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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萧风落木     兴风之花雨txt下载     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三十二章 活为并蒂莲,死为一体花

    面对李玄音的疑问,黑斗篷沉声道:“父皇有父皇的考虑,你我操心不来。”

    李玄音焦急起来,偏又没有办法。

    黑斗篷道:“这几天李泽被人盯上了,府宅颇为不宁,受了很大的惊吓。柳仙子是江湖人,知道望东楼吗?”

    柳艳神情剧变,沉声道:“是个杀手组织,以女杀手闻名,招牌是一袭风裙,至今没人知道根底。大江南北都曾有魅影,据说从没失过手,江湖上闻之色变。”

    黑斗篷怔怔少许,垂目道:“不久前望东楼送来了血书,就搁在李泽枕边。他早上睁眼看见,当场腿软下不了地。”

    李玄音惊讶道:“这不可能。”

    柳艳叹道:“江湖水深不见底,一山还有一山高,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风沙心道云虚动作还真快,又奇怪宫青雅那疯子为什么这么听云虚的话。

    黑斗篷续道:“正因倍感威胁,李泽到处招揽江湖人士,王龟便是其中翘楚。”

    柳艳恍然道:“原来如此。”

    风沙哭笑不得。原来王龟攀上李泽的高枝,他还出了一把子力。

    想想也是,若非李泽对江湖人敞开大门,王龟就算知道马玉颜的下落,也不会无缘无故找上门自荐。

    黑斗篷又道:“柳仙子有门路联系望东楼吗?”

    柳艳迟疑道:“我倒是知道一些杀手行的门道。能不能找到望东楼,不好说。就算找到了,也很难打交道。毕竟这行当十分看重信誉,接了单又弃单,很难。”

    黑斗篷沉默下来:“双倍,三倍都行,只要肯弃单,价钱好说。”

    柳艳仍旧摇头,显然并不看好。

    李玄音忽然盯上风沙:“你也没少接单干些私活,当初在义安,不就是领了金陵帮的钱围捕我吗?你有办法没有?”

    风沙心道何止有,这事就是我干的,面上干笑道:“李泽分明要杀公主,公主怎么反要救他性命?这,这说不通啊!”

    李玄音淡淡道:“他是我哥。”

    风沙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小姨子还真是挺善良的。

    “公主不用着急,杀手才不会傻到杀人前还留什么血书提醒。有这功夫,一刀宰了,回去收钱不好吗?既然这么做,很可能说明雇主只要求这么做。”

    一语惊醒梦中人,黑斗篷失声道:“不错。不是想杀人,就是想吓唬六郎!”

    柳艳皱眉道:“你们关心李泽,我更关心公主。”

    遂把打算参加凰台宴会的事说了。

    黑斗篷静静听完,目光转向风沙,缓缓道:“阁下就是升天阁的东主?”

    风沙点头。

    黑斗篷又问道:“那么阁下一定知道升天阁背景了?”

    “我名义上是东主,其实就是帮着宫大家打理些琐事,旁的事所知不多。”

    这女人明显比李玄音精明多了,风沙应对起来自然小心一些。

    黑斗篷盯住风沙的眼睛:“有大人物发了凰台禁武令。这事阁下知不知道?”

    风沙点头道:“倒是听宫大家说了,具体情况我不清楚。”

    李玄音忍不住问道:“什么禁武令?什么大人物?”

    柳艳满脸讶异,解释道:“就是不准任何人在凰台动武的意思。什么大人物这么大面子?”

    黑斗篷视线仍旧凝视风沙,嘴上道:“我也不知道。李泽下午与传信的使者密会出来,脸色特别难看。啊!懂了。李泽担心你一旦躲进凰台,他无可奈何。”

    柳艳露出恍然神色:“所以他马上就派人行刺公主,免得夜长梦多。”

    风沙终于舒了口气。李玄音根本不信任他,偏又高傲自负一根筋,他根本解释不清楚。现在总算来了个明白人,这下事情好办多了。

    黑斗篷垂目道:“永嘉你不要等宴会那天了,应该尽快赶去凰台,现在就去。”

    李玄音没接话,想了一阵忽然拍手笑道:“你说那位大人物会不会是父皇?”

    黑斗篷愣了愣,含笑道:“有可能。”

    风沙直撇嘴,这女人明显言不由衷,先把李玄音哄去再说。

    李玄音雀跃起来,拉起黑斗篷的手笑道:“咱们这就走。”

    柳艳瞥了风沙一眼,向李玄音问道:“他怎么办?”

    风沙忙道:“当然一起。凰台及附加街道已经封了,有我在进去更方便。”

    李玄音点头又摇头:“我看还是等真儿回来,不急这一晚。”

    “我派人找她就是了,这种偏僻的地方过夜,总不是好事。”

    风沙担心夜长梦多,无论如何先把李玄音哄进凰台再说。

    李玄音摇头道:“我还吩咐她办了点别的事,必须等她回来。”

    风沙干笑道:“公主知道我不是坏人了,现在没有必要瞒我吧?”

    李玄音想了想,点头道:“我让她去给花娘子送信……”

    话没说完,柳艳脸色剧变,一下蹿到墙边,低声道:“又有人来了。”

    几人贴到墙角,李玄音冲黑斗篷问道:“是不是你的人?”

    黑斗篷摇头道:“我的人仅是把守,不会进来,八成出事了。”

    柳艳往外窥探少许,小声道:“人数不少,有兵器反光,来者不善。”

    黑斗篷垂下头,神情不明的道:“看来是我带来的尾巴。”

    柳艳横了风沙一眼:“也可能是你的人,你出去喊话问问。”

    风沙翻了个白眼:“如果不是呢?我会死的。你武功高,应该你去。”

    柳艳不满的娇哼一声,转头道:“你们赶紧从后面走,我挡一下。”

    李玄音摇头道:“要走一起走。”

    柳艳急道:“公主,不要任性。”

    风沙忙道:“就是,不要任性。”

    这时,外面传来个风沙还算熟悉的女声,笑语盈盈。

    “我的好姐姐,你深更半夜跑到这种地方,莫非和情人幽会吗?这可对不起我的好姐夫了。别躲了,出来吧!我保证不会传得满城风雨,让姐姐名誉扫地的。”

    李玄音脸如死灰,柳艳神情绝望。

    黑斗篷面貌看不清楚,眼中透露的感情更为复杂。

    “既然不肯说话?那我就要放箭了。望几位姐姐活为并蒂莲,死为一体花。”

    风沙忽然轻咳一声,笑道:“不光有姐姐,还有哥哥。”

    外面倏然沉默,一阵死寂之后,女声道:“撤。”

    ……

第四百三十三章 郑王妃

    三女显然都知道庙外的女人是谁,所以才会感到绝望。

    她们本以为死定了,没曾想峰回路转,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

    柳艳探头出去扫量一阵,惊魂未定的道:“好像真的撤走了?”

    李玄音总算松了口气,拿手拍了拍心口。

    黑斗篷显得十分冷静,自风沙发声起便一直盯着风沙。

    风沙则抱着手眼观鼻鼻观心,一副非礼勿视的样子。

    李玄音和柳艳这时也回过味来。

    柳艳倏地探掌,按住风沙的后心。

    李玄音深吸口气道:“你到底什么人?为什么周嘉敏会撤走?”

    风沙早就开始考虑怎么圆话,解释起来梗都没打。

    “我和不恨坊的夕若姑娘交好,她与周二小姐打算合伙在江宁开不恨坊。我出钱,夕若姑娘出人,周二小姐摆平地面,二小姐总不会跟钱过不去吧!”

    “是吗?”李玄音将信将疑。

    风沙笑道:“我和夕若姑娘如何结缘,柳仙子一清二楚,不信你问她。”

    李玄音目光转向柳艳。

    柳艳小声道:“风少那时真正一掷千金,黄金堆在不恨坊大厅成了小山……”

    风沙马上截口道:“这次来江宁开不恨坊,我赌了身家,定要捧红夕若姑娘,周二小姐乃是坐地分成。二小姐不是给我面子,是给钱面子。”

    李玄音还是将信将疑,向黑斗篷问道:“宪姐,你觉得呢?”

    黑斗篷美目凝注风沙,眼中闪着奇异的神采,道:“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嘉敏性喜奢侈,家里给的月钱又总不够用。”

    李玄音欣然道:“原来如此。风少那么有钱,为什么还要拿别人的悬赏?”

    “有钱的原因正是因为什么钱都赚啊!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嘛!我赚的也都是些辛苦钱。”

    黑斗篷的眼神令风沙有种被看破的感觉,显然并不信他说的话,偏又帮他说话。说话还很有技巧,并不算骗人,然而足够诱使李玄音做出错误的判断。

    无论人家打着什么算盘,这关口算是过去了。

    李玄音愣愣的点头。她信不过风沙,对黑斗篷十分信任。

    柳艳也松开了按住风沙背心的手。

    黑斗篷岔话道:“嘉敏毕竟找来了,我看此地不宜久留,先离开再说。”

    李玄音犹豫道:“我还约了花娘子。如果她来了我不在,怎么办?”

    黑斗篷道:“柳仙子护送你去凰台,我和这位风少留下等待。”

    李玄音使劲摇头:“不行不行,孤男寡女,荒山野地,他意图不轨怎么办?”

    柳艳说了风沙亵玩云本真的事,李玄音对风沙感官自然好不起来。

    起码一个好色之徒的映像是少不了的。

    柳艳道了声“不错”。

    风沙横了柳艳一眼:“潭州的时候,我对柳仙子可没有半点不尊重。”

    柳艳愣了愣。

    那时易云强迫她用自己缠住风沙,以保护易夕若的名节。

    风沙明明可以对她予取予求,偏偏没有占半点便宜。

    柳艳不服气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喜欢人前装样。刚才你对真儿做了什么,你自己心知肚明。”

    风沙皱眉道:“她是我的奴婢,我想做什么做什么,你管得着吗?”

    柳艳怒道:“你,有你这样欺负女人吗?”

    风沙冷笑不语,心里的小黑账又给柳艳记上一笔。

    李玄音不悦道:“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柳艳说的不对?”

    风沙收敛表情,不吭声了。

    黑斗篷叹了口气:“永嘉,算了。人家主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旁人管不着。”

    李玄音愣了愣。她好歹也是位公主,只是在外呆久了,也像江湖人一样想事情,这一番话倒把她给点醒了。

    别说豪门权贵,就算普通的富裕之家,主人婢女那点事其实都很正常,皇家那就更乱了,李玄音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做奴婢的还巴不得巴上主人飞上高枝呢!根本与道德人品无关。

    黑斗篷又道:“我想去外面看看我的人怎样了,还请风少保护一下,好吗?”

    柳艳不屑而笑:“他保护?他又不会武功。还是我陪你去吧!”

    风沙失笑道:“她是担心二小姐还在外面埋伏。你武功再高,挡得住箭雨吗?”

    柳艳顿时冷下俏脸。

    黑斗篷柔声道:“不管怎么样,风少今天救了我们,实在不该对他冷言冷语。”

    李玄音和柳艳相视一眼,神情都缓和下来。

    黑斗篷比手道:“风少,请。”

    风沙露出个笑容,当先出门。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行到谷口,穿过茂草。

    风沙看见小径上停着一架马车,散伏着几具尸体,于是上去挨个抹了抹颈脉,摇头道:“没活口。”

    黑斗篷凝目不语。

    风沙轻咳一声:“姑娘似乎想找机会跟我独处?”

    “我就知道瞒不过风少。永嘉个性率直,言语难免唐突,风少千万别生气。”

    风沙笑了笑:“不会。姑娘找我有什么事?无需绕弯子,直说好了。”

    黑斗篷垂目道:“想必风少已经猜到我的身份。”

    风沙点头道:“周家大小姐,郑王王妃。”

    周嘉敏的姐姐叫周宪。

    马玉颜说她是江宁府家喻户晓的才女,可惜天妒英才,天生心衰。

    周嘉敏嫉妒姐姐的名声更加有名,处处都要压过姐姐一头,偏又总是压不过。

    周宪轻声道:“嘉敏贪财不假,并不缺钱。风少发声,她便退走,想必另有缘由,我作为她的亲姐姐,能问问为什么吗?”

    风沙不答反问:“王妃既然看破,为什么刚才帮我圆话?”

    “风少似乎有意藏巧于拙,我又何必故作聪明?”

    风沙赞道:“久闻王妃美名,果然名不虚传。说实话,倒也谈不上藏拙,有些事情说不清楚,说清楚了对公主未必有好处,不如不说。”

    周宪问道:“关于嘉敏的事情,也是同样的理由吗?”

    风沙对周宪的敏捷十分欣赏,含笑道:“不错。不过王妃当真聪明过人,我若一点都不讲,那就是瞧不起人了。”

    “风少请讲,我洗耳恭听。能讲多少,我就听上多少。”

    ……

第四百三十四章 虽害但帮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周宪显然很聪明,自己先就把红线画好了。

    不像有些人,该不该知道的都想知道,能不能听的全都想听,却不知太好奇的人通常很容易再也无法好奇。

    风沙沉吟道:“二小姐有把柄在我手里,足以要命那种。”

    “如果我想赎回这个把柄,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如果王妃想用,我可以白送。”

    这两姐妹要是掐起来,风沙乐见其成。

    周宪摇头道:“我只要,不用。如果风少肯销毁最好。”

    风沙皱眉道:“二小姐一直对王妃心怀不轨,更欲致你于死地,今晚就是明证,你还护着她?”

    周宪柔声道:“她是我妹妹。”

    类似的话李玄音刚才也说过。

    风沙叹气道:“王妃是好人,可惜好人通常不会有好报。”

    周宪幽幽道:“我自幼体弱,若天不假年,恐怕很难活过三十,又有什么好跟她争呢?惟愿她快乐安康,就算我死了也能瞑目。”

    风沙沉默一阵,轻轻道:“看来你什么都知道,只是装作不知道。”

    “我看得出来,风少对永嘉很关心。柳仙子说话,你毫不示弱,永嘉说话,你从不反驳。看她的眼神并无**,反而充满溺爱。君心我心,似乎类同。”

    风沙缓缓点头。这位郑王妃钟灵毓秀,值得交往,可以多交些底。

    “江城的时候,二小姐欲用吸魂夺魄杀我,结果被我反制,拿住了把柄。王妃应该知道用这玩意儿会惹出谁吧?”

    周宪呆了一阵,似乎有些晕,好一会儿才苦笑道:“隐谷。”

    风沙又道:“二小姐居然还能调用皇室密谍办私事。别说李泽还不是太子,就算当上太子,恐怕也压不下南唐皇室的愤怒。”

    周宪苦涩道:“窃用皇权,其罪必死。别说太子,就算陛下想保都不能保。六郎他,他,唉~”

    风沙惋惜道:“说句难听的话,王妃恐怕所托非人。李六郎颇有昏君潜质,能到今天这种形势,我真不知是他背后有高人指点,还是运气逆天。”

    周宪避而不答,垂首道:“我能做些什么,换风少不要把嘉敏逼上绝路?”

    风沙嗯了一声:“那就要看王妃心目中丈夫重要些,还是妹妹重要些。”

    周宪猛然抬头,死死盯着风沙的眼睛,眸光急促闪烁,身体开始摇晃。

    风沙忙道:“王妃有心疾,千万别着急,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不妨告诉你,李泽枕边的血书,是我让人放的,我不想要他的命。是我措辞不当,你别着急。”

    周宪舒了口气,虚弱的道:“风少请继续,我还撑得住。”

    风沙斟酌道:“李泽受人蛊惑,囚了辰流赵正使的夫人,辰流的颜面荡然无存。枕边血书仅是开始,辰流的颜面一天找不回来,李泽的日子只会越发难过。”

    周宪恍然:“原来根结在此。”

    风沙点头道:“王妃若是明天能让李泽服软,我保证明天开始风平浪静。至于过程,我不关心,说服、恐吓,怎样都行,我只要结果。”

    周宪低声问道:“嘉敏是不是也在做同样的事?”

    风沙居然也会脸红:“当然,否则武功再高,也很难把血书放到李泽枕边。”

    周宪垂眸许久,忽然幽幽道:“那晚是嘉敏陪他。”

    风沙立时不吭声了。

    周宪语气复杂的道:“我们姐妹俩都是他的枕边人,却要听你的命令伤害他。替他想想,真不是个滋味。”

    风沙淡淡道:“那是他自作自受。王龟十分得意的告诉我,赵夫人遭到百般凌辱。如果我心肠狠点,你们姐妹俩就不是伤害他,而是他看着你们俩被伤害了。”

    周宪娇躯剧颤,一袭黑斗篷晃似风吹垂帘。

    “所以你并非害他,其实是在帮他……”风沙居然也不脸红。

    这时李玄音在谷内叫道:“宪姐,你怎么还不回来,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风沙忙道:“没的事,这就回了。”

    周宪默默的跟着,进谷后没走几步,突然小声问道:“发下凰台禁武令的大人物,是不是你?”

    风沙脚步略顿,此外没有任何表示,继续往里走。

    这就扯上四灵了,他顶多暗示,不可能直接向不相关的周宪承认。

    回到破庙之内,李玄音不满道:“怎么那么久,你没把宪姐怎么样吧?”

    若非马玉颜担心外面或有状况太危险,一个劲的拦着,她早就跑出去了。

    风沙只干笑不做声。

    柳艳嗤嗤笑道:“就他那小身板,倒是敢。”

    风沙斜眼道:“不就知道你一点底细吗?又没打算乱传,干嘛非跟我过不去。”

    柳艳被点破心思,俏脸一下涨得通红,羞恼道:“你,你胡说八道。”

    周宪圆场岔话道:“我的人都死了。”

    两女皆是一惊,尽管有所猜测,对周嘉敏的狠辣还是感到心惊。同时误以为两人之所以在外面呆久点,是因为死人的关系。

    三女就座石板小声聊天,风沙一个人干站在旁边。

    天色愈晚,不光冷,还饿了起来。

    幸好花娘子很快到了,见到风沙也在,很有些吃惊。

    柳艳知道花娘子痛恨王龟,赶紧把王龟带人图谋不轨又手上而回的事说了。

    花娘子非但不雀跃,反而很不开心。仇家某种程度上就是宝贝,仇家被人打伤,感觉想被人抢了宝贝一样。

    问清楚是风沙叫云本真动手之后,又不敢吭声了。

    花娘子毕竟被囚在晓风号上许久,畏惧云本真,更畏惧风沙,尽管心中不满,面上大气都不敢喘。

    李玄音之所以把人都找来,本是应急之举。

    如今周嘉敏撤离,几人一合计,决定分头走。

    花娘子护送周宪回返,柳艳护送李玄音乘了周宪的马车前去凰台。

    风沙当然是同去凰台的添头,起码李玄音和柳艳这般想,于是当成车夫使唤。

    石头山在城西北,凰台在城西南,看似不远,实际上被河隔开,不光绕圈,还要过三座桥,加上需得避开夜巡,只能尽量走偏巷,绕路就更远了。

    最麻烦在于,李泽肯定会在凰台附近做最后的布防,一场冲突是不可避免的。

    ……

第四百三十五章 道阻且长

    虽然绕了远路,总算到了秦淮北岸,风沙和柳艳对于路线生出分歧。

    柳艳打算由饮虹桥走陆路,过桥不远就是凰台,这是最短的路线。

    风沙强烈反对。饮虹桥的确离凰台很近,然而离上元县衙更近,下了桥就是。

    赵夫人一事说明李泽对上元县涉入很深,可以就近调动衙役和乡兵。

    柳艳不以为然。一群乌合之众而已,无非是拿着兵器的老百姓,顶多学过粗浅的拳脚,都谈不上会武功。

    短短一座桥一条街,完全可以驾着马车强冲过去。

    风沙觉得太冒险。柳艳武功再高,也没生着千手千眼,总有顾及不到的时候。哪儿飞来一柄脱手的短刀长棍,砸进车厢,砸伤公主怎么办?

    柳艳顿时语塞,李玄音也有些犹豫,向风沙问主意。

    风沙认为应该再绕远点,沿秦淮北岸寻个风月场租艘画舫,召一群舞姬歌姬,做出纵情声色的样子,再由秦淮河乘画舫上溯至凰台码头。

    虽然远点慢点,胜在安全。

    毕竟深夜的秦淮河远比大街上热闹多了,河上来往的画舫数不胜数,画舫的客人也都非富即贵,李泽查不过来也不敢挨个深查,很容易蒙混过关。

    李玄音还没听完人就恼了。

    堂堂公主,怎能去如此下贱的地方,还狎妓?还一群?传出去名声全毁。

    于是采纳柳艳的主意。

    风沙再是不甘,也比不过人家柳艳秀拳大且狠,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赶车。

    岂知饮虹桥上没有任何布防,河对面的凰台近在咫尺,还有零星的行人过桥来、过桥去,似乎全无阻拦。

    风沙远远望见,心中更慌,强拽缰绳,把马车勒停于巷口,死活不肯出巷。

    这情形太不正常,怎么看怎么像请君入瓮。

    柳艳一阵讥讽,嘲笑风沙胆小如鼠。

    风沙心下发恼,面上笑道:“柳仙子何不擒个过桥的行人过来问下,我也是为公主的安危担忧,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柳艳冷笑道:“你把我支走,什么意思?要去你去。说破大天,我也不会让公主和你独处。”

    风沙苦笑道:“我去?那指不定谁擒谁呢!”

    “风少好歹也是混帮派的,不会连个老百姓都打不过吧?如果能被你擒住,那就证明你猜错了。如果你被人擒住,我和公主感谢你探路。”

    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就是了。

    风沙甩开缰绳撂了挑子。

    “反正我不往死路上赶,柳仙子有能耐一掌打死我。”

    柳艳怒道:“以为我不敢打你?”

    风沙把脸凑了上去,皮笑肉不笑地指道:“照这儿打。”

    柳艳咬咬银牙,手抬又放,垂目道:“以前承蒙风少关照,我是领情的。往后就难说了,风少不要得寸进尺。”

    风沙笑了起来:“当初借你船逃离潭州,那是一笔交易,我是欠你情的,心中记着呢!人情难得,柳仙子千万不要败光。”

    若非有这份人情,就凭捉风沙呛水这件事,柳艳铁定倒大霉,绝不仅是心中记笔黑账抵人情那么简单了。

    柳艳轻哼一声,显然并不觉得风沙的人情有什么了不起。

    李玄音见两人僵住,掀车帘道:“他担心有道理,捉个人问问也无妨。”

    柳艳信不过风沙,担忧道:“可是。”

    李玄音轻轻道:“快去快回。”

    风沙忙道:“最好捉过来让我问问。”

    柳艳冷冷道:“怎么,风少担心我识人不明,上当受骗?”

    “我知道柳仙子是老江湖,不过这是通往凰台的最后一道关口,我担心李泽会派些密谍之属,这些人很不好对付,难缠的紧。”

    柳艳觉得风沙危言耸听,娇哼道:“分筋错骨的手法我多少懂点,来上一下,保管什么都说。至于真话假话,我辨得出来,不劳风少费心。”

    风沙待要再说,柳艳已经飘然而去,一下子晃远,转瞬不见。

    过不多时,柳艳回返,讥讽道:“风少多虑了,连着两个,都是普通人,根本没什么埋伏。”

    李玄音松了口气:“那就好,走吧!”

    风沙还是不动:“既然没有埋伏,去一趟是去,去两趟也是去,柳仙子何不过河转转。凰台附近的街口有三河帮的人驻扎,让他们过来接应一下,以策万全。”

    柳艳不耐烦道:“来回折腾,有意思吗?”

    “公主的安危更重要不是吗?无非再跑一趟,也就几步路的事。”

    柳艳瞧了李玄音一眼,沉吟道:“好吧!”

    说罢又行飘远。

    风沙把身体往后倚靠,笑道:“公主千万不要怪我多疑。咦,那是什么……”

    李玄音正揭着车帘探头听风沙说话,闻言一惊,下意识顺着风沙张望的方向定睛凝神。

    风沙反手一掌切上李玄音的纤纤玉颈。

    李玄音不及反应,顿时昏晕。

    风沙伸手抱下李玄音瘫软的娇躯,匆匆往车厢里一塞,然后拨转马头,艰难的在巷里调过头,甩开缰绳赶马就跑。

    没跑出多远,饮虹桥那边爆发激斗声。

    柳艳惊怒的娇叱,声声脆耳。

    风沙低哼一声,心道活该。

    如果真没埋伏,他此举无非生出点误会。如果真有埋伏,柳艳刚才过去又没问出什么,等于打草惊蛇。

    人家只要不傻,肯定猜到他们就在附近,马上会派人边围边找。

    幸亏风沙跑得快,否则柳艳那边一打起来,围找的人手再无顾忌,包围圈一下就形成了。

    那时再想逃,晚了。

    风沙舍不得对李玄音下重手,本身力气小,下手也不重。

    马车疾驰颠簸,李玄音很快转醒,车厢内呆愣少许,自是又惊又怒,随手抓起一方木盘,掀车帘、砸风沙。

    呼的短啸,砰地一响,风沙脑袋一歪。

    幸亏马车颠了一下,木盘没打上后脑,打上肩膀。

    木盘瞬间裂散。

    显然李玄音力气不小,多少会些武功。

    风沙忍着疼扯紧缰绳,一手回指饮虹桥方向,喝道:“柳艳遇袭,不跑行吗?”

    李玄音冷笑道:“又哄我……”

    虽是这么说,眼睛还是忍不住往那边瞟。

    奈何已经离远,更有屋舍重重遮挡,看不见桥那边了。

    ……

第四百三十六章 连哄带骗

    看不见柳艳,李玄音认定风沙骗人。

    当即娇喝一声,玉掌带啸,劈向风沙背心。

    风沙挨木盘那一下就知道厉害了,右肩居然失去知觉,连疼痛都感觉不到。

    显然李玄音不但会武功,而且武功还不低。

    刚才之所以能够偷袭得手,恐怕是李玄音这辈子都没跟人动过手,毫无实战经验,一时反应不及罢了。

    风沙早提着十万分小心,一直扭脸盯着。

    李玄音刚一抬掌击出,风沙就将身一矮,甩开缰绳一个旋身反扑,右臂死活抬不起来,只得单手环上李玄音纤腰,将她重压进车厢。

    李玄音从未被男人抱过,不免惊慌失措,一掌失了准头,从风沙颈边错过。

    啸声过耳,风沙的脑袋跟着嗡叫起来,酥麻震疼。

    这要是一掌挨实,恐怕半边脸都瘪了。

    风沙吓得魂飞魄散,立马收手蜷身,来个恶人先告状:“你打我干什么?”

    男人一般力气比女人大,就算不会武功,近身扭打男人也能占尽便宜。尤其还会打烂架的话,哪怕对上身负武功的女人,也有胜算。

    会内功就不一样了,一旦李玄音稍缓过神,风沙连抱都休想抱住,保管被一下震开,到时人家仅是乱打一气,风沙也受不了。

    软腰被男人抱住,李玄音自是羞难自抑,什么武功都忘了,还没顾得上反击。

    结果风沙一下缩到角落里蜷着,就差抱头了,嘴上倒是凶狠的喊着话。

    李玄音不禁呆了呆,神情有些迷糊:“你哄我,我当然打你。”

    风沙嚷道:“我哄你什么?柳仙子确实遇上埋伏了,难道我不该跑吗?”

    “我没看见啊!”

    “你还能看见,不就说明没跑掉吗?”

    李玄音脑袋有些乱,结巴道:“你,我,我怎么知道你没哄我?”

    “事实如此,公主不信我有什么法子。”

    李玄音渐渐冷静下来,美眸射出冷芒:“不对,你分明偷袭我在先。”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偷袭了?我看见有人影一晃即逝,转回头一个蓝衣人一掌把你打晕,我赶紧把他踹开,赶车逃跑,没走多远,柳仙子那边就打起来了。”

    风沙板着脸一本正经,说的跟真的似的。

    他也在赌,赌刚才那反手一掌,李玄音没看见。

    “是吗?”

    李玄音将信将疑,忍不住摸了摸颈侧,现在还有些酸疼呢!

    “爱信不信。”

    风沙心中有底了,直接爬出车厢,过去单手拽缰绳。

    拉车的马失控这一阵,竟是撒开狂奔,不知不觉从巷中跑到街上。

    风沙转着脑袋寻了下方向,又找了个巷口,赶着马车进去。

    过了一会儿,李玄音掀帘钻出来,急道:“你要去哪?快回去。”

    “柳仙子武功很高,水性又好,在桥附近打架,至不济也能跳河逃跑,我们再回去那是自投罗网,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李玄音顿时语塞,羞恼道:“我问你去哪?”

    “还是刚才的主意,寻个地方弄艘画舫。公主你别这么看我,没有柳仙子保驾,就凭你我,冲得过去吗?唯一的办法就是混过去。对了,公主身上带钱了吗?”

    李玄音愣了愣:“没~都在柳仙子身上……”

    风沙翻了个白眼:“果然是公主,不知人间疾苦。出门在外,居然钱都不带。”

    李玄音脸蛋红了红,旋即恢复平静,淡淡道:“你先垫着,以后还你。”

    风沙冷哼道:“谁告你我带钱了?我出门从不带钱,我的钱都在真儿身上。”

    端得理直气壮。

    李玄音神情有些古怪,似想发怒又似想笑。

    风沙先笑了起来。

    李玄音跟着咯咯两声,忙又敛容,问道:“没有钱你从哪弄画舫。”

    风沙柔声道:“放心,我来想办法,就是实在委屈公主了。”

    李玄音沉默少许,摇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风沙偏头道:“公主在车里找块纱巾把脸蒙上,待会儿委屈公主扮成侍女,不必做声,一切有我。”

    李玄音轻轻嗯了一声,问道:“柳仙子真的不会有事吗?”

    “饮虹桥距离凰台不远,她没有我们拖累,就算没机会往河里逃,也能撑到附近的三河帮做出反应。她和伏少关系很好,三河帮不会见死不救。”

    李玄音稍稍心安,回车厢找蒙纱。

    又行一阵,到了一个僻静的偏巷,风沙停下马车,与李玄音一同下来。

    风沙叮嘱道:“为了掩人耳目,从现在开始,我喊公主为嘉永,会请公主办些小事,公主不用应声,照做就是。恐怕有些得罪,先给公主道歉。”

    “知道了。”

    李玄音摸摸脸上蒙纱,又转目看了看,问道:“这是哪里?”

    风沙含笑道:“芙闺楼侧门。”

    李玄音神情略有些局促。

    尽管明知非得踏足风月场不可,真到门口,还是感到浑身不自在。

    风沙又道:“嘉永你现在该记着自己是侍女,不要问我话,听吩咐就是了。”

    李玄音不悦道:“现在又没别人。”

    风沙笑了笑:“也是。嘉永,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敲门,门后就有别人了。”

    李玄音微怔,不禁失笑,过去敲门。

    风沙负手门前,尽管一身粗鄙的水手服侍,仍然渊渟岳峙,自有一派风范。

    其实右肩已经开始有知觉,当真痛彻心扉,兀自强撑而已。

    侧面先是开了望窗,露出一双眼睛往外打量,见着李玄音一愣皱眉,粗声粗气道:“请问姑娘找谁?”

    风沙轻咳一声:“是我。”

    那眼睛盯上风沙就是一亮,笑道:“原来是风少。”

    望窗倏然合拢,咣咣几响,严丝合缝的铁门迅速拉开。

    一个带刀汉子点头哈腰道:“您是打算住原来那栋,还是,咦,您这一身是?”

    风沙当先而入,淡淡道:“给我备艘画舫,我要游河。”

    带刀汉子十分兴奋:“好嘞!不知风少看上哪位姑娘的画舫?小人好请姑娘准备一下。”

    “谁身价最高就是谁,能安排的都安排上,那些细碎不要烦我。对了,先找个房间,备身衣服,我要沐浴更衣。”

    ……

第四百三十七章 漩涡和落叶

    芙闺楼厢房。

    转进屏风,风沙淡然自若的神情立时变了,面露痛楚之色,额上冒出冷汗。

    屏风后有浴桶,水面上撒了一捧干花。

    这些干花先被花露浸透之后再晒干,一经热水泡发,蒸汽便缭绕起怡人的花香,比新摘的鲜花更要鲜香许多,干花吸饱水苏展开来,像鲜花瓣一样鲜嫩。

    浴桶旁摆有小几,除了点心,风沙还特意要了一壶冻酒。

    褪了衣服之后,风沙并没有进去泡澡,反而拿毛巾包了冻酒的冰块,哆哆嗦嗦的给右肩冷敷。

    后肩胛上尽是斑驳的红紫之色,淤肿的吓人,木盘一角的轮廓清晰可见。

    李玄音刚才那一木盘打的真重,幸亏打上肩膀,如果打上后脑,命都没了。

    冰敷之后,刺骨的肿痛稍稍缓解。

    风沙吐了口长气,靠着小几瘫坐于地。

    李玄音在屏风外问道:“你在干什么?怎么没有水声?”

    “以前都是真儿服侍,陡然一下,忘了怎么洗了,容我先想想。”

    李玄音娇哼道:“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说的就是你这种纨绔。”

    风沙笑了起来:“你知道五谷是哪五谷吗?说来我听听。”

    屏风外顿时沉默下来。

    少许后,隐约听见桌角蹭地声,似乎有人正在不忿的踹桌子。

    风沙轻笑出声,结果牵扯伤处,不由咬紧了牙关,按了按冰敷的右肩,有气无力的抬着左臂在浴桶里撩起了水花。

    过了一阵,李玄音道:“等下房间给我留下,你先上画舫,我晚点去。”

    “哪有婢女不紧跟着主人的,等我洗完换你洗。”

    李玄音结巴道:“你,你怎么知道我想……”

    “有什么难猜的。折腾这一晚,我一个大男人都嫌邋遢,何况一个女人。”

    李玄音不吭声了。

    冰敷这一会儿,感觉好多了,风沙甩开冰敷,随便往身上抹点热水。

    当然要避开肿处,主要是给身上带点花香,表明沐浴过了。

    又过一阵,李玄音气鼓鼓道:“我不要用你用过的浴桶。”

    “你看你这话像话吗?哪有婢女嫌弃主人的,人家立刻就会起疑了。”

    “起疑就起疑,有什么大不了。”

    风沙取来冰敷再次敷上,苦笑道:“你不怕这里有你哥的耳目吗?”

    “哪有那么巧的事。”

    “江宁就像一塘水,我们都在水塘中。如果风平浪静,一片落叶掉在你身边,那叫巧合。如果身处漩涡,那么身边肯定会有落叶环绕,保管没有一片是巧合。”

    李玄音迟疑道:“你是说,漩涡会把落叶吸过来?”

    “不错,你以为没有耳目,其实耳目到处都是。小心使得万年船。”

    风沙随口说着话,感觉肩膀痛楚减轻多了,抽了毛巾抹干身体,套上了芙闺楼准备的衣衫。

    不是什么正经服装,芙闺楼也没有什么正经服装,就是一身缎绸的披衫,极其轻薄舒适,轻若无物,穿了好像没穿,本来就是方便及时行乐的装束。

    风沙又随便沾水擦了把脸,做出精神奕奕的样子步出屏风。

    李玄音脸蛋不禁一热,躲开视线啐道:“好不正经。”

    风沙笑了笑,岔话道:“你好好想想,王龟怎会知道你在码头的?”

    李玄音蹙眉道:“我也觉得奇怪,我一直没有下船,有什么事都是柳仙子和花娘子去办。她俩是老江湖,不应该被人盯上啊!”

    “江湖人只会关注江湖人,哪会留意街上的摊贩,酒馆的活计,路边的乞丐。”

    李玄音呆了呆,的确没想到。

    “你怎么知道芙闺楼没有类似的人?只要他们觉得你有点可疑,至少也会过来看上一眼,一旦觉得有门,马上就会不知不觉的围上来。”

    风沙担心李玄音任性乱来,所以特别耐心的解释。

    “你在明,他们在暗,看起来都是些寻常人,你根本想不到谁是耳目。最终你被人堵上,还不清楚为什么,甚至以为是巧合。其实哪有巧合。”

    李玄音轻哼道:“我就不信我们一来芙闺楼就有人盯上。”

    “芙闺楼的客人多是伏龟楼的将领,本来就很有派驻耳目的价值,恐怕各方都有涉入,你哥也不例外。”

    这也是为什么风沙一来江宁就选择入住这里的原因。

    不是各方云集的地方,如何轻易把水搅浑。

    李玄音忍不住道:“那你还来这儿?”

    风沙苦笑道:“谁让咱俩没带钱呢!没钱去哪弄画舫?我之前在这里摆过阔,只要架子摆足,不惹起疑心,他们就不会大煞风景先找我谈钱。”

    李玄音恍然。

    风沙轻咳一声:“起码做出婢女的样子,抵达凰台之前别露破绽,好不好?”

    李玄音轻轻点头,又咬唇道:“你去叫人换桶换水。”

    显然还是想沐浴。

    风沙感觉自己一番话全白说了,苦笑道:“我仅是就水擦了一下,没有进桶,你将就一下,好不好?”

    李玄音明明听着水响,狐疑道:“真的?”

    “连澡豆都没用,看一眼就知道了。”

    李玄音去屏风后看了看,心道这家伙还真会骗人,装得跟真洗过澡似的,探头出屏风:“去窗边站着,不准靠近,不准乱看,不准乱听。”

    风沙只好老老实实去到窗边。

    一阵轻微的悉悉索索,之后又更轻微的水响,明显因为害羞,拼命压着水花。

    过一小会儿,敲门声响。

    屏风后的水响立时停住。

    风沙过去小声道:“不要停。”去椅上靠好,问道:“什么事?”

    一个娇媚的女声道:“妾身初云,向风少请安。”

    风沙懒洋洋道:“进来吧!”

    房门打开,一个漂亮的女郎挟着香风进门,亲昵的挨来并膝跪下,香躯紧紧贴着风沙的半边身子,俏生生的脸庞扬起仰望,美眸水波莹动,透着热情的渴望。

    “自打风少住进芙闺楼,大家都在热议谁会被您看中呢!奴家有幸拔得头筹,往后可以向姐妹们显摆了。”

    风沙摸着初云滑腻的脸蛋,笑道:“真会说话。”

    初云含着羞臊半闭星眸,两颊扑粉更见润红,挺秀鼻子轻嗯着呢喃道:“一想到能够侍奉风少,奴家心儿都快热化了,还请风少登画舫,今晚一定包您尽兴。”

    ……

第四百三十八章 风沙的小嗜好

    初云显然是位名妓,讨好人的手段绝不是盖的,寥寥几句便勾得人心儿火热,话儿转到邀请登画舫,毫不突兀,全无斧琢痕迹。

    风沙要等李玄音沐浴出来,嘴上绝对不会这么说,装作急色的样子逗弄初云。

    与男人同室沐浴,李玄音本来就浑身不自在。

    这会儿又进来个女人不说,一对狗男女还说些毫无廉耻的话,似乎更做着毫无廉耻的事,自不免又羞又臊,又惊又怒。

    李玄音草草沐浴完毕,匆匆穿上衣衫,冷着脸出来瞪人。

    风沙差点晕倒,李玄音不但忘了现在正扮着婢女,居然还忘了蒙面。

    初云似乎毫不在意的扫了李玄音一眼,继续腻在风沙身上讨好。

    风沙冲初云道:“你看她,吃醋了,都怪你。”

    初云撒娇道:“怎怪奴家。”

    风沙笑道:“本答应来个鸳鸯戏水,结果你一来,我给忘了,不怪你怪谁。”

    初云咯咯娇笑。

    李玄音更加恼火。

    风沙赶紧打眼色,做了一个带面纱的手势。

    李玄音勉强压下火气,瞧也不瞧初云一眼,回屏风后面抓来面纱。

    风沙忙起身道:“走吧!”

    初云神色自若的挽上风沙的胳臂,傍着领路。

    李玄音气鼓鼓的跟在后面。

    初云的画舫就停在芙闺楼大门外的小码头上,过了街就是。

    比凰台那艘画舫豪华多了,镂框雕漆,柔纱曼舞,外框更是挂满灯笼,使得船体灯火通明,又不虞内里情况透出分毫。

    悬梯前站了一排美姬、一排婢女,娇滴滴的问安,然后随同登船。

    进得画舫之后,风沙才发现内设比外观更加奢华。

    内置一座舞台,以垂帘隔开内室,十分巧妙的以灯光隔出明暗,从内室望舞台,一览无余。由舞台望内室,半点玄虚都不漏。

    伴乐声起,美姬纷纷褪下外衫,对侧放置的灯光竟然将诸女身披的薄裙完全照透,裙内的身段线条透纱扑面。

    蛇腰旋扭,妙肢柔摆,曼妙之影完全映在身披的纱裙上。

    娇躯半点不露,形体纤毫毕现,将朦胧之美推到了极致。

    内室之中,初云也褪去外衫,穿着一件特别的长裙,通体流苏彩穗。

    一动不动,严丝合缝。稍有动作,处处春光。

    风沙毫无半点不自在,伸手勾弄流苏:“似乎有些素,好像缺点什么。”

    “风少定是风月场的弄潮儿,这千娇百媚裙还是新近方兴呢!风少请看。”

    初云嫣然探手,梭开面前方几,里面是个九宫格,排满了各式各样的铃铛,个个造型精致。有些就是寻常铃铛,有些样式正经女儿家连看都不敢看。

    李玄音目光一经扫过,就像触电般弹开,俏脸早已涨似出血,现在再红也不过是锦上添花。

    一登画舫,她就开始后悔了,做梦也想不到比预想的情况还要荒唐许多,早知画舫这样腌臜,打死也不会同意风沙的馊主意。

    风沙歪着脑袋挑出几个形制正常的铃铛,笑嘻嘻的挂上流苏,又取来个带铃铛的皮项圈系到初云纤细的雪颈上面。

    初云撒着娇晃动香躯,身上叮叮当当的脆响不光悦耳,更是悦目。

    对风沙来说是悦目,对李玄音来说就是脏眼了。

    李玄音恼怒之极,恨不能狠狠地踹上风沙几脚解气,又不免嫌脏。

    风沙装作没看见李玄音铁青的脸色,盯着初云欣赏少许,含笑道:“开船吧!”

    初云问道:“风少想去哪儿赏景?”

    “我有朋友在银行和花行之间盘了间铺面,就去那儿看看。”

    银行是金银行,城内的金银买卖都在这里,也贩卖金银器具,金银首饰之类。

    易夕若打算将不恨坊开在附近,铺面已经弄好,花了大价钱日夜赶工。

    更重要的是,那里离凰台很近。

    初云召来婢女吩咐一声,很快画舫震动,缓缓驶离码头。

    婢女这时也送上酒水小食。

    一路上的风花雪月自不必多提,李玄音俏脸的寒霜越来越愈浓。

    画舫速度慢,从城东到城西足足用了一个多时辰,到了镇淮桥附近,再往前就是花行的小码头,也就是刚才王龟欲围攻李玄音的地方,之后就是凰台。

    有婢女来报,说是镇淮桥前有人查船,是否停泊或调头。

    风沙不惊反喜。有人查船,说明李泽终究不敢得罪一众耍乐的权贵,没胆子封锁秦淮河,只能设卡。

    想也知道,就是走过场,根本不敢乱查。

    初云嗔道:“好大的胆子,谁敢查本姑娘的船,不要理他们。”

    风沙眸光幽闪起来。

    打一开始,李玄音就露了脸,扮婢女更是不像。如果长了胡子,那一路上就是吹胡子瞪眼,哪有婢女敢这么甩主人脸子的。

    初云没半句疑问尚可以理解,毕竟风月场的姑娘哄客人开心就行了,客人的私事管不着。

    然而遇上有人查船这种事,应该想着如何避免麻烦,毕竟客人开心才是最重要的,哪有没事找事的。

    本来应上几句话就能解决的事,非要不理,甚至强冲,就惹麻烦了。

    退万步也该问问客人的意见,哪有自己决定的。

    除非,她就是想被查。

    风沙左手从初云纤腰上溯颈后,摸上挂着铃铛的项圈。

    不管初云是无意还是有心,有枣没枣打三竿子准没错。

    “这项圈也不知什么皮做的,摸着还挺结实,要是这么抓着在后面绞紧,初云姑娘怕不是连气都喘不上了。”

    铃铛开始促响。

    初云两颊迅速浮红,美目射出惧色,双手忍不住抓向颈前,奈何项圈后面被风沙抓住并绞紧,指甲乱抓几下都没能抠住。

    李玄音呆了呆,久抑的怒火终于爆发:“你做什么?快松手,她喘不上气了。”

    风沙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手上稍稍松劲:“就玩一下,别当真。”

    初云一双纤手按着喉咙干咳几声,勉强挤出个笑脸:“奴家没事。”

    风沙手上又开始绞紧:“我就这么点小嗜好,如果有人不小心闯上船看见,唉!秦淮河又要冒泡了。”

    初云憋红的俏脸瞬间白了。

    ……

第四百三十九章 风沙的神通

    初云变了脸色,风沙便笑了起来,手上再次松劲,含笑道:“我也就小小的玩一下,不知初云姑娘喜不喜欢?”

    初云呆了少许,垂首道:“风少喜欢就好。”

    李玄音怒其不争,重重哼了一声。

    风沙亲昵的嗅着初云的鬓发,玩弄着她后颈的项圈,柔声道:“我喜欢漂亮的女人,更喜欢听话的女人。一个女人若是不听话,肯定漂亮不起来,你说呢?”

    再漂亮的女人如果被活活勒死,当然不可能漂亮。

    “奴家一定听话。”

    那一身流苏裙晃似风中垂柳,挂着的铃铛叮叮当当十分悦耳,竟似压住了颤抖的嗓音中透出的恐惧。

    风沙身为玄武主事,乃是内卫查奸的行家里手,嗅觉十分敏锐。

    尽管初云的表现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破绽,风沙凭着经验还是能够嗅出点味道。

    这位芙闺楼名妓肯定有来历,仅是不知什么来历,究竟是谁的人。

    风沙并不想知道那么清楚,毕竟他是来过难关的,不是来帮谁查奸细的,只要初云知道厉害,不敢乱来,那就没必要节外生枝。

    画舫行至镇淮桥前,果然有人设卡拦船,并登船询问。

    来的人一面小声问着婢女话,一面竖着耳朵倾听画舫内的动静。

    风沙笑吟吟的勾着项圈,指尖摩挲着初云的后颈。

    颈后那细腻雪白的肌肤寸寸战栗,几乎肉眼不可见细细绒毛明显倒竖。

    初云不敢乱动,偏又不动自喘,轻喘夹杂几缕轻笑,好似正和客人欢愉嬉戏。

    偶尔间隔几声诱人的婉转低吟,时长时短,时促时缓,完全可以在任何人的脑海中描绘出一副活灵活现的极乐画卷。

    李玄音听得面红耳赤,偏又瞧得秀眸发直。

    风沙的左手像是有种奇异的魔力,轻抚初云的后颈,温柔的像是抚摸着猫咪。

    偏偏初云好似陷入迷幻的场景,星眸半闭,嫩唇微张,动情的发声,娇容更是忘我的投入。好似正被一个无形的男人无形的欺辱。

    查船的几个汉子似乎都听上了瘾,竟是赖着不想走了。

    风沙压着嗓子低吼道:“大胆,谁在偷听本……哼,本大爷。”

    几个汉子猛然回神,接待的婢女脸色微变,立马赶人。

    画舫很快重新划动,终于穿过镇淮桥底。

    自此到凰台之前的河道,再无地方可以设卡,终于安全了。

    风沙收了“神通”,伸指去点酒杯。

    初云暗松口气,赶紧把美酒奉送到风沙唇边。

    风沙喝了一口,啧啧有声。

    初云十分聪明,尤其擅长配合。哪怕仅是投一个眼神、手指做一个动作,她就知道怎么配合,连唇舌都不必费。

    李玄音则恰恰相反,今晚没一件事算合格。

    李玄音不知风沙心下腹诽,忍不住道:“你们俩……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弄点声响出来,人家就不敢乱闯。你看这不安然过关了吗?”

    如今已经大体脱离危险,风沙没必要再提着小心。

    李玄音拧眉道:“我知道。我是想问你们以前认识?怎都不见你们商量。”

    “明摆的事,还用得着商量吗?”

    风沙伸出食指,逗猫似的勾了勾初云项上的铃铛。

    叮叮当当。

    初云好似害羞般低头,露出优美颈项,垂发剑露出的项圈别具诱惑。

    李玄音视线落上项圈,脑中灵光一闪:“原来你刚才勒她,是,是威胁她……”

    风沙心道我的大小姐你可算开窍了。

    “你不会真为我有那种变态嗜好吧?”

    李玄音红着脸娇哼道:“鬼才知道。”

    风沙转向初云道:“我不知今夜相会是有缘还是有意,不想深究也不想打听。初云姑娘乖巧听话,我很喜欢。若有机会,一定给你捧场。我的话,你明白吗?”

    初云垂首敛目,轻轻点头。

    画舫又行一阵,终于抵达凰台。

    风沙带着李玄音步上甲板,抬首眺望,原来已经黎明。

    ……

    回到凰台,也没能安歇。

    风沙遭劫,云本真半途赶回,当然不仅是老实听命、顺便报个平安那么简单。

    实际上很多人都动了起来。

    如果风沙没能及时回返,江宁城的暗涌将会立时激荡。

    现在回来,麻烦事也不少,云本真通传一遍的情况,又得再通传一遍撤销。

    风沙安排李玄音在凰台住下,他也暂且住下。

    天亮之后,登门问安的人络绎不绝。

    近在咫尺的宫青秀、伏剑与何子虚自不提,云虚、易夕若也派人问候。

    风沙一一应付,直到午后已是疲倦不堪。

    他被李玄音打伤,一直咬着牙强撑。

    这会儿终于撑不住,让流火和授衣出去挡驾,谁也不见。

    又要绘声给他上药揉瘀。

    绘声昨天领了命令,去找东鸟上执事发凰台禁武令,的确挺风光也挺得意,回来之后,突然发现一切都不对劲了。

    主人遭劫不说,居然回来两个自称主人近侍的双胞胎姐妹,以前从没见过。

    绘声四下打听,才知道原来是伏剑昨天趁她出门办事,私下塞给主人的美婢。

    奈何伏剑身份不比从前,已是小姐不是奴婢,绘声心中气恼,偏又不敢发火。

    加上两女异常俏美且英气,绘声不免心中发虚,担忧以一对二,抢不过宠爱。

    好在主人把两女赶出去守门,还是让她贴身伺候,自然更加卖力。

    绘声换上单薄的小衣,屈膝骑上主人背腰,双手往右肩按揉着药膏,不敢重也不敢轻,细声道:“永嘉公主怎么下手这么狠,婢子心疼死了。”

    风沙趴在塌上四肢大开,闭着眼睛被绘声按得轻哼不断。

    “我都不气,你气什么。对了,英夕她们被风门捉住,让真儿赶紧放人,永嘉身边不能少了贴心的婢女伺候。”

    绘声应了一声,见主人特别在意永嘉公主,想了想道:“听伏少说,永嘉公主知道柳艳负伤逃走的消息,急着找她,好像还想借些人手。”

    风沙渐渐涌上睡意,含含糊糊的道:“这事隐谷比我更上心。现在人手本就不够用,让伏剑做做样子就行了。啊,还有件事,我要见周嘉敏,你安排一下。”

    ……

第四百四十章 装腔

    周嘉敏昨晚带着人追踪姐姐周宪到了石头山破庙,意欲对李玄音和姐姐下杀手,当时被风沙喝退。

    这件事仔细琢磨起来颇有意思。

    周嘉敏显然知道李玄音和她姐姐是一伙的,居然还敢亲自带队下杀手,这种行为其实已经等于摆明车马和唐皇对干了。

    如果单纯仅是李泽的情人,哪有这种能耐和胆子。

    说明周嘉敏乃是李泽身边的核心人物,甚至可以参与决策。

    这样的话,周嘉敏肯定知道很多事关重大的秘闻。

    对于新到江宁、实力不足,且两眼一抹黑的风沙来说,无异于开天眼的神药。

    得之必将如虎添翼。

    如今正是立太子的档口,乃是除了改朝换代、新皇登基之外,势力洗牌规模最大的时刻。

    哪怕唐皇再是求稳,再是为了大局,也一定会出现巨大的权利空当。

    谁能够及时弥补空当,谁的势力就能够像吹气囊一般迅速膨胀。

    这些空当自然是最鲜美多汁的香肉。

    风沙自然眼馋的很。

    如果能够多抢几块香肉到手,就算没实力保住,无论送给四灵还是卖好隐谷,都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所以,风沙十分看重这次与周嘉敏的会面,这女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迅速拔高,绝不仅限于解决辰流颜面一事。

    没曾想周嘉敏居然把会面地点定在芙闺楼。

    风沙睡醒时已是黄昏,闻听颇感意外,梳洗完毕之后,连晚饭都不及吃,带着绘声和流火、授衣乘马车再履芙闺楼。

    到门口下车,有蓝衣汉子迎上来道:“小姐等候风少多时了,请随小人来。”

    蓝衣汉子没有往楼内走,反而过街到对面的码头一艘画舫悬梯前,躬身请上。

    这艘画舫端得眼熟,风沙不禁一呆,又不禁失笑,摇摇头踩梯而上。

    初云以一个极其优雅且诱人的姿态跪在入口处恭候。

    装束打扮居然和昨晚一模一样,一袭千娇百媚裙,颈上项圈拴着铃,身上流苏挂着铃,连铃铛的位置似乎都没有变化。

    风沙含笑道:“没想到,真没想到。初云姑娘,咱们又见面了,昨晚下手有些重,还疼吗?”

    初云娇羞无限的垂首道:“能得风少疼爱,心中当真欢喜,就盼着再有机会侍奉,没想到这么有幸这么快。只要风少喜欢,奴家怎样都行。”

    就算明知道这种女人嘴里不会有半句实话,风沙听了仍旧顺耳的很。

    初云挪膝、移臀、展臂,掀开垂帐,柔声道:“二小姐恭候多时,风少请进。”

    风沙进舱后自然熟门熟路,初云盈盈起身紧随其后。

    流火和授衣不动声色的将初云夹在当中,绘声则抢先一步,去掀内室垂帘。

    周嘉敏正伺弄茶具,姿态相当飘逸,显然熟稔茶道,起身迎道:“风少请坐。”

    方几旁一个红泥小火炉正煮着水,水泡鼓鼓,蒸汽氤氲。

    周嘉敏的脸蛋被水汽蒸得特别的红润,神情异常庄重,穿着更加庄重,一袭宽大的绿裙非但不显身段,包裹还很紧,连颈子都没露出半点凝脂。

    风沙侧头吩咐道:“你们也出去。”

    三女躬身推开,绘声垂手守在垂帘外,流火和授衣则随意巡视。

    初云已至舞台,开始翩翩起舞。

    不光独舞,连伴乐都没有。

    风沙与周嘉敏面对面坐下,拿或者充满侵略性的目光肆无忌惮的上下扫量。

    周嘉敏红润的脸蛋似乎更红了些,俏脸也板得更紧一些,本来轻盈煮茶动作略微有些僵硬,明显十分紧张。

    “风少应该不希望更多人知道您来见我,所以船上除了必要之人,没有旁人,能照您面的人,除了我,只有初云。引路人马上会被灭口。您看这样安排行吗?”

    四灵在南唐的名声的确吓人,加上风沙在江城故意做出极其神秘、高高在上,且无所不知的姿态,更把周嘉敏给吓得够呛。

    如此郑重其事,说明当真战战兢兢。

    风沙哑然失笑:“灭口就不必了,我还没有那么见不得人。”

    周嘉敏忍不住问道:“难道您不怕露了行踪,隐谷找麻烦吗?”

    “记得跟你说过,四灵的确恶贯满盈,也没见隐谷天天降妖除魔,不是因为不想,是因为不能。想必你已经知道凰台禁武令了。”

    周嘉敏缓缓点头。

    “那是我的意思。你看隐谷敢说半个不吗?”

    周嘉敏俏脸色变,神情复杂起来。

    风沙瞄她一眼,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凰台不光护住了永嘉公主,还能护住更多人,让李泽头疼,让你难做。是不是?”

    “是。永嘉手里有本账册,就是李泽亏空物资的账册。这件事风少最清楚,李泽是为我填的亏空,绝不能让永嘉把这本账册公之于众。”

    李玄音打死都想不到,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其实是风沙。

    是风沙设局陷进了周嘉敏,进而把李泽拖下了水,之后才有这本账册。

    风沙淡淡道:“我对李泽当太子没意见。”

    周嘉敏微怔,旋即喜道:“真的吗?风少愿意帮忙干掉永嘉?”

    风沙轻轻摇头:“谁都不准动永嘉,谁动她谁死。我警告你,昨天是最后一次,没有下次。”

    周嘉敏急道:“可是……”

    风沙抬手打断:“没什么可是,不信你试试。”

    周嘉敏脸色一阵阴晴,终于还是低下了头。

    “你无非希望李泽顺利当上太子,其实与我保下永嘉并无冲突。”

    周嘉敏猛地抬头,眸光重新热切起来。

    “抛开账册,李泽当太子有一大一小两处碍难,一是唐皇陛下,一是纪国公,我没说错吧?”

    “风少果然洞明烛照。可是纪国公深居简出,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很难杀掉。”

    周嘉敏提都不提唐皇,显然知道柿子找软的捏。抛开最软的李玄音,只能拿纪国公开刀,绝对没可能动唐皇半根毫毛。

    “谁说要杀他,李泽应该鼓动朝臣上书。恰逢北周新立,又刚与贵国休战,正需要皇储出使议商。我看纪国公人品贵重,年纪也到了,应该历练一下。”

    ……

第四百四十一章 作势

    风沙的主意让周嘉敏动容。

    好一招釜底抽薪,还干的光明正大。

    周嘉敏眸光剧闪几下,追问道:“如果陛下不肯同意怎么办?”

    齐王和大皇子拼了个同归于尽,余下皇室之内矮中拔高,勉强能跟李泽争太子位的仅剩纪国公李善。

    论名分、论名望、论位阶、论势力,李善差李泽太远,必须撑到羽翼丰满才够资格和李泽打擂台。

    想也知道,唐皇绝对不会容忍最后一个可以平衡李泽的皇子在这种要命的时刻离开南唐的权利中枢,出使北周。

    云虚敢出使外国,是因为储位稳固,人走不乱。

    尽管后遗症不小,出使带来的利益更大。

    如果李善也出去转上一圈,少则数月,多则数年,什么黄花菜都凉了。

    别说经营在朝在野的势力,李泽打压之下,不做鸟兽散都算洪福齐天。

    等于失去争储的资格,提前出局。

    风沙含笑道:“唐皇连永嘉都不敢保,无非担心奉命者寥寥,逆命者比比,一旦足够多的朝臣上书附和李善出使,唐皇为保乾坤不损,只能顺应大势。”

    周嘉敏顿时容光焕发。

    风沙瞥她一眼:“别高兴太早。目下唐皇和李泽乃是麻杆打狼两头怕,唐皇担心号令不动致令权威折损,难道李泽不怕吗?”

    推动李善出使外国,傻子都能看出乃是李泽出招,满朝文武当然没一个傻瓜。

    如果从者寥寥,哪怕仅是声势不够浩大,李泽本想要露脸就会露出屁股。

    对唐皇不利的风向将会转变,让人看穿李泽虚张声势。

    这件事说白了,就是选边站的意思。要么站唐皇一边,要么站李泽一边。

    唐皇还是南唐皇帝,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唯一的桎梏,仅是他自己。

    无非担心追从李泽的朝臣太多,一旦开始清洗,必定有伤国本。

    大局为重,唐皇动弹不得。然而是不想动,是不愿动,并非不能动。

    只要占住一时大势,唐皇能够迅速揪出一小撮来个杀鸡儆猴,乾坤立时扭转。

    周嘉敏思潮起伏,怔怔发起呆来。

    风沙自顾自的泡茶,倒掉第一泡,给周嘉敏满上一盏:“喝茶要趁热。”

    周嘉敏惊醒回神,拈起茶盏,指以兰花,掩唇无声,一口饮尽,仪姿当真优美,那对乌亮的瞳珠盯上风沙,轻声道:“风少能帮什么忙?需要李泽付出什么?”

    风沙给自己也倒了盏茶,轻品道:“我跟李泽没什么关系,甚至还有点冲突。我帮不着他,我只帮你。”

    周嘉敏秀美的脸庞再次红润:“不知风少能帮我什么?”

    “纪国公出使一事我来办妥。二小姐随时一封手书,整个南唐的格局将因你的意志而发生改变。李泽是否能够坐享其成,完全在二小姐一念之间。”

    风沙的话如果兑现,周嘉敏不再是依附于李泽的枝蔓,李泽反而要求着她,等于独竖一枝。

    两者区别当然巨大。

    权力是最诱人的美酒,散发着更诱人的酒香,能够让任何人不计代价的追寻品尝,沉醉到无法自拔。

    周嘉敏尝过权力的滋味,虽然仅是借用,仍然食髓知味。

    如今闻见更醇美的酒香,芳心已然止不住荡漾,抬手挽了挽耳畔垂发,给自己倒了盏热腾的清茶:“不知我需要付出什么?”

    天上哪有掉馅饼的好事。人家凭什么给她这么大好处?

    风沙歪头反问:“你觉得我想要什么?”

    周嘉敏两颊抹过惊人艳色,端起自己的茶盏喂到风沙唇边,轻声道:“我给李泽做了很久的情人,如果风少不嫌弃,我可以给您做更久的情人。”

    风沙伸手接下茶盏:“从今晚开始?”

    周嘉敏微不可查的点点头,霞红渲染蔓延直至耳尖,显得诱人之极。

    风沙喝也没喝便放下茶盏:“我没有与人****的嗜好。我问你,李泽背后似有高人指点,你知不知道是谁?”

    周嘉敏愣了愣,两颊红晕渐渐散淡,迟疑道:“这个……不好说。”

    “是不好说还是不知道?”

    周嘉敏偷偷瞄了风沙一眼:“我仅是隐约知道点情况。李泽与法眼宗的无相禅师交好。”

    风沙眼睛一亮,这下背景摸清楚了。

    李泽显然和隐谷还隔着一层关系。

    隐谷与儒道千丝万缕,与佛门那就远很多了。

    法眼宗和隐谷再是相投,毕竟不是一家人。

    只要利益有别,那就一定有转寰取巧的余地。

    风沙问道:“李泽装成不问政事,醉心典籍的样子,是不是无相禅师的主意?”

    周嘉敏沉吟道:“应该是。有次从石头山回来,他就开始以莲峰居士自居。”

    风沙又问道:“李泽是否掌控了南唐密谍?”

    周嘉敏沉默半晌,终于启唇。

    “先皇特别信任无相禅师,不少法眼宗门人身居禁军要职,尤以掌管密谍的侍卫司最多。陛下把兴教寺扩建成清凉大道场,实际上是侍卫司的分部之一。”

    风沙十分满意,觉得今趟没有白来:“关于赵夫人的事,你还要加把力,你只管柔,我负责硬。软硬兼施,定要叫他尽快服软,明白吗?”

    “我姐是不是也在做同样的事?”

    风沙哑然失笑:“你俩还真是亲姐妹,同样的问题她昨晚也问过我。”

    周嘉敏喃喃道:“那就是了。风少不要理她好不好?”

    “我才不关心你们姐妹俩的矛盾,反正不准坏我的事。”

    周嘉敏正色道:“风少放心,她能做的事,我都能做,而且做的比她更好。”

    风沙无所谓的耸肩:“初云的画舫我包了,有事通过她传递,或者相约画舫。”

    周嘉敏忙道:“不知她去哪儿找您?”

    “今晚开始,我入住芙闺楼。如果不在这里,就在凰台,她找我很方便。”

    周嘉敏迟疑道:“芙闺楼鱼龙混杂,各方耳目很多。初云其实就是侍卫司的女谍。啊!您放心,她已经是我的人了。我是担心芙闺楼太乱。”

    “乱点才好。有初云隔上一层,只要她可靠,你不会被李泽发现偷人的。”

    风沙嘿嘿一笑,又拍拍肚子:“今天就这样吧!还以为能混你一顿晚饭,结果就混了一盏清茶。“

    ……

第四百四十二章 难缠的周家大小姐

    四灵也好,隐谷也好,其实对李泽当太子都没有太大意见。

    四灵在南唐的势力比不过隐谷,所以只要隐谷不找麻烦,乐得闷声发大财。

    隐谷最乐见皇位顺利交接,免得造成权利空当,四灵趁虚而入,扩张势力。

    这也是压着唐皇不敢对李泽轻举妄动的大局之一。

    因为一定得不到隐谷的支持,甚至遭至强烈反对。

    隐谷端得未雨绸缪,先找上风沙,把升天阁再次作为庇护所。

    这是防止朝野动荡之后,大批官员权贵遭到清洗。

    顺水推舟,保下钟学士的女儿更有深意。

    这是在明确告诫四灵,别想趁乱插手,因为占不到多大便宜。

    无论搞起多大风雨,只要人往升天阁一躲,碍于风沙,四灵难以动手,最后抢不下多少肥肉,还会和隐谷正面对上。

    算算付出和收获,那是相当不划算,不如不搞。

    不得不说,隐谷的确深谋远虑,比追求短期暴利的四灵看得长远多了。

    这一招釜底抽薪,从根源上消减了动荡的乱源,防患于未然。

    风沙也很识趣,靠萧燕撑起的大局,让四灵发下凰台禁武令。

    等于大大的帮了隐谷一把。

    隐谷自然欣喜若狂,想也知道,一定会鼎力支持凰台禁武令。

    能够得到四灵和隐谷的一致支持,令风沙倍增威势。

    总之是双赢。

    隐谷还因此欠下了风沙大人情,当然是要还的。

    把纪国公李善赶去出使北周,断了唐皇的念想。完全符合隐谷的利益,还能还上风沙人情,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风沙则用这份人情,换来把周嘉敏牢牢握在掌心。

    周嘉敏作为情人,居然够从李泽那儿取得权力。

    说明此女智慧与美貌并重,心肠更是足够狠毒。

    加上风沙鼎力支持,必将如虎添翼。

    李泽继位之后,一定有周嘉敏一席之地。

    无论南唐乱或不乱,风沙都能够通过周嘉敏换来丰厚的回报。

    比趁乱夺肉更加稳妥,因为可以抛开一切纷杂,盯紧周嘉敏一人就行了。

    当然会有风险,但是值得冒险。

    ……

    没在周嘉敏那儿混到晚饭,天色又已很晚,大馆子都歇业了。

    风沙来江宁之后一直深居简出,难得悠闲,不急去芙闺楼。

    沿着锦绣繁华的秦淮河岸逛了会儿夜市,顺便找个小摊子填肚子。

    一份鸭肴三吃,尽管用料造型不比芙闺楼精致考究,风味并没差上多少。

    更拥有芙闺楼没有的烟火滋味,风沙吃的津津有味。

    绘声低着头细心的拆骨拨肉,葱花般水灵的纤指沾着油花更显娇嫩,把一瓣瓣鲜香嫩滑的鸭肉喂主人吃,不时又舀勺鸭汤吹得稍凉喂主人喝。

    流火和授衣姐妹在旁边护卫。

    入夜的秦淮沿岸一向很热闹,游人如潮。

    附近风月场众多,除了画舫游河之外,向来少不了带着美姬逛街的阔少富商,一男携众美、众美拥一男的情况比比皆是。

    短短一段路,风沙遇上好几波,甚至比他更夸张。

    加上晚上不够明亮,浓妆艳抹才够吸睛。

    三女仅着淡妆,尽管姿色出众也不那么显眼,也就惹得附近之人频频转头。

    风沙吃的正美,一个黑斗篷带着两个劲装护卫快步走近。

    流火和授衣立时警惕,流火不动声色的拦上去。

    黑斗篷停步道:“风少,是我。”

    风沙讶道:“周大小姐。快请坐。”

    他才和周嘉敏分手,周宪就找来了,世上当然没有那么巧的事。

    周宪盈盈就坐,摆了摆手。

    两个护卫立时往旁退远了些,到了听不见说话的外围警戒。

    风沙笑道:“她们是我心腹,没什么避讳,大小姐有事但说无妨。”

    周宪轻声道:“赵夫人已在半个时辰前放出大理寺,六郎决定在凰台宴会上上向柔公主当众表达歉意,并愿意私下会悟,给予力所能及的赔偿。”

    风沙没想到这位郑王妃对李泽拥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昨晚答应的事,居然今晚就办成了。这下没周嘉敏什么事了。

    赶来的时间也实在太巧,明显抱有强烈的目的性。

    能够掐准时间找上风沙,更是一种能力的展现。

    风沙斟酌道:“我保证从今夜开始,一切将风平浪静。”

    周宪柔声道:“另外还有一事相求。嘉敏她高傲自负,不小心得罪了风少,希望风少高抬贵手,放她一马。”

    风沙笑了起来:“看来在大小姐心目中,妹妹比丈夫更重要些。”

    “一样重要。我查过了,此事因闽国的玉颜公主而起,六郎于法无过,于德有亏。迁怒辰流使团乃是受小人蛊惑,于法无据,于德不容,自然要赔罪道歉。”

    风沙听得一愣一愣的,敛容道:“大小姐说话在理,我听懂了。我只能说我并没有胁迫二小姐做任何不情愿之事,我们之间虽然谈不上平等,却是互利。”

    周宪正色道:“并非信不过风少。嘉敏打小自以为是,任性妄为。明明伤害自己尚以为是在争气。作为姐姐,我希望能替她把关梳理,望风少理解。”

    风沙不得不承认周宪对妹妹实在了解。

    比如给李泽做情人这件事,周嘉敏分明就是在伤害自己尚以为是在争气。

    “我理解大小姐对妹妹的疼爱。奈何我和二小姐议定的事情,的确不足与外人道,望大小姐理解。”

    “嘉敏能够被人利用的事,一定与六郎密切相关。我愿以身代之,绝对比嘉敏更合适。可以任凭风少做出任何制约,直到你愿意相信我为止。”

    风沙摇头道:“大小姐这是何苦。”

    “风少不同意,说明所谓互利过不了我这一关,起码你认为过不了,对吗?”

    风沙叹气道:“不错,二小姐比大小姐少了些智慧,多了些功利。”

    说白了,就是更好哄。

    周宪淡淡道:“我是郑王妃,六郎的嫡妻,凡是有关六郎,或许我不能成事,一定能够坏事。您说呢?”

    “当然,我相信没有大小姐同意,二小姐什么事都别想干成。”

    周宪嫣然道:“那么我有跟风少谈条件的筹码了?”

    风沙苦笑点头。

    ……

第四百四十三章 鸿烈宗

    周宪从头到尾柔声细语,一直以很低的姿态请求。

    实际上,令风沙倍感威胁。

    周宪可以掐准时间找他谈话,当然也可以掐准时间派出杀手。

    这种威胁无形无声,然而实实在在。

    类似的事情,周嘉敏也做过,与引而不发的周宪相比,当真相形见绌。

    这位郑王妃端得厉害。

    展现能力是打巴掌,解决辰流事端是塞甜枣。

    以姐妹情相求,以王妃身相胁。

    于人伦不亏,于道义不欠。

    云淡风轻的软硬兼施,没带一丝烟火气息。

    风沙的确被拿住了,非但生不出半点怒火,还颇为敬佩。

    马玉颜说的果然没错,周宪不愧是江宁府家喻户晓的才女,果然很了不起。

    风沙希望通过周嘉敏从李泽身上获取丰厚的回报,等于设立了一个大局。

    正好被周宪逼得以“大局为重”。

    只要大局不被撑破,终归有得赚,赚多赚少而已。

    所以大局之下,往往什么都可以妥协。

    这本是风沙惯常给别人上的手段,如今算是自己尝到滋味了,苦笑少许,问道:“不知大小姐想跟我谈什么条件?”

    “我希望风少保护嘉敏不受到任何伤害。”

    风沙凝神静听,等了一阵,讶道:“完了?”

    “完了。”

    “就这?”

    “就这。”

    风沙叹了口气:“明白了。大小姐是希望我保护她一辈子,是否有些过分了。”

    作为李泽的情人,周嘉敏仅是个小人物,保护很容易。

    一旦李泽成为太子,甚至登基为唐皇,周嘉敏又在李泽身边有一席之地的话,情况大不一样。

    届时再想要保护周全,肯定会被卷入数不清的利益纷争。

    一个乞丐最多得罪看门的家丁和恶犬,一个富豪就有可能得罪官宦和权贵了。

    作为皇帝的女人,还拥有实权,惹上的麻烦动不动就能顶天。

    风沙当然要考虑以长期的利益换取长期的掣肘到底值不值得。

    周宪缓缓道:“我漫天要价,风少可以落地还钱。”

    “就算我答应,大小姐不怕我食言而肥,甚至吃干抹净之后拍屁股走人吗?”

    周宪没有做声,视线转往绘声。

    风沙使了个眼色。

    绘声赶紧起身,拉着流火授衣姐妹退远。

    周宪柔声道:“我的确信不过风少,但我信得过墨修。”

    风沙神情微变,沉声道:“敢问大小姐到底什么人?”

    周宪摘下脸纱,端容行礼。

    “广大悉备,光明不穷。鸿烈宗弟子周娥皇见过墨修。”

    风沙恍然,回礼道:“墨修风飞尘见过娥皇小姐。”

    鸿烈宗乃是杂家一支,传承于西汉皇族淮南王刘安一脉,以先秦道家思想为基础,糅合阴阳、墨、法和一部分儒家思想。

    百家争鸣,最显耀诸子十家,可观者九家,其中就有杂家。

    最具代表性的人物就是吕不韦。

    杂家号称兼儒墨、合名法,百家之道无不贯综。

    然而,什么都懂点,等于什么都不精通。

    所以,早已式微。

    既然周宪是百家中人,风沙就得以百家规矩打交道了,沉吟道:“敢问周二小姐也是鸿烈宗弟子吗?”

    周宪摇头道:“尚未入门。”

    风沙立时松了口气。如果周嘉敏也拥有百家身份,事情就麻烦了,幸好幸好。

    “不瞒娥皇小姐,我尚未决定是否于南唐深耕。我在一天,可以保护二小姐一天,一旦离开,恐怕力有未逮。”

    “我拟全力配合,换墨修力所能及。”

    风沙哦了一声,问道:“娥皇小姐是代表自己,还是代表鸿烈宗?”

    两者区别巨大。

    如果周宪代表鸿烈宗,风沙又答应下来,对周嘉敏的保护将会提升到百家层面,其实很不划算。

    如果周宪仅是代表自己,风沙需要付出的代价会小上很多,那就很划算了。

    周宪轻声道:“代表我自己,代表郑王妃。”

    风沙思索片刻,点头道:“好,我答应了。”

    周宪展颜道:“现在我能问问风少如何利用嘉敏了吗?”

    风沙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

    “我送给二小姐一份礼物,任何人持之都能轻易改变当今南唐的形势。以此为依仗,二小姐能够轻易成为李泽身边不可或缺的人物,甚至独树一帜。”

    周宪明眸忽闪:“这件礼物,想必跟纪国公有关。”

    风沙轻轻点头:“要不了多久,大小姐就知道礼物是什么了。”

    “风少如此慷慨,嘉敏如何报答?”

    周宪了解自家妹妹,这么大的利益砸到头上,妹妹一定会被砸得头昏脑热眼睛发红,最后越陷越深,连半点尊严都剩不下,任凭人家予取予求。

    风沙郑重道:“大小姐放心,我保证仅限求利南唐朝野,不涉及二小姐自身。”

    周宪立时松了口气。墨修的信誉是点尘不染的,应了就不会有任何瑕疵。

    风沙又道:“二小姐有意加入四灵,不知大小姐怎么看?”

    之前不知道周宪的身份还则罢了,如今知道周宪乃是百家中人,那么周嘉敏进四灵这件事,必须要问过周宪的意见。

    周宪愣了愣,垂目道:“随她心意,风少不可强迫。”

    风沙正色道:“知道了。”

    周宪伸手挽了挽耳畔垂发,重新戴上脸纱,盈盈起身。

    “时候不早,不好打搅风少雅兴,告辞。”

    风沙起身相送,一直看着周宪倩影消失于人群中方才坐下。

    绘声凑来道:“鸭肉和鸭汤都凉了,还吃吗?”

    风沙没有接话,思索少许,吩咐道:“流火,你通知诸位,如果赵夫人已回,全面平波。对了,先去芙闺楼看看他们到了没有,调几个剑侍盯住初云姑娘。”

    风沙要住芙闺楼,自然会安排人手入驻拱卫。

    这次行踪暴露,最有可能泄密的人就是初云。

    周嘉敏说初云是侍卫司的南唐密谍,还信誓旦旦说已经是她的人。

    如今看来,初云本来清晰的面貌又模糊起来。

    风沙和周嘉敏密会这件事,如果传到李泽耳朵里,多少会有些麻烦。

    尤其两人已经约定,以后联系都是通过初云。

    如果此女拥有多方身份,两人每次见面的行踪都将无秘密可言。

    不得不留个心眼。

    ……

第四百四十四章 倒霉的黄莹

    行踪暴露,居然被周宪堵上。

    风沙有意沿河多逛了会儿,就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人找来。

    顺路吃了几分江宁的特色小吃,直到填饱肚子,没再遇上麻烦。

    于是带着绘声和授衣返回芙闺楼,订的还是原先的两座小院。

    一座小院风沙居住,另一座小院由风门的人装作客人进驻。

    两座小院离芙闺楼的侧门很近,所以风沙没走正门走侧门。

    进门没走多远,花园小径上围了一圈人指指点点。

    正好堵住风沙那座小院的院门。

    围观人等既有芙闺楼的仆役、婢女,也有楼里挂牌的姑娘,在那儿窃窃私语。

    人群间隙中,一位妙龄少女直挺挺的跪在小院门口,左一掌右一掌的抽自己耳光,啪啪的脆响中,伴着抽泣和恸哭,偏偏仰着脸不低头。

    高高鼓起的双颊在众人眼前一览无余,斑驳红紫的掌印似已渗血,更混着眼泪鼻涕,完全无法分辨原本的模样。

    从尚且完好的细腻肌肤,及白皙纤长的颈项,仍旧可窥是位相貌不俗的少女。

    窈窕婀娜的身段,质地极其上乘的浅绿裙装,梳着个丫鬟头饰。

    这一身奢华的绫罗和配饰,一般二般的富贵人家的小姐都未必穿得上。

    明显是豪门之中豢养的美婢。

    有刚路过的人不明情况,看不过眼,心疼去扯。

    围观者皆说没用。

    这少女果然不肯起来,哆嗦着含血的唇瓣,哭道:“我就是个贱婢,天底下最下贱的贱婢,全是咎由自取,就是欠抽,求大家不要管我……”

    围观者果然都不再劝,只是仍不肯散开。

    绘声定睛瞧了几眼,向主人附耳道:“瞧她身形,好像有些眼熟。”

    风沙皱眉打量,问道:“像谁啊?没印象。”

    绘声迟疑道:“好像是黄莹。”

    黄莹?风沙凝视几下,缓缓点头。

    绘声娇哼道:“她居然敢打着周家二小姐的旗号叫白绫囚禁主人,活该。”

    风沙脱离白绫的囚禁之后,立刻向周嘉敏发信责问,要讨个交代。

    江州到江城传信来回需要时间,周嘉敏回信解释的时候,风沙已经离开江州,信又晚了几天才送他手上。

    周嘉敏当时给的说法是黄莹瞒着她乱命,并且答应一定给个交代。

    刚才见面的时候,连提都没提这事。

    风沙对此根本不在意,真的假的也不打算深究,所以同样没有提起。

    现在才知人家安排好了,黄莹跪在院外当众抽自己的耳光,自然打给他看的。

    风沙歪歪脑袋,吩咐道:“别堵在门口,把人带进去。”

    绘声应了一声,快步前去拨开围观诸人,扬臂打个手势。

    两个早就守在附近的剑侍钻进人群,把软绵绵的黄莹硬生生的架着拖进院内。

    待围观人等渐渐散去,风沙带着授衣进门。

    梳洗一番,正要睡觉,绘声把黄莹押进来。

    黄莹立时扑到地上,身子直打哆嗦。

    风沙停下钻被窝的动作,奇怪道:“你带她来干什么?”

    绘声呆了呆,缩着脖子怯生生道:“主人让婢子带她进来,不是有话要问吗?”

    风沙哭笑不得:“她堵着路我怎么进……算了,来都来了,就问话吧!”

    绘声重重推了黄莹一把:“老实回话。”

    黄莹颤抖的更厉害了,牙关嘚嘚道“是,是”。

    或许耳光抽太狠,原本清脆的嗓音不但沙哑而且含糊,半天舌头都没捋直。

    绘声心里着急,忙道:“婢子先问过了。她就押在画舫上,主人前脚走,周二小姐后脚就让人进芙闺楼问明主人租下的小院,让她跪在门口抽自己的耳光。”

    周嘉敏做了被质问的准备,奈何没用上,又怕被秋后算账,才有这一出。

    也算黄莹倒霉,风沙跑去逛了好半天街,还和周宪谈了半天。

    黄莹久等不到,只能一直抽个不停。

    风沙噢了一声,问道:“你家小姐怎么处置白绫?”

    黄莹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本以为风沙会追问事情的缘由,早就准备好了说辞,自然全是她的错,与小姐一点关系都没有,实在没想到会先问白绫。

    绘声还记得黄莹当初趾高气扬的恶毒样子,如今见她趴着像条丧家犬,倍感畅快,俯身过去抓起黄莹的头发,骂道:“贱婢,回话。”

    黄莹被迫扬起脸颊,吃痛的叫道:“小姐正在到处捉她,很快就要捉到了。”

    风沙一下子来了兴趣:“她父亲白枫乃是江州堂代堂主,正帮着金陵帮掌控江州,怎么说捉就捉?跟我说说情况。”

    金陵帮为了配合南唐攻打东鸟,意图在江州夺权。

    风沙早就知道这场仗打不起来。那么无论金陵帮多占上风,没有大军支持,江城会仅需一个反扑全能夺回来。

    于是,风沙借着这乱局撺掇江州四灵趁机反压隐谷一头。

    保管让隐谷吃了哑巴亏,还挑不出毛病。

    此事若成,对风沙好处很大,所以十分关心江州的情况。

    “白枫被江城会视作叛徒追杀,金陵帮保护他们父女逃走。到了江宁之后,金陵帮才收到小姐传信,正要拿白绫,不知谁漏了风,他们被人给劫走了。”

    黄莹唇舌受伤,说起话来断断续续,一边说还一边哭泣。

    风沙根本没注意后面的话,听到“白枫已经被赶出了江城会”,心中大喜,看来江州的事成了。

    帮助四灵从隐谷手中硬抠得了一块地盘,这可是实打实的功绩。

    有了这份功绩,风沙在四灵大会上的腰杆会硬挺不少。

    关键这是白捡的便宜,根本没付出什么像样的代价。

    这下赚大发了。

    等等,白枫父女在江宁被人劫走?不会是楚涉干的吧?

    风沙不禁皱紧眉头:“给初云传个信,让周嘉敏立刻停止追捕白枫父女。”

    八成就是楚涉这小子救的人。

    如果白绫被捉住,往他这儿一送,像黄莹一样跪在外面自抽耳光,楚涉的反应可想而知,宫天霜还不得跟他急啊!

    如果白绫没被捉住,在这种人生地不熟,十面皆埋伏的情况下,楚涉迟早求到宫天霜的头上,还是会跑来跟他急。

    mmp~

    ……

第四百四十五章 傻瓜都不会办砸

    授衣得了令,出门联系初云。通过她向周嘉敏传信,立刻停止追捕白枫父女。

    风沙烦恼一阵,目光重新投往黄莹。

    黄莹正趴在地上仰着脑袋,诚惶诚恐的偷瞄风沙脸色,一对上视线赶紧伏低。

    风沙勾勾手指:“过来。”

    黄莹马上手足并用爬过来,战战兢兢的竖耳聆听。

    “我记得你和白绫是手帕交,和楚涉关系也不错是吧?”

    黄莹赶紧点头:“婢子和他们是儿时的玩伴。”

    风沙嗯了一声,问道:“白绫知道你家小姐吗?”

    “知道,婢子和她说过。”

    “所以你以周嘉敏的名义发信,她就把我扣下了。”

    黄莹哭道:“婢子知错了,当时……”

    风沙不关心这个,打断道:“白枫父女知道是周嘉敏拿他们吗?”

    “不知道,小姐都是以另外的身份给金陵帮传密令。”

    金陵帮的高层都是南唐皇室,为了方便和保密,会在帮中设立一些特殊的身份。这些身份就是张画皮,谁套上就是谁,随时套上随时用。

    除了主持金陵帮日常事务的寥寥高层之外,余人只会奉命办事,并不知道下令人究竟是谁,白枫父女更不可能知道。

    “白枫和白绫到底是金陵帮的奸细,还是南唐的密谍?”

    黄莹迟疑支吾,说不上来。

    绘声一把掐住黄莹腰间软肉,使劲扭拧。

    黄莹吃痛哭道:“婢子真不清楚,小姐有办法命令侍卫司辖的密谍,对他们的身份所知不多,他们也仅是奉命办事,并不知道奉谁的命。”

    绘声瞧了瞧主人脸色,立时松手。

    风沙沉吟道:“也就是说你还是可以在白枫父女面前露脸的。”

    黄莹不敢抹泪,低着头道:“是。小姐曾经考虑让婢子出面诱捕他们。”

    周嘉敏本打算见风沙之前把这事办妥,将黄莹和白绫一起交出来,算是给风沙的交代,奈何风沙突然约见,只好先扔出黄莹。

    风沙笑了起来:“诱捕不用,诱见还是可以的。你的幼时玩伴深陷麻烦,难道你不应该帮帮他们吗?”

    黄莹嗫嚅道:“婢子不敢。”

    “我都让周嘉敏放过他们了,你有什么不敢的。把脸上的淤肿尽快消了,早点找到他们,把金陵帮撤销追捕的功劳安在你的头上,懂吗?”

    黄莹本以为这次会受尽折磨而死,闻言不免感到绝处逢生,愣了少许,开始一个劲的叩头,哭道:“婢子一定将功赎罪。”

    “找到他们之后做两件事,一是让楚涉和白绫尽快完婚生子,二是给他们找个地方安家立业。江湖奔波少不了腥风血雨,平淡是真更是福。”

    如果楚涉总是卷在江湖风波里,迟早把宫天霜拖下水,就是要他平平常常做个普通人,那么两人的距离就会越来越远,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黄莹迟疑道:“白绫在江湖上小有名声,为人又倔强好面子,遇上如此变故,怕是安稳不下来,不如废了她的武功。”

    风沙皮笑肉不笑道:“她是你契若金兰的手帕交,你下得去手?”

    黄莹忙道:“婢子也是为她好,如果她死活咽不下气,硬要追查到底,迟早惹上滔天大祸。不如彻底断了她的念想,乖乖在家相夫教子。”

    风沙冷下脸,勾勾手指。

    黄莹打个寒颤,赶紧挺直娇躯,把脸凑上去。

    风沙指尖轻划那肿胀发紫,还带着血丝的脸蛋,触感颇为烫热。

    黄莹只觉脸颊刺痛,心中更是害怕,且是越想越怕,身子抖若筛糠,朦胧泪眼中透出无穷惧色。

    偏不敢躲,甚至连求饶都不敢。

    风沙端详半天,摆弄半天,找了半天,愣是没找到下手的地方。

    绘声和授衣忽然相视一眼,各自皱眉,一齐出手把黄莹硬生生拖开。

    绘声扯起黄莹的裙角往里瞧了一眼,讥笑道:“胆子真小,居然吓尿了。”

    风沙忍不住翻个白眼:“你胆子很大?”

    绘声露出慌张神情,一个劲的摇头。

    风沙视线重新转回黄莹:“明早你就走,按我吩咐的办,办不好或者办过头,你知道后果。”

    黄莹被两女架着,身子软的像个皮口袋,膝盖弯着、足尖垂地,连腿都站不直,只知一个劲的点头。

    风沙钻被窝睡下,睡得朦朦胧胧。

    过了很久,绘声轻手轻脚的进门,从毯下钻出毯上给主人当抱枕。

    风沙连眼皮都没睁,含糊的问道:“怎么那么久。”

    绘声忙道:“重新给她清洗一遍,又上了一道药。婢子让授衣今晚盯着她。”

    风沙失笑道:“还需要授衣亲自盯着?你呀!吃她们姐妹的醋了。”

    绘声把脸蛋埋进主人颈窝,哀求道:“主人~不要赶婢子走好不好。”

    她在外面趾高气昂,其实心里相当自卑。

    几个剑侍副首领各有出路,伏剑成了三小姐,姐姐执掌一方,萧燕居然是契丹公主,连巧妍都掌权管着一摊事,就她事事不成,一直单纯做奴婢的活计。

    自然总觉得大家在私下里议论她、瞧不起她,于是越要摆出主人近侍的架子。

    流火、授衣被伏剑送到主人身边,令绘声深感危机,认定两女是来取代她的。

    风沙轻哼道:“办事不牢靠,处处掉底子。如果不找两个能干的在旁边帮衬你,迟早把我惹火赶人。”

    剑侍首领最主要的责任还是保护风沙的安全,云本真管着风门越来越忙,有些两头顾不上了,就凭胆小如鼠,脑袋又笨的绘声,风沙实在放心不下。

    不得不说,伏剑机会瞅的很准,塞人塞的恰是时候。

    绘声啊了一声,满脸羞窘。

    风沙闷声道:“脑袋笨就不要抢活干,有我心疼你,还怕被人瞧不起吗?”

    绘声心中甜蜜起来,腻声撒娇道:“婢子还是想为主人做点事嘛!”

    风沙想了想:“这批剑侍跟我很久了,一直没有补充,真儿那边倒是培养了一些堪用的,你有空挑些漂亮养眼的,让你手下的剑侍一个带一个,手把手的教。”

    没有比这更简单的活计了,傻瓜都不会办砸。

    ……

第四百四十六章 姐夫和小姨子

    随着风沙再次入驻芙闺楼,江宁的局势陷入一种针对唐皇的冷暴力。

    朝野之间开始大规模的串联,热议储位空悬一事。

    对此,唐皇当然不可能毫不知情,倍感不安偏又无可奈何。

    隐谷单纯以影响力掀起朝野上下对储位未定的不安,引导诸人发现皇位顺利交接,不起任何风雨,才于国有益,最关键于己有利。

    如果横生枝节,朝堂必将发生剧烈动荡,于国无益,最关键于己有伤。

    毕竟谁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够在狂风暴雨之中幸免于难,还不如顺风顺水,至少能够维持现状不变。

    没人会傻到妄议太子人选,仅是热烈关切。

    并不针对李泽,或者别的什么皇子,更是自发而起。

    唐皇想杀鸡儆猴都找不出理由,甚至找不出一只具有代表性的鸡。

    顶多推测纪国公可能会出些事,猜不中到底会出什么事。

    只待适当时刻,一干重臣抛出纪国公出使北周一事,朝野上下将会立时恍悟。

    保证皇位顺利交接的最好办法,当然是皇储仅剩一位,另一位出使他国。

    理由冠冕堂皇,谁也说不出不是。

    本来一片散乱,并无具体目的的群臣将会由此议题瞬间结成利益共同的整体。

    除非唐皇下定决心血洗朝堂,否则点头同意是唯一仅剩的选择。

    本来唐皇还是有办法提前因应的。对付隐谷最好的办法,自然是祭出四灵。

    偏偏隐谷未雨绸缪,早就祭出了风沙,针对四灵做了安排和告诫。

    四灵私下一琢磨,发现搞风搞雨的确获利不多,为此跟隐谷怼上根本得不偿失,又在四灵大会的档口,何必节外生枝?于是来了个高高挂起。

    隐谷全力推动,四灵漠不关心。

    唐皇无处借力,朝堂失去平衡。

    大势所趋的大势正在迅速席卷成型。

    这天深夜,芙闺楼风沙别院。

    明天就是凰台宴会,风沙早早就睡下了,打算养足精神,明天亲自压阵。

    岂知月上中天之时,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风沙手忙脚乱的梳洗打扮,勉强弄得立整些,赶紧下楼会客。

    李玄音并膝跪坐于塌,显得秀美而恬静,裙摆平铺如流波,仪姿优雅满贵韵。

    那张清丽脱俗的容颜毫无表情,那对明净澄澈的妙目射出的神情又特别复杂。

    乌亮生辉的美眸一眨不眨的盯着风沙的脸庞,似乎想要看透这层脸皮下面到底隐藏着多少秘密。

    对李玄音的到访,风沙倍感惊讶且担心,行礼道:“公主深夜造访,必有要事,不妨直言。”

    尽管有周宪和周嘉敏姐妹联手帮衬,李泽还是有很可能铤而走险。

    现在凰台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李玄音居然孤身跑来芙闺楼,出事怎么办?

    李玄音寻上风沙的眼睛,好一会儿才启唇道:“你是我姐夫?”

    这一惊非同小可。

    风沙脸色微变,缓缓入座于对面,不置可否道:“公主何出此言?”

    “母后亲口告诉我的。”

    风沙拧眉不语,思绪剧烈起伏。

    “母后说现在只有你能帮父皇解危厄,要我过来求你。你何德何能?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姐如今人在哪里?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你?”

    李玄音的神情饱含着疑惑,一连串发问,语气大有急躁之意。

    声如银铃回响,急脆不断。

    李玄音自幼就和姐姐分开,她被送去庐山修玄,不知姐姐去了哪里。

    每年节庆回宫的时候,方能与姐姐小聚几日,那时常问姐姐去哪里、干什么,是不是也去山里修玄,回应仅是含笑不语。

    再年长一些,再也没了姐姐的音讯,姐姐再也没有回宫,两人再也没见过面。

    无论李玄音找谁打听,皆一问三不知,问父皇母后还会挨顿骂。时间一长,好像她的姐姐并不存在于现实,仅仅存在于她的记忆之中。

    风沙沉默一阵,轻声道:“公主问的问题,我一个都答不上来。”

    李玄音倏然挺身探手,一把揪住风沙的领子,娇叱道:“我姐在哪里,我现在就要见她。”

    绘声在楼上,流火和授衣在门外,三女听见响动,纷纷冲了进来。

    风沙摆手道:“都出去,不准进来。”

    绘声死死盯着李玄音的手,急道:“主人!她……”

    风沙冷喝道:“闭嘴,滚出去,不准偷看偷听。”

    三女只好退走。

    李玄音悻悻然松开纤手,冷冷问道:“你到底是不是我姐夫?”

    风沙叹气道:“是。”

    李玄音怒道:“你这么好色,住于风月场,身边都是美婢,到底把我姐置于何地?哼!难怪你回江宁也不带着她,方便你胡天胡地,是不是?”

    风沙苦涩的道:“公主说是就是吧!”

    李玄音轻哼一声:“母后让你帮父皇解危厄,你到底帮是不帮?”

    风沙沉默下来,深深凝视那张酷似佳音的娇容,拒绝的话愣是说不出口。

    李玄音脸蛋微红,羞恼道:“你,你盯着我干什么?说话呀!”

    风沙垂目道:“容我考虑一阵好不好。”

    唐皇显然已经窘迫到无子可落,居然把他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一旦答应帮忙唐皇,所有的部署全都打乱。牵一发而动全身,甚至会拖垮不止一个大局,导致本来良好的局面立时倾覆。

    这个头重逾千斤,不是那么好点的。

    李玄音勃然大怒:“还需要考虑?你对得起我姐吗?她的父皇难道不是你的父皇,她的母后难道不是你的母后?”

    风沙叹了口气:“母后有跟你说,父皇遇上什么麻烦吗?”

    “是没说,不过母后说你肯定知道,别想装糊涂。”

    风沙柔声道:“我没想装糊涂,我的确知道。我是想说连父皇都觉得棘手,连母后都不方便直言的麻烦。你觉得我能扛下吗?”

    李玄音呆了呆,旋即拧起秀眉:“难道扛不下就不扛了?难道我姐白嫁你了。到底什么麻烦,你现在告诉我。”

    风沙拿这个任性小姨子毫无办法,苦笑道:“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李玄音立时接口:“一句两句不够,那就十句百句,大不了千句万句,我就坐在这里,等你给我讲个清楚明白。”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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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风之花雨介绍:
人人都喜欢美人,风沙喜欢成就美人。路数邪门的幽诡妖女,圣洁无暇的清丽仙子,冷艳娇娆的江湖帮主,名闻天下的绝色舞姬,掌控一国的冷酷女王……性格迥异的美人一一现身于残酷的乱世,成为当世瞩目的焦点,肩负起不同的使命,推动天下从纷乱走向统一。作为操纵和塑造者,风沙始终处于少有人知的幕后,历史并没有记下他的名字。岁月的灰尘渐渐掩盖至深埋只剩一句:若见花雨,必是兴风。郑重强调:本文很正经*3兴风之花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兴风之花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