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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萧风落木     兴风之花雨txt下载     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七十七章 国公夫人的诱惑

    风沙是踩着饭点回去的。

    在云本真那里稍稍耽搁了一下,回到芙闺楼别院也就稍稍晚了一点。

    没曾想家里不但来了客人,李玄音还先请人家吃上了。

    客人是纪国公的夫人钟仪慧。

    李玄音气恼风沙回来晚了,自顾自夹菜吃,眼角都不撇过来。

    倒是钟仪慧赶紧放下碗筷,恭敬的起身行礼,轻轻唤了声姐夫。

    这位国公夫人年纪不大,比宫天霜还要脸嫩,眉目间总是积郁着几缕散不去愁绪,就像一朵文静的小白花。

    上次见她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副窗台边不胜风雨的幽柔样子。

    绘声和英夕给风沙端上碗筷餐碟。

    风沙入座矮几当中,李玄音在左,钟仪慧在右。

    钟仪慧行礼后一直保持着屈膝福身的姿势,低低的垂首,露出洁白的颈项。

    李玄音向钟仪慧道:“仪慧姐你起来干什么?坐呀!”

    风沙笑道:“玄音说的对,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

    钟仪慧敛着秀眉,轻声细语道:“谢谢姐夫。”

    又稍行礼,方才并膝入座。

    李玄音不悦的横了风沙一眼:“仪慧姐一大早就来了,从早上等到晚上,你现在才回来。”

    风沙赔笑道:“是我回来晚了,下次一定赶早。”

    李玄音轻哼一声:“仪慧姐不能白等你一天,你说怎么赔?”

    风沙给她夹了一筷子菜,答非所问道:“纪国公昨天跟我说,仪慧是宫大家的仰慕者,希望我代为引荐。没想到今天一大早就来了,这般心切,看来不虚。”

    李玄音凝视道:“不光这事,还有她父亲……”

    风沙摆手道:“饭桌上不谈正事。”

    李玄音气鼓鼓的挟着筷子往碗里使劲顿了两下,把风沙给她夹得菜拨到一边。

    钟仪慧小口吃着饭,非但不说话,连菜都很少夹。

    一顿饭默默的吃完,绘声和英夕撤去碗碟,送上清茶。

    李玄音忍不住道:“饭吃完了,可以说正事了吧?”

    风沙放下茶杯:“家里的事,我听你的。至于正事,我说了算。你先出去。”

    李玄音怒道:“仪慧姐又不是外人,怎么不是家里的事?”

    风沙冷下脸:“皇室无家事,家事即国事。”

    钟仪慧忙道:“永嘉你听姐夫话,我和姐夫单独谈谈。”

    李玄音左瞧一眼、右瞧一眼,气冲冲的起身去了,砰地一响,重重的摔上门。

    风沙木无表情,低头喝茶。

    钟仪慧膝行过来,偷偷瞄了风沙一眼,本就娇弱的神态更加娇弱,过了好一会儿才鼓足勇气,大着胆子小声道:“求姐夫看在佳音姐的面上,救救七郎吧!”

    风沙嗯了一声,陷入思索,小口喝着热茶。

    钟仪慧见他半晌不吭声,雪白的脸颊漫起红晕,挪膝移臀更贴近了些,浑圆的膝盖轻轻挨上风沙的腿侧,神情说不出的羞窘。

    虽然她嫁人之前一直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乖乖小姐,多少听过些流传于闺阁的风言风语,知道有些姐妹们有求于人的时候是怎么求人的。

    只是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风沙倏然回神,盯上钟仪慧的膝盖,皱眉道:“你这是几个意思?”

    钟仪慧鼻息急促起来,结巴道:“姐夫,我……”

    风沙冷视的眼神渐渐柔和,叹气道:“兹事体大,总得容我想一下吧?”

    钟仪慧羞愧的无地自容,忙把身子挪开点,细弱虫鸣般道:“仪慧知错了。”

    风沙嗯了一声,再度陷入沉思,许久后抬头道:“尚有条活路。”

    钟仪慧一直拿期冀的眼神盯着他,闻言喜动于色:“姐夫请说。”

    风沙摇头道:“不急,我且问你,纪国公真不想跟郑王争皇位吗?”

    钟仪慧挺直娇躯,重重点头道:“不想。”

    风沙点头道:“好,我再问你,玄音是不是在纪国公府上藏了人?”

    钟仪慧花容色变,犹疑不语。

    风沙笑了起来:“我知道玄音和她的朋友正在追查一件对郑王很不利的事情,纪国公一面庇护这些人,一面又跟我说不想跟郑王争,你让我相信哪头?”

    钟仪慧脸色苍白起来。

    “现在不是我愿不愿意搭救纪国公的问题,是郑王愿不愿意放过他亲弟弟的问题。就算我指条出路,也得纪国公自己愿意走。”

    钟仪慧低下头,神情变幻不定。

    “我知道放弃玄音的朋友会让玄音感到被纪国公背叛,可是不放弃他们,就是在实质上针对郑王。孰轻孰重,你俩得自己掂量。”

    钟仪慧犹豫半晌,十分艰难的启唇道:“怎么放弃才不会背叛玄音?”

    “怎样放弃都是背叛,区别只在于能不能让玄音感受不到背叛,关键在于绝对不能伤害玄音的朋友,顶多对外人弄点什么意外,。”

    这番话是暗示只能动王龟,不能动柳艳和花娘子。

    钟仪慧沉默少许,垂首道:“之后七郎应该做些什么?”

    “公开上书唐皇,自请出使北周。理由冠冕堂皇,陛下纵不悦亦无可奈何,郑王更会乐见其成。”

    风沙当然不会什么都实话实话,点到为止即可。

    钟仪慧眸珠放出光彩,眉目间一直抑郁不散的神情头次鲜活起来。

    “要终止所有针对郑王不利的举动,主动断绝所有争储的可能。那么,郑王没有必要非与自己的亲弟弟为难。”

    钟仪慧竟是眼睁睁的流下泪来。

    李善被唐皇一点点推上风头浪尖,身不由己的被越推越高,拍往岸边巍峨的高崖,这高崖就是李泽。

    已经可以预计,浪花拍上去之后必将撞得粉身碎骨。

    这是一种等死的感觉,令人饱受煎熬,度日如年,偏又无可奈何。

    如今,终于有了解脱的办法,钟仪慧心头积郁的恐惧终得纾解,流着泪没口子的道谢。

    风沙柔声道:“必须要快,不能超过这三两日。至于钟学士,只要纪国公没事,他终究会没事的。”

    凰台宴会上,诸方已经达成共识,发动就在近日。

    李善抢在之前自己提出来,那是自己放弃争储的可能。

    一旦被朝堂公议强行出使,那是不得不放弃争储的可能。

    落在朝野各方及李泽眼里,性质大不一样,李善的结局也将大不一样。

    ……

第四百七十八章 最是无情帝王家

    钟仪慧抹着泪告辞,风沙送到门边。

    不久之后,李玄音匆匆进门,不悦道:“你到底跟仪慧姐说了什么?她不但哭哭啼啼,还对我支支吾吾的,居然什么都不肯说。”

    风沙很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又闭上。

    李善毕竟是佳音的弟弟,与他又无利害冲突,他是愿意出手搭救的。

    偏偏李玄音坚定的站到唐皇一边,完全不明白她的所作所为其实是把李善往死路上推。

    如果继续下去,李玄音就会成为帮助自己父皇杀害自己兄长的刽子手。

    李善想要活命,那就绝不能顺着唐皇的心意与李泽对立,与李玄音切割是必然的事情。

    风沙心疼李玄音的,并不希望让她感到被兄长背叛,哪怕确实遭到背叛。

    所以还能说什么呢?他什么都不能说,怎么说都会伤害到李玄音。

    因为真相本来就是很伤人的,更因为最是无情帝王家。

    好不容易将李玄音哄走,风沙让绘声去找云本真,让风门立刻盯住纪国公府。

    李善安静了整整一个白天。

    第二天傍晚,云本真传回消息。

    纪国公府内出来两架鬼鬼祟祟的马车,先是分头在城内到处乱转一阵,而后于城南一处小客栈的后院汇合。

    两架马车自以为可以甩开跟踪,在弓弩卫看来,这种水平好笑的很。

    令风沙意想不到的是,一架马车上是重伤不起的王龟及柳艳、花娘子。

    另一架马车上的人居然是楚涉和白绫,唯独没见白枫。

    早在潭州的时候,风沙就通过楚涉知道王龟与白绫的父亲白枫乃是故交好友。

    后来江州的时候,风沙又知道白绫认识柳艳,似乎关系还挺好。

    江湖人嘛!东扯扯、西扯扯总能扯上点交情。

    难怪金陵帮撤销追捕令之前,搜遍江宁也找不到楚涉和白绫这两个外地人的下落,原来是跟着柳艳躲到了纪国公府上。

    柳艳等人离开府邸之后,李善自觉撇清了关系。

    第二天大朝,当朝出列,自请出使北周。

    满朝文武大讶,一片寂静之后立时群起响应。

    尽管这支本就蓄势拉满弦的利箭比多数人预想中快了一两天射出去,还是直接命中唐皇的心口。

    唐皇勉强撑了三天。

    期间凡是敢持反对意见的朝臣皆被翻出各种罪状,被人群起弹劾。

    有些倾向唐皇的大臣,哪怕没敢发声,同样被揪出来不少杀鸡儆猴。

    外有江宁府尹聚卫军及江宁、上元两县乡兵不动,内有法眼宗控禁军不发。

    朝上重臣逼宫,朝下群臣串联。

    唐皇虽然贵为皇帝,一时间竟无还击之力。

    多位死忠的重臣落马,受到牵连的大小官员数十。

    短短三天,寒蝉噤声,唐皇几乎成为孤家寡人,皇令不出宫门。

    如果算上钟皇后这个大内奸,皇令很可能连殿门都出不去。

    焉能不败?

    唐皇发觉再不松口的话真要众叛亲离了,以退为进,封李泽为吴王,以尚书令参与政事,并入住东宫。

    隐谷从来不得寸进尺,更不想把唐皇逼得鱼死网破,搞得南唐大乱。

    唐皇一让步,江宁汹涌的波涛马上平静无波,仿佛从没起过浪一样。

    李泽担心夜长梦多,一切典仪从简,先搬进去再说。

    看似突如其来又戛然而止,颇有点虎头蛇尾的感觉,实乃以隐谷为首的各方蓄谋已久,兼得安排周密,一出手便如迅雷一击,端得绝杀。

    同是这几天,李玄音数次偷偷溜出门去,秘密会见柳艳等人。

    风沙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仅是不知她们到底在密谋什么。

    柳艳、花娘子、楚涉和白绫都是江湖高手,单论武功,弓弩卫全被比下去了,根本没办法靠近,更没法偷听。

    幸好黄莹及时传来消息,说是和白绫联系上了。

    不是她找上白绫,是白绫找上了她。

    自从离开纪国公府之后,柳艳等人不得不重新寻找庇护。

    于是选上了他们眼中的大人物,司徒府周二小姐周嘉敏。

    并非全然信任周嘉敏,仅是楚涉、白绫与黄莹见面,寻求一些在地的帮助,从来没向黄莹透露过柳艳等人的存在。

    黄莹几番汇报之后,风沙总算明了大致的情况,不免哭笑不得。

    李玄音等人浑浑噩噩,完全不知道南唐这几天正在变天。

    居然还在调查李泽那本黑账,以及抛售在江宁黑市上的那批物资。

    在周嘉敏的庇护之下去查周嘉敏的销赃,能查到什么才真是见鬼了。

    柳艳等人似乎仍然以为李泽正在千方百计地围追堵截、阻止他们查出实证,更阻止他们把实证交给唐皇。

    一个个紧张兮兮的,行踪更是诡秘的不能再诡秘,免得被势力遮天蔽日的李泽给寻到蛛丝马迹。

    李泽这几天忙得夜不能寐,哪有工夫理会这点无关痛痒的事情。

    现在还在找柳艳的麻烦的人,其实是纪国公李善。

    李善希望在自己正式出使北周之前,把此事彻底消泯于无形,免得李玄音等人再翻点浪花出来,让六哥怀疑他心怀叵测。

    李善也好,钟仪慧也好,其实都是老实人,起码在风沙看来老实的不得了。

    这对小夫妻或许觉得欺骗了李玄音、背叛了李玄音,每每心慈手软舍不得下狠手,更是千方百计的隐藏自身,不希望让李玄音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

    尽管柳艳等人被逼得东躲西藏,王龟那一口气愣是吊着,半根毫毛都没伤到。

    风沙看在眼里、骂在心头,恨不能亲自出面谋划,又实在不愿沾上荤腥。

    就在李泽入住东宫的第二天深夜,初云忽然来了。

    风沙以为周嘉敏要见他,没曾想初云仅是递了封信笺便即离去。

    信笺无封,淡黄淡香,展开后信纸上水痕斑斑,触手仍潮,显然沾水不久。

    上书一行笔锋秀雅却颤抖,并且晕染的小字:

    猫触琉璃盏,子亡佛像前。乞君怜我殷殷泪,断魂夜、断肠人。

    落款:周娥皇。

    周娥皇就是周宪。

    风沙捏着信笺怔怔发呆,原来纸上不是水痕,是泪痕。

    周宪的儿子死了?好像才四岁吧!她送这封信什么意思?

    mmp!这是认为我授意周嘉敏做的!

    周宪先天心衰,哪受得了丧子之痛!

    周嘉敏下手还真特么又快又狠啊!

    李泽住进东宫没过两天,就想取代她姐姐做太子妃了!

    ……

第四百七十九章 四灵少主就是很了不起

    风沙攥紧信笺,心内怒火中烧,眸光剧烈的幽闪一阵,声音寒如凛冬。

    “绘声,传令云本真,叫她立刻拿下周嘉敏。”

    绘声从未见主人发过这么大的火,骇得直打哆嗦,急急忙忙往外跑去,半途腿软绊到门槛,竟是一下子扑倒,又赶紧爬起来继续跑。

    英夕忍不住问道:“风少,出什么事了?”

    风沙倏然转眸:“我下一道钳口令,今晚你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你现在是玄音的奴婢,当然可以不奉我令,但我也可以干掉你。”

    英夕颤抖起来,伏身道:“婢子知道,婢子闭嘴。”

    风沙叫她召流火和授衣进来,向流火附耳道:“立刻去找初云,要她给我带个口信,我要面见周宪,越快越好。”

    流火领命而去。

    风沙抬首望窗外新月,幽芒作闪的冷眸渐渐平复下来。

    不久之后,流火回禀道:“口信已经传给初云,她说一是需得进宫,二是太子殿下这时应该陪在太子妃身边寸步不离。相见很难。她仅能试试。”

    “周宪给我信,就有让我见她的意思,一定会安排妥当,只是她无法确定我敢不敢去见她。”

    深夜入宫出宫显然很不容易,直近凌晨十分,换上一身黑斗篷的初云终于匆匆赶来,行礼道:“太子妃请风少随妾身独自进宫。”

    风沙嗯了一声,转向英夕道:“公主过来叫起,说我有事出去了,可以提初云姑娘,旁的一个字都不许漏。”

    英夕使劲点头。

    风沙随初云出侧门,门外停了一辆黑布笼罩的小马车,有门帘无车窗。

    看着就像个小号的立式棺材。

    初云往风沙手里塞了一块令牌,叮嘱道:“遭遇查问,就亮令牌报侍卫司姓冯。车里有罩袍,上车套上,不要露脸。”

    风沙嗯了一声,握着令牌钻入车内。

    初云拉上罩帽和脸纱,斜坐车架,持鞭赶马。

    这辆马车很小很轻便,车厢内坐一人都略嫌挤,不过速度挺快,也不颠簸。

    过了大约小半个时辰,马车顿停,路遇查问。

    风沙掀帘伸出令牌,粗声粗气的报名姓冯,趁机往外打量一下。

    眼前是一条幽深且长的石砖路,路狭墙高。

    尽管尚未天明,这条路也太阴森了些,仅一眼看不见尽头的幽暗路径,便令人不禁打寒颤。

    这里绝不可能是皇宫的正门。

    放下车帘后继续前行,大约又过了时长不一的四道查验,天色越来越亮。

    掀开车帘之后能够看到的环境反而越来越少。

    因为墙越来越高,路越来越窄,严重制约了视野,加上两侧壁色老旧似干涸的血,以目视之很不舒服,哪怕往墙面多扫几眼都忍不住想要垂目。

    之后再也无查验,待马车停住之时,整个车厢凌空抬高,轿子一样晃悠起来。

    风沙掀开车帘一角,侧前方有一个宦官装束的家伙抬着车厢两侧往前伸出的两条长杆子。

    显然身后也有一名抬轿的宦官。

    这两根杆子不知何时插上的,真就变成了一架轿舆了。

    风沙放下垂帘,不再乱瞧。

    他可不想看到不该看的地方,占了自己老丈人的便宜。

    晃晃悠悠的又过许久,突然荡秋千一样突然一上一下,似乎连过好个高门槛,最后轻而落地,落地无声。

    从头到尾没人说话,风沙端坐不动,少许后几缕复杂好闻的香味透入帘内,似乎乃多重焚香与药香混杂而成。

    显然这顶轿舆直接进到某个寝殿之内,并非停在殿外。

    周宪虚弱的嗓音幽幽柔柔的传进来:“妾身卧病,男女有别,兼之避嫌,风少不会介意隔帘说话吧?”

    嗓音细若游丝,偏还风韵腻人,仍旧很动听。

    风沙叹气道:“当然不会。”

    周宪缓缓道:“信,风少看到了,我就想问问,是你还是她?”

    风沙沉默一阵,忽然笑了起来:“是我。”

    帘外倏然冷寂,周宪似乎连呼吸都没了,过了会儿道:“风少杀我的幼子,还敢进宫来与我对质,真以为周娥皇不敢杀墨修吗?”

    尽管中气微弱,愤恨之意还是钻进耳朵、钻过颅腔,刺得人发根都硬了。

    风沙淡淡道:“你不敢。“

    周宪冷笑起来:“我要把你跟一群猫关在一起,不给食也不给水。我可怜的宣儿是被猫害死的,我保证,你也会被猫害死。”

    先是断续的冷笑,后是断续的哭泣,嗓音尖利偏又有气无力,听着绝对渗人。

    风沙耸肩道:“随便。倒要看你能把我关多久。”

    周宪似乎语塞,突然怒道:“四灵少主很了不起嘛?我说关你就关你,我说关死,就关死……”

    一口气似乎断了,过了好一阵才喘上了,轻微却急促。

    “四灵少主就是很了不起。过了中午我还没出宫,会有人开始找我。到了晚上,会有人跑来询问,过了半夜就是质问,明天这个时候……”

    风沙嘿嘿一笑:“四灵就会开始不择手段,比如每隔一炷香杀掉贵国一位皇室,一直杀到我出去为止。最多明天下午,我就能出宫吃晚饭,你奈我何啊?”

    周宪咬着牙道:“我,我现在就要杀了你。”

    “反正我这个被废的少主活着也没意思,四灵巴不得我快点死又不敢自己杀。如果你肯代为出手,他们会兴高采烈的灭了你的九族和宗门,用来感激你杀我。”

    周宪喘息起来,喘息很快很快变成哭泣,哭泣迅速变成痛哭,偏又气力不济,变成断续的抽泣:“我恨你,我恨你。”

    “我这人有个喜好,就爱看人恨我恨的欲生欲死,偏又拿我无可奈何的样子。好了,我挺喜欢猫的,多找几只陪我玩玩,明天下午我再来跟你道别。”

    周宪开始嘤嘤的哭泣,哭泣中充满着无力且无奈的愤恨。

    她是个理智的女人,以前还颇为自得,今天则无比痛恨自己的理智。

    她现在多么想彻底失去理智,哪怕就一瞬,偏偏做不到。

    “你滚,你滚,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杀了你,为我可怜的宣儿报仇。”

    风沙笑了笑:“那我静候佳音。”

    ……

第四百八十章 寝宫探秘 上

    离开皇宫之后,风沙的脸色阴冷的可怕。

    轿舆又不知何时变成马车,初云不知何时接手抬轿的宦官赶着马车。

    风沙忽然掀帘说道:“不回芙闺楼,花行码头附近把我放下。”

    初云乖巧的应了一声,拨转马头。

    风沙在车上褪去侍卫司的黑斗篷,然而隔了两条街下车,独自在街上晃荡少许,去码头登上风门的货船。

    云本真俏目含煞的坐在椅上,面前有一对青年男女。

    一人单膝跪地,一人并膝跪地。相同处两人皆腰杆笔挺,神情出奇的惶恐。

    笔挺与惶恐形成极其鲜明的对比,也不知云本真动了什么手脚。

    风沙皱着眉头推门而入,见状不禁一愣。

    这对青年男女似乎蒙了,根本无暇注意有人进来。

    云本真立时霜容化冻,猛地跳了起来,叫道:“你们出去。”

    这对男女下意识便听令,居然几个踉跄站不起身,互相搀扶着拜过云本真。

    云本真怒道:“没看见主人吗?先拜我干什么?你们想造反……”

    风沙含笑打断道:“没那么严重,出去吧!”

    青年男女战战兢兢的拜过主人,诚惶诚恐的倒退出门。

    风沙问道:“他们怎么惹你生气了?”

    云本真怯生生道:“就是他们俩盯着周嘉敏,居然跟婢子说跟丢了。”

    风沙微微皱眉:“跟我讲讲?”

    云本真拽着主人到案边,白嫩的指尖在案几的一张城图的西北角圈指挪移道:“这是石头山东山脚的清化寺,她由这里去往石头山,然后在这里失踪。”

    “这是法眼宗的地盘,侍卫司的分部,在这附近跟丢很正常。什么时候?”

    “傍晚时分。绘声来传主人命令的时候,我派人去联系他们,那时已经跟丢差不多半个时辰了,他们居然胆敢瞒着不报告,怀着侥幸在山里傻找。”

    风沙默默盘算下时间。

    周嘉敏差不多是害了周宪的幼子之后,立刻去往法眼大禅师的清凉大道场。

    风沙思索少许,掏出自己的佩徽:“拿着去找东鸟上执事,并且知会何子虚,我要搜山赶耗子。另外,把绘声和流火授衣姐妹叫来,最近几天,我住你这里。”

    云本真顿时喜动于色,捧着佩徽使劲点头,赶紧拜辞了主人,一溜烟的跑了。

    结果还没盏茶,云本真又滴溜溜跑了回来:“已经找到周嘉敏了,她已经随李泽的车驾回东宫。”

    风沙愣了愣,问道:“你怎么知道她在李泽的车驾里?”

    云本真笑道:“那两个蠢货跟丢之后,我派人在左近的山头高点蹲守,远远看着周嘉敏上了李泽的车架。”

    风沙眸光幽闪,冷哼不语。

    云本真见主人发火,赶紧取来一杯苦茶递上。

    风沙抿了一口茶,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冷冷道:“马玉颜给的人手到了,你就敢这样祸祸了,还派人驻山里盯梢?这些人总要先磨砺一道才能撒出去。”

    云本真忙道:“那些人可以负责船上和码头的一般防卫,所以婢子现在腾出了好多人手。再说,多出这么多人,船上也装不下。”

    “买条稍大点的船,把那批闽人男女放过去,抽调精干进行训练和管教。”

    云本真使劲点头。

    “东鸟上执事那里叫绘声去,调一批白虎卫进城有备无患。你伺机把周嘉敏抓来,先在你手上呆满三天,人不死就行,之后我再来问话。”

    一想到周嘉敏迟早会落到云本真的手里,风沙心头的火气总算稍稍平息些。

    云本真则立时兴奋起来,不但鼻息粗了,脸蛋也跟着红润起来,俏目更是射出异样的光彩。仿佛看到周嘉敏已经落在她的手上,正在生不如死。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绘声带着流火和授衣赶了过来。

    拜过主人之后,绘声道:“初云又带来口信,周宪还要见主人,好像很急,居然使用宫内的信鸽传讯。”

    风沙沉默下来,叹气道:“就知道瞒不了她多久,没想到这么快。丧子还能保持理智,周宪这女人不简单。初云在哪?”

    “初云说在刚才您下车的地方等候。”

    风沙嗯了一声,出舱下船上岸。

    熟悉的小马车果然停在那个偏僻的巷口,初云站在车厢后面。

    风沙登车之后换上黑斗篷遮上脸纱。

    像乘车乘轿走城门一样又进到皇宫里,最后轿舆几起几伏,轻落于地。

    风沙轻咳一声,隔着车帘问道:“太子妃再度找我,不知又有何事?”

    少许寂静之后,周宪轻轻道:“妾身想请风少看戏。”

    “是看戏就好,我喜欢看戏,不喜欢演戏。”

    周宪柔声道:“风沙您可以出来了。”

    风沙迟疑道:“这个,方便吗?”

    话音刚落,周宪掀开车帘。

    入目便是扑面之美,瞬间令风沙屏息。

    这么近的距离,似乎鼻息喷在这张艳而不冶的娇容上便是一种莫大的亵渎。

    风沙见过周宪两次,皆有纱覆面,未见真容。

    如今一见,当真惋惜为何不能早见一些。

    宫青秀也好、宫青雅也好,都是那种雪山冰山般素净空灵之美。

    易夕若的容颜与两女同一个层次,气质就没有那么干净纯粹了。

    周宪不一样,从骨子里透着迫人的艳,令人身处明媚春光之中。

    尤其眉目隐媚。

    不是媚的惊涛骇浪,不是媚的平静无波。

    是春风吹心池微澜起皱的媚,是心波荡漾醉酒微醺的媚。

    哪怕俏脸苍白,哪怕美眸暗弱,容颜这抹艳、眉目这抹媚,依旧令人发怔。

    一身烟轻丽服,就像披了一层淡薄的彩烟,**的光泽如同被云层遮住的太阳,朦胧的彩云之中透出细腻柔和的象牙白。

    周宪已经转过身,吃力的挪步去边墙。

    风沙跟上步伐,目光随之转去,顿时一凝。

    那里有一面已经扯开的垂帐,墙上一方设计极其精巧的窥孔,装饰成落地水晶镜,工艺绝不再四灵之下。

    明显用了折光原理,这边可以看到、听到那边,那边听不到、也看不到这边。

    只要懂其机关,又能反转互换。

    周宪伸手扒动机关。

    风沙目光投上水晶镜,便是发呆。

    水晶镜映出墙边有张榻,榻上两个人,居然是李泽和周嘉敏。

    风沙远瞧周嘉敏,扭回头再看周宪,忍不住道:“你真是她姐姐?亲姐姐?”

    周嘉敏绝对算得上美女,但与周宪相比,至少逊色两筹。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周宪淡淡道:“东宫窥孔,王府也有,李泽不知道机关,我知道。他俩在一起的场景,我看过很多次。有一天想明白了,我太孱弱太文静,她又健康又热情。”

    风沙认识的变态不少,突然发现又认识一个新的。

    周宪寻上风沙的眼睛,暗弱的眸子忽然亮了些许。

    “您怕我受不了嘉敏杀我宣儿的打击,替她一肩扛下;故意激起我的愤怒,让我有活下去的勇气。风少,我谢谢您。可惜您一番好心,掩不过嘉敏那张嘴。”

    ……

第四百八十一章 寝宫探秘 中

    周宪一番话令风沙恍然。

    周嘉敏走了嘴,周宪透过窥孔知道了真相。

    风沙一转念,冷下脸道:“莫非李泽也知道?甚至参与了?”

    都说虎毒不食子,哪怕皇室亲情薄凉,能够杀害自己幼子的人物,也实在太狠了些。李泽懦弱的很,恐怕做不出来。

    周宪神情不明的道:“他不知道。窥孔那边也是一面水晶镜,嘉敏照镜子的时候很得意的自言自语,并不知道我正看着她的眼睛、听着她的声音。”

    一番话说得阴气森森,风沙不禁打个寒颤,岔话道:“我想知道,贵子是在哪里遇害的。”

    “清化寺附近一所别院。妾身身体一直不好,将宣儿置于别院保育,正因为要搬进东宫,难免有些混乱,终予人可乘之机。”

    风沙思索道:“这就对了。我查过,傍晚时分,周嘉敏由清化寺附近去往石头山清凉大道场,与李泽汇合之后,同回东宫。这么说,李泽尚不知道孩子遇害?”

    周宪一直凝注着水晶镜,微不可查的点点头:“琉璃盏上抹了猫儿喜欢的腥味,宣儿每天同一时候都会去那儿玩耍,这是个提前布置好的陷阱,。”

    风沙嗯了一声:“尽管她不在场,亦可杀人。看来你暂时封锁了消息。”

    周宪充耳不闻,自顾自道:“宣儿遇害的时候,她正跟六郎在一起,或许正缠绵着想要自己的孩子。”

    风沙顿时不吭声了。

    周宪忽然扭来俏脸,笑容说不出的妩媚:“我要给李泽戴绿帽子,我要做天底下最下贱的婊子,你来帮帮我好不好?”

    风沙听得一愣一愣的,做梦也想不到如此污言秽语竟然会出自这样一位高贵美丽的太子妃之口。

    周宪娇躯跟着转来,柔声细语道:“我身体不好,现在更加虚弱,一旦剧动,注定心裂。我会在临死前把窥孔的机关转过去,让他亲眼看见我那时的模样。”

    风沙一脑门子黑线,这女人显然恨疯了。

    周宪那对柔胰下溯提扯,将裙后摆盘往腰间:“我就趴在镜子上,好不好?”

    风沙吓得退开一步。

    周宪笑靥如花道:“怕什么?你是四灵少主,就算李泽眼睁睁看着你玩死他的太子妃,我敢说他也没胆子把你怎样。”

    风沙皱起眉头,双手箍住周宪的脑袋,掐住两侧太阳穴,左右两根拇指同时往那对美目上不轻不重的按了一下。

    周宪下意识的闭眼,娇躯一阵摇晃,忽然垂首喘了几口气,扶着墙靠着水晶镜背坐下来,双手抱膝,怔怔发呆。

    风沙稍稍拉开点距离,跟着单膝点地,与她对面蹲坐。

    周宪眼眶渐渐泛红,颤声道:“对不起,妾身失态了,风少您不要往心里去。”

    风沙摇头道:“没事,一时气迷心窍而已。”

    周宪羞窘的扯着裙角以覆赤足,垂着眼皮,不敢去瞧风沙。

    风沙轻咳一声:“我在周嘉敏身上拥有重大的利益,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从利益上讲,我不能杀她。作为一个人,我又想杀她想的要命。”

    周宪暗弱的眸光轻闪,凝视道:“风少支持嘉敏,是想致外戚干政的局面吗?”

    风沙犹豫少许,点头道:“李泽不算个人物,你才是最大的阻碍。我的确希望未来某一天,周嘉敏取而代之。毕竟你天生心衰,哪怕不用斗,也撑不了太久。”

    周宪用心的听着,轻轻的颌首:“风少谋虑深远。这样不会立刻得罪各方,引起警惕和反击,能够自然而然的插手大唐的朝局。此奇货可居,真是个好办法。”

    “我没想到周嘉敏毒如蛇蝎,竟然谋杀甥子,戕害幼童,简直禽兽不如。你想报仇的话,我可以放弃她,把她交给你处置。”

    风沙上次来时在周宪面前一番作态,看似硬保周嘉敏,气死周宪。

    其实恰恰相反,乃是意欲卖好周宪,放弃周嘉敏。

    假的成不了真,何况周嘉敏这事做的实在太糙。

    若非她是周宪的妹妹,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

    尤其确定初云是周宪的人之后,周宪查透周嘉敏是迟早的事。

    风沙可以很轻易的撇开自己。

    那么当时周宪有多恨他,之后就会有多感激。

    当然,也是相信周宪足够聪明。

    换做别人,风沙不会兵行险着,免得弄假成真。

    周宪再次笑了起来,笑容不但明媚而且甜美:“不,妾身愿意放过她,甚至愿意助她成为太子妃,成为皇后。”

    风沙心道莫非又开始气迷心窍了?

    周宪扬起俏脸,笑意盈盈:“妾身的身体不好,心脉太弱,这次又受重创,恐怕活不了多久了,不如在余下的日子里全力帮助她,也是帮助您。”

    风沙呆呆的盯着周宪发愣,双手又抬了起来,准备去掐太阳穴。

    周宪俏脸绯红,嗔道:“风少。”

    风沙停下动作,歪着脑袋打量。

    周宪解释道:“这样的话,太子妃,乃至皇后仍旧在周家,在鸿烈宗。还能与墨修结下一份情谊,利远大于弊。”

    风沙嗯了一声,心道这女人是否理智过头了,居然能够放弃仇恨盘算得失。

    周宪道:“风少似乎不太信。”

    风沙又嗯了一声。

    周宪淡淡道:“闽王后妃都在宫里,一个个受尽屈辱。尤其王妃,生不如死。”

    风沙隐约有所会悟,不由心冒凉气,结巴道:“你什么意思?”

    “自古红颜多祸水,外戚为祸必乱国。如果有一天李泽成为亡国之君,那么她就是亡国之后。”

    风沙盯着周宪发愣。周宪明显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周嘉敏的下场肯定比闽王妃还要凄惨。

    周宪嫣然道:“天下大势,分合有序,各国竞逐,宛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若是国强,算姐姐心疼妹妹,若是国灭,算我为宣儿报仇了。”

    一边是杀子之仇,一边是疼爱的妹妹,的确难得做下决定,干脆交给老天爷。

    风沙认为,恐怕还是仇恨多些。

    李泽确实有亡国之君的一切昏德,如果有位聪慧能干的皇后全力帮扶,至少不会乱政。如果皇后是位红颜祸水,那么亡国可期。

    周嘉敏显然是祸水。

    ……

第四百八十二章 寝宫探秘 下

    周宪说了这会儿话,有些气短,拂着心口,低头喘息一直,勉强抬起头问道:“他们又在做什么?怎么突然没声了。”

    周宪一直背靠着水晶镜席地而坐,所以看不见,恐怕也是故意不想看。

    风沙瞧了一眼,敛目道:“佛曰不可说。”

    周宪美眸发怔,双臂抱着双膝,渐渐脸埋膝间,嘤嘤的哭泣。

    风沙从身上摸出了绢帕,默默的递着。

    过了好一会儿,周宪接过绢帕,低头擦拭几下,轻声道:“谢谢。”

    风沙岔话道:“你愿意帮我,是代表自己,还是代表鸿烈宗?”

    周宪敛容道:“鸿烈宗。我会跟父亲说清讲明,鄙宗将会与墨修守望相助。”

    风沙正色道:“无论南唐能否渡过此次乱世兴衰,我将与鸿烈宗风雨同舟。”

    掌握一位“皇后”,风沙就能通过“外戚”掌权。

    历朝历代都有外戚干政,甚至篡位。

    比如王莽篡汉,杨坚篡周,武则天篡唐,经营得当就能够一手遮天。

    所以周宪才说风沙奇货可居。

    通过周嘉敏可以绕开朝野间那些扯不清的盘根错节,不会立刻激得许多在位者、掌权者的剧烈反击,至少也能撬得完全属于自己的一块饼。

    总之,周宪愿意帮妹妹成为太子妃,成为皇后,其实是帮风沙大忙。

    最大的阻力变成了最大的助力。

    周宪含笑点头,可惜秀眸黯然,不复神采。

    风沙又道:“如今李泽实际上执掌半壁皇权,我希望尽快改善闽王室的待遇,并封闽王为王。”

    有些事他不好明讲,但这个时机确实太合适了。

    皇权刚经移位,李泽幼子惨死,现在没人有工夫去关注一个亡国之君的情况。

    这件事混在一众更麻烦、更棘手的事情里面,那就不叫个事了,能够很轻易的趁着混乱暗度陈仓。

    周宪聪明绝顶,立刻会悟风沙的用心,思索少许,摇头道:“封王动静还是太大,父皇早有意封闽王为羽林大将军。不如现在实行,这样动静和反对会小多。”

    风沙眼睛一亮,赞同道:“不错,还是太子妃想得周道,待李泽正式继位,羽林大将军再行封王,那就顺理成章,反对更小了。”

    “风少叫我娥皇好了……”

    水晶镜后突来一阵声响动静,周宪的话语略顿,垂首道:“叫我宪儿也行。”

    风沙柔声道:“娥皇姑娘似乎有些疲倦了,时候也不太早了,我该告辞了。”

    周宪似乎在听又似乎没听,沉默一阵,启唇道:“风少您进出的时候,其实会路过关押闽王后妃的地方,属东宫辖管。”

    风沙有些莫名其妙,转瞬又恍悟:“属于东宫,那不是在太子妃,咳,在娥皇姑娘你的掌理之下吗?”

    皇后乃是众妃之主,统御六宫,在后宫的地位如同天子。

    东宫就是缩小的皇宫,官员配置完全似同朝廷的制度,太子的后宫配置也似同于皇帝的后宫制度。

    简而言之,太子妃在东宫的地位似同皇后,权柄极大,如同太子。

    周宪轻轻点头:“您出去的时候可以带走一位,如果常来常往,不等闽王封王,全都能带出去了。”

    马政封为羽林大将军还是很难解救后妃,除非封王,那就需得很久了。

    风沙觉得周宪话里有话,迟疑道:“不知要来多少趟?”

    周宪掰着指头算道:“现有王妃一位,后妃三四,女儿七八,侄女十数,宫娥不计。原先闽王后妃众女起码半百,因为种种原因死掉了。”

    风沙叹了口气:“今天我就要带走闽王妃,往后我尽量每天来一趟。”

    周宪嫣然道:“我安排好时间,通过初云给您传信。独处不易,您可要随传随到,哪怕深更半夜。”

    风沙突然有种当面首的感觉,忍不住道:“娥皇姑娘你这是……”

    周宪打断道:“我本就活不过三十,如今寿数恐怕撑不过三载,人生最后的时光,我希望有一点点完全属于我自己,跟喜欢的人在一起。”

    风沙闭上嘴。

    周宪又道:“我知道风少深爱佳音公主,不会让你为难的。何况我的心脉再也支撑不住男女欢愉,就是想找个人娱乐聊天。”

    风沙满脸苦笑。

    “我善歌舞,可惜气虚,幸好还善琵琶,可以弹给你听。我通晓史书,深谙音律,博彩弈棋无一不精,只要你喜欢的,我都会,不会的也能很快学会。”

    说这番话的时候,周宪唇角含笑,眼彩飞光,垂发如瀑,媚颜风香,说不出的娇艳,尤其充满迷人的自信和骄傲。

    风沙心下惋惜,姝女奇才,可怜薄命,柔声道:“我喜欢喝苦茶吃甜点,希望下次来时能够品尝到娥皇的手艺。”

    周宪浅浅一笑,背靠着镜面撑起身子,头也不回的摸索上机关,轻轻扣动。

    镜面重新成镜,映出她孱弱却姣好的体态,更有轻如彩烟的薄裙。

    风沙起身贴向周宪身前,伸手过她耳畔,扯动后方的垂绳,垂帘倏然合拢。

    噗地一响,既挡住了水晶镜,又似乎完全隔断了另一个空间。

    周宪垂首吁喘几下,娇躯如同风中莲花般颤抖,额头与风沙的胸口微碰既分,低声道:“今天要不是遇上你,恐怕我真会自暴自弃,不知会做出什么傻事呢!”

    “所以你要好好感谢我,我等着尝你的手艺呢!”

    “论调茶制点,嘉敏远胜于我,你可以去尝尝她的手艺。”

    风沙摇头道:“虽然我没少杀人,还是喜欢干净。”

    周宪扬起俏脸,按着自己的心口,凝视道:“这里有一块最干净的地方,除了我自己没再有任何人曾经涉足,我决定与你分享,希望你不要伤害我。”

    风沙郑重点头,难免唏嘘。周宪明显彻底失去了心灵的寄托,所以非要找个寄托,也亏得碰上他,如果这个时候遇人不淑,那才叫一个生不如死。

    周宪高兴起来:“我相信你。你先进轿吧!我会吩咐好的,先把你送进拾翠苑,你可以把闽王妃带走。不过,你要有所准备,里面的情况,嗯,不宜久观。”

    ……

第四百八十三章 众香苑百兽园

    南唐皇宫这座拾翠苑一共有大小宫殿七八座,当真关着不少人。

    不光关着闽王室的女人,也有类似身份的女人,人数足有数百之众。

    南唐没少南征北战,灭国所在多矣,否则也不可能成为当世三大国之一。

    云虚曾经被“误进”过。

    她可是个铁石心肠的女人,进来转转居然吓得不轻。

    可见情况定是不忍卒睹。

    周宪又做了提醒,风沙自然更加提着小心。

    进去之后,吓是没吓到,更多是震惊。

    比如最显眼的花苑道口竖有一具女尸,明显是活活坐死的,用来杀鸡儆猴。

    不是坐凳子,是坐桩子,手臂粗、竖着坐那种。

    为了让人死的慢而痛苦,长桩的尖头削成了钝头,更是上细下粗。

    遗骸双足还绑着垂物,不是沙袋,是另外两具女尸,看装束该是宫女。

    不知是不是杆上女尸的婢女,也不知是活着拴上去,还是死后拴上去。

    一路上类似的女尸不少,死状各异,死法奇惨,牲畜都不会死的这么惨。

    还活着的女人皆是猪羊牛马犬之状,没有半点羞耻感。

    总之,种种情形着实不好尽数描述。

    难怪云虚不过看了一趟,回想时脸都骇白了。

    作为一个男人,风沙不会感同身受。对云虚来说,这里的女人与她身份相仿,难免物伤其类,很容易带入自己。

    风沙不禁联想到东宫的那面窥镜,周宪说王府也有。

    这就更加引人联想了。

    什么人“会”以及“能”在东宫和王府设窥镜机关,还对着寝殿,对着床呢?

    南唐开国至今,仅有两位皇帝,开国皇帝曾是个流浪孤儿。

    要么是这位开国皇帝,要么是他那位老丈人。

    要么有一个变态,要么两个都是。

    不管怎样,闽王妃是可以带走了。

    闽王妃有座单独的宫殿,也有一群宫婢侍奉,应该就是原先闽王宫的奴婢。

    抛开人变成“兽”这一点,似乎与王妃的寝宫没什么区别。

    风沙当然不会在这说什么,让闽王妃卸了浑身的零碎,洗了澡换了身衣服。

    这里的衣装还是挺华丽的,质地也相当不错。

    有些样式很奇怪,也有些勉强还算正常。

    风沙挑了半天,挑了两件相对素净的宫装,让闽王妃叠穿两层。

    起码不会一不小心露出点什么。

    两人一起挤到一个人坐都嫌挤的车厢里。

    这位闽王妃非常非常主动。

    好在也非常非常听话,风沙随口一句话,她就变得非常非常乖巧了。

    半卧似犬,狐姿媚态,一副任君随意采撷的模样。

    闽王马政是马玉颜的哥哥,他这位王妃与马玉颜的年纪差不多大。

    未必比马玉颜更漂亮,不过肌肤别具特色,出奇的白嫩滑腻,触感更是出奇的充满弹性和热力,仅是挨着贴着就能让人心潮狂涌。

    出了皇宫之后,初云接手赶车。

    风沙早早叫了停车,让初云快去寻来辆大马车。

    初云那对美瞳扫过下车换乘的闽王妃,居然连焦都没聚,就像看着空气一样。

    身为南唐密谍,还能够进出皇宫,恐怕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事,也见过被消失的同僚。不该问的绝对不会问,不该看的保证看不见。

    初云很快换来一辆宽敞的大马车,里面说话也不虞被外面人听见。

    闽王妃很自觉的趴到地板上,就像她刚才趴到风沙腿上一样,仰着俏脸,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风沙,不放过每一个最细微的动作,以便她随时做出相应的配合。

    这种女人风沙见过,那就是殉奴出身的云本真。

    看来不仅是南唐一家这样。

    恐怕各国都有类似的地方,用来彻底摧毁曾经敌人的意志,从精神和**两个层面一起凌辱其骄傲、击溃其自尊,永世不得翻身。

    “你姓什么叫什么,我问的是闽国的身份,不要告诉我一些杂七杂八的。”

    闽王妃微怔,忍不住低下头,难以启齿的道:“贱奴张氏,贱名月华。”

    风沙嗯了一声:“我是贵国玉颜公主的至交好友,受公主之托为贵王室转寰,现在带你去见玉颜公主,届时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问她。”

    张月华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仅是目光呆滞的盯一处不动弹,过了会儿突然恐惧起来,畏畏缩缩的缩到角落,花容失色的使劲摇头:“不,不……”

    风沙不禁叹了口气,这不是近乡情怯,这是无颜面对。

    从高高在上的王妃变得连畜牲不如,处于习以为常的环境还好说,一旦重新面对熟人,乃至亲朋好友,早就被彻底碾碎的廉耻难免重新黏起。

    风沙有云本真的例子,当然知道怎么应对,冷下脸道:“闭嘴。你配说不吗?”

    张月华立刻温驯起来,急忙爬了回来,重新挨着卧下,脸蛋更往风沙的小腿上讨好的蹭了几蹭,呼吸竟然平静下来。

    显然早已适应低贱,反倒无法适应被人尊重。

    风沙想了想,把身上的黑斗篷脱下。

    张月华赶紧挺起娇躯凑上来帮着脱,顺手去解风沙的腰带。

    显然认为风沙之所以要脱衣服,是突然来了兴致。

    风沙把张月华的手拽开,让她披上黑斗篷。

    张月华穿完之后立刻转身趴下,双手把斗篷后摆往腰肢上卷撩。

    显然认为风沙之所以要她换装束,是别有种情趣。

    风沙哭笑不得,让张月华乖乖坐好,带上头罩、扯上面纱。

    心道如果让心高气傲的周嘉敏变成闽王妃这副样子,可不就是生不如死吗?

    或许在周宪看来,这远比一刀杀了周嘉敏更令她解恨。

    皇宫距离晓风号停泊的城西下水门的码头相当远,要穿过大半座城,至少要过三座桥。

    风沙琢磨着得让马玉颜安排条船常泊于离皇宫最近的码头,往后再从皇宫接人出来,直接放上船顺着内河送回去,不用他亲自跑这么远。

    中午前出得皇宫宫,过了午饭的点方才赶回晓风号。

    风沙直接将张月华领到马玉颜的书房外,把人重重地推进门去,顺手关上门,让附近的侍卫全部退下。

    ……

第四百八十四章 鸠占鹊巢

    马玉颜也曾遭受类似的情况,虽然不堪回首,怎么也比张月华强多了,能够了解类似的心境,知道怎么面对、怎么说话。

    两女在书房内呆了许久,期间隐约有断续哭泣声传出来。

    房内安静了一阵,马玉颜轻轻打开房门,红着眼眶低声道:“风少,请进。”

    张月华并不在,显然去了内室。

    马玉颜牵起风沙的手,服侍他坐入椅内,于身侧矮身于地,略带点哭腔道:“风少,玉颜谢谢您。”

    风沙含笑道:“你为我劳心劳力付出良多,要谢也是我谢你。”

    云虚是头卧榻之侧的母虎,易夕若是只喂不熟的母猫,马玉颜不一样,那是真心感激,也是真心效忠。

    尽管曾经在闽国遗臣的撺掇下动过一些小心思,然而没等风沙出手,马玉颜自己就定下了不定的心,从歪路走回正道。

    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

    风沙对马玉颜的事情一向记挂在心,但凡寻到点机会,一定会为闽国出把子力,从江城到江宁,没有例外。

    今次见周宪也一样,风沙顺嘴就把闽王室的事扯出来谈,这才晓得闽国后妃居然落在周宪手里,赵月华也才会被救出来。

    马玉颜微微摇头,叹了口气道:“都是报应啊!其时七哥继位,把八哥的儿子全部召来杀掉,八哥起兵攻伐,数年之后又杀七哥于长乐府称王。”

    闽国也是兄终弟及那一套,自打建国起,没有哪一天不是在内斗。

    短短三十余年,居然从长子、二子相争竟至七子、八子相争,可见有多乱套。

    近十年时间,风沙一直被囚于辰流,对闽国的情况仅知道点零散的大概。

    好在还知道马玉颜的八哥就是现今的闽王马政。

    “您知道那八哥入主长乐府之后做了什么吗?”

    风沙摇头。

    马玉颜惨然道:“他同样对七哥的儿子杀戮无遗,并将七哥的妃嫔女眷全部强掳入宫,无视亲情血脉,罔顾长幼人伦,肆意凌虐侮辱,五十余人无一存活。”

    风沙叹道:“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女,妻女为人所淫。”

    马玉颜抹了抹泪,低声道:“玉颜想另行安置王嫂,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张月华现在这样子当真见不得人,总需得适应一下。如果习惯性的露出女奴样,那真就无颜见人了,最起码表面的架子要撑起来。

    风沙沉吟道:“地方要大点,如今人在太子妃手里,我与她达成协议,许我每次进宫带出一位。”

    马玉颜呆了呆,喜道:“真的吗?”

    风沙含笑点头:“你与王妃商量一下,排好名单,我一个个来。早一天出来,也能少受点罪。”

    马玉颜眼眶再度泛红:“玉颜欠您实在太多,不知多少辈子才能还完。”

    风沙柔声道:“这辈子就可以还完,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还。”

    施恩太多反易成仇,他是绝对不会让人没法报恩的。

    马玉颜挺直娇躯,郑重道:“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风沙不置可否道:“听我慢慢说。近期唐皇可能封令兄为羽林大将军,李泽继位之后,或可封王。你设法与令兄接触一下,叮嘱一番。当然,不准得意忘形。”

    马玉颜轻轻点头,她已经有了准备,也做了不少安排。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风沙缓缓道:“待一切成功之后,我希望你能在实际上取令兄而代之,穷尽一切手段收拾闽地民心,不是为你王兄,是为我。”

    这叫做鸠占鹊巢。

    如果马玉颜愿意借助闽王之名实施,风沙就有了一块辰流之外的根基之地。

    毕竟马政再怎么封王也不可能回到闽地了,所有的一切都必须通过马玉颜。

    也只有马玉颜有此威望,有此能力,以及自由之身。

    虽然闽地乱点,以致弄起来慢点,甚至仅能占下一点地方,但是完全属于他。

    无需跟隐谷妥协,不用跟四灵分权,顶多与在地的势力扯点闲皮,掣肘不知道小上多少。至少能够据地称霸,至不济也可以来个待价而沽。

    总之大赚特赚。

    马玉颜沉默半晌,柔声道:“闽王室为万民所奉养,理当庇护万民。王兄无能已致国亡,如果还能保得性命,留得最后一点尊严,玉颜不欠他什么。”

    风沙预感到马玉颜话里的意思,心里不禁欢喜起来。

    “闽王室亏欠万千臣民,马玉颜身为闽国公主,理当报还,但已与王兄无关。您可以在任何时候对玉颜予取予求,玉颜心甘情愿为您做任何事。”

    风沙高兴的扶马玉颜起身,正色道:“我为你前后奔走,你为我付出忠心,二人同心,其利断金。”

    马玉颜微笑道:“兼相爱,交相利嘛!”

    风沙愣了愣。

    马玉颜嫣然道:“您是我的主上,又是我的恩人,我当然要拜读墨家著作。”

    风沙笑了起来:“有空我给你讲讲墨经,世人皆视墨经为无用之学,尤其儒家斥之为奇技淫巧,其实鼠目寸光,不知其中蕴含真正的大道。”

    马玉颜睁大俏目,敛神聆听,能听墨修讲道,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缘。

    “易经说变,变化的变。墨经说辩,辩证的辩。易经讲的是天道的规律和规则,墨经讲的是思想的规律和规则。此外还有物之理,术之算……”

    风沙兴致盎然,正讲到一半,被敲门声打断。

    马玉颜的侍卫进门禀报道:“永嘉公主派人来询问风少去向。”

    风沙心中咯噔一下,昨晚匆匆出门,一夜未归,李玄音怕是要发火了。

    李玄音怎么找来晓风号的?

    对了,英夕三个奴婢知道。恐怕不止找来晓风号,很多地方都找了。

    马玉颜神情略微黯然,似乎有些失落,旋即打起精神,笑道:“永嘉公主相召,想必有事,玉颜就不留风少吃晚饭了。”

    风沙有些狼狈的嗯了一声,匆匆离开。

    急急赶回芙闺楼别院,进门刚挤出个笑容,便是一愣。

    萧燕拿着毒牙剔骨刀剔着不知什么骨,李玄音阴着脸坐对面。

    ……

第四百八十五章 可怜可悲

    李玄音与萧燕相对而坐,氛围有些古怪。

    风沙脑筋一向动得很快,偏偏突然转不起来。

    其实风沙并不喜欢李玄音,奈何她与姐姐太相似了。

    两女的容颜总在脑海中合二为一,令风沙对李玄音有种别样的感情。

    萧燕一下子跳了起来,欢喜的扑上来。

    “你总算回来了……”

    “你答应和我约会的……”

    “我等你一下午了……”

    萧燕亲昵的抱住风沙的胳臂,竟是话语连珠,更示威似的盯向李玄音,动作很蛮,语声难得娇憨。

    她和李玄音乃是同乘一条船来的江宁的。

    那时李玄音改扮了容貌,还一直带着面纱,萧燕见面不相识。

    凰台宴会上,萧燕当众出席,妆容精致又一身华装,看着模样大变。

    李玄音更难以把契丹的燕国公主往风沙身边的奴婢联想。

    直到萧燕今日来访,李玄音才将两种身份联系起来,自然满心疑惑。

    当初船上的时候,风沙和这女人可是一直住同一舱房,日夜不避的。

    显然没少苟且。

    如今两人竟是如此亲热,李玄音心中又恨又恼,至于为什么恼怒,她自己也想不清楚,或许是为姐姐鸣不平。

    没错,就是为姐姐鸣不平。

    李玄音的视线盯上两人亲密紧贴处,秀美的脸庞似能刮下一层寒霜,黑宝石般剔透的眸珠也好似被冰冻过一般,仿佛能看到无形的寒气丝丝缕缕的逸散。

    “这个,这个……”

    风沙张口结舌,想要甩脱萧燕的怀抱,他那点力气自然休想拗过萧燕。

    萧燕抱着风沙的胳臂顺势摇晃,反而更充满撒娇的意味。

    李玄音收敛神情,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招呼道:“终于回来了。要约会也要先吃饭,是不是?。”

    风沙脑袋胡乱点了点。

    “过来,坐过来,把位置留给客人。”

    萧燕不满道:“为什么?以前我都是坐他身边,给他夹菜倒酒的。”

    的确不是假话,可惜萧燕从来毛手毛脚,后来风沙便很少让她服侍吃喝了。

    李玄音根本不理会,那对美目就是盯着风沙。

    风沙心绪有些乱,谁的视线都没有对上,自顾自的过去坐下。

    李玄音招呼一旁服侍的英夕等人上菜。

    萧燕十分不开心,跑来挨着风沙入座,嗔道:“我好不容易跑出来找你,你理也不理人家。”

    风沙啊了一声:“最近有些忙,心里老想着事。先把饭吃了,吃完饭再说。”

    萧燕立时闭嘴。

    尽管身份变了,她还是下意识的听风沙的话。

    英夕诸女轮番端上饭菜。

    萧燕觉得实在太清淡,还吵着要喝酒。

    李玄音让英夕下去弄点荤菜,并且送来酒。

    萧燕尝了几口嫌酒太淡,吵着要喝烈酒。

    李玄音让英夕去找烈酒送来。

    萧燕又嫌端上的荤菜肉不够大块,要吃烤肉。

    李玄音吩咐英夕一一照办。

    英夕真就从芙闺楼隔壁的酒楼弄来一头烤羊羔。

    萧燕挺得意的,拔刀出来殷勤的给风沙切肉倒酒。

    风沙从头到尾没有吭声,待酒足饭饱之后,向萧燕道:“我今天尚有件要事待办,你先回去,下次我去找你。”

    萧燕本来兴高采烈的,一下便如霜打的茄子蔫巴了,见风沙神色冷漠,毕竟壮不起胆子违逆,不情不愿的道:“那可说定了,我等着你来啊!”

    风沙起身相送,李玄音也跟着起来,像陪着丈夫送客的妻子。

    萧燕没心没肺,完全没有觉察出李玄音貌似客气下的敌意,甚至觉得这个女人太软了,根本没瞧入眼。

    出门之后回想半天才回过味来,心头不禁恼火,给李玄音记了一笔。

    却说风沙回座后抢先道:“昨晚我进宫了。”

    李玄音呆了呆,一肚子火全被压了回去,忍不住问道:“父皇召见吗?”

    风沙胡作神秘道:“不好说,也不能说。”

    李玄音心道父皇夤夜召见,必有秘密使命,哦了一声,果然不再问了。

    风沙笑而不语。这么好哄的小妞,还真是难得一见。

    想他身边那些个女人,哪个不是长了毛比猴还精,无时无刻不在勾心斗角,一不留神少个心眼,死都不知道怎么被她们给坑死的。

    李玄音想了想,小声道:“这么说,我可以信任你了?”

    风沙柔声道:“如果全天下仅剩一个人不会害你,那一定是我。”

    李玄音脸蛋微红,嗔道:“如果全天下仅剩一个人对我好,那一定是父皇。”

    风沙只笑。

    李玄音挪近一些,低声道:“我正好有件棘手的事,或许你能帮上点忙。”

    风沙嗯道:“你说。”

    “柳艳和花娘子最近遇上了江湖仇家,东躲西藏,有点疲于奔命,你让她们去凰台住上几天好不好?”

    风沙笑了笑:“只要你信得过我。当然。”

    李玄音缓缓点头,赶紧又加了句:“如果她们在凰台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和你没完。”

    其实她心里仍旧信不过风沙,否则何不直接让人来芙闺楼住下?

    奈何追杀的杀手越来越凶猛,楚涉和白绫还可以托庇于周嘉敏,柳艳和花娘子实在有些撑不住了。

    两女武功再高,毕竟不是铁打的,总要休息,更要吃喝拉撒,时刻被危险所笼罩,神仙也熬不了多久。

    风沙道了句放心,又道:“最近一段日子,我可能时常入宫。加上还有些重要的事情待办,所以暂时不回来住了。别忙急,短则十天,长则半月。”

    形势已经改变,一个李泽,一个周嘉敏,都需要敲打一下,免得翻出掌心。

    正好周嘉敏弄出幺蛾子,两件事可以一起办。

    李玄音误以为唐皇要风沙办事,点了点头又迟疑道:“你知道我手里有本账册对不对?”

    风沙故作讶异道:“怎么,凰台宴会上没有交给皇后吗?”

    李玄音叹气道:“正是交了,母后说回去就转交给父皇。这几天过去,一直没见什么动静。你见到父皇的时候能不能顺便问问?”

    显然她还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有利于唐皇,完全不知道她连弃子都算不上,乃是一颗早已被遗忘的棋子。

    风沙心下好笑,又为这个单纯的小公主感到可怜可悲。

    ……

第四百八十六章 可怜的唐皇陛下

    风沙回到风门的船上,已是傍晚。

    云本真伏案指挥,一切有条不紊。

    通过东鸟上执事调来的那批白虎卫已经进城。

    白虎卫十分强悍,拿着恐怖的军械,行着战阵之法,本身又都是经过秘营残酷训练出来的高手,哪怕单独一个扔到城里,都能造成极其恐怖的破坏。

    一旦成队、成军,几乎势不可挡,拥有扭转胜负的决定性实力。

    所以进城的白虎卫并不算多,再多就会引起隐谷的反应了。

    这就是重新获得东鸟上执事庇护的好处之一。

    在国势强大的南唐都城江宁,风沙的实力本来微不足道。

    现今又是云虚掌权。

    风沙想要调动本就不充裕的人手还必须通过云虚中转,很难得心应手。

    目前除了随侍的剑侍、弓弩卫和风门,风沙也就只能依靠这批白虎卫。

    借调白虎卫并非一定要用,纯粹以此压阵,以防万一。

    不时有人进门向云本真禀报情况。

    云本真指挥风门,撑开一张遍布全城的大网,千方百计的寻找合适的时机。

    至于什么时机,她不清楚,怎么做、何时做,全由主人定夺。

    风沙懒洋洋的靠在对窗的躺椅上,背对这一切,好似漠不关心。

    他有预感,周嘉敏杀害周宪的儿子将成为一个引动局势的契机,所以并不忙出手。

    蓄势方能待发。

    绘声偶尔递来苦茶,流火紧接着送上点心,授衣则以香肩抗着风沙的一条腿,揉着据主人说有些酸痛的大腿肉。

    三女的姿势都十分暧昧,衣裙也都松散的不像话。

    总之,秀色可餐。

    风沙不时舒服的哼哼几声。

    失去才知道美好。

    没有被李玄音管过的时候,哪知道这些习以为常的享受竟是这般美妙。

    到了深夜的时候,宣成公夭折的消息终被解封,并且迅速传开。

    宣成公就是周宪的死去幼子。

    第二天早上,朝廷正式公告,宣成公因惊得疾而卒,太子妃病重卧床。

    唐皇下诏,辍朝七日,册赠司徒,追封岐王。

    这一看就知道乃是李泽的意思。

    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让唐皇自己打自己的脸。

    要知道连唐皇自己的小儿子纪国公都没能封王呢!

    风沙见告后一阵叹息。一位可怜幼童被自己的亲姨害死,死后居然还被他的父亲拿来当做向他的爷爷发起总攻的号角。

    辍朝七日令唐皇动弹不得,失去借助朝堂议题重新聚力的机会。

    唐皇毕竟还是皇帝,在南唐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只要拥有足够的时间,哪怕慢点,总能缓过气,奈何最致命的连击紧接而来。

    七日之后的第八天,东鸟使节紧急觐见,代表王萼向南唐称臣,并请求发兵攻潭州。

    东鸟称臣一事乃是李泽一手主导,请钱玑钱二公子作为中人转寰沟通,风沙于暗中谋划推动。

    如今事成,李泽功莫大焉。

    算算时间,王萼的朗州军尚在行军途中,最快也顶多刚抵潭州城下,更不用南唐出什么兵帮什么攻。

    肯定王萼又与李泽私下达成了什么协议,李泽以某些退让,使王萼在这种要命的时刻帮李泽一把。

    此事时间卡的刚刚好,肯定蓄谋已久,就算没有宣成公夭折一事,也会在恰当的时刻对唐皇来个致命一击。

    第九日,淮水南岸诸城急报雪片般飞至,说淮水北岸的北周大军异动,已有先锋飞渡淮水,直扑长江。后续未知,未知才最可怕。

    整座江宁城人心浮动。

    这件事风沙没有参与,仅是听后心惊,隐约觉得这后面似乎有赵仪的身影。

    恐怕赵仪跟他做了差不多的事。

    他在东鸟做手脚,赵仪在北周做手脚,其实真正的用心直指李泽。

    总之,短短九天时间,令人眼花缭乱,没有最乱,只有更乱。

    这一切前后联系起来,分明是一个陷进唐皇的绝杀阵。

    如此未雨绸缪又狠辣缜密的安排,自然需有人统筹大局。

    巅妙在于:大家仅是为自己谋利,在那儿各做各事,偏偏完美契合了人家的谋划,成为相互配合的一环。

    李泽哪有这种能耐,恐怕也是出自那位法眼大禅师的手笔。

    真是位高人呐!

    待得第十日大朝,唐皇一位心腹重臣站出来提议迁都于洪州。

    群臣装模作样,纷纷不想迁。

    那位重臣据理力争,声嘶力竭,当真算得上舌战群儒,大有不迁都便社稷危殆之姿态,恨不能一头撞死阶前,以死血谏。

    群臣皆不敢相争,“勉强”同意。

    唐皇宣布升洪州为南都,不日迁都,留太子李泽于江宁府监国。

    纪国公同时上表,不日将出使北周,设法消泯兵戈之危。

    马政封为羽林大将军一事,也就混在一大堆忙乱之中暗度陈仓了。

    这场闹剧历经十日,终下帷幕。

    期间,风沙没少往东宫里跑,一面和周宪“幽会”,一面带出闽王室的女人交给马玉颜安置。

    从周宪口中,风沙对全貌更为了解。

    王萼果然与李泽有密议,李泽许诺十年不与东鸟起兵戈。

    这种永远不能公开的密议听听就算了,起码风沙是绝不会当真的。

    北周的出兵也是假象,更多是淮水南岸的军使联起手来谎报军情。

    还得知唐皇的嗜好有些独特,至于怎么独特,周宪不肯说。

    反正钟皇后早已不堪忍受,就盼着丈夫快点死,死不了也快点滚蛋,好让她早点舒舒服服的做个太后。

    唐皇如此信任无相禅师,不但封其为法眼大禅师,更使法眼宗于禁军内坐大,与钟皇后明面暗里各种助力是绝对分不开的。

    钟皇后实乃蓄谋已久,绝非心血来潮。

    周宪能够让部分侍卫司绕过李泽效忠于她,说明鸿烈宗在禁军的势力也不小。

    更说明周宪和钟皇后和法眼宗有着不为人知的勾当。

    风沙顺嘴提了提,周宪仅是温柔的喂他喝茶吃点心。

    其实就是“塞你嘴,不要问”的意思。

    都说皇帝乃是孤家寡人,的确不假。

    风沙原以为自己身边那些乱糟糟关系已经足够头疼。

    现在看看他的老丈人唐皇陛下,从老婆到儿子到儿媳妇,再到群臣,乃至各方势力,居然没有哪一个不心怀鬼胎。

    如此一想,心气立刻顺了。

    ……

第四百八十七章 最后通牒

    唐皇宣布迁都的当日,李玄音从芙闺楼失踪了。

    同时失踪的还有入住凰台的柳艳和花娘子。

    李玄音给风沙留了封信。

    大意是说大祸临头,不愿连累风沙,不得已只能逃难云云。

    显然唐皇迁都使李玄音认定父皇与六哥之间已经分出胜负。

    李玄音再单纯,也知道皇权斗争多么残酷,自打一开始她就坚定不移的帮着父皇翻六哥的黑账。如今六哥掌权,绝对不可能放过她。

    如果还留在风沙身边,势必连累风沙也遭受清洗。

    风沙看信之后一阵懊恼。

    这十天来,他频繁往返风门与东宫之间。

    另外,通过风门汇聚包括四灵和隐谷在内的各方渠道转来的消息,紧张兮兮的监看着局势的演变。

    风沙一直走在大风危崖边,稍不注意就会失去平衡,

    当下的局势已经远远超出他的掌控能力,所以实在没工夫兼顾李玄音。

    一个没留神,居然让人给跑了。

    本就所剩无几的精力只好再分出一部分去惦记李玄音。

    正在风沙到处寻找李玄音等人下落的时候,监视周嘉敏的风门弓弩卫急禀,周嘉敏的车驾于御街与银花街交汇处遇袭。

    周嘉敏安然无恙,三名刺客苦战脱逃,并且都是女刺客。

    风沙听得直皱眉头。

    李泽私下派了太子卫率偷偷保护周嘉敏,虽然刺客没能成功,还是能够全身而退,可见武功极其高明,又是女刺客,不会是宫青雅让望东楼干的吧?

    风沙的手伸不进望东楼,只能派人去问云虚。

    云虚回信说不是,还说宫青雅火冒三丈,正在追查。

    因为这三名女刺客行刺的时候居然穿了望东楼的招牌风裙,摆明嫁祸。

    风沙看信后心中咯噔一响,这下麻烦大了。

    他曾经通过周嘉敏使宫青雅往李泽枕边放血书,用以恐吓。

    周嘉敏和李泽都知道他和望东楼有关系。

    望东楼刺杀周嘉敏不成,将会导致两人的心态发生变化,对他十分不利。

    不知哪来的混蛋搅局,硬生生坏了他的好事。

    令风沙没想到的是,最先找他的人居然是何子虚。

    何子虚代表隐谷紧急约见,选择的地点是城西的紫极宫。

    不约在凰台,表示敌意而非善意。

    几百年前,紫极宫曾名朝天宫,南朝设总明观于此。

    总明观分设文、史、儒、道、阴阳五门学科,乃是江南百家云集的胜地。

    唐朝时改建为太极宫,渐渐演变为道教胜地。

    近几十年又改名为紫极宫,明显掺入了儒家色彩。

    风沙一听这名字就知道和隐谷密切相关。

    为了避免误会,风沙去隐谷的地盘只能独往。

    绘声护送主人到街口之后,带着流火和授衣于附近等待。

    紫极宫占地很大,曾是晋朝一位丞相的私人园林,如今也是江宁的风景胜地。

    目前仅对开放了前殿及广场。

    风沙绕过了巨大的照壁,转入北侧泮池。

    半月形的泮池,围以青石栏杆,池内碧水清波,乃是一个人工的隔断,分出了前后。

    前方游客信徒不断,人声鼎沸,香火鼎盛。

    后面则四下无人,幽冷寂静,仅有鸟鸣。

    何子虚独自一人扶栏观池,头也不转的幽幽道:“周二小姐身边竟有东宫卫队,当真出乎预料。”

    风沙缓步走进,不动声色道:“我记得我跟你打过招呼。我与周二小姐早在江城就结下了交情,往后若打交道,隐谷千万不要误会。”

    何子虚冷冷道:“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老实告诉我,周二小姐和太子到底什么关系?”

    如果风沙一早跑去和周宪套交情,一定会引起隐谷的强烈反应。

    东鸟几位皇储的情况,能够充分说明这对隐谷来说有多危险。

    当初四灵就是从他们身边插手,直至狼狈为奸的。

    周嘉敏作为周宪的妹妹,身份远没有那么敏感,隐谷可以装作没看见。

    当时风沙随口一提,何子虚也就随耳一听,并没有那么在意。

    直到刺杀发生,隐谷猛然发现周嘉敏身边居然有太子卫队贴身保护。

    说明两人的关系很不一般,立时引起何子虚的高度警觉。

    如今李泽已经是实权在握的太子,风沙的手居然伸到他的身边,这还了得!

    风沙沉默一阵,老实说道:“周嘉敏是李泽的情人。”

    他之所以能够获得隐谷的信任,借力隐谷与四灵转寰,就在于一个信字。

    通过信息差占人家多少便宜都可以,唯独不能故意欺骗。

    但凡有一次,隐谷绝对不会相信第二次,等于自拆桥梁。

    何子虚思索一阵,忽而色变:“宣成公夭折,莫非是你主使?你希望太子妃忧思成疾甚至亡故,好教周二小姐上位?”

    这一口黑锅盖的,风沙的脸都盖黑了。

    事态确实会这样发展,当真百口莫辩。

    何子虚痛心疾首道:“你好狠的心啊!宣成公不过垂髫,四岁都不到,你真忍心下手?”

    风沙一脸郁闷,其实他可以拉周宪给他证明。

    然而他勾搭周嘉敏,隐谷都受不了,要是抛出太子妃周宪,隐谷还不得疯啊!

    何子虚收敛神情,木不表情道:“我需要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隐谷将即刻撤出升天阁。”

    这是十分严厉的警告,无异于最后通牒。

    风沙沉吟道:“你知道望东楼和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你也知道不久前有人穿着望东楼的招牌风裙袭击周嘉敏。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不是望东楼做的。”

    何子虚陷入思索,少许后道:“如果周二小姐与你关系密切,望东楼不会行刺。正因为这次行刺,暴露了太子和周二小姐的关系,更暴露了你和她的关系。”

    “就是这个意思。这么矛盾的事,你不觉得蹊跷吗?”

    何子虚皱眉道:“你想说,你被人设局陷害了?”

    风沙叹气道:“我没有指使周嘉敏杀害宣成公,可是我暂时没有办法证明。只能告诉你事有蹊跷,你总要给我点时间。”

    何子虚沉默半天,比出手指:“三天,我代表隐谷给你三天。”

    ……

第四百八十八章 顺手的体位

    风沙匆匆离开紫极宫。

    久未露面的王尘居然现身泮池,轻叹道:“咱们千防万防,防住了永嘉公主,结果还是让他找到空子,居然一杆子插到了李泽的身边。”

    佳音公主自幼被唐皇送到风沙的身边,说明唐皇起码曾经有靠向四灵的倾向。

    王尘担心这种关系将成为一个破口,给南唐倒向四灵生出一个契机,所以她离开潭州,回隐谷面壁思过之前,特意千叮咛万嘱咐,要何子虚小心防范。

    何子虚做的相当不错,通过间接的方式影响柳艳,又通过柳艳影响李玄音。

    从头到尾没有直接插手,更没有露面,自然不会惊动风沙,进而做出反应。

    李玄音之所以不信任风沙,柳艳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正因为这种不信任一直存在,风沙始终没能和唐皇建立联系,反而处于敌对的状态。

    “恐怕早在江城之时,风沙就发现了李泽和周嘉敏的情人关系,并开始着手布局,后来还故意在我面前提了一次,弄得我好生被动。”

    何子虚叹气道:“事情发展至今,居然全遂他的心意。若非这次突发变故,甚至都没办法向他追究,想想真令人憋屈。”

    王尘淡淡道:“这次回隐谷面壁,抛开一切杂绪,我想通一些事。如果风沙不能重新执掌四灵,我们将与四灵渐行渐远,终不免一战。反之有机会回到过去。”

    何子虚大讶,不明白王尘为何会得出此种结论。

    王尘又道:“你觉得真是他指使周嘉敏干下这等人神共愤的事吗?”

    何子虚斩钉截铁道:“他不是这种人。”

    王尘道:“我也觉得不是。”

    何子虚更是惊讶。

    最后通牒就是王尘刚以鸟鸣声授意,如果不信,何必弄得如此严厉?

    王尘嫣然一笑:“以往都是他让人吃哑巴亏,难得看他吃一回哑巴亏,心情一时舒畅多了呢!”

    何子虚有些哭笑不得。

    王尘收敛顽皮之色:“没想到永嘉公主会让柳艳带人刺杀周嘉敏,倒是帮了我们大忙,拆了风沙和周嘉敏的关系。你觉得风沙知道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何子虚沉吟道:“因为佳音公主的关系,风沙似乎对永嘉公主有种很特别的感情。我认为他会摸摸鼻子认了,永嘉公主不会有危险。”

    “不能大意。现在能够推测出,他把我们欠他的一个人情给周嘉敏用了,突然血本无归,他能忍下这口气?就算不冲永嘉公主发,会不会从别的地方找补?”

    风沙为了给周嘉敏支持,让她在李泽面前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请隐谷出面发动群臣,把纪国公出使北周一事敲为定局。

    这么大的人情用来干什么不好,白白送人,还白白浪费?

    王尘十分担心风沙会生出“我吃闷亏,你们也休想好过”的心思,发飙搞事。

    何子虚迟疑道:“他还能从哪里找补?”

    “能猜到就好办了,正是因为猜不到才麻烦。事实证明,风沙是搅局的高手,只要他想搞乱,本来明朗的局势一定会被搞乱,他大可以再趁乱来次浑水摸鱼。”

    何子虚思索半晌道:“他能搭上周嘉敏一次,恐怕也能搭上第二次,或许他会设法把断掉的关系重新接上。”

    王尘倍感赞同,肃容道:“一定要设法阻止。不能坐视四灵渗透南唐皇室,更不准他们插手到太子身边,否则南唐迟早变成第二个东鸟。”

    何子虚点头道:“最好还是透过柳艳影响永嘉公主。别看风沙杀伐果断,其实对身边亲近人心肠很软,只要扯上永嘉公主,他肯定束手束脚施展不开。”

    “好,你立刻去安排。”

    何子虚果然挺了解风沙的。

    风沙赶回风门第一件事就是联系初云,立刻约见周嘉敏。

    周嘉敏刚被“望东楼”行刺,正如惊弓之鸟,收到初云的传信之后,迟迟没给回应。显然担心风沙派杀手暗杀不成,干脆请君入瓮来个明杀。

    尽管死活想不明白风沙为什么要杀她,但是并不妨碍她怕死躲起来,躲到一个初云找不到的地方,实质上切断了与风沙的联系。

    岂不知风沙一直派风门的人盯着,很清楚的知道周嘉敏又逃进了石头山的清凉大道场,似乎还向李泽求助了。

    之前李泽在风沙面前吃了顿排头,一直憋着劲报仇。如今实质上执掌皇权,胆子更大了,只不过最近事太忙,一直腾出没工夫。

    如今他没去招惹风沙,风沙居然胆敢招惹他的小情人,自然新账旧账一起算。

    毕竟还提着一份忌惮,没敢直接针对晓风号和辰流号。

    仅是派官差封了芙闺楼。

    通过侍卫司,李泽知道风沙没在,仅有一批手下暂住。

    这是一种警告:我可以封这里,当然也可以封那里。

    可以封,当然也可以抓,也可以杀。

    扣下人质在手,逼着风沙露面相求。

    只要风沙开口求情,亲自也罢,托关系也罢,李泽都将占得上风,掌握主动。

    他的算盘打得挺精明,毕竟没有直接针对风沙本人,认为四灵不至于出头。

    届时倒要看看风沙低声下气又会是怎样一副嘴脸。

    到时摆足架子,好好羞辱一通,以讨回上次丢掉的面子。

    风沙得到消息后不住冷笑。

    他正想找机会敲打一下李泽,免得这小子意忘形,没想到人家居然自己把脑袋送上门来,不拍上一下都对不起这么顺手的体位。

    没过半个时辰,那批混进城的白虎卫突然围了金陵帮总舵。

    人数虽然不多,血洗金陵帮绰绰有余。

    三连发的白虎快弩一旦成阵,对上江湖人那就是碾压。

    就算有类似宫青雅这种超级高手带队撑住,也注定损失惨重。

    金陵帮与南唐皇室,尤其和李泽牵扯太深。

    血洗其总舵,足以让李泽疼得要死,又不会真死。

    此乃扯了虎皮做大旗,更叫做将军抽车。

    李泽是“帅”,金陵帮是“车”。

    如果李泽胆敢灭了这批白虎卫,一向睚眦必报的四灵就敢灭了他。

    李泽这个老帅等于被将住,半点不敢动弹。

    只能等着金陵帮这个“车”被风沙活活抽死。

    这一下,很多人慌了神。

    四灵倒不慌,最慌的是隐谷。

    此次相争皇权,四灵基本上作壁上观,冷眼瞧着李泽上位,正愁没机会向这位新晋的东宫太子显示一下威慑,认为这个杀威棒的力度刚刚好。

    当然,这是东鸟上执事的开腔,其他五位上执事觉得不亏,也就默认了。

    王尘则认定风沙果然不甘心吃闷亏,开始动手搅局。

    下手还这么快这么狠,快到她无法及时反应,狠到她一时无招应对。

    何子虚那边还没着手影响柳艳,风沙这边居然就开始将军抽子了。

    明显蓄势已久,早就盯准了目标,起手就是暴击。

    王尘担心李泽冲动。

    一旦他这位太子跟四灵正面怼上,那不是逼着隐谷和四灵开战吗?

    于是王尘请了法眼大禅师亲自进宫面见李泽,陈述利害。

    李泽能够有今天,完全离不开法眼大禅师,更离不开隐谷。

    要知他父皇还在呢!一旦失去支持,他凭什么跟父皇争?

    隐谷拿风沙没有办法,拿他是一拿一个准。

    看似相劝,实则威压。说白了,就是柿子找软的捏。

    李泽堂堂太子,刚逼退父皇,执掌皇权,正是拔剑四顾、意气风发之时,居然一下子成了软柿子。

    心中的憋屈可想而知,偏又无可奈何。

    结果这事总共也就闹了不到半天,封楼的官差们只能灰溜溜的解封走人。

    风沙得理不饶人,转头把那批白虎卫调去围了司徒府。

    没错,就是周司徒府。

    风沙和鸿烈宗已经结盟,可以联手唱双簧。

    这一招叫做回车抽相,同时一车双将,既将了李泽一军,又将了周嘉敏一军。

    堂堂太子甫一登位居然保不住司徒老丈人,那就别做了。

    周嘉敏更不可能无视家里让人血洗。

    就像一只被浓烟熏洞的老鼠,无论藏多深,要么冒头,要么憋死。

    风沙施施然的跑去初云的画舫,饮酒作乐撩初云,等着人家应将。

    应不下,那就乖乖过来低头认输罢~

    ……

第四百九十章 好话不听就拿下

    自从李玄音获得李泽亏空的账册之后,平静的日子瞬间打破,没有哪一天不是乌云密布压顶、风雨雷电交加。

    逃亡途中结识了一些江湖朋友,最开始仅有救她的柳艳,后来便是花娘子,到江宁之后,又和同样受到金陵帮追杀的楚涉、白绫混在了一起。

    李玄音好歹是位公主,多少有些门路,比如周宪和纪国公。

    一行人认为奉了唐皇密令,尽管被追杀也不忘调查。

    柳艳、花娘子是真正的老江湖,楚涉和白绫虽然谈不上江湖世故,多少懂点,尤其武功都不算低。

    无论混江湖还是查黑市,当真如鱼得水,查起事来一查一个准。

    几人一直以为是李泽的人追杀他们,其实后来李泽根本不关注这点已经无足轻重的小事,倒是希望撇清关系的纪国公接手追杀。

    整件事起始于风沙坑周嘉敏,连带把李泽拉入亏空的坑里,他对整件事从头到尾都知情,甚至没少插手介入。

    但是,真的没有派人追杀,想干掉的人也仅止于王龟。

    总之,风沙感到挺冤枉的,偏又无可狡辩。

    不提风沙心中多郁闷,白绫冷然道:“你猜对了。你说,你到底是当六皇子的走狗,还是要做永嘉公主的朋友。”

    周嘉敏不禁打个哆嗦,心道居然敢说风少是李泽的走狗,岂不知他正把李泽逼得认输都找不到门路。这话要是当着李泽的面讲,他腿都能吓软。

    还真是无知者无畏。

    周嘉敏以为风沙会发飙,没曾想风沙并不着恼,反而耐心地道:“现在他是太子。就算你们查出什么,有任何意义吗?”

    楚涉沉声道:“天理公义,是非对错,这就是意义。哪怕太子乃储君不可施刑,也要刑其傅、黥其师,以儆效尤。”

    风沙苦笑道:“几只蚊子嗡嗡乱叫,最大的可能是被人一掌拍死。”

    白绫俏脸铁青:“你骂谁呢?你才蚊子。”

    风沙摇头道:“并非看不起两位,与太子相比,确实太渺小。实力决定你们有理也没理。”

    楚涉愤懑道:“难道天下间没有说理的地方了?”

    风沙哑然失笑:“难道你们混江湖都是靠嘴讲理吗?那还学武功干什么?”

    楚涉还要再说,白绫道:“总算说了句人话,学武功不就是为了斩妖除魔吗?”

    或许因为宫天霜的关系,白绫明显对风沙充满敌意,口气十分冲人。

    楚涉低斥道:“绫儿,不得无礼。”

    白绫跺着脚怒道:“好呀!你胳臂肘往外拐,他是宫天霜的叔叔,你就向着他了,不狠他反倒狠我。”

    楚涉苦笑连连,白绫不依不饶。

    风沙弄了个哭笑不得

    白绫闹上一阵丝毫没有收敛的打算。

    风沙抽准空子插话道:“两位还有什么事吗?”

    白绫正在气头上,扭脸怒道:“当然有事,你把偷来的货全部交出来。”

    风沙苦口婆心道:“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事情,那是自寻死路……”

    白绫以为这是威胁,冷哼道:“你想留下我们,也没那么容易。”

    “我留你们做什么。我是真心为你们好……”

    “谁要你假好心。既然你冥顽不灵,好人不做,偏要当狗,本小姐今天就要屠狗。看剑。”

    话音一落,白绫自腰畔拔剑出鞘,往风沙咽喉上递。

    绘声抓起一把酒壶截到当中。

    叮地一响,玉制酒壶被当场击碎,晶莹的酒液四溅开来。

    有此缓冲,绘声抱着主人闪到初云身后。

    初云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其实掌心已经扣了一把尖簪,随时可以暴起一击。

    流火和授衣再度冲进来,横剑圈人。

    更有两名剑侍从两边破窗,一下子将两人围了起来。

    这间内室本就不大,一下挤进来这么些人,什么架也打不动了。

    加上楚涉拦住了白绫,白绫只好怏怏住手。

    更远点,已有数把手弩于暗处瞄准。

    不光瞄准楚涉和白绫,连周嘉敏和初云也没放过。

    初云相当敏锐,立刻察觉,生怕误会,一动都不敢动。

    风沙仍旧不恼,继续道:“两位误会了,其实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白绫抢话道:“你什么都知道,那你说啊!”

    风沙叹了口气,劝道:“叫永嘉回来好不好?她想知道什么,我尽量告诉她。现在城中挺乱的,呆在我身边最安全。”

    白绫根本不屑一顾:“想让公主自投罗网?你当我们傻啊!”

    风沙转向楚涉道:“你也信不过我吗?”

    楚涉面露迟疑之色。

    白绫尖声道:“你相信他就是背叛公主。”

    楚涉苦着脸不吭声。

    白绫冲风沙娇哼一声:“要我们相信你也不难,你把宫天霜叫来当人质,要是你敢动公主一根毫毛,我就杀了她。”

    风沙挑眉道:“拿下。”

    头顶唰唰轻响,罩下一张网。

    楚涉和白绫还不及反应就被当头网住。

    白绫刚想挥动武器,已被四面扑来的剑侍扯着网绳缠了个动弹不得,口中叫道:“你,偷袭,卑鄙,以众凌寡,不要脸。”

    楚涉同样被按了个结结实实,俊脸涨得通红,叫道:“放了她,要杀杀我。”

    风沙充耳不闻,吩咐道:“把白绫小姐请去芙闺楼别院做客。”

    白绫红着脸羞恼的乱扭:“放开我,谁要去那种地方,你们放开我……”

    当然没半点用,立刻被三名剑侍架走,吵嚷声瞬间远去变小。

    风沙向楚涉道:“请楚少侠给永嘉带句话,请她一定相信我这个姐夫,我对她没有半点恶意。另外,李泽真的奈何不了我,呆在我身边最安全。”

    楚涉急道:“您把绫儿放了好不好,我留下做人质。”

    风沙摇头道:“你知道分寸,她不知道。你们两个把楚少侠带到外面放了,他愿意让你们保护你们就跟着,如果不愿意你们不准跟踪。”

    两个弓弩卫领命之后架住楚涉往外走。

    风沙勾勾指头,一个弩弓卫马上把耳朵凑到风沙嘴边。

    “多带几个人跟上楚涉,距离远点轮番交替,不准暴露。一旦发现永嘉,立刻留人在附近保护她,并派人赶回来报信。”

    ……

第四百九十一章 搅人者,人恒搅之

    随着剑侍和弓弩卫撤走,内室一下子安静下来。

    绘声赶紧收拾一片狼藉,初云跟着帮忙。

    两女麻利的很,很快清扫一空。

    风沙兀自发了会儿呆,还是绘声轻咳一声,这才惊醒回神,发现还有个等着教训的周嘉敏呢!

    可惜经此一闹,开始惦记李玄音的安危,实在没了心情。

    风沙重新入席,勾勾手指。

    周嘉敏忐忑的不安膝行过来,抱起酒坛结巴道:“我继续敬您。”

    风沙摇头道:“算了,今天算你运气好。绘声你去通知一声,把人撤了。”

    绘声领命退去。

    周嘉敏没想到这么容易过关了,喜难自禁道:“多谢风少。”

    初云很有眼力价,立刻取来杯盏,给风沙满了一杯,给周嘉敏满了一杯。

    风沙持杯在手。

    周嘉敏双手举杯欲碰杯,结果风沙仅是自己喝自己的。

    空举着酒杯令周嘉敏十分尴尬,忙讪笑掩饰一下,低头抿了一小口。

    风沙盯着手中仅剩一半酒的酒杯,轻声道:“真看不出来,你还是一位蛇蝎美人儿,居然连自己的亲外甥都下得去手,他还不到四岁。”

    周嘉敏垂首道:“古往今来,成大事者哪个不是心狠手辣?风少给了我机会、给了我权柄,如果我不好好把握,既对不起您的看重,也对不起我自己。”

    风沙继续盯着酒杯没吭声。

    周嘉敏大着胆子道:“我姐她天生心衰,绝对受不了丧子之痛,短则一年,长也不过三年,我就能成为太子妃,甚至皇后,如此才能报答风少的帮助与扶持。”

    风沙木无表情道:“有道理,如果你仅是个情人,我哪来奇货可局?就好像大把的黄金扔到水里,顶多听个响。”

    “就是这个理。我先是您的人,然后才是南唐皇后。李泽懦弱,对我言听计从,我对您言听计从,到时只要您喜欢,南唐的一切,包括我在内,随您把玩。”

    “曾经有个貌美如花的女人,工于心计,心狠手辣,连亲生儿子都舍得下手。”

    风沙转起手中的酒杯,含笑道:“更能屈身忍辱,奉顺上意,当了皇后又当了皇帝,天下大权,悉归于她,黜陟生杀,决于其口。你知道这女人是谁吗?”

    当然是武则天。

    但凡知道点武则天的生平经历,就知道类似风沙这种人肯定死的惨不忍睹。

    这一番话无异于把刀架到周嘉敏的脖子质问,回答不对,脑袋落地。

    周嘉敏花容失色,一个劲的发抖,手中杯酒洒了大半都浑然不觉。

    风沙笑了笑:“想当武则天也没关系。如果你有本事弄死我,我佩服你。如果弄不死我,我就弄死你。反正机会只有一次,随你。”

    周嘉敏勉强镇定下来,举杯敬酒道:“风少豪迈大度,令人心折,李泽远远比不上您,我心甘情愿做您的女人,让您征服我,不是我征服您。”

    风沙理也不理,一口饮尽,咄地顿杯于几。

    周嘉敏没碰着杯,心里既忐忑又尴尬,红着脸跟着喝完。

    风沙咂咂嘴似乎嫌酒难喝,又道:“今次你能让我撤人,在李泽心中的分量将会更上一层,这些不用我教你,自己把握。有事还是通过初云联系。”

    就是赶人走的意思。

    周嘉敏讪讪起身,福身行礼,走出两步,犹豫着回身小声道:“御街的刺杀,是您的意思吗?”

    风沙摇头道:“有人嫁祸于我。但是你不准追究也不准追查,否则大祸临头。我言尽于此,爱信不信。”

    周嘉敏怀疑就是风沙动的手,否则干嘛恐吓她不让查?

    她到底不敢多嘴,更不敢质疑,告辞离去。

    风沙眸光幽闪起来。

    其实楚涉和白绫刚才现身的那一刻,他就有了点念头。

    柳艳和花娘子是老江湖,对望东楼所知不少,以她们的武功,穿一袭风裙,以假乱真很容易。

    楚涉和白绫又给周嘉敏做护卫,正是最好的内奸。

    最关键有动机。不是杀周嘉敏的动机,而是抓周嘉敏的动机。

    她们查黑市那批黑货查上周嘉敏,再想继续查下去,自然要从周嘉敏入手。

    扮成望东楼的刺客,像是希望扰人耳目。

    若非李泽把东宫卫队派来保护周嘉敏,她们已经得手了。

    如今顺着周嘉敏追到他的身上,这个动机已经不复存在。

    这一手相当高明,顿时把好几潭水给搅浑了,尤其每一潭都和他有关。

    一是云虚和宫青雅,有人冒充望东楼,她们肯定会追究到底;

    二是李泽和周嘉敏,望东楼行刺周嘉敏,会令两人浮想联翩;

    三是隐谷,何子虚代表隐谷发下最后通牒,限时讨要交代。

    因为这次刺杀完全暴露了周嘉敏和李泽,以及他和周嘉敏的关系。

    最为关键,暴露了他想通过周嘉敏奇货可居的图谋。

    李玄音等人对局势所知寥寥,不可能搅得这么精准,莫非是巧合?

    风沙开始心不在焉的喝酒,等待跟踪楚涉的弓弩卫传回李玄音的消息。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弓弩卫急急赶回道:“楚涉进了清溪别院附近一栋民宅,周围隐有玄武卫遥遥布控,职下等不敢靠近。”

    风沙愣了愣,眉头渐渐拧立,陷入沉思。

    又过一会儿,传令撤人的绘声回来了,风沙问道:“云虚会见赵仪夫人的那间酒楼是不是也在清溪别院附近?你知道具体位置吗?”

    绘声点头道:“云首领给婢子看过地图。”

    风沙把那名报信的弓弩卫叫来,吩咐道:“你带绘声去那处民宅附近瞧瞧,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两人结伴离去,过一阵回返。

    绘声道:“民居与酒楼处于同一片街坊,背靠着背,当中仅隔着两栋建筑。如果地下有密道的话,来回顶多盏茶工夫。附近都有玄武卫,靠近不得。”

    风沙喝了口酒,然后很不开心的把酒杯扔开。

    绘声贴心的很,赶紧取来茶具和小炉,初云帮忙烧水。

    风沙开始小口的喝茶,初云默默的煮茶,绘声则默默的喂主人甜点吃。

    大约喝了两杯茶,楚涉登上坊船,小心翼翼的道:“风少,有人想见您,还请您走一趟。”

    风沙歪头道:“永嘉公主?”

    楚涉摇头。

    绘声不满道:“什么人这么大谱。”

    楚涉忙道:“这位贺小姐是公主新交的好友,据她说也是风少的故旧。不是有意怠慢,实在是她体弱多病,走不得路、经不得风,所以才会劳烦风沙。”

    风沙叹气道:“知道了,这就去。”

    ……

第四百九十二章 大伪似真

    按理说去四灵的地盘带不得不相干的人。

    风沙当然装作不知道那栋民居是四灵的地盘,大大方方的摆开车架,一行四五辆马车,跟车也有十几名随扈浩浩荡荡前去城东民居。

    实在是最近城内太乱,治安恶化;别有用心的人也太多,不得不防。

    权利转移再顺利,也一定会出现空当。

    就好像塞满船只的湖面忽然凭空消失了好多艘船。

    原本被大小船只排开的空间,将会由周遭的湖水迅速填灌,更别提还有新来的船只争先恐后的冲来争抢泊位。

    于是形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漩涡,又有船只劈开高高低低的水浪,彼此碰撞激荡,原本平静的湖面马上开始波涛汹涌。

    总之,没有无缘无故的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静。

    一切都是有痕迹可以追寻至源头的。

    可惜大部分人仅能看到、感受到“静”或者“乱”,以为这是影响自己人生的原因,其实只是结果。

    风沙忽然发现自己居然开始感怀人生,不禁叹了口气。

    这是因为贺贞的关系。

    贺贞是四灵少主的青龙侍从,与风沙朝夕相处,感情很好。

    其时贺贞太年幼,并非男女之情,风沙把她当成妹妹看待,相当信任而且疼爱。

    白驹过隙,时光荏苒。一下子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风沙隐约感觉到曾经信任亲密的人似乎已经背叛他、欺骗他、陷害他,胸腹自是难受地要命,偏又硬生生堵在心口无法抒发。

    谁要他没能力给予庇护,除了他自己,还能怪谁?

    不知不觉到地方了,风沙下得马车踏入民居。

    粉墙黛瓦,看着还算漂亮,两进院、三间房,主屋两层。

    前院很窄,仅是样子,两三步可以跨过,天井也很窄,采光不好,还算通风。

    唯一光线好又通风的地方,就是主屋的二层。

    如果李玄音住这里,一定就在那里。

    进门之后,流火和授衣很自觉的留下把住了天井。

    两女似乎漫无目的的转圈,其实是在几处要津之间来回巡逻,以警惕的目光交替扫视,还要时刻兼顾姐妹不至被人偷袭。

    两女的父亲是原渝水帮副帮主,现三河帮渝水堂纯狐执法的爱女,根基在辰流,忠心可靠,又经过伏剑悉心调教。

    单论护卫,姐妹俩比弓弩卫还厉害;家学渊源,比剑侍精通各种江湖门道;武功很好,还是对漂亮的双胞胎。风沙挺喜欢的,基本上去哪都带着。

    进来之后,风沙没发现柳艳等人,不禁有些奇怪。

    这时,楚涉领路到主屋跟前,伸手将绘声拦下。

    风沙微微点头示意,独自进门。

    屋内的装设很简朴,以屏风隔开了内室外使。

    屏风上的画很有意思。

    一只乌龟趴在露水的岩石上抬头望月,寒森森的瞳珠似乎被月光照亮。

    对面草丛一条黑蛇正往水里钻,幽森森的瞳珠透过水面似乎仍在发光。

    正常人家是绝对不会拿这种画当屏风,别说晚上,白天看着都挺渗人。

    风沙正瞧得津津有味,贺贞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微笑着福身道:“又见到少主了,真好。”

    风沙忙道:“你身体不好,不要多礼,快过来坐下。”

    贺贞走起路来飘若柳絮,不是说她轻功好,而是真的单薄虚浮,像纸片人一样,仿佛来上一阵微风都能将她整个人吹跑。

    不过几步路走到桌旁坐下,已是娇喘细细,非得倚着桌沿才能坐稳。

    风沙搬来张圆凳跟着坐下,端详少许道:“真没想到你会认识永嘉公主。”

    贺贞含笑道:“贞儿现在是永嘉公主的军师呢!”

    风沙呆了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不禁疑惑道:“军师?”

    贺贞点头道:“这一片其实有青龙的驻点,永嘉公主忽然逃来藏身,我就出面和她聊了聊。”

    “她毕竟是公主,能搭上这层关系总归是不错的。”

    风沙心道青龙的驻点怎么会有暗示玄武的屏风?不过贺贞仅是说“有青龙的驻点”,并没否认这里也会有玄武的驻点。

    “我和少主想的一样呢!何况她是夫人的亲妹妹,于是用了点小手段让公主高兴,总算做了军师。”

    贺贞露出害羞的神色,显得十分娇憨,楚楚动人,忽然又敛容小声道:“少主,贞儿想夫人了。”

    风沙黯然不语,许久之后叹了口气问道:“她们扮成望东楼的女刺客刺杀周嘉敏,是你的主意?”

    “公主想从她口中问些事情。另外,她居然杀了自己的亲外甥。必须给她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定教她再也不敢乱来。”

    贺贞话语顿了顿,怯生生道:“实在没想到周嘉敏身后居然是您。贞儿做错事了,少主您处罚我罢~”

    风沙苦笑着摆手道:“算了算了,她心肠狠毒,的确该罚。对了,永嘉人呢?”

    “公主似乎对少主一直存有心结,明显抱有疑虑,之前就不太信任您,今次抓了白绫,她就更不愿见您了。据贞儿观察,柳艳的态度对公主的影响很大。”

    风沙不禁皱眉。

    隐谷对柳艳的影响绝对是全方位的,不会是隐谷有意为之吧?

    贺贞伸出皓白柔手,以指尖轻抚风沙眉心的川纹。

    也不说话,动作温柔,令人舒适。

    很快山脉被抹成了平原。

    风沙笑道:“原来这样的时候,你还可以坐我腿上,一转眼就是大姑娘了。”

    贺贞苍白的脸庞飞起两片红晕,含羞低头,眉梢眼角略斜,似乎陷入回忆,嘴角带起一丝浅笑,似乎是美好的回忆。

    风沙安静的陪她坐了一会儿,又道:“有你在永嘉身边,我还是放心的。不过最好还是让她跟着我,毕竟你身体不好,劳心劳力受不了。”

    贺贞乖巧的点头:“我一定设法排开柳艳的影响,劝公主尽早回到您的身边。”

    风沙似打趣道:“你还帮永嘉谋划了什么?别又把我给坑了。”

    贺贞开始掰起指头数指头:“公主不愿唐皇迁都,那就使缓兵之计。公主不想朝野齐心针对,那就使分化之计。公主想纪国公留下,那就使明降暗升之……”

    风沙听得差点晕过去,打断道:“这是想让她帮唐皇翻盘?”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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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风之花雨介绍:
人人都喜欢美人,风沙喜欢成就美人。路数邪门的幽诡妖女,圣洁无暇的清丽仙子,冷艳娇娆的江湖帮主,名闻天下的绝色舞姬,掌控一国的冷酷女王……性格迥异的美人一一现身于残酷的乱世,成为当世瞩目的焦点,肩负起不同的使命,推动天下从纷乱走向统一。作为操纵和塑造者,风沙始终处于少有人知的幕后,历史并没有记下他的名字。岁月的灰尘渐渐掩盖至深埋只剩一句:若见花雨,必是兴风。郑重强调:本文很正经*3兴风之花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兴风之花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