天霜问道:“钟小姐有没有说为什么要见我?”
宫天霜摇头道:“没有。”
风沙淡淡道:“你去问问为什么,能办就给办了,我就不见她了。”
李玄音不悦道:“她也算你的表妹,你怎么连面都不肯见?”
“照公主这样论,江宁城里我的表妹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我见得过来吗?”
李玄音娇哼道:“胡说八道,哪有那么多。”
“要不咱俩掰着指头算算陛下有多少妃子,算算她们有多少兄弟,再算算她们的兄弟生了多少女儿?”
李玄音顿时一窒,小声道:“母后是皇后,她的侄女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我看都一样。”
风沙哂笑一下,连钟皇后他都不认亲戚,何况一个转了好几道弯的女人。
这边正说着话,钟仪心居然走了过来,行礼叫了声公主,又唤了声风少。
风沙只好挤出个笑脸:“钟小姐找我有事?请讲。”
钟仪心鼓起勇气,细弱虫鸣般道:“奴家想求风少救救父亲。”
她就住在凰台,被升天阁照顾着,所以来此并不需要请柬。
然而,与周嘉敏一样陷入窘境,甚至更要糟糕许多。
周嘉敏好歹还有个司徒父亲在场,钟仪心的父亲已经身陷囹圄。
根本不是没人搭理的问题,是完全靠近不得的问题,还不如送酒上菜的婢女。
风沙回应道:“我不过一个初来乍到的外人,顶多保证凰台是安全的,钟小姐可以安心住下。至于其他的事情,请恕我无能为力。”
钟仪心露出哀伤且绝望的神色,并膝跪下,垂首细声道:“只要风少愿意搭救父亲,要奴家做什么都愿意。”
风沙默不吭声。
李玄音伸手推了风沙一把:“你倒是说话呀!”
风沙无奈道:“我相信钟小姐已经在宴会上找过所有能够求助的人,实在没办法才会找上我。他们都没有办法,我又有什么办法?”
李玄音恼道:“本公主让你说话,你就说这些?”
风沙头疼起来,苦笑道:“除了这些,我还能说哪些?”
“她都这样求你了,你就帮帮她嘛?”
风沙敛容道:“她受到凰台庇护,我已经帮忙了。难道我上辈子欠她的,这辈子不帮还不行了?就想问一句凭什么?”
李玄音呆了呆,怒道:“她为了救父亲,什么都愿意了,你……”
风沙打断道:“一个娇生惯养的贵家小姐,我要回来供着?如果贪图她的美色,你还不当场削了我?”
李玄音不禁有些傻眼,结巴道:“你这人怎么这般铁石心肠。”
风沙冷冷道:“她姑母是皇后,她姐姐是国公夫人,你是公主。你们心肠都善,怎么都不帮她?”
李玄音心里胆怯,嘴上硬倔:“你明知故问。”
风沙叹气道:“我从来不做力不能及的事情,所以常有帮人的能力。你倒是常做力有未逮的事情,到现在正儿八经帮过谁吗?”
李玄音又羞又恼,偏又讲不出话。
钟仪心怯生生道:“公主请息怒,风少说的有道理。奴家除了自己别无所有,仅能尽人事听天命。风少并不欠我什么,是我欠着风少。大恩大德,铭感五内。”
风沙柔声道:“钟小姐善良懂事,是位好姑娘。我答应你,如果顺手,一定顺手帮忙,实在不顺手,请你别怪我。”
“风少大恩,奴家铭记在心。”
钟仪心叩首拜了几拜,花容黯淡的起身离退。
风沙向李玄音赔笑道:“好了,别生气了。你看,我都答应帮忙了。”
李玄音气鼓鼓的扭身不理。
风沙赔笑道:“不这样来一下,哪里知道钟小姐的为人?升米恩,斗米仇的事情我见过不少,总不能帮人忙还被人恨吧?那不成傻子了吗?”
“真的?”
李玄音扭回俏脸,将信将疑。
风沙一本正经道:“十足真金。”
……
第四百六十一章 自己的小姨子 下
李玄音太单纯,看事太肤浅,根本不清楚水面下的冰山隐藏了多少本体。
仅凭着善心就想做善事,往往善事做不成反倒坏事,把自己搭上不说,甚至拉一大堆好心人下水。
那本记载李泽亏空的账册也好,钟学士身陷囹圄也好,都有着复杂的背景,乃是围绕皇权的明争暗斗。
李玄音居然就这么闯了进来,既不知道自己被人利用当枪使唤,更不知道自己一直站在粉身碎骨的边缘。
视敌为亲,视亲为敌,完全分不清谁为她好,谁在害她。
摊上这么个任性又傻乎乎的小姨子,还不能扔下不管。
风沙脑壳疼。
找了个空席,两人对坐闲扯。
婢女过来报说门外有个女人求见永嘉公主,似乎很急。
李玄音瞧了风沙一眼,欲盖弥彰道:“该是订的脂粉到了,本公主去去就回。”
风沙含笑点头,待李玄音匆匆离席,招来一个充做婢女的升天阁侍剑,低声吩咐道:“远远看着,能听就听,不要惊动。”
侍剑躬身退去,过不一会儿返回,持壶斟酒道:“公主称那个女人为花娘子,花娘子提到了王龟王大侠,说从他身上问到了一批什么物资的下落。”
因为宫青秀的关系,升天阁上下没有不认识王龟的。倒是花娘子因为在晓风号上藏的隐秘,知道的人很少。
风沙沉吟道:“此事钳口,宫大家不问不说。”
之前王龟扒上了李泽,带人欲围攻李玄音,结果被云本真弄伤抬回去。
如今人落到花娘子手里,只有一种可能:李泽薄凉的很,把王龟抛弃了。
至于物资,王龟在李泽府上供职,所能知道的物资,一定跟李泽有关。
风沙思索少许,转目寻见宴会厅那边的周嘉敏,对上视线之后,使了个眼色。
周嘉敏不复之前的窘态,正与两位年龄与她父亲差不多的高官恭谨的言笑,怎么看怎么像个像个乖巧的贵小姐,掩唇轻笑一下,找个借口离开。
两人于僻静处碰头。
风沙直接问道:“江城呼卢居转给你的那三成物资,你怎么处理的?”
整件事乃是风沙设局,陷进了周嘉敏。
为了帮小姨子兼小情人还赌债,李泽不得不亏空军用物资填补,风沙允诺其中三成当作好处转给了周嘉敏。
周嘉敏微微色变,左右张望一下,见附近人稀,小声道:“我不是占着江宁不恨坊差不多一半份额吗?钱就是那批货换的。”
她以为风沙不知道,其实根本出自风沙的设计。
风沙嗯了一声,继续问道:“我想问这批货怎么换成钱的。”
周嘉敏声音更小:“江宁黑市。”
风沙皱眉道:“怎么没在江城销了?”
周嘉敏红了脸,细声道:“行情不好,卖不上价。”
“所以你把这批货从江城偷偷运来江宁,抛上黑市?你当李泽是蠢货啊?”
风沙差点晕过去。
一本记载这些物资的账册都让李泽心惊胆战,何况实物出现在江宁黑市上。
想也知道,李泽一定会追查到底。
“他就是个蠢货,知道我坑他又怎样?哪怕当他面认了,他也没胆子凶我。”
周嘉敏在李泽面前一向强势,以前就很强势,勾搭上风沙之后,李泽有求于她,自然更加强势,根本不把李泽放在眼里。
风沙不禁怀疑周嘉敏故意为之,就是要让李泽知道是她坑了他,叹了口气道:“如果李泽派人调查这件事,你觉得他会派谁?”
周嘉敏无所谓道:“要么通过金陵帮,要么通过侍卫司。放心吧!两边我都有耳目,一定瞒不过我。”
风沙不动声色道:“你觉得他会不会派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查这件事呢?”
别说李泽不算傻瓜,真是傻瓜也能猜到是他同去江城的身边人出的幺蛾子。
所以,就算查也会瞒着身边人。
周嘉敏思索道:“有可能。最近王府倒是来了几个江湖人物。用他们来查黑市,动静不会大,事后也容易灭口。”
风沙提点道:“你注意下那个王龟。”
“注意他干什么?他办事不利,又受了重伤,李泽给了他一笔钱,让他走人了。等等,您的意思:李泽派他查这批货?”
“起码曾经让他查过。既然你不担心李泽知道,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不过这个王龟已经落到别人的手里,顺着深究下去,扯出你是迟早的事。”
周嘉敏脸色剧变,失声道:“谁?陛下吗?”
这件事李泽知道没什么,反正不敢把她怎样。如果让唐皇知道,麻烦就大了。
唐皇正好可以以此为借口,光明正大的砍了她的脑袋,来个杀鸡儆猴。
风沙轻描淡写道:“永嘉公主。”
周嘉敏呆了呆。风沙曾经严厉警告过她,不许任何人动永嘉公主。
这下僵住了。
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永嘉公主查清事情禀告唐皇,然后被砍掉脑袋吧!
“还是那句话,谁动永嘉谁死。不过其他人我管不着,比如那个王龟。”
风沙想杀王龟很久了,就怕撇不清干系被宫青秀怨怪,被隐谷惦记。
这倒是个挺好的机会。
周嘉敏迟疑的点头:“明白了,我立刻安排。风少,如果真有万一,您一定要救我。”
风沙耸肩道:“实在不行逃进凰台,起码命能保住。”
周嘉敏当然不想从司徒府的二小姐变成在逃的钦犯,不由咬紧了银牙,俏眸射出一阵冷芒,急急报了声歉,匆匆往外行去。
风沙返回原位坐定,像是从没离开过一样。
又过一会儿,李玄音空手返了回来,略有些不自然的笑道:“确是送脂粉的,已经取了放回房里。”
风沙笑了笑,柔声道:“还不知道柳仙子现在怎样了,那晚没受伤吧?”
“没有。”
“我和柳仙子也算朋友,如果没地方住,不妨和公主一起搬来。”
李玄音轻哼道:“若非要代姐姐管着你,谁愿意进芙闺楼那种脏地方。她们住在七哥府上,不劳你费心了。”
风沙笑而不语。李玄音实在太好哄了,看来王龟被花娘子关在纪国公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