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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萧风落木     兴风之花雨txt下载     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一十八章 风起云涌

    四月中,汴州城开始风起云涌。

    柴兴公开诏令殿前司都虞侯赵仪,令他广募天下壮士,选取优者为殿前诸班。

    明眼人心知肚明,什么天下壮士,什么选取优者,分明是玄武卫入驻殿前司。

    此乃灭佛的起手式,并且获得了四灵的支持。

    这么大的动作,自然不肯能瞒过佛门。

    佛门倾尽全力,做最后的努力。

    各种稀奇古怪的戏码于各处层出不穷的上演,外城内城、府内府外、街头巷尾到处都在死人。

    比如彤管就从自己的长公主府揪出了一名管事,那真是把人往死里拷问,最终揪出了另一名管事和多名仆役、宫婢,同样拷问到死,揪到揪无可揪为止。

    显然早就知道最先被捉的那名管事乃是密谍之属,一直不好动手,干脆放着养鱼。

    如今彤管下了狠手,阖府上下自然噤若寒蝉,就算仍然藏着一两个侥幸逃过一劫的余孽,在此人人戒惧,彼此怀疑的时刻,绝对掀不起什么浪花。

    侍卫司更是全面出动,开始剪除那些高官显贵的身边及后宅潜藏的暗探之流,以及佛门及相关势力驻于城内外的一些秘密驻点。

    这是大战前的暗战,柴兴在极力剪除佛门及相关势力的触角,以往不敢抓、不敢杀的暗探之流,现在既敢抓、也敢杀了。

    其实这些人未必全是暗探,毕竟佛门乃是正大光明的势力。

    许多官员贵胄本身信佛,信佛的管事、仆役、婢女之流所在多有,未必真有密谍之心,却有密谍之行,其中误抓误杀确实不少。

    柴兴为了以防万一,篦子眼未免小了点,无论如何都要筛上一遍,甚至好几遍。

    尤其一些将要委以重任的官员和将领的身边,那更是宁可错杀,不肯错放。

    此役,晋国长公主领衔,她的驸马殿前司都点检张永奉皇命掌禁军压阵,殿前司都虞侯赵仪率领侍卫司负责具体清剿。

    虽然厮杀激烈,尚属于暗战的范畴,少则二三人,多则数十人,无不迅速狠辣,死人不少,尸体全无,尚未波及到民间,更没有直接针对佛门及相关的势力。

    目的很明确,就是斩光佛门的触角,最后巡城军出动,合围本体,禁军压阵。

    届时,佛门各寺要么束手就擒,要么被大军踏平。

    凡相关势力敢援手者,同样踏平。

    最难受的除了佛门,还有符家。

    如今符彦人在汴州,等于人质,当真动弹不得。

    当然,柴兴也不敢动他,所以符尘心还是很自由的。

    近日她四下奔波,倒是救下了一些侥幸逃脱的暗探之流。

    除了符家之外,契丹人也有类似的举动。

    萧思速完说萧思虽然仍旧没有露面,但是派了一位副手及随从入驻使团,让契丹使团成为一间庇护所,短短几天,已经收留了十数人。

    从小吏到婢女,什么身份都有。至于来历,连萧思速完都弄不清楚。

    毕竟萧燕不在,她大不过萧思。

    另外,本来停业扩建到一半的勾栏客栈居然又开始待客,陆续住进来十七八人,同样身份各异、男女皆有。

    除了不出状元楼和勾栏客栈半步之外,看着和寻常客人没什么不同。

    显然这波清理绝不仅止于佛门,南唐的密谍恐怕也在人家搂草打兔子之列。

    风沙对初云一向很不错,睁一眼闭一眼装作不知道。

    云本真回禀,最近这三巷三街六坊之内,形迹可疑的人越来越多。

    她不得不加派人手驻点巡逻,于各处严加防范。

    尽管她手上有一批玄武卫,还是有些入不敷出。

    只能再度收缩,主要保证状元楼以及附近几坊。

    状元楼的客人也越来越多。

    许多人穿着还不错,就是吃得少喝得少,召姑娘作陪的也少,似乎都不太富裕。

    每天想入住勾栏客栈的人也不少,初云借口装修扩建,房间不够,并不是什么客人都接待的。

    风沙这几天倒是非常开心。

    萧思速完让人赶工制作的那些尾巴已经送来,他这几天就躲在房里玩尾巴。

    云本真、绘声,纯狐和马家姐妹都没能逃过“毒手”。

    外裙一挡,什么都看不见,外裙一掀,尾巴就露出来了。

    私房中当然穿得很少,种种扮演之乐,不足为外人道也。

    只能说,爱不释手。

    这天,风沙正在房里逗流火和授衣这两只“小狐狸”,绘声跑进来道:“钟仪心来了。”

    风沙心知这是郭青娥找他,道了声有请。

    绘声小心翼翼地道:“她正好撞见楚涉和白绫,正在前堂叙旧。”

    其实是孟凡吵着要喝酒,已经把席面摆开了。

    早在江宁,孟凡就眼热钟仪心漂亮,一直死皮赖脸纠缠人家,奈何钟仪心从来没有回应,他从来没有得手。

    这回难得撞面,想要“再续前缘”。

    绘声最疼弟弟,自然要帮弟弟文过饰非,提都不提他。

    风沙起身笑道:“也对,老友重逢,该当庆祝一番,我也去看看,顺便蹭杯酒喝。”

    绘声苦着小脸跟上。

    风沙所处的北楼从来不空人,马家姐妹留下照看,纯狐姐妹则赶紧披上外裙挡住尾巴,急匆匆地追着主人出门。

    后院尚有多位客人零星凑头,喝茶聊天,看着似乎很正常。

    风沙明确的感觉到院内的每个人都在仔细的打量他,偏偏没有一个人正眼看着他,都在干着各自事,聊着各自的天,喝着各自的茶。

    像是完全没看到他这个人一样。

    如果众人之中仅有一人这样,风沙还真的不容易察觉有什么不对劲,如果在场每个人都是如此的话,那么这种气氛就很古怪了。

    目不斜视地穿院而过,进到前堂。

    前堂正当中,数桌拼成一方大桌,桌上有酒有菜

    楚涉和白绫并肩坐一边。

    钟仪心坐在另一边,长发挽髻,身着道袍,坐姿优雅,容颜清丽依旧,还是那样文静秀气,神态更是恬静平和,教人俗念全消。

    孟凡坐在她的身边,似乎想要说些调戏的话,又实在说不出口,予人一种抓耳挠腮的感觉。

    寒天白也在,还是那副伙计打扮,正好端上一盘热菜,笑道:“小人特意交代过了,让后厨涮了三遍锅,保管没有半点油星,请守一道长放心食用。”

    ……

第七百一十九章 我守其一

    随着风沙踏入前堂,本来挺欢悦的气氛一下子凝固起来。

    正对于前堂后门的楚涉和白绫下意识的起身。

    楚涉叫了声“风少”。

    孟凡扭头一眼,讪笑着站起来。

    寒天白盯着风沙,面上还带着笑,眼底深处透着许多疑问。

    那日桃花洞前,风沙于对面楼上突然发声,风淡云轻的寥寥几句,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无论他心中高洁无暇的符仙子,还是惊鸿一瞥的青娥仙子,或者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柳仙子,乃至后来才知道的魔门妖女,无不对此人慎重非常。

    这位风少不过三言两语,本来剑拔弩张的四女立时转变态度,离开的离开,谈和的谈和,当中人当中人。

    颇有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味道。

    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位风少一定大有来头。

    偏偏寒天白从未在江湖上听过“风少”之名。

    之后问符仙子,符仙子连身份诡秘的魔门妖女都说了些情况,唯独对此人不肯多言,仅是郑重的警告他不要胡乱打听,免得惹祸上身。

    后来孟凡拉着他喝酒,明显想从他这里探听底细,他也就半推半就,欣然应允,未尝不是想反向探听。

    双方最后打了个平手,都认为自己探到点东西,细想又好像没有。

    风沙将众人各异的神情尽收眼底,视线落上钟仪心的俏脸,含笑道:“钟小姐好久不见,没曾想出家为女冠,我真不知该欣悦,还是该惋惜。”

    钟仪心颇为秀气的挽了个道揖,文静地道:“仪心道号守一,冥冥之中早知与风少再见可期,期盼已久,终于心愿得偿,守一不胜欣喜。”

    “我守其一,以处其和。”

    风沙笑而迈步,近身还礼道:“万事万物,由一而始,从一而终,大道千条,亦是如此,望守一道长修道如道号,修身千载,形不尝衰。”

    道家的道号不是随便取的,钟仪心有了自己的道号,说明受了经戒符箓,过了静室缘法,得了道门某一脉的传承。

    除了极少数于世俗开山门的道家宗门,多数道门中人皆一脉相承,成天猫在山里自顾自的修炼,一个个甚至都懒得下山收徒弟,免得影响自己飞升成仙。

    想要获得道门某一脉的传承,其实相当不容易,乃是很大的机缘。

    风沙真心为钟仪心高兴,这位历经磨难的小姑娘总算有了条明路可走,不在困拘于坎坷的身世。

    钟仪心听得美眸发亮,笑道:“承蒙贵言,守一定当牢记风少今时之教诲。风少博学宏才,还望日后能够多多请益。”

    她没想到风沙一开口就把她的道号给解了,解得比何子虚还清楚,一言既出,竟是点破眼前迷雾,有种豁然开朗,前路洞明的感觉。

    请益之说,既是为了铺陈往后与风沙的见面,也是真心希望请风沙能够帮忙点道。

    两人对话,孟凡全然听不懂,心里好生嫉妒。

    为了追求钟仪心,他没少绞尽脑汁,弄出些花样,奈何钟仪心对他一直不假辞色。

    没曾想风沙走来不过十步,说话不过两句,钟仪心那俏脸生辉的样子,显然心花怒放。

    从没见她对自己这么笑得这么灿烂。

    这时,绘声搬来座椅,请主人入座。

    风沙扭头冲楚涉和白绫道:“怨我实在太懒,尽管同一屋檐,鲜少见面,两位可以多罚我两盏,请坐。”

    楚涉忙道:“风少贵人事忙,我等闲人,不好打搅。”

    白绫俏脸浮红,勉强笑道:“上次绫儿情急,多有得罪,还请风少勿怪。”

    楚涉瞧她一眼,双眼射出疼怜的神情,不过一放即收,生怕让白绫瞧见。

    他知道白绫的自尊心很强,受不了被人怜悯,奈何现实的境遇使得白绫只敢,也只能冲他发脾气了。

    孟凡见状,心下竟是难得感慨。

    一向心高气傲从不低头的白绫,竟也被现实挫磨得学会谄言媚笑。

    令他不由想到江宁初见白绫的情景,颇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

    风沙冲白绫还以笑脸,道了声“无妨”,又招呼寒天白道:“我与寒兄也算有缘,还请入座喝喝酒、聊聊天。这里的事情交给流火和授衣就好。”

    纯狐姐妹齐应一声,行去后厨。

    寒天白忍不住盯着纯狐姐妹的妖娆倩影,如此英姿飒爽的绝色双姝,居然给人当婢女,做些下人的活计。

    他又转目看了向风沙身侧。

    绘声正给风沙摆正筷碟,清洗杯盏,端得婉娈可人。

    寒天白心中不禁生出暴殄天物的感觉,挤出个笑脸道:“这,不好吧!小人就是个伙计,哪配与诸位客人同桌。”

    孟凡伸手过去,搭着寒天白的肩膀,把他硬扯到身边坐下,笑道:“你小子可是深藏不露,以为装个伙计就能瞒过风少的眼睛?”

    寒天白急道:“谁装了,我真是伙计。”

    “我见过喝酒上瘾的,见过赌博上瘾的,也见过玩女人上瘾的,就是没见过当伙计当上瘾的……”

    孟凡见寒天白还欲再说,笑着截断道:“好好,就当你是伙计好了,你敢不听客人的话,信不信我找初云掌柜告你一状?”

    寒天白哭笑不得,干笑道:“那小人就近伺候诸位喝酒。”

    孟凡捏女人下巴一样捏他的下巴,啧啧道:“小嘴真甜。”

    寒天白脸都白了,一巴掌拍开孟凡的手,屁股使劲往后缩坐。

    风沙饶有兴致的瞧着孟凡作妖。

    这小子还是很有一套的,这样捉弄寒天白,寒天白居然不生气,说明短短几天,两人的关系已经想当不错。

    另外,孟凡分明在试探寒天白的身手。

    寒天白那一巴掌当真快若闪电。

    这么快的速度,本应该很重,孟凡掌背上居然连个红印子都没有,显然寒天白对力道的掌握已经远远超出拿捏由心的程度,到了随心所欲的层次。

    除了心不在焉的白绫,楚涉、绘声,乃至钟仪心无不视线瞟过,或者盯着孟凡的手背,显然都看出寒天白这一下看似简单,其实很不简单。

    ……

第七百二十章 仙道贵懒

    寒天白尚未意识到自己露了武功,正下意识的抬胳臂蹭下巴,没好气的拿眼睛横着孟凡,还做着口型,似乎在说:你小子给我等着。

    孟凡笑嘻嘻的摇头晃脑,蛮不当回事,转向钟仪心道:“刚才说到哪了,啊!对了,你如今在哪儿落脚呢?要不搬过来一起住,大家也好有个照应嘛!”

    钟仪心柔声道:“多谢孟兄好意相邀,奈何守一有道职在身,确实不便。”

    她说话一向柔柔绵绵,很有礼貌,以前尚有些绵里藏针。

    如今出家,烟火气更少,纵然拒绝也不刺人。

    越是这样,孟凡越是使不上劲,又不禁开始抓耳挠腮,偏又不甘心,继续纠缠道。

    白绫有些忍不住了,向钟仪心道:“别理他,刚才说的那件事,你怎么看?”

    她很不喜欢孟凡其人,不光自己不爱搭理,楚涉与之多说几句话,她都是要冷脸的。

    之所以按捺性子忍着孟凡起哄张罗酒席,正是有事相求钟仪心。

    江宁的时候,以李玄音为中心,这些人有个小团体。

    在这个小团体之中,钟仪心加入很晚,但是很快凭借聪颖,由几次事情之中脱颖而出,成为军师一样的人物。

    大家遇上麻烦的时候,都爱先向她问问意见、讨讨主意。

    打一开始,钟仪心奉风沙的命令进入这个小团体当内应。

    为此风沙打通了南唐大理寺的关节,允许她进牢里探望父亲钟学士,还设法让钟学士的日子好过一点。

    如今,时移世易,父亲已逝,钟家家破人亡,她从南唐到了北周,由钟小姐变成了守一。

    钟仪心忍不住瞧了风沙一眼,心内无限感慨,向白绫道:“仙道贵生,无量度人,度人先须度己,守一修行尚浅,心有余而力不足。”

    风沙哑然失笑。

    尽管钟仪心才入道门不久,显然已经深受影响。

    佛家求来世,道家求今生。

    对于修道之人来说,今生每时每刻都是无比宝贵的。

    性命双修,缺一不可。

    灯光是性,灯油是命。

    如果灯油耗尽,尚不能光辉圆满,今生别提多苦,全都白修。

    所以,一个比一个懒。

    不光是懒得下山收徒而已,凡是会碍到自己飞升成仙的事情都会懒到出奇。

    比如辟谷之术,不管世人传得多么仙里仙气,很可能是某位上古修真懒到连吃饭都不想。

    既然不吃,自然连出恭都少,一辈子积攒下来,得多出多少修行的时间。

    于是,干脆来个吸风饮露,浊气放成清,连衣服都能少换几套。

    辟谷之法能够迅速风靡道门至今,修真之懒,可见一斑。

    其实道理很简单,如果灯油耗尽的那一刻,就差那么一顿饭的时间便能够到得圆满,岂非悔之晚矣?肠子都青?

    至于度人?等到成仙之后,时间多得是。

    届时,哪怕仅是潇洒地挥一挥衣袖,所度之人也要远远大过**凡胎之时的劳苦奔波。

    反过来说,你**凡胎之时不务正业,忙着助人为乐,岂非错过成仙之后,度人如雨?

    救得一人,错过亿万,难道不是天大的罪过?

    总之,修道之人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懒到自私、懒到无情,反而觉得自己很勤快、很崇高。大多视名利如粪土,视权柄如无物,有那工夫,多攒点灯油不香吗?

    所以,很容易给人留下一个孤高绝俗、高洁无暇的形象。

    比如郭青娥,在旁人看来,此女能够代表道门,甚至代表隐谷,好生威风。

    其实,八成是她这一脉于先代欠下了人情。

    道门各宗推来推去,推到她这里,她发现自家先代连人情都懒得赚,导致她推无可推,只好放弃修行,下山入世,以维护道门在世俗的利益。

    别看她外表总是一副风淡云轻的仙子样,恐怕心里比黄连还苦呢!一心就想着赶紧把人情还完回山,不要碍着老娘成仙。

    风沙想到乐不可支处,差点笑出猪叫声。

    这一笑,倒是提醒了钟仪心,向白绫道:“要说道行深的真人,眼前正有一位,绫姐你求我不如求风少,风少随口一言,顶我苦劳万天。”

    风沙神情僵住,顿时笑不出来了。

    白绫心道他要是肯帮忙,我还用得着求你?

    拿美目偷瞄风沙一眼,小声道:“最近几天,客栈和状元楼多了些身份不明的人,听这位寒兄弟说,街上的气氛也有些古怪,我担心是否山雨欲来风满楼。”

    白绫嘴上说着话,眼睛瞧向寒天白,寒天白赶紧接口。

    “确实多了好些生人,小人上街帮掌柜买东西的时候,居然有人一直跟着我,到了偏僻的地方,居然拦路抢劫!”

    寒天白露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幸亏小人以前做过飞贼,嘿,那个,早就从良了。总之,腿还算快跑得快,不然拿了掌柜的钱,东西没买回来,掌柜还不得把小人的皮全给扒了。”

    这番话也就哄哄白绫,连楚涉这么老实的人都不禁斜眼。

    寒天白既然发现有人跟着,为什么仍然要往偏僻的地方去?

    明显准备打埋伏嘛!还不知道谁拦谁的路,谁抢谁的钱呢!

    说不定已经捉过人逼过供了,知道是什么人。

    楚涉都能想到的事情,孟凡只会想到更快,拿手肘往寒天白的臂膀上怼了一下,坏兮兮地笑道:“我看你似乎很想被初云掌柜扒皮呀!”

    他的神态语气很容易让人把他的话给想歪。

    寒天白吓了一跳,连连摆手。

    “胡说八道!我没有。”

    孟凡故作奇怪道:“胡说?我说的扒皮就是你说那个意思,你这是什么反应?莫非咱俩想得扒皮不是同一种扒皮?”

    寒天白被他给生生绕进去了,忍不住啊了一声,结巴道:“是一种是一种。”

    “那你脸红什么?”

    “哪有。”

    “要不找初云掌柜过来评断一下?”

    寒天白显然很怕初云,吓得直打哆嗦,赶紧求饶。

    孟凡道:“不想我找初云掌柜也行,那么你跟大家讲讲,什么人会在肥羊遍地的状元坊,拦路抢劫你一个客栈的小伙计?”

    ……

第七百二十一章 是非之地

    孟凡看似笑嘻嘻地说着玩笑之语,笑语之中愣是抽出把刀子来。

    寒天白这才会意自己话中的破绽,不禁十分尴尬。

    “应该是些快手,我无意中看到他们的腰牌了。啊!可能不是想抢劫,他们或许还不知道我早就从良,这是把我当成飞贼捉呢!”

    捕役者,捕拿盗匪之官役也;快手者,动手擒贼之官役也。

    两者合称捕快。

    如果寒天白还在当飞贼,那就不会称之为快手,肯定以“爪”为名,冠以“狗”之类的江湖黑话。

    这番话虽然编得很假,最关键的情况倒是说了。

    楚涉和白绫面色一变,相视一眼。

    官府中人?莫不是张德派来捉拿他们的吧?

    绘声适时给主人满上杯酒,风沙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小口。

    最近汴州这池水,水面下的暗涌越来越激烈,明面上倒还算平静。

    真要翻出水浪水花,事态将会变得十分棘手,不仅是脸面难看的问题,更会横生很多枝节。

    比如某个大人物的如夫人或者心腹居然是密谍暗探,人家为了脸面和撇尽关系,那是一定会否认甚至庇护到底的。

    所以,这种暗战大都见不得光,偷偷地捉、悄悄地杀。

    事前不张扬,事后不宣扬,真要翻出点浪花,也会被强行压下。

    捉得再狠、杀得再凶,水面上激起的涟漪很小,基本上都还在水面之下。

    江湖人或许还有那么点感觉,影响尚未波及到民间,唯独有些地方例外。

    那就是北周侍卫司插不进手,能予人庇护的地方。

    很多暗探之属,无论是侥幸逃命,还是安全撤走,最终都会千方百计地逃到类似的所在。

    北周侍卫司各方查探人员顺藤摸瓜,会自然而然地往这类地方聚集。

    最后形成泾渭分明的内外对峙。

    对北周来说,可以视作请君入瓮,或者赶鸡入笼。

    各处佛寺自不必多说,还有各国的使馆驻地,类似符家那种连柴兴都不敢轻举妄动的权贵之宅。

    其中,佛寺最不安全。

    明眼人都知道,下一刀就该砍过去了,不过是早死几天、晚死几天的问题。

    符家等佛门相关势力,那也难说安全,谁知道第三刀会不会砍过来。

    包括南唐在内,各国使团的驻地安全归安全,一旦踏进去,辛苦营造和维持的身份那就彻底废掉了。

    何况使团本身也必须防着人家策反几个暗探,顺手塞进来做反间,所以并不是什么人都会接纳的。

    那么城中既安全又合适的地方已经屈指可数。

    比如状元楼和勾栏客栈,乃至附近三巷三街六坊之地。

    这六坊之地本就是人流密集、花街柳巷扎堆的地方,由南边进城的各类人士都会在此停留至少一晚,上至官员,下至走卒,或一觉天明,或花间去疲。

    总之,这里藏上再多人,侍卫司也很难辨明辨清,一一查实。

    目前主持此暗战的人是彤管,具体负责的人是赵仪。

    两人哪敢在风沙的地盘搞什么幺蛾子,他们的手下得到的命令,全都是不得在此轻举妄动。

    这一片乃是开放经营的坊市,谁都可以进来,加之谁都不敢动手,那就并没有形成泾渭分明的形势,反而犬牙交错,变成是非之地,且是是非中心。

    各种稀奇古怪的人物在此越聚越多,气氛越来越怪,怪事越来越频。

    对此,风沙当然心知肚明,完全了解这种情况的起因和发展,甚至连结局都能猜个差不离。

    初云所知不算太多,但是至少知道城内正在发生暗战。

    有风沙坐镇的勾栏客栈不仅是她所能找到最安全的地方,可能也是内城之中,除皇宫之外最安全的地方。哪怕天塌了,也有风沙顶着。

    所以,兴造到一半的客栈竟然又开始营业,住进了一些看似普通的客人。

    至于楚涉、白绫等人那就所知寥寥,和寻常江湖人一样,隐隐发觉一些乱象,偏又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不禁开始胡思乱想。

    人都难免以自己为中心,那就难免认为是冲自己来的。

    正在楚涉和白绫惊疑不定的时候,赵大公子的大儿子赵旦忽然带着一行人大摇大摆的进得前堂。

    他一只脚刚踏进门,便甩手这一把折扇,阴阳怪气地道:“初云小娘子,小爷我又来找你了。”

    寒天白忽然跳起身,一路小跑过去,哈着腰陪着笑道:“赵爷您来了,我家掌柜不在,什么事跟小人说就好。”

    “我跟你说得着吗?快叫初云出来讲清楚,哼~她不是立誓守贞嘛?”

    赵旦唰地收束扇面,啪地一下打上他的肩头,斜眼道:“小爷我说话算话,说不逼她就不逼她,现在她养男人怎么说?别人玩得,凭什么我玩不得?”

    他嘴上说着跟你说不着,其实一股脑全都说了。

    寒天白忙道:“肯定是误会,我家掌柜从没养男人,绝对没有这回事。”

    “你小子当我没长耳朵?现在人家到处都在笑话我,说我花钱都玩不着的女人,被人家随便白玩。”

    赵旦拧着眉毛满脸不爽,不爽极了。

    “我跟你讲,我才懒得管她养了几个男人,别人玩得我就玩得,叫她出来陪我一晚,再陪我爹一晚,这事就算过去了,否则小爷我现在把这破地方给砸了。”

    赵旦身边几个油头粉面的小子扯着嗓子起哄,纷纷言说赵旦吃独食云云。

    赵旦笑道:“好好好,见者有份,大家一起。”

    “赵爷肯定误会了。”

    寒天白干笑道:“那日符三爷来此闹事,结果遇上一群江湖好汉行侠仗义。符三爷吃了亏难免生气,乱放些流言污蔑我家掌柜也属正常,赵爷千万别当真。”

    赵旦听符图吃亏,眉开眼笑。

    有个粉面小子赶紧向他附耳。

    赵旦脸色一变,冲寒天白森然道:“你小子威胁谁呢?我要是非留下不走,是不是又来群江湖好汉把我给行侠仗义了?”

    寒天白赔着笑连道不敢。

    风沙已经看出苗头,摆明有人拿赵旦作掩护,想要混进勾栏客栈查探。

    类似情况,近两天十分频繁,多数被初云挡下了,少数由弓弩卫拦下。

    人家越是进不来,越是千方百计想进来,今次连赵旦都给撺掇过来了。

    ……

第七百二十二章 魔门和魔教

    寒天白正拦着赵旦,纯狐姐妹端菜上桌。

    两女常年习武不乏英气,华容婀娜,步伐矫捷,光看身姿就知道是绝色,尤其还是一对容貌肖似的并蒂莲花,当然引人瞩目。

    赵旦的视线瞬间越过寒天白的颈侧,一下就盯上去了。

    两女行如摆荷凌波。

    赵旦眼神都直了,觉得两女的侧脸和体态好像有些眼熟,然后就顺着两女搁菜碟的纤手看到了似笑非笑的风沙。

    一众跟班不止发现纯狐姐妹,还看到了绘声、钟仪心和白绫,颇有点目不暇接的感觉,一个个不禁眼热,啧啧有声。

    赵旦打个激灵清醒过来,一把推开寒天白,小跑着过来,冲风沙笑道:“凌叔凌叔,还真巧啊!怎么,你也瞧上这儿的初云小娘子了,我保证不跟你抢。”

    风沙反问道:“大公子呢?”

    赵旦笑道:“状元楼忙着呢!符图那家伙顶了我爹的状元,那当然是要顶回来的,不然他老人家的面子往哪儿搁。”

    风沙哑然失笑,拱手道:“那我要多谢大公子捧场了。”

    赵旦奇道:“我爹捧状元楼的场子,凌叔你谢什么?”

    他顿了顿,恍然道:“听说状元楼好像换了东家,莫非就是凌叔?”

    风沙含笑点头。

    赵旦猛一拍桌子,叫道:“早说嘛!”扭头道:“快去跟我爹说一声,别卡着数了,今天楼里的姑娘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包了,赏银加倍。”

    风沙失笑道:“你也不心疼。”

    赵旦得意洋洋地道:“我爹花钱,我心疼什么?他不也是花他爹的钱,有什么好心疼的。”

    风沙哭笑不得,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也不对,赵重光可是真正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一世英名,怎么养出这么个儿子。

    孟凡忽然插嘴道:“大公子也来了,那我可要去陪他玩会儿。”

    他和赵大公子从宋州到汴州,可算是玩了一路,甚至还在弄珠身上当了连襟,彼此臭味相投,算是找到了知音。

    两人于汴州没少在一起鬼混,只是风沙不知道。

    不过,赵大公子和他儿子各玩各的,倒是很少凑到一起,所以孟凡跟赵旦只能说打过照面,不能算熟。这次这对父子俩一起跑来状元楼,其实很罕见。

    绘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当着外人的面又不好掐弟弟。

    “去就去吧!这次算是代我招待一下大公子。”

    风沙笑着冲孟凡说话,同时以目光往寒天白身上划了一下。

    “好嘞。”孟凡心领神会,跳着起身,向赵旦告了个罪,过去搭上寒天白的肩膀,一边掰着往外走,一边絮絮叨叨。

    寒天白使劲摇头,奈何实在拗不过,被孟凡强行拖出门。

    赵旦不关心这些,继续向风沙问道:“凌叔是否也在打这间勾栏客栈的主意?啊!别误会,我当然不敢跟凌叔抢女人,只是随口问一下。”

    风沙微笑道:“我和初云姑娘乃是故交,目前就在这儿落足暂住。”

    赵旦愣了愣,这才知道他搬出赵府原来是搬来这里,忍不住叹道:“难怪难怪,大家都说初云小娘子很有背景,谁都不敢招惹,原来是凌叔的朋友。”

    风沙抱拳道:“往后初云姑娘若遇麻烦事,还望照拂一二。”

    “那是当然。”赵旦拧回头,冲他那群跟班道:“你们都听到了,凌叔的朋友就是我赵旦的朋友,谁再敢打初云小娘子的主意,我一定玩遍他全家的女人。”

    风沙脸色古怪,这小子威胁人都那么别出心裁。

    赵旦凑上来笑道:“这么说符图那天像狗一样被赶走,是凌叔干的?”

    风沙正色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赵旦挤眉弄眼地笑道:“明白明白,符图他作恶多端,欺男霸女,人神共愤,一群江湖好汉看不过眼,把他给行侠仗义了嘛!”

    风沙笑了笑,道:“跟你说句正经话,最近暴风将临,能不出门最好别出门,尤其不要烧香拜佛。”

    楚涉和白绫听出风沙话里有话,像是暗示什么。

    钟仪心则一直垂着眼皮,毫不动容,像是知情。

    赵旦眼眸一定,小声道:“我爹跟我说过类似的话,还让他尽量少出门。”

    “实不相瞒,状元楼也好,勾栏客栈也好,实乃是非之地,今天来都来了,那就算了,最近最好少出门。”

    风沙心知肯定是赵重光警告过儿子,赵大公子显然没当回事。

    赵旦听他也这么说,使劲点头。

    风沙往他那群跟班扫了一眼,沉声道:“我不知道你爹和你为什么会决定来这里,纵有一千个合理的理由,现在都是不合理的,你叫大公子留点心。”

    赵大公子纨绔归纨绔,绝对算不上蠢货,心里门清的很,比赵旦这小子强多了。既然话都点到,肯定能够发现不对劲。

    “知道了,我现在就去跟我爹说一声。”

    赵旦嫌风沙啰嗦,应付一声,赶紧告辞,带人溜走。

    白绫见人走了,忍不住向风沙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楚涉轻轻地拉她一下。

    白绫不悦地耸开,继续道:“听说那天为了围住柳仙子,连禁军都出动了,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张德拿不住我们,所以拿柳仙子开刀?”

    楚涉对这件事也很紧张,紧紧地盯着风沙。

    风沙淡淡道:“谁动柳艳我动谁,至于你们俩,只要呆在这里就是安全的。”

    “可是……”白绫还要再说,楚涉打断道:“风少尽管放心,我们不会给你添麻烦。”

    风沙还以微笑,挟起筷子道:“吃饭。”

    酒足饭饱之后,钟仪心随之回到北楼,进门后再度行礼道:“南岳寻真台弟子守一奉师傅之命,前来拜会墨修。”

    风沙还礼道:“墨修风飞尘,见过守一道友。”

    钟仪心端庄且郑重地道:“圣门行走易夕若联合摩尼教,近来多有危害连山诀进展之举动。师傅希望墨修加以关注,并以援手。”

    风沙愣了愣,脸色阴沉下来。

    摩尼教乃外来之教派,前朝灭佛时,亦遭严重打击,变成秘密宗教,被彻底禁绝,不得公开传教,遂改称明教。

    几十年前,明教曾经割据淮北之陈、颍、蔡三州,其教主自立为天子,风头一时无两,旋即被灭。

    不管百家在外面怎么贬低魔门,内部还是称魔门为圣门。

    毕竟大家同出一源,打断骨头连着筋。

    对明教则是不折不扣的视之为魔。

    易夕若到底想干什么?

    ……

第七百二十三章 打瓦尼寺

    自打抵达汴州,风沙一直在联系易夕若,易夕若一直没有回应。

    尽管生气,风沙并没有设法强迫易夕若来见他。

    他确实于汴州势力薄弱,站稳脚跟都难,帮不上易夕若什么忙,把人召来又能怎么样呢?

    强扭的瓜毕竟不甜,人家都不情愿来,真要支援一些人手,给出一些帮助,风沙也不敢用,也不敢信。

    没必要自讨无趣。

    没曾想易夕若不甘于做个魔门妖女,居然还跟魔教勾搭上了。

    这下子触了风沙的逆鳞。

    墨修一脉和魔教很不对付,从来只有结仇,连半点交情都没有过。

    就算墨修还是魔帝的时候,也没少带着魔门和魔教斗法甚至血拼。

    原因很简单,同是外来的宗教,佛门千百年下来,其思想与百家融合很多。

    魔教则不然,一直拒绝融合。

    不仅墨修排斥,百家皆排斥之,也就佛门态度暧昧,但也不敢公开支持。

    简而言之,凡外来宗教入中土,必过百家这道筛子。

    不过筛子,休想扎根,就算一时扎下去,也会被百家千方百计的连根铲除。

    最关键,易夕若算是他的人,就这么跟魔教勾结,还被郭青娥借钟仪心之口揭出来,这跟当面打脸没有任何区别。

    被打脸就算了,大不了加倍打回去。

    奈何这件事别说还手,风沙都没脸连还嘴。

    当真颜面扫地。

    不光他灰头土脸,连墨修都跟着蒙尘。

    勉强维持着风度送钟仪心出门,转回头风沙便即暴跳如雷,连劈带砸,又蹬又踹,把个好好的客厅弄了个稀里哗啦。

    诸女趴在地上埋着头瑟瑟发抖,更是噤若寒蝉,别说劝,连大气都不敢喘。

    风沙发泄了好一会儿,一屁股坐到地上,冷冷地道:“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给我查到魔教在汴州的落脚点。”

    马思思大着胆子抬起头,小声道:“主人,婢子觉得张馆长或许知道点。”

    风沙歪头道:“过来说。”

    马思思手足并用爬过来,细声道:“魔教在闽地及沿海流传甚广,屡禁不绝,因为与海外关系密切,闽商会馆多多少少会有些魔教经手的海外奇珍。”

    马玉怜也壮起胆子道:“自从……遭难之后,闽地的反抗势力之中也有魔教的势力,应该和闽商的渠道有一些密切的交往。”

    风沙恍然。

    闽国被南唐灭了,这时一切愿意帮助反抗南唐的势力都是盟友。

    交往密切实在情理之中。

    风沙神情缓下来,手掌和腿脚都有些疼了,不免有些龇牙咧嘴。

    马思思一直偷瞧着主人脸色,见状赶紧挨坐过来,给主人按揉掌臂,同时向姐姐使眼色。

    马玉怜也爬了过来,挺身并腿,以腿做垫,抱住主人的腿放上来按揉。

    绘声噘着小嘴,心里好生吃味,没好气地瞪了纯狐姐妹一眼,心道真不给我长脸,让马家的狐媚子抢了先。一转念,跑去取了药,招呼纯狐姐妹帮主人敷抹。

    她则捧着个茶杯,小心翼翼地喂主人喝水,尽管心里很想把马家姐妹从主人身边挤开,倒也不敢真做。

    风沙喝了几口茶,沉吟道:“现在就去找张馆长,把魔教于汴州的情况弄清楚。”

    马思思应了一声,身子没动,小心翼翼地撒娇道:“事情办好了,婢子想向主人讨个赏。”

    风沙笑而应允。

    马思思动作很快,不仅迅速跑了一趟闽商会馆,还把张馆长本人请了过来。

    风沙赶紧接待。

    张馆长神情凝重,不及寒暄,进门便道:“事情我听思思公主说了,不知道风少可知三夷教?”

    “祆教,景教,摩尼教。前朝灭佛,殃及池鱼,三夷教遭受巨大打击。景教和摩尼教无法公开传教,祆庙我去过,与启圣院比邻。摩尼教就是魔教。”

    景教、摩尼教会发展汉人信徒,火祆教不会,只收胡人。

    既然祆教没有扎根中土的意思,仅是在胡人胡商之间传播,百家是不管的。

    若非如此,祆庙不可能还在汴州有庙。

    风沙心道这次柴兴灭佛的起手式,恐怕触动了三夷教对灭佛的恐惧,肯定会有所动作。

    其中祆教,景教实力微弱,可以忽略不计,摩尼教则不然,几十年前还立天子割据过呢!

    虽然被灭,首脑被诛,四散的信众也是极其庞大的力量,于国来说很小,但绝对远远超过江湖上所有的势力。

    易夕若与之搭上,并且有危害连山诀的举动,恐怕正是源于此背景。

    张馆长笑道:“既然风少知道,那我不必解释背景了。魔教于汴州有两处驻点,一处在惠和坊的对坊,闽商会馆的斜对街,对外掩饰成一间尼寺,名为打瓦。”

    打瓦即瓦卜,是一种占卜方法,击瓦观其纹理分拆,以定吉凶。

    尼寺就是尼姑所住的寺院。

    风沙心中一动,闽商会馆居然与魔教驻点比邻,看来两者相交颇深。

    难怪张馆长会亲自赶来,显然非常重视。

    最关键,这里也比邻魔门的地盘。

    “至于魔教另一处驻点……”

    张馆长叹了口气,歉然道:“我确实知道,但是不能跟风少说,还请见谅。”

    风沙正色道:“理解。”

    张馆长已经很坦诚了,哪怕只说知道打瓦尼寺,他也就信了,张馆长真有心隐瞒的话,没必要透露魔教在汴州有两处驻点。

    瞒下不说,显然真有为难之处。

    张馆长郑重的道:“不管魔教做了什么事情惹火风少,我本人愿出一份力做个中人。我知道自己人微言贱,不敢自不量力,中人不成,传话也行。”

    风沙敛容抱拳道:“张馆长已经帮我很多了,此情铭记在心,必有厚报。这件事闽商会馆最好抽身世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张馆长面露犹豫之色,沉默少许,小声道:“打瓦尼寺有会馆中人,如果风沙有什么举动的话,能否允许我提前知会一声?”

    风沙淡淡道:“可以,今夜子时之后,不要呆在打瓦尼寺。”

    张馆长神情剧变,从风沙那平淡的语气之中听出了浓浓地血腥气息。

    ……

第七百二十四章 汝妻子,吾养之

    ps:前章出了bug,关于佛门和魔教的关系有删改。

    ……

    怒不兴兵,愠不致战。

    风沙准备大开杀戒,说明已经冷静下来,细细地考量过得失。

    送走张馆长之后,风沙立刻召见韩晶,将前因后果说了,问韩晶的意见。

    韩晶展颜道:“依我看,您正发愁怎么让人坚信四灵参与灭佛呢!强势灭了这个披着佛皮的魔教驻点,动静刚好合适。使佛门警醒,又不至真与佛门结仇。”

    “我确有此意。佛门高层非常嫌恶魔教,说不得还得感谢我灭了这个佛化摩尼的淫祠。最重要在外人看来,四灵对佛门动手的讯号将明确无疑。”

    “做戏要做足。一切效仿真正灭佛的情景,最好还能过分一些,把所有人都给吓住,以展现风少的威严,看谁还敢把您不当回事。”

    韩晶显然在特指易夕若。

    风沙哼哼道:“然也。你有什么具体的对策吗?”

    “以常理推测,柴兴应该以四灵为刀刃,军队为刀脊,官府为刀柄,握柄挥刀,锋刺刃砍。只要附和大家的想法,更易使人坚信不疑,可以过之,不能不及。”

    韩晶的思路十分清晰,娓娓剖析道:“那么这次就需调动禁军,巡城军,白虎卫。柴兴求之不得,加上彤管效命,禁军和巡城军都好说,唯独白虎有些棘手。”

    风沙连连点头:“赵仪是白虎观风使,还有他那个特使副使的身份,我没有办法绕过他动用白虎卫,如果请北周总执事出面,动静又实在太大了点。”

    北周总执事出面,象征意义太过鲜明,很容易弄假成真。

    韩晶往陵光阁的方向虚点几下,小声道:“听说赵仪已经把他的儿女全都送来陪贺贞?”

    风沙沉默少许,摇头道:“软禁贺贞只是因为她于四灵的身份和所行之为,她不能走,她的儿女来去自如。”

    贺贞这一招叫做以退为进。

    在别人看来,只可能是他强行软禁贺贞及其儿女,用以胁迫赵仪。

    恐怕连全程参与的赵重光和任松都会这么想,遑论他人。

    谁能想到贺贞是主动把儿女召来让他挟持,奈何说出去根本没人会信。

    连韩晶都似笑非笑,一副“我懂”的样子,明显不信。

    看来他这个黑锅背定了,不背还不行,因为贺贞及儿女呆在他这里,的确会让赵仪投鼠忌器,至少可以起到预警的作用。

    汴州的形势波谲云诡,更是高手如云,背后的安全十分重要,起码不用时刻担心赵仪突然射来一支冷箭。

    尽管韩晶不信,也不会揭风沙的短,思索道:“既然绕不开赵仪,那就不绕,干脆让赵仪主持此役,咱们和任松通个气,不允许赵仪调动玄武和朱雀。”

    风沙眼睛一亮,赞道:“妙!”

    赵仪跟柴兴乃是一条心,一定会千方百计的调动四灵的力量参与灭佛。

    所以,他欲灭打瓦尼寺,柴兴和赵仪绝对求之不得。

    他是灭佛一事的全权特使,赵仪除了是白虎观风使,也是他的副使,想要在这件事上调动白虎卫,两人的意见必须一致。

    如果他去请赵仪调动白虎卫,那就变成了求人,失却了主动权。

    如果把赵仪借助四灵的道路全部封住,赵仪就非得来求他不可。

    韩晶这一招也是以退为进,把赵仪推上前台,让赵仪需要为成功和失败负责,需要给柴兴一个满意的结果。

    于是,主客易位,本来他被赵仪掣肘,现在轮到他来掣肘赵仪。

    爽!

    风沙轻轻地拍案道:“就这么定了,事不宜迟,你代表我去见任松,我去找赵重光和彤管。”

    赵重光在具体事情上使不上劲,然而具有定风波的作用。

    连北周总执事都不会明着反对这位威望崇高的四灵耄老。

    获得赵重光的支持,来自四灵内部的阻力将会降到很低。

    “至于赵仪……”

    风沙有些犹豫,他亲自找上门,还是等着人家找来呢?似乎都不妥当。

    前者太心急,易生变数。后者太被动,没有转寰的余地。

    韩晶嫣然道:“风少何不把调动白虎的手令留给绘声,让赵仪见识一下什么叫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你则好好陪着贺贞,让赵仪知道什么叫汝妻子,吾养之。”

    前者是刁难,后者是威胁。

    一硬一软,足以让赵仪没脾气。绘声出面,又留有余地。

    风沙拍手而笑,道了声“妙极”。

    送走韩晶,他把绘声叫来身边将事说了。

    “知道什么叫刁蛮吗?胡搅蛮缠懂不?撒泼总会吧?不会去问问你弟,他肯定经验丰富,这次你要帮着主人好好地出口气。”

    绘声当然知道什么叫刁蛮、撒泼、胡搅蛮缠。

    她在外面就是这个样子,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在主人面前当然要一脸懵懂,一副“我既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的样子。

    说实话,装傻的俏模样当真妩媚迷人。

    风沙笑嘻嘻地捏捏绘声那滑腻的脸蛋,又探手裙内摸摸她臀后那手感极佳的毛绒尾巴,最后留下手令,出门去也。

    晚饭时分。

    赵仪火急火燎赶至勾栏客栈。

    同时,风沙再登陵光阁。

    这里居高临下,视野极佳,最适合欣赏夜晚绽放之花,红彤彤地那种。

    贺贞正带着儿女吃晚饭,怀中抱着小女持筷喂食,另外稍长的一儿一女坐于对面。吃饭并不老实,你锤我一下,我推你一把,活泼可爱。

    气氛和乐温馨。

    侍奉在侧的一众剑侍欲拜主人,风沙摆手制止,面带微笑地走近。

    贺贞的儿子瞧见了风沙,明亮的黑瞳好奇地注视,脆生生地叫道:“母亲,有客人来了。”

    贺贞扭头瞅见,忙放下怀中的小女,招呼儿女拜道:“快,快给少主磕头。”

    三童纷纷叩拜。

    风沙柔声道:“快起来罢~”

    从怀中掏了一本小书、一把木剑、一块令符,摊于掌心道:“初次见面,带了些礼物,喜欢什么就拿罢~”

    贺贞忙让儿女道谢,介绍道:“这是贞儿的次子德昭,德昭快叫少主。”

    她的长子和三子夭折,次子的年纪最大。

    赵德昭叫了声少主。

    风沙把掌心的三物伸过去,笑眯眯地道:“选一件拿去玩。”

    ……

第七百二十五章 父母债,子女还

    风沙掌心摊开三个物件,一本小书、一把木剑、一块令符。

    赵德昭不知该不该接,扭头去瞧母亲。

    贺贞显得十分紧张,缓缓地点头,目光充满热切地鼓励。

    赵德昭乌溜溜瞳珠地转扫风沙掌心三物,忽然取了令符在小手里抓紧。

    贺贞难掩失望之色,勉强笑道:“打小就是个官迷。”

    风沙含笑道:“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男子汉当有此雄心壮志。”

    贺贞轻叹口气,继续介绍道:“长女章画,次女前图。”

    屈原九章怀沙篇有云:章画志墨兮,前图未改。

    贺贞知道少主出生于楚地,特别喜欢屈原,怀沙篇“怀沙”二字的意义不言而喻。

    志墨者,有志于墨。墨者,隐指墨家,墨修。

    本句更有“坚持前图,不易初心”的意思。

    总之,贺贞给两女的起名含义很深,颇费了一番心思。

    风沙眉尾轻跳,旋即压下情绪,伸掌笑道:“两个小妮子过来选一件。”

    赵章画看了眼妹妹,肉呼呼小手一把抓过了小剑,还似模似样的来回比划,可爱极了。

    风沙哈哈直乐。

    赵前图瘪下小嘴,可怜兮兮的拿起小书,十分羡慕的望着姐姐耍剑。

    贺贞则请风沙入座,又让剑侍取来杯盏碗筷,亲手倒了杯酒,又往风沙的碗里夹了几下菜。

    吃饭不语,很快吃完,风沙含笑看着三童在露台上奔跑耍玩。

    贺贞细声道:“少主要是瞧着还喜欢,以后常来看看他们,待他们长大一些,留在少主身边做个侍从婢女。”

    风沙垂下视线,持杯捻转。

    贺贞咬唇道:“贞儿自知寿元将尽,最放不下的就是儿女。生前不敢奢求少主原谅,望死后少主看在贞儿打小随您的份上,帮忙照拂他们好不好?”

    风沙笑道:“他们又不是没爹,我照拂得着吗?如果闹出什么误会,致你们夫妻失和,我倒里外不是人了。”

    贺贞轻柔却坚定地道:“不会。”

    “你真是很信任赵仪啊!另外,不怕子女被我教坏吗?”

    “贞儿更信任少主。”

    风沙沉默不语。

    贺贞深深地凝视道:“父母之债,子女报还。少主收下他们,那就是少主的人了,可以替贞儿还债。”

    “其实你并不欠我什么。你心中内疚是因为你还认我这个少主,所以既帮着赵仪坑我,又觉得对不起我,终究还是屡坑不止,说明你爱丈夫胜过忠心少主。”

    风沙淡淡道:“我完全可以理解,但绝不认同。心行合一方为实,心行不一全是虚。你口口声声说替你还债,敢说没有拿他们牵绊于我,利于赵仪的念头?”

    贺贞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从椅上跪到地上,垂首不语。

    正在玩耍的三童见母亲跪下,一个个赶紧跑了过来。

    赵章画拎着木剑站在母亲身前,赵德昭抓着令符站在母亲身边,赵前图抱着小书躲在哥哥的身后,怯生生地探头。

    赵章画奶声奶气地道:“不准欺负我娘。”

    赵德昭不说话,只是使劲盯着风沙。

    赵前图瞧了风沙一眼,小脑袋忽然猛地一缩,又小心翼翼地露出圆圆的大眼睛,溜溜地打量风沙。

    贺贞轻轻拽开赵章画,低叱道:“不准对少主无礼。”

    风沙温柔地笑道:“没事没事,别吓着孩子。快起来坐下,你身体弱,地上又凉。”

    贺贞有些慌张,担心少主认定她恃童为质,赶忙起身入座。

    风沙冲赵章画笑道:“小小年纪,懂得保护母亲,不错不错。”

    赵章画鼓着肉嘟嘟的粉脸道:“你知道就好。”

    风沙笑了笑,转向赵德昭道:“你莫不是想记下我的样子,来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赵德昭低下头,不吭声。

    风沙不以为忤,冲他身后的赵前图招手道:“你呢?你怎么想的?”

    赵前图倒是挺乖巧的过来了,把本来于怀中紧抱的小书塞回风沙的手里,细声道:“还给你,我不要。”

    贺贞顿时急了,颤声道:“你,你怎么,唉~”

    少主送的礼物当然不是玩具那么简单。

    这份见面礼看似轻若鸿毛,其实重于泰山。

    三件东西代表着不同的意思,有着不同的功用,可以找少主换来相应的好处。

    少主嘴硬心软,毕竟还是心疼她的,否则哪有这么大方。

    打一开始,她最希望赵德昭去拿那本小书,这意味着自家儿子可以向少主求学,如果心性合适,资质又足够,甚至有机会拜入少主门下,成为墨修传人。

    这可是天大的机缘,与之相比,一天之内被雷连着劈中两三次都还要容易些。

    三选一都错过,当真惋惜。

    好在小女拿到了,能向少主求学,总归会受益匪浅,没曾想居然又还了回去,等于把天大的机缘拱手让出。

    当真心疼极了。

    风沙手中翻着小书,眼睛看着赵前图,柔声道:“送都送你了,哪有拿回来的道理。我给你留着,等哪天想要了,再来找我。”

    贺贞立时松了口气,忙把赵前图拽到怀里抱住,急切地道:“还不快谢谢少主。”

    赵前图乖巧地道:“谢谢少主。”

    风沙微微一笑,转目内城东北。

    这里离打瓦尼寺很远,几乎跨过了整个内城。

    不过,陵光阁很高,与打瓦尼寺之间又无更高的建筑阻碍,是以天气晴朗的时候,可以清晰的观见寺院,细节自然不清,稍一天黑更是模糊。

    好在彻底入夜宵禁之后,那边一定会火光通明,届时大致的形势将会很容易分辨。

    风沙起身行至露台边沿,透过假飞檐特意留出的缝隙俯瞰勾栏客栈,一览无遗。

    北楼顶上拴着一段红巾,说明赵仪没走,应该正在房内被绘声闹得苦笑不已呢!

    不过算算时间,该走了。

    调白虎卫进城,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

    宵禁之前,大队出动,动静太大;乔装改扮,速度太慢。

    既然得到柴兴的支持,门禁形同虚设,完全可以像调兵一样调白虎卫。

    刚刚宵禁则刚刚好,街上没人,动静不大,时间足够宽裕。

    ……

第七百二十六章 鸡儿巷

    正值暴雨倾盆的紧要关头,孟凡在鬼混。

    当然是和赵大公子一起,还有赵旦和寒天白。

    得了风沙的警告,赵大公子并没有完全不当回事,但也没有太当回事。

    很听话的离开状元楼及这三巷三街六坊之地,并把自己和儿子的一众跟班全部赶走。

    父子俩带着孟凡和寒天白,径直去了鸡儿巷。

    顾名思义,很多鸡儿。

    此巷位于皇宫东北角,往东北过一坊是夷山的独居寺,往东南过一坊是闽商会馆所在的惠和坊及鬼市,惠和坊对街就是打瓦尼寺。

    孟凡经常向赵大公子吹嘘秦淮风月如何如何。

    赵大公子自负风流,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玩过?偏得在孟凡面前总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遐想秦淮缤纷的同时,也不免想要震震孟凡,讨回面子。

    奈何数遍汴州风月,连他都不免觉得千篇一律,着实有些腻味,还真想不到有什么花样能够让孟凡眼睛一亮。

    直到前些天赵重光封秦国公,赵大公子跟着水涨船高,紧接着符图在勾栏客栈闹了个灰头土脸。

    在某些人眼中,刚与符图的结怨的赵大公子便是始作俑者。

    这分明是赵家压过符家的象征,至少也可以比肩。

    一些本来不把赵大公子当回事的非纨绔子弟,开始有意无意的接近,替他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鸡儿巷分东西两巷,皇宫有两处宫门开在西鸡儿巷的附近。

    总有些不明身份的神秘人物喜爱光顾此巷,往往全身皆罩,直入秘廊,偶尔发声,尖细刺耳,听着像禁宫内宦。

    要说这里的特别之处,正在于童男童女。

    能够让某些特别的人特别上瘾,以慰藉残缺。

    总之,西鸡儿巷表面上好似寻常风月之巷。

    如果深寻,会发现门禁深严,不逊皇宫。

    如果再想深究,通常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行人换上罩袍面具,畅通无阻的直入秘廊,好像越走越下,到了地底。

    小厮举着一根嵌着夜明珠的手杖,沿墙壁引路,他的手腕上有一段粗绳,系着每个人的手腕。

    包括他在内的一行人拴成一串,后面稍有动静他能够感觉到,使客人不至走丢,也不至偷跑。

    地底很黑,火盆于当中围出一圈青石板铺就的圆形空地,好似太极图。

    这里最为明亮。

    周围则像是八卦图,每一卦位蒙蒙而亮,皆是垂有帘幕的包厢,虽然帘幕挡不住包厢之内发出的光亮,却能够阻止包厢内的人影外投。

    路过数间包厢,孟凡细细地瞧过了,只要不揭开帘幕,从外面看不见里面。

    里面传来种种动静,他则再熟悉不过了。

    终于行到地方,引路的小厮掀开帘幕请客人进入,点亮包厢内一盏盏灯。

    周遭一下子亮堂起来,打扫的还算干净,墙壁稍显故旧,装设相当简朴,没有多的摆设。

    带几的三榻合围,仅缺一口,缺口正冲着帘幕,入座之后,正好向外观看,从里面可以很清晰的看见火盆围成的太极圈。

    赵大公子大咧咧的坐上正当中的主榻,赵旦占了右榻,孟凡拉着寒天白去左榻,分左右坐下。

    几人纷纷脱下蒙头的罩衣和面具。

    其实赵大公子也没来几回,故作熟门熟路的样子。

    “还是老三样,要新要嫩要雏,对了,你们俩要无冠的,还是要有冠的?”

    寒天白嗫嚅不答,显得坐立不安,红着脸局促的很,手都不知往哪里摆。

    孟凡一向聪明好学,不懂就问:“有冠怎么说,无冠怎么讲?”

    赵大公子心道总算有你不懂的了,兴致勃勃地解释道:“雄鸡无冠,雌鸡有冠。”

    还有雄的?孟凡干笑道:“无冠无冠。”

    赵旦叫道:“我要无冠双黄蛋。”

    赵大公子仅是瞪他一眼,倒也没多说什么。

    小厮走后,赵大公子言说入夜之后这里还有一场关扑,他提前拿到了人家押下的赌注单子,其中有一位名噪江湖的女侠。

    他这辈子玩了很多女人,还真没尝过江湖侠女的滋味,是以带足筹码,志在必得。

    所谓关扑,乃是赌博的一种方式,玩法简单明了。

    下好赌注之后,抓一把铜钱掷出,背面多者为赢。

    这种赌法一翻两瞪眼,十分刺激,是以相当风靡。

    孟凡算是半个江湖人,很关心女侠是谁,想看看自己听过没有。

    寒天白同样很好奇。

    奈何赵大公子并不知道,赌注单子上只有简略的描述而已。

    反正关扑之前,赌注总要亮相,待会儿看看不迟。

    孟凡找赵大公子讨过单子,仅是扫了一眼,浑身剧震,连呼吸都停了。

    单子顶上第一项,居然是连山诀。

    孟凡好歹帮着风沙办了不少事,跟风沙的身边人也都很熟,尤其花娘子是他的女人,他对连山诀的情况相当了解。

    无论这本连山诀是真的还是假的,今晚这场关扑绝对龙虎齐聚,更会引来一大群牛鬼蛇神。

    他马上开始怀疑赵大公子之所以会过来,恐怕有人设局钓鱼。

    这份提前得到的赌注单子就是鱼饵。

    此鱼饵肯定是用来钓风少的。

    赵旦先跑去勾栏客栈见到风少,又被三言两语赶走,使得风少没有见到赵大公子,恐怕是设局之人没有想到的。

    孟凡顿时坐不住了,随便找了个借口,打算离开。

    赵大公子当然不情愿,见孟凡坚持,解释道:“忘了跟你说,关扑结束之前,只能进不能出。再者说关扑入夜开始,正好宵禁,你就算出去,也出不得坊。”

    孟凡忙道:“我有老爷子开的文牒,可以过宵禁。”老爷子就是赵重光。

    赵重光借了几百牙兵给风沙,同时也给了些空白的官身文书和文牒,方便风沙的人入夜之后于内城通行,孟凡现在也有个牙将的身份。

    赵大公子摇头道:“西鸡儿巷的坊门外不远处就是晨晖门,外设卫所,以荆棘围绕。宫门附近的守备不用我多说,一旦开始宵禁,谁都无法通行。”

    孟凡一听,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心里更加确定这是个局。

    幸好风少没来,来了休想出去。一旦与手下隔开,那还不是任人宰割吗?

    ……

第七百二十七章 净风圣女

    孟凡本以为这里就是个故作神秘的风月场。

    没曾想之后种种场景,竟是把他都给镇住。

    来了六名白衣披发的童女,各个粉雕玉琢,稚嫩天真。

    这下别说寒天白,连孟凡都坐不住了,一脑门子冷汗。

    如果让风少或者韩先生知道,肯定活活扒了他的皮。

    赵大公子见孟凡这副模样,不由哈哈大笑,心道总算有你没见识过的了。

    孟凡出身贱籍,对大人物的后宅阴私十分了解,种种耸人听闻的事情数不胜数,什么没见识过,只不过现在有人管着,可以乱玩,不敢乱来。

    现在就叫乱来。

    孟凡正想跳起来阻止赵大公子和赵旦,忽然感觉四肢发软,脑袋发沉,别说跳,连坐都坐不住了,往一旁软倒。

    他可是韩晶手把手教出来的,除了幻术,多少也学了点偃师技艺。

    偃师一脉最擅长装神弄鬼,没有什么鬼蜮伎俩是不精通的。

    孟凡立刻发觉是中了幻香,暗咬舌尖,睁大双眼,装作失神迷茫。

    六名白衣披发的女童忽然间变得无比庄严肃穆,背站成圈,一人一角,排成了一个六角星,一对一地盯着每一个人的眼睛。

    这一双双又黑又大的瞳仁,有着远超年纪的深邃,智慧之光点点闪亮。

    仿佛漫天繁星,星空旋转,转成漩涡,充满着神秘的魔力和强大的吸力,好似连灵魂都被一点点地卷进去,慢慢地绞成碎片。

    孟凡眼珠定定,差点陷进去迷失,猛地定神默念韩晶教他的凝神法诀,眼前瞬间由暗转明。

    这种惑魂之术于常人看来神乎其技,对偃师一脉来说雕虫小技。

    阴阳一脉十分擅长这种手段,而且无需以幻香为引。

    如果连这都扛不住,偃师早就被阴阳灭了,不可能与之斗上成百上千年。

    孟凡尚有余光观察赵大公子和赵旦,两人已经变得很不正常。

    像是被关到了大火煮开的蒸笼里,凶狠地撕开自己的衣服,每一寸肌肤都红得发紫,好似蒸透一般,然后摆着不堪入目的姿态,做着不堪入目的动作。

    如疯如癫,偏又无声。

    对面的两童女单膝点地,分别高捧一件雕着种子花纹的瓷瓶过头,仿佛等着承接什么。

    这场景实在太诡异,孟凡颈后的汗毛吓得倒竖,半点不敢动弹。

    盯着孟凡的女童咦道:“日光使大人,他怎么不动?”

    寒天白道:“明尊在上,难道他没有被暗魔污染?”

    语气充满惊诧,像是不可思议。

    女童问道:“现在怎么办?”

    “不可能啊!”

    寒天白疑惑道:“五类魔黏五明身,如蝇著蜜,如鱼吞钩,他分明**黏身,怎么可能见到电光童女显端严身还不陷入狂乱,析出明神?莫非你真身失纯?”

    那女童的大眼睛射出极度恐惧之色,颤声道:“日光使大人明察,我没有失贞。他确实陷入迷惑,只是没有狂乱。”

    “那就奇怪了,救业花从来没有失效过。”

    寒天白微微皱眉,伸指点住另一名女童:“换你来。”

    那名女童行来,一对黑瞳盯住孟凡。

    孟凡一向没皮没脸,其实不在乎学着赵大公子和赵旦的模样装下样子,以蒙混过关,但是寒天白和这些女童的言语行为实在太诡异了些,像是某种仪式。

    韩晶曾经告诉过他一些巫术的门道,无不奇诡绝伦,能够导致严重的后果。

    如今的情况就很像某种巫术,他宁可硬撑着不动,也绝对不敢轻易陷进去。

    结果连换两名女童,还是无效。

    最后空余的四名女童站成半圆,一齐盯住孟凡,一眨不眨。

    孟凡都快被盯得睡着了。

    一个悦耳到令人后脑发冷的寒音忽然于耳畔响起:“你胆子真大。”

    孟凡一个激灵,浑身绷紧。

    这女声十分冷漠,十分动听,也十分熟悉,是易夕若。

    众女童一齐拜道:“净风圣女。”

    寒天白跟着下拜,起身问道:“圣女怎么来了?”

    易夕若不答反问:“你知道他是谁吗?”

    寒天白答道:“一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靠着他姐姐献媚主人,结交了几个纨绔,倒也人模狗样,可惜狗改不了吃屎,成天到处鬼混。”

    “这话倒也不错。你知道他姐姐的主人是谁吗?”

    寒天白不答反问道:“听圣女的话风,那位风少有些来头?”

    易夕若那对异瞳有些讥讽的闪芒:“你连他的底细都没摸清楚,居然敢动他的人?”

    “我知道他和四灵有些关系,跟南唐密谍的关系也很密切,好像拿住了晋国长公主什么把柄。”

    寒天白笑道:“我偷听到晋国长公主私下对他破口大骂,偏又不得不调禁军帮他。那天桃花洞外,圣女也在场,若非禁军压阵,你也不会半途退走。”

    易夕若问道:“所以你今天特意针对他设局?”

    “柴兴灭佛在即,我教或受池鱼之殃,如果能通过他掌控彤管,进而掌控禁军,实在太有利了。我也是奉命行事,不得已而为之。”

    易夕若冷笑道:“你们要找死,为什么要拖上我?”

    “四灵确实很难缠,那又怎样,我教与四灵斗了几百年,又能奈我何?净风圣女入教不久,或许尚不知道我教势力之强盛。不必心急,迟早会清楚明了。”

    易夕若的神情恢复冷漠:“知道我还是净风圣女就好,你把他交给我。”

    寒天白摇头道:“我必须让他的光明回归明界,这对已经解脱光明的父子更不能活。暗魔以肉身束缚光明,罪无可赦,必须毁灭。”

    “你胆敢违逆我?”

    寒天白正色道:“虽然你加入本教成为净风圣女,实际上你我心知肚明,这是我教与圣门结盟的缘故。我可以给你面子奉命,也可以不给。”

    易夕若嫣然一笑,灿如春花。忽如闪电般掐住寒天白的脖子,轻若无物地将他拉到自己面前,眼对着眼。

    “你确定不想给我面子吗?我可以帮你把它拧过去。”

    寒天白闭目吟道:“肉身破坏魔即出,罪业殃及清净性。爱惜肉身终须舍,但是生者皆归灭……”

    易夕若轻哼一声,听得外面咣咣锣响,有人喊道:“鬼市万宝,落地金钱,头扑一女,花姓娘子,号为花蛛,性烈体软,江湖绝色,方家验货……”

    孟凡第一时间就扑了出去。

    ……

第七百二十八章 魔教汉化组

    陵光阁,露台边。

    天空已昏。

    遥望惠和坊鬼市,星火点点如萤虫成群。

    这里白天是坊市,晚上是鬼市,规模巨大,整坊皆是。

    一到晚上,全是夜摊,来往客众,不逊白天。

    无论是客还是商,皆持烛、不点灯,稍有风吹草动,随时可熄,随时可潜。

    地面上的夜摊接待三教九流,街头混混,乃至寻常百姓,买卖一些日常却违禁之物,比如赃物。

    真正的黑市处于每间铺面的地室之下,这些地室多数相连,四通八达,构建于汴州的地下城中。

    地下黑市的买卖盘口极大,动辄千万计,上不封顶。

    哪怕每月仅有一次成交,仅靠佣金就足够地面上的铺面吃上半月有余,何况地下黑市的场子及所卖的货品,多半就是黑铺出的。

    当然,也有客人寄卖奇珍。

    贺贞轻声介绍黑市的情况,风沙侧耳倾听,忽然笑道:“现在告诉我这些,是不是晚了点?”

    “只要心不晚,就不晚。”

    风沙瞥了贺贞一眼,继续远眺。

    贺贞又道:“少主似乎很关注惠和坊的鬼市,是不是那边要出什么事?”

    风沙不置可否。

    贺贞低声道:“少主稍等。”转身去召拢三童叮嘱几句,然后让剑侍带他们回陵光阁内玩耍。

    风沙负手俯瞰勾栏客栈的北楼,楼顶红巾已经不见,说明赵仪走了。

    贺贞抱着条鹤氅回来,柔声道:“顶上风凉。”

    将鹤氅披上风沙的肩头,又转于身前,仔细的系氅于颈下,认真的扣上暗扣。

    风沙盯着贺贞美丽却苍白的脸庞,招手道:“你体弱,比我怕冷。”

    两名剑侍躬身退下,取一件披风捧来。

    风沙接过披风,亲手给贺贞披上系好。

    贺贞缩着香肩,脸颊浮上几缕血色,双手紧了紧披风,低声道了声谢。

    脸红不是害羞,是失望。

    少主对她这么客气,说明情分真的没了。

    要说牵绊,收下少主礼物的三童还有。

    至于她,显然一点都不剩。

    风沙沉默一阵,问道:“你对魔教了解多少?不要跟我说细节,我想知道更高层面的情况,比如教义。”

    贺贞低头抹抹泛红的眼眶,思索道:“据我所知,自从魔教造反失败,一直在寻求道门与佛门的认同,尤其最近几年,魔教高层斗争频繁,教义变动很大。”

    风沙十分感兴趣,凝视道:“具体说说?”

    “魔教认为世界分为光明与黑暗,光明斗争黑暗,目前黑暗胜过光明,但是光明终将获胜。引入阴阳之学解释,用以附随道门。”

    阴阳?风沙愣了愣,追问道:“怎么说?”

    “光明者阳,黑暗者阴。当今阴侵染阳,阴大于阳,所以需要驱阴还阳,直至阴阳平衡。至于平衡之后,是否要阳大过阴,暂无说法,可能留待后世智慧。”

    风沙的瞳光幽幽地闪烁一阵,微笑道:“魔教有高人呐!愿意汉化就好。佛门那边呢?魔教常以佛冠名,愚民易于渐染,佛门对此可是深恶痛绝的。”

    “魔教简化教义为“清净、光明、大力、智慧”八个字,不在示佛,对内称使,对外称明使。比如日光佛为日光明使,其麾下十二电光佛为十二电光明使。”

    风沙摇头道:“换汤不换药,佛门不会买账的。”

    贺贞点头道:“据传魔教与圣门的弥勒宗有秘密结社,以净土宗与弥勒宗那千丝万缕的关系,佛门再不满也不至于动手铲魔教的根,魔教做个姿态足矣。”

    风沙轻哼道:“那倒也是。何况佛门如今惶惶求自保,哪顾得上魔教种种。”

    贺贞瞧他一眼,小声道:“据说魔教的净风圣女出世,与圣门圣女乃是同一人。”

    江宁的时候,风沙没少为易夕若的事情忙前忙后,两人的密切关系瞒不过明眼人。

    风沙愣了愣,皱眉道:“据我所知,魔教的净风佛,咳,净风明使跟魔教少主必定是夫妻吧?”就像驸马都尉必定是公主的丈夫一样。

    “不错。”贺贞小心翼翼地道:“婚后为净风明使,婚前为净风圣女,既然还是圣女,肯定尚未完婚。”

    风沙冷下脸,不吭声。

    易夕若为了获取魔教的支持,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给卖了,就像当初卖给他一样。

    风沙生了会儿闷气,忽一转念,若有所悟。

    既然魔教引阴阳之学来解释教义,那么让阴阳一脉的易门掌教易夕若成为净风圣女,与魔教少主联姻,恐怕有着更深更长远的目的。

    易夕若对魔教的重要性绝不仅是代表魔门那么简单。

    两方绝对称得上郎情妾意,一拍即合。

    这时,咚咚街鼓声响不停,一更天了。

    待得六百下之后,城门闭、坊门闭、禁人行。

    街鼓擂完之后,白虎卫就将进城。

    风沙目视东北方向,自言自语地道:“老虎不发威,你真当我是病猫了?”

    他想不想得到易夕若是一码事,易夕若属不属于他是另外一码事。

    风沙的神情平静过了头,竟是前所未有的阴森。

    贺贞瞧得心下一颤,很想问问究竟是谁把少主给惹火了,偏生手足发冷,居然愣是鼓不起勇气张嘴。

    与此同时,西鸡儿巷地下城黑市。

    火盆围成的太极图分外明亮。

    图外一片昏黑,人影憧憧,只知很多人,不知多少人。

    这么多人全部罩衣面具,居然无人一发声,气氛异常压抑。

    一道道亮眸或冷或热,静静地围观太极图。

    太极图中仅有二人,以阴阳为分界,一前一后站于阴。

    花娘子被塞着嘴,直挺挺的俏立,腰后连出一根绳索。

    绳头在一个扎着红腰带的蒙面人手中。

    除了花娘子,孟凡是场中唯一没有穿着罩衣、戴着面具的人。

    实是冲出来太急忘了穿,只顾着埋头往太极图里冲。

    结果那红腰带从腰间甩出一根长鞭,抽陀螺一样把孟凡生生抽出太极圈。

    孟凡晕乎乎地转了好几圈方才站稳,身上居然不疼不痒连点伤都没有。

    显然庄家乃是高手中的高手。

    看来想要救人,只能硬赌了。

    ……

第七百二十九章 好多神秘人

    红腰带朗声道:“在场高手不少,在下提高点难度。十枚金筹一把,正面为字,背面为纯。在下先掷,纯比我多者,此女带走。不如我多者,金筹归我。”

    成圈围满太极图的人群之中,有人阴阳怪气的道:“再漂亮也不就是个女人嘛?你知道十枚金筹可以买多少个漂亮女人吗?”

    红腰带理都不理。

    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都是恰逢其会的局外人,没有资格参赌。

    红腰带径直抓一把金筹,电射于太极图的阴中之阳眼。

    竟是整整齐齐一个圆。

    刚刚说话那人定睛一看,倒抽一口冷气,失声道:“全纯!!!”

    人群中有人叫道:“我先来。”

    话音刚落,此人手腕轻转,十枚金筹电射于太极图中,也是成圈,十枚全纯。

    另一人笑道:“鄙人也献丑了。”同样掷出十枚金筹,成圈全纯。

    依次下去,没过一会儿,太极圈内竟有二十余金筹组成的全纯之圈。

    孟凡都看傻眼了,他武功不咋地,眼力还是有的。这些人根本不是在比赌技,分明是在比武功。

    以这些人的武功,想要多少“纯”就有多少纯,他怎么可能拼得过。

    花娘子花容惨淡。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男人有几斤几两,弄些惑人耳目的花招还行,面对这些高手,绝对撑不到最后。

    红腰带目光缓缓扫过,轻声道:“还有没有想要下场的方家?没有我开下一局了。”

    孟凡硬着头皮道:“我忘了换筹码,等我一下。”

    红腰带看他一眼,笑道:“兄台乃是本场唯一称得上光明磊落的人,当有此特权,请。”

    孟凡也不及分辨他是在夸奖还是在嘲笑,急匆匆地跑回包厢。

    寒天白和那六名童女全都不见,易夕若也不见踪影。

    赵家父子俩已经穿好了衣服,好似虚脱一般软绵绵地横陈榻上。

    孟凡叫了几声没见反应,赶紧去掏父子俩的荷包,很快翻出一把金票银票,也不细数,埋头奔回太极图,扯着嗓子叫道:“找谁换金筹?全都换了。”

    有小厮举着夜明杖过来略点一下,结巴道:“大爷确定全换了?”

    孟凡不耐烦的道:“废话,快点。”

    旁边一个瘦高个冷不丁地道:“筹码慢慢换,我的先借你。”声音嗡嗡,听不出男女。

    孟凡道了声谢,接过金筹,大略点了一下,攥在掌心,闭上眼睛,深深地吸口气,睁眼哈地一下,一篷金筹横飞近数步之距,纷纷落入太极图内。

    与人家整整齐齐的圆圈相比,真是散乱的不忍卒睹。

    孟凡睁大眼睛使劲的细数,忽然跳了起来,欢天喜地地冲花娘子叫道:“全纯,是全纯。”

    人群中发出惊讶之声,不乏喝彩。是个人都看得出孟凡已经竭尽全力,别人都是以武功轻轻松松地围金筹成一圈,这小子才是真的靠着赌技和运气,了不起。

    花娘子直勾勾地瞧着孟凡,眼眶不知不觉的红了。

    红腰带甩出长鞭一扫,太极图内一圈金筹全被鞭子卷进阳中之阴眼。摞成一堆小金山,收鞭后从中抓出一把金筹,含笑道:“这次十一枚,要跟的继续。”

    借给孟凡金筹的瘦高个冷冷地道:“别浪费时间,至少加五枚,最好加十枚。”

    如果红腰带每次都投出全纯,所有人至多也就投出全纯,不可能多于他。

    一枚枚加上去的话,这一圈人不知道要被他白割多少次。

    这点钱在寻常人看来或许很多,这些人则未必在乎,只是不想耽误工夫,毕竟都还等着注定压轴的连山诀呢!

    是以瘦高个一发声,应和者众多。

    红腰带不敢惹起众怒,苦笑道:“好好,一次加五枚,这一把十五枚。”语毕,投掷。

    还是成圈,仍旧全纯。轻松的好像随手洒水。

    诸人泰半摇头,纷纷袖手,退后一步。

    其中一些人未必掷不出十五枚全纯,但是绝不可能这么轻松,再往上加的话,更加拼不过,那就别丢人现眼了。

    另外,连山诀并没有出来,相当一部人有意藏锋,不愿意让人探明深浅。

    余人不足十,一圈掷完,轮到瘦高个。

    此人一直弹弹珠一样把金筹弹到半空又接住再弹起,明显等得穷极无聊,这会儿拇指方向一变,一枚弹出去,两枚弹出去,第二枚恰好压到第一枚的上面。

    迅若星流电掣,滞如亘古不变,简直神乎其技。

    如此反复,十五枚金筹冷嗖嗖地弹完,居然在地上笔直的摞成一叠,像烟囱。

    本就挺安静的场内彻底鸦雀无声,众人皆瞪眼屏息。

    每一枚都是“纯”朝上,不过没人深究,都吓忘了。

    过了少许,红腰带抱拳干笑道:“厉害厉害,鄙人佩服。”

    瘦高个根本不理,转目冲孟凡道:“该你了。”

    孟凡啊了一声,回神叫道:“我的筹码呢?怎么还没有送来!”

    瘦高个不耐烦地道:“先用我的。”

    孟凡拖泥带水地道谢。

    瘦高个催促道:“快点。”

    孟凡正在绞尽脑汁想办法,心道你这么急赶着投胎啊!勉强一笑,接过筹码,合于掌心晃了几下,咬着牙抛出去,然后赶紧瞪目细数。

    花娘子也一样,紧张得芳心乱颤,又怀着希望,又害怕失望。

    孟凡这次同样抛得很凌乱,地上光线不甚明亮,加上火盆的光影随焰明暗不定,还真不是一眼就能辨清的。

    花娘子的俏脸上忽然绽放笑容,既惊且喜,被堵得嘴呜呜有声。

    孟凡忍不住揉揉眼睛,又数了一下,结巴道:“全纯!”

    围观众人一片哗然,许多人开始窃窃私语。

    是个人都看出孟凡已经力有未逮,居然还是全纯,也不知是扮猪吃老虎,还是走了狗屎运。

    很少有人注意到,那个瘦高个和红腰带死死盯着孟凡身侧不远一个带着狰狞铜面具的家伙。

    红腰带皮笑肉不笑地冲孟凡道:“小兄弟深藏不露,佩服佩服。”

    孟凡尚在云里雾里,回以干笑。

    红腰带甩鞭一卷,再把金筹归入“金山”,转目扫视道:“这次三十枚……”

    话音未落,一片金筹自他袖中飞出,宛如宿鸟归巢,再度成圈,枚枚皆纯。

    红腰带向四方抱拳道:“献丑不如藏拙。这一把之后,鄙人退出,此女归属,再与我无关。”

    有资格继续赌下去的那几人一齐盯着瘦高个,接连后退,表示退出。

    这位瘦高个已经厉害得不像个人,身份呼之欲出。

    他们硬撑下去没有任何胜算,也没有任何意义,说实话也不太敢得罪人家,只是奇怪这尊大神为什么会来淌这滩浑水。

    没曾想瘦高个也退后一步。

    诸人一片哗然,闹不明白这到底唱得哪一出。

    瘦高个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铜面人,顺手抓了一把金筹往孟凡的手里一塞,冷冷地道:“该你了。”

    红腰带笑道:“目前就剩小兄弟了,再来一把全纯,此女归你。”

    孟凡精明过人,已经猜到有人暗中相助,武功高到能够隔空御金筹。

    他认为是柳艳,心里暗叫糟糕。

    这一场摆明是拿花娘子试探各人的深浅和身份。

    孟凡完全能够理解柳艳的无奈。

    花娘子必须救下,偏又不能硬抢。

    抢不抢的赢、逃不逃得走还在两说。一旦动手,连山诀不出场怎么办?

    这里果然是个局,就算没钓着风少,也可以钓着柳艳。

    ……

第七百三十章 鼠道难,难于上西天

    打瓦尼寺的周遭突然亮起火把,火把成线成圈又成片,照亮了内城东北方向的夜空。

    整座尼寺被光焰完全合围,仿佛大火煮着大釜。

    几乎同一时间,釜内剧沸,釜内之“肉汤”乱糟糟地翻腾扑腾,宛如被煮。

    贺贞难掩讶色,扑于露台边沿,极目远眺。

    风沙过去与她并肩,悠悠地道:“知道那是哪里吗?”

    贺贞的神情稍显迷惑,迟疑道:“看着像是一座寺庙,紧挨着惠和坊,嗯,好像是一座尼寺,名字我记不得了。”

    赵仪一直力主灭佛,此情此景令她立刻揣测是否是柴兴开始灭佛了。

    好像时间早了点,所以出乎她的预料。

    按理说汴州的暗战至少也要持续个半个月至一个月,待到万事俱备之后,再起东风。

    如今这才几天而已,火候明显不足。

    贺贞一直被关在陵光阁,内外消息隔绝,对眼前的情形百思不得其解,试探着问道:“莫非柴皇开始灭佛了?”

    “不是柴皇,是我。至于带队之人,是赵仪。白虎卫为锋刃,巡城军为捕网,禁军于后压阵。”

    贺贞微怔少许,俏脸难掩喜色,旋即转为狐疑。

    “贞儿不解,为何不首攻夷山的独居寺,那里才是佛门于汴州的中枢所在,这样围攻附近的尼寺,不怕打草惊蛇吗?”

    风沙淡淡地道:“正是要打草惊蛇。”

    贺贞扫视城内各处,迟疑道:“汴州地下有城,如果不一起发动,各寺高层定会逃入地城。地城内情况错综复杂,四通八达,无人知道全貌,恐怕放虎归山。”

    风沙笑了笑道:“那不正好,不让人家真正的逃上一回,我怎么知道他们下一次怎么逃、往哪逃?”

    脑中宛如轰雷咔嚓一下,贺贞彻底愣住。

    “实不相瞒,云本真已经带着人分散潜入地城盯梢,韩晶派人于外城的陆路与河道的出口附近占住高点监看,届时将就着城图绘出一副绝世美画,嘿嘿~”

    贺贞小心翼翼地道:“少主是说,今次仅灭这一处尼寺,使佛门高层受惊而逃,又不至于真的逃掉?趁机找出他们的出逃路线,方便下次一网打尽?”

    “然也。”

    风沙指着打瓦尼寺的方向比划道:“你看,此尼寺与夷山相隔三街三坊,距离不远也不近。足以使人倍感紧迫,又不至于逼得人家狗急跳墙。”

    这一番谋划独具匠心,合情合理,他差点连自己都信了,不愁贺贞不信。只要贺贞相信,不久之后,赵仪也会相信,进而使柴兴坚信不疑。

    贺贞本来黯淡的美眸似乎因远处的火光映照而显得神采奕奕,苍白的两颊也因兴奋而浮现迷人的霞晕,端得明丽照人。

    风沙含笑道:“想必我这幅画一定可以卖个好价钱。你觉得呢?”

    既然要来一出蒋干盗书,自然需要让蒋干有机会把盗得的书送回去。

    贺贞忙道:“贞儿现在就可以代仪哥做主,他一定会出重金购下,如果他出不起,柴皇出。无论少主想要什么都可以提,什么都可以谈。”

    风沙笑而岔话道:“我已经想好了,此图起名为狸猫戏鼠图,我要亲笔提诗:鼠道难,难于上西天。老鼠的鼠。”

    贺贞噗嗤娇笑,嫣然道:“少主好诙谐。此画无鼠之形象,有鼠之意境,确实堪称绝世美画。”

    风沙扭头瞧她一眼,柔声道:“多久没见你发至真心的笑容了,上一次还在十多年前,不容易呀!”

    贺贞渐渐敛容,俏目透出哀求之色:“每一次你们争锋相对,贞儿都心如刀绞,真希望少主能够一直这样帮扶仪哥,至少不要敌对。”

    风沙叹道:“你应该知道,形势所迫这四个字,说起来简单,扛起来多难。”

    贺贞黯然垂首,沉默不语。

    这时,围烧打瓦尼寺的火光开始由四面八方往寺内蜂拥,厮杀喊杀之声透过夜幕随风传至,隐隐地冷厉和凄厉,令人毛骨悚然。

    风沙的目光冷下,情绪也冷下。

    虽然打瓦尼寺是魔教的驻地,里面不可能全都是魔教中人,相当一部分女尼等人,乃是对外的掩护,这些无辜之人将会不可避免的惨遭屠戮。

    车轮滚滚地轧过,谁会在意那些被碾死的蚂蚁?

    无辜或者不无辜,根本不在赶车人的考虑之中。

    ……

    西鸡儿巷地下城黑市。

    火盆围成的八卦图中还在不停的做赌。

    庄家拿出货物,提出赌法,看上之人愿赌就赌,输赢自负。

    看不上则坐壁旁观。

    海外奇珍,海内异宝,车马、地宅、歌姬、舞女,应有尽有,还有人以某某帮会做赌,乃至某街某巷的势力归属。

    只有想不到,没有人家不敢押上黑市赌卖的东西。

    今次参与之人,明显都在等着压轴的连山诀。钱像不值钱一般乱撒,只求一场场地快过,不耐烦的气氛十分明显,侧面反映场中人真的不差钱。

    不过,这些与孟凡无关,他早已拉着花娘子跑进包厢里,好一阵起腻。

    花娘子有病,是个花痴,根本不能没男人,又嗜好被捆着,更爱刺激。

    这回被劫被绑被卖又被自己的男人给救了,完全满足以上所有的条件。

    要不是送筹码的小厮很没眼力价的进来打断,恐怕两人已经乱作一团。

    稍一冷静,花娘子总算想起现在不是乱来的时候,赶紧把孟凡推开,要出去找柳艳。

    孟凡拦阻道:“这里人人都罩袍蒙面,我们在明处,柳仙子在暗处,如果她要找我们,已经找来了。现在还不来,说明定有缘故,先等等再说。”

    花娘子觉得有道理。

    孟凡终于忍不住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你怎么被,咳,会来这里?”

    花娘子的俏脸忽然涨红,莫名其妙地发起了脾气,怪孟凡就知道花天酒地找女人,根本不关心她,更不天天陪着她,否则怎至于此。

    总之,又掐又打,又推又骂,闹了半天,半句有用的话都没有。

    孟凡见花娘子这副样子,隐隐觉得自己的头顶上似乎有点绿。

    ……

第七百三十一章 上面打上面,下面过下面

    花娘子以往的男人多如过江之鲫,甚至还有事后干掉情夫的习惯。

    孟凡对花娘子的欲远远大于情,还真不是那么在意,起码早就有了准备。

    如果换做巧妍,他肯定受不了。

    当然,心里不舒服是肯定的,任凭花娘子撒泼,只是闷着头,不吭气。

    花娘子闹了一阵总算消停。

    孟凡冷不丁地道:“今天这场黑市是个局,就是针对风少,结果诓来是我。你最好实话实说,如果这个局真的危及到风少,后果不用我说,我甚至都不敢想。”

    花娘子怕极了风沙,不禁打个哆嗦,俏脸瞬白,咬了咬下唇,犹豫着小声道:“我一时不察,被魔教的人堵在巷子里,领头之人是魔教的日光明使。”

    孟凡一呆,心中浮现不好的预感。

    就在刚才,就在这里,寒天白以为他被惑魂失智,其后行为言语,以及和易夕若的对话,他都听得真真的。

    易夕若居然是魔教的净风圣女,魔教的日光明使就是寒天白。

    最近,他为了打探寒天白的底细,总找寒天白喝酒,花娘子有时也在,甚至一起喝几杯,与寒天白还算熟。

    最关键,寒天白可以轻而易举的知道花娘子的行踪。

    难怪一向对行藏很谨慎的花娘子居然会被魔教堵住。

    想他终日打雁,居然也会看走了眼,让雁给啄了眼。

    花娘子细弱虫鸣地道:“我失手被擒之后,那个日光明使来过两次,每次他都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孟凡忍不住叫道:“你莫不是想告诉我,他只是看看你就走吧?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花娘子目光颇为闪躲,怯生生地道:“你知道我喜欢什么,他好像也很精通,捆着我抽了几下,我实在受不了了,一时没忍住,把他当成了你……”

    孟凡的脸都快涨紫了,怒道:“你,你……”

    花娘子忙道:“不是,你别误会,我就是稀里糊涂的把他当成你,他问什么就答什么,问完他就走了,之后我,我都是自己解决的,心里想的是你,不是他。”

    孟凡的脸色稍微好看些,冷冷地道:“看来我还要感谢他了,如果他不止问话的话,你忍得住吗?”

    花娘子低下头不吭声。

    孟凡知道她是个花痴,一旦激到癖好,她的意志根本不足以克制冲动。

    好在这顶绿冠毕竟没有真的戴到头上,孟凡勉强好想一点,没好气地道:“实话告诉你,那个魔教的日光明使其实是寒天白。”

    花娘子愣了愣,俏脸一下子涨得血红。

    居然是熟人!

    尤其寒天白还一口一个嫂子。

    花娘子感到难堪极了,进而恼羞成怒,咬着牙寒声道:“原来是他!”

    她的癖好很特殊,非但离不开男人,动情时更是丑态百露。

    原先她特别喜欢干掉情人,其实就是为了掩盖这些。

    在心爱的男人面前,这叫情趣。

    让别的男人看到,她就会从花娘子迅速变回花蛛。

    之前不知道日光明使的身份,她实在无可奈何。

    现在知道了,心中杀机萌动,完全无法抑制。

    孟凡的心思也差不多。

    他的女人居然被别的男人吃了豆腐,是可忍孰不可忍。

    风少就算了,他实在没胆子得罪,但是寒天白算老几?

    孟凡脑筋急转少许,森然道:“你在这儿守着赵大公子和赵旦,他俩绝对不能再出事了,否则根本没法向风少交差。我出去一下,去去就回。”

    嘴上叮嘱,伸手去取罩衣和面具。

    花娘子过来帮他穿戴,问道:“你要干什么?是不是去找艳姐?”

    孟凡压低声音道:“我姐曾经私下跟我说过一个人,非常非常厉害的一个人,我找韩先生问过这个人的情况,如今这个人好像正在这里,就在外面。”

    花娘子怔了一下,问道:“什么厉害人物?”

    “就是借我筹码的那个人。”

    花娘子小声道:“那人显露了一手武功,好像是望东楼楼主。相信在场不少人都看出来了,所以一个个忙不迭的退出。对了,望东楼楼主跟风少什么关系?”

    孟凡苦笑道:“这个问题我也问过我姐和韩先生,我姐要我不要多问,韩先生要我不要找死。”

    花娘子担忧道:“望东楼是干什么你应该很清楚,望东楼楼主有多厉害只要混过江湖,长着耳朵,没有不知道的,你招惹她干什么?”

    孟凡指了指筹码箱,理直气壮地道:“还她钱啊!顺便请她接单生意。”

    花娘子偷瞄他一眼,忽然大声道:“不行,我要亲手宰了他,不然你心里永远有疙瘩。只有你才能看我那副模样,其他男人,只有死。”

    孟凡心口一热,忍不住调笑道:“如果风少要看怎么办?”话一出口便后悔了,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呸呸几下,干笑道:“玩笑玩笑别当真。”

    花娘子又羞又恼,重重地娇哼一声,拧过头不理人。

    孟凡赶紧贴过去一阵好哄。

    他哄女人很有一手,哄花娘子更是手到擒来,

    很快两人便抱着起腻,外间传来骚动。

    花娘子还挂记着连山诀,赶紧探头看帘幕外的究竟。

    一个铜面人突然闪身进来。

    两人吓得分开。

    铜面人冷冷道:“出大事了,快跟我走。”

    花娘子把孟凡拽到自己的身后,像只护鸡崽的母鸡般挺着胸,瞪眼道:“你是谁?”

    铜面人揭开面罩又迅速覆戴,竟是易夕若。

    孟凡和花娘子相视一眼,孟凡行问道:“出什么事了?”

    易夕若回道:“柴兴好像对寺庙动手,已经有不少人逃进地城了。”

    孟凡笑道:“动就动呗~上面打上面的,下面过下面的,”

    易夕若并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偏得这次相当认真的解释。

    “外间骚动一起,连山诀肯定不会拿出来,当然有人会不甘心白跑一趟,这里马上就会变成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外面已经宵禁,这里又临近宫门,根本出不去。”

    因为有姐姐绘声透风的关系,孟凡对一些情况多少有些了解,不敢轻易相信易夕若。

    ……

第七百三十二章 暗黑地下城

    面对孟凡的质疑,易夕若耐心地解释。

    “黄河泛滥,加上兵祸,千百年来汴州城多次经历毁灭与重建,都是以废墟为垫高之基,旧城之上再筑新城,最终形成地下有城,城下还有城的格局。”

    孟凡和花娘子面面相觑,怎么听着像奇闻怪谈。

    实际上,很多历史上的情况,当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被世人渐渐遗忘。

    对寻常人来说,只知今日生,不知明日死,日子都没过明白,鬼才关心几百前发生过什么事情。

    也就传承千百年不曾断绝的百家留有许多记载。

    “本来地下之城难免淤塞和陷毁,禁不住有心人偷偷地发掘古物和修造密室,于是地道渐密,甚至相互连通,宛如蛛网,最后变成藏污纳垢之地。”

    易夕若的语速很快,不时往外张望,予人一种急迫之感,好在口齿伶俐,听得清晰。

    花娘子恍然,喃喃道:“原来鬼市下的黑市是这么来的。”

    孟凡忍不住道:“也就说,地下很多地道,四通八达?”

    易夕若颌首道:“这里与其他黑市有通路相连,地上的宵禁,禁不住地下,快跟我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花娘子点头。

    孟凡叫道:“等等。把大公子和赵少爷带上。”

    易夕若终于不耐烦了,冷冷地道:“两个累赘带着干什么。”

    孟凡赔笑道:“他们俩要是出事,我回去没法跟风少交差。”

    易夕若那对美丽的异瞳冷芒闪烁,面具之下肯定脸罩寒霜,终究还是点头。

    孟凡赶紧向花娘子打个眼色,然后去拖赵大公子。

    花娘子跟着去拽赵旦。

    孟凡好不容易把赵大公子抗在肩上,双手拽着赵大公子的胳臂,发觉自己没有手去拎筹码箱了,忙向易夕若赔笑道:“您看这?”

    易夕若心口剧烈起伏几下,也不见有什么动作,沉重的筹码箱已经轻飘飘地拎到了她的手里,冷漠地转身道:“快走。”

    孟凡看着易夕若的背影,眼光闪烁。

    寻常人受到别人的帮助,通常都充满感激,把人往好处想。

    孟凡则不然,他是韩晶教出来的,首先考虑的是人心鬼蜮。

    魔教的日光明使寒天白抓花娘子于此做赌,以标有连山诀的赌单意图引诱风少前来,更使出惑心之术迷惑于人。

    易夕若身为魔教的净风明使,突然现身搭救。

    种种迹象,更像是发现情况有变,临时改变了计划。

    易夕若乃是风沙身边很重要的人物,跟韩先生那也是平起平坐的。

    居然这么卖力气帮他一个小人物,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孟凡满怀着疑问,跟着易夕若出去。

    包厢之外,已经乱成一团。

    这里本就十分昏黑,除了各个包厢内有灯,也就是火盆围成的太极图那边十明亮。

    没人傻到在这种混乱的时候往最亮的地方跑,是以那边空无一人。

    四下里虽然算不上伸手不见五指,也很难看清近在咫尺的样貌。

    憧憧的人影,像无头苍蝇般乱撞。

    昏暗处更听见零星的打斗声,偶尔还伴有几声惨叫。

    显然有人在找那个准备拿出连山诀赌卖的人,奈何大家全都黑罩蒙面,想要在其中找到一个本就不明身份的人自然难上加难。

    于是少不了一些过激的手段。

    加上浑水摸鱼的,趁乱抢劫的。

    一旦开始失去秩序,最终一定会彻底失去秩序。

    尤其这种视线不清的情况,就算我不想杀人,也难免担心别人杀我,只好先下手为强。

    易夕若似乎很熟悉这里,直奔某个地方,路上凡遇阻碍,一抓一拧,随手扔开,像扔破麻袋一样,没有一个人能够挡下哪怕一招。

    好几次有人往孟凡和花娘子这边闯撞。

    两人各自背着人,花娘子武功高还可以闪挡,孟凡完全躲不开。

    易夕若像鬼魅又像夜猫,昏黑的环境似乎对她毫无影响,总能无声无息的飘来,及时地将人扔走。

    不知走了多久,易夕若领头进了一间包厢。

    这间垂帘的包厢看起来与其他包厢没什么不同,进去之后才发现别有乾坤。

    后方是照壁,像一堵石墙样的屏风,从正面看是一堵墙,一旦走近绕到侧面,其后有门,门后别有洞天。

    举目望去,一条宽阔的”墓道”,每隔几步摆着火盆。

    明暗不动的火焰照亮了”墓道”及两侧,尽是房屋内部的样式,有门、有窗、有柱、有梁,细节处不乏腐朽的摆设和精致的雕花,门窗外全是土墙。

    这里仿佛某间大宅的某间大屋,被黄土完全掩埋,因为建筑足够结实的关系,并没有垮塌,成为了一间“墓室”。

    孟凡和花娘子忍不住相视一眼,心道易夕若的地下城之说似乎是真的。

    “墓室”有门,易夕若轻轻一推,门居然开了。

    孟凡和花娘子刚想进门,被她伸手拦住。

    两人抬头一看,不禁呆住。

    门后的顶上嵌着许多夜明珠,好似星夜当空,尽管远不如白天明亮,足以视人睹物。

    大约二三十个黑袍蒙面人零零散散的站成一圈,正往他们三人投注目光。

    众人当中,居然是一口水井。

    孟凡忍不住环视周遭,像是大宅的后院,本该被黄土掩埋,又被人挖空,恢复曾经的样子。

    人群之中,有人呦呵道:“这不是那唯一光明磊落的小子吗?怎么现在又不光明磊落了?”

    孟凡低头看看自己的罩衣,摸了摸脸上的面具,纳闷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人群中传来笑声,有嗤嗤、有呵呵。

    那人指着他的身后道:“认不得你,还认不得花娘子吗?光你蒙脸有什么用,这里谁还不知道是你抱得美人归。”

    孟凡扭头看了花娘子一眼,尴尬的笑了笑。

    另一个人阴阳怪气地道:“喂,那个铜面的,原来你跟他真是一伙的啊!耍赌出千,那可是要剁手的。”

    孟凡愣了愣,这才知道那个帮他赢回花娘子的神秘人居然是易夕若。

    易夕若淡淡地道:“出千被抓住才剁手,你抓住我了吗?”

    那人轻哼一声,悻悻然地闭上嘴。

    易夕若问道:“你们等在这里干什么?”

    气氛顿时冷了下来,大家一起转目井边。

    一个瘦高个负手于侧,冷冷地道:“因为我不许,他们走不了。”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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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风之花雨介绍:
人人都喜欢美人,风沙喜欢成就美人。路数邪门的幽诡妖女,圣洁无暇的清丽仙子,冷艳娇娆的江湖帮主,名闻天下的绝色舞姬,掌控一国的冷酷女王……性格迥异的美人一一现身于残酷的乱世,成为当世瞩目的焦点,肩负起不同的使命,推动天下从纷乱走向统一。作为操纵和塑造者,风沙始终处于少有人知的幕后,历史并没有记下他的名字。岁月的灰尘渐渐掩盖至深埋只剩一句:若见花雨,必是兴风。郑重强调:本文很正经*3兴风之花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兴风之花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