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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章全文阅读

作者:徐公子胜治     太上章txt下载     太上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要声泪俱下,求票的故事

    这个,这个,这个,其实我一直不太会求票,有时候甚至写着写着就忘了求票。而且我也不会爆更,因为用在每一章的时间都有点长,写完了之后,修改成稿的时间往往比写出初稿的用时还要长。

    这主要不是为了改错别字,而是内容常常有大幅的增删与改动,然后才会发布;更新之后,也经常会回头做一些细微的修订,主要是修改笔误啥的。有读者常问,我的章节末尾那两个“**”是什么意思?那是更新后又经过修订,最终定稿的标记。

    不会求票,也不会爆发,至于盘外招就更不会玩了,这就有问题了。我又偷偷研究了很多高人的求票单章,发现自己的问题很严重!但是,恐怕不太好改。

    比如我就不太会“战斗”,不会就像光膀子冲上街总是一副要干谁的样子,却豪呼着仿佛是征服世界的口号。这种风格我实在是学不来,对于我来说这不叫热血煽情而是发飙,好端端地写书,总不能把自己给写彪了吧?

    我只是写自己的书、求自己的票,而且悄悄说句实话,也从来没有把谁当成过对手。

    又比如我不够悲情。从来没有宣称因连续码字不眠不休,头晕眼花腰酸背疼手抽筋,甚至落下各种毛病、还在咬牙喝红牛坚持拼爆发,如此悲壮的求票。这种风格我也学不来,本人身心健康、乐观向上,码字之余爱好喝酒吃肉,但勤俭节约……

    我总觉得,搞那么悲壮有点不太人道,又如何去热爱生活、善待他人呢?

    可这样我还是不会求票啊,所以只能大声呼吁:诸位书友、诸位兄弟姐妹、诸位英雄美人……你们大家不要欺负我帅、欺负我才貌双全风度翩翩,就不给我投月票啊!

    咳咳咳,收回上面最后半句很没有节操的话,只是开个玩笑。有问题就要改正,其实我发现,求票还是要煽情与悲情,最好是慷慨激昂甚至声泪俱下。那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呢?要不,我给大家哭一个吧

    月票哇~~~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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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058、两个猪头的对话(上)

    虎娃并没有进入白溪村,他从村外绕了过去。这天夜间他也没有继续赶路,而是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和盘瓠一起定坐修炼,等天快亮时才上路,向着飞虹城的方向进发。

    虎娃是个很听劝的孩子,他并没有深入荒野去猎奇,妖族嘛,又不是没见过!当太阳再度升起的时候,他与盘瓠就沿着大道行走,一路并没有碰到别人,只看见几只兔子之类的小兽穿过道路,跳进另一侧的山林,而盘瓠都懒得去追。

    可是走了一会儿,虎娃就感觉有事情要解决,因为昨天吃了五谷杂粮,消化吸收得非常好,他得拉粑粑。身为凡人就有凡俗的事情,哪怕是普通人眼中高高在上、感觉多么飘逸出尘的修士,也会有这种事情,只是没人会刻意去无聊地谈论。

    除非是修为迈过了七境,才可以真正的不食人间烟火,感悟天地灵息辟谷修炼。但就算有七境修为,很多人也是会品尝人间美味的,不需要吃东西与不吃东西是两个概念,就像虎娃,昨天其实也没必要吃烤山薯与面糊汤。

    虎娃在路边找了个僻静的树丛,蹲下来解决问题。盘瓠见状也跑进了不远处的草窠里,像人一样的蹲着解决问题。然而虎娃刚蹲下,就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说话者离得还挺远,在道路北侧的一处高岗上。那里有一片七、八丈高的陡峭山崖,嶙峋的怪石裸露,山崖上方生长着茂盛的灌木,有两个家伙在灌木丛的边缘探头探脑,居高临下望着远处白溪村一带的动静。

    只听一人问道:“黑大头,你说那白溪村的人知不知道,我们下个月会来抢东西?”

    另一人答道:“黑二头,你真笨!我们又没说。他们怎么可能知道呢?”

    黑二头又说道:“鸡肉、鸡蛋、豆子、麦谷、山薯……以前我们不都是用猪去换的吗,干嘛要去抢?……其实我不喜欢吃猪肉,有一股怪味道;可是他们那些人却养不了,只有我们能养,正好可以拿来换东西,我最喜欢吃山薯了。”

    黑大头又教训他道:“你没听那些皮甲人怎么说嘛,猪全身都是好东西!就算你不喜欢吃,但是别人喜欢啊,猪皮和骨头还有鬃毛都可以拿来做东西,肉也可以熬油、做成肉干拿出去卖。”

    黑二头:“这些我都懂啊。不论是在山里抓来的大猪,还是自己养大的小猪崽,不都等于卖给了白溪村,所以才换来山薯吃啊。就算我不喜欢吃猪肉,还是有人喜欢的,你不就喜欢吗?”

    黑大头:“你懂什么,那些皮甲人说了,我们把白溪村藏的麦谷、菽豆和山薯抢走,就不用给他们猪了!那些东西我们既可以自己吃。也可以拿来喂猪,这样不就有更多的猪去换东西了?”

    黑二头不解的反问道:“假如我们把白溪村的东西都给抢了,就算有更多的猪,又跟谁换东西去?”

    黑大头不满的嚷道:“那就留着自己吃。你这个笨猪头!他们明年还会种的嘛,到时候再换就是了,或者拿去跟别人换。”

    黑二头却有一肚子的疑问,虽被骂了笨猪头却仍然问道:“现在快入冬了。假如我们把他们的东西抢光了,他们不就饿死了吗,明年还有谁种东西跟我们换?再说了。我们已经抢过人家东西了,人家还愿意跟我们换吗?别的村寨太远了,就算我们跑过去,他们听说我们抢了白溪村,估计也不会跟我们换的。”

    黑大头不耐烦的说道:“你想得太多了,怎么会抢光呢?那些人聪明得很,家家户户都藏着粮食呢,我们只去抢村寨的仓库。再说了,这些人有的是办法找吃的,你看,他们能让山薯都长到自己的村子附近,还越长越多,我看着就流口水。”

    黑二头:“对哦,他们怎么能让山薯都长在自己家周围呢?我看着也流口水!……可是他们又那么多人,还有武器,我们假如去抢东西,会不会也被人当成猪宰了?”

    黑大头:“你哪来这么多废话?那些皮甲人不是也说了嘛,会帮我们的。他们身上有皮甲,手里有刀枪,很会打仗,白溪村的人不是对手,久会乖乖的把仓库里的东西给我们。”

    黑二头:“可是我总觉得那些皮甲人不是好东西,三闲族长会不会被他们给骗了?”

    黑大头:“就你这个笨猪头聪明?三闲族人可精着呢,要不然怎么会是族长?今天族长派我们来观察白溪村的动静,我们只管完成任务就是,你管别的干什么?”

    黑二头:“可是我没看见什么呀,他们还和往常一样嘛!”

    黑大头:“说你笨你还不服,和往常一样,就说明他们没听到风声,我们就这么回去告诉族长。咦,这风里……是什么味道啊?有人在拉粑粑,还有狗粑粑,新鲜的!……不好,有人来了,族长吩咐绝对不能被发现,我们快跑!”

    黑大头与黑二头掉头就跑进了山中,他们像野兽那样四肢着地狂奔,在灌木丛中折断了很多树枝。

    ……

    虎娃虽然听见了两人的谈话,但他当时的情况特殊,确实不太方便立刻过去查探,不料这黑大头与黑二头的嗅觉还如此敏锐,闻到了风中的异常气味。待虎娃起身的时候,他们居高临下察觉了这边的动静。等虎娃与盘瓠穿过树木登上那道高崖,那两个家伙已经跑得没影了。

    虎娃虽没有亲眼看见他门,但于展开元神外景也见到了两人的样子。他们长得黝黑憨壮、肥头大耳,拱鼻子、大嘴岔,有一对弯曲的獠牙伸出嘴外,四肢粗短但个子并不矮,因为躯干较长,身材比例与寻常人不太一样,就是传说中的山膏族人。

    听他们谈话所透露出的信息,山膏族人下个月要去白溪村打劫,抢夺村寨仓库中的菽豆、山薯、麦谷等物。每年春夏秋冬天时轮回,就是自然的纪年;而月亮的阴晴圆缺,也就是自然地划分了月份。目前的天象是上弦月未满,若说等到下个月,应该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

    假如白溪村没有准备,到时候一定会吃亏的。虎娃在路上遇到了来自白溪村的老者田逍,曾受其恩惠,觉得自己有责任去提醒白溪村。其实就算没有遇到田逍,碰上了这种事,虎娃也不会坐视不理的,他在路村也遭遇过同样的事情,曾被羽民族人突然袭击。

    当初的羽民族人是想屠灭路村,而那些个山膏族人只是想抢白溪村的东西,而且还是受人鼓动。刚才那两人说的某些话,虎娃并不陌生。理清水曾为巴国理正,缉拿惩处过很多盗贼流寇,在审问时,不少人有过类似的供述,山神也曾向虎娃介绍过。

    白溪村规模不小,曾经出过一位五境修士还当上了城主,假如族人有所准备的话,应该不会惧怕那些山膏族人。唯一需要小心的就是那两个猪头人所提到的皮甲人,虎娃并没有听说过哪支妖族叫做皮甲族,应该是指身穿皮甲的战士,他们手中还拿着刀枪。

    如果是城廓中的军队,怎么会勾结妖族洗劫村寨呢?那些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流寇,他们四处抢劫各村寨中的贵重物品,每当城廓中派军队追剿,他们便躲入荒野藏起来,过一段时间再去别的地方打劫。

    山神也曾向虎娃介绍过巴原上的流寇,想当初巴国刚刚分裂陷入内乱的时候,曾经出现过多股流寇,其中有些人只是失去了家园,于是以劫掠求生,可到了后来就不是单纯为了生存,而就是不事生产、长年劫掠了。还有的大寇本领高超、十分凶残,经常会做出屠村灭族之举。

    等到巴原五国的形势基本稳定之后,流寇的数量便渐渐少了,在很多地方已经绝迹,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虎娃一边这么琢磨,带着盘瓠又回头走向了白溪村。

    ……

    白溪村外有一条溪水,天然形成的河床有十余丈宽,水并不深、大多数地方只到脚脖子,最深处也不过没。河滩上与河水中铺满了大大小小各种形状的碎石。由于水浅而溪宽、碎石又多,水流经过时卷起一片白花花的浪翻。所以它被称为白溪,白溪村亦因此得名。

    虎娃看见这条溪水,第一反应是感觉这里的孩子真幸福,这是个多好的拣石头蛋的地方啊!

    白溪村近百年来应该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虎娃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村落虽然有寨墙,可很多房屋建造的地点远远超出了寨墙环护的区域,寨墙外的很多房舍显然是后来修的。村寨选址在白溪南岸的高坡上、洪水泛滥时淹不到的位置。

    这里的大多数房舍,与虎娃给山爷和水婆婆建造的那处居所形式差不多,都是带院墙的、相对独立的院落,院中的居所是好几间连在一起的屋子。

    ps:多谢书友玉翀阁主、我是大尾巴、清听山河的飘红勉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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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8、两个猪头的对话(下)

    此处不是路村那样的深山,石料的开采和运输都不是很方便,所以他们的房子有很多是在四角以木柱支撑、上方以木框铺设屋顶,有的墙壁是也用木板拼成。更多的房屋的墙体是以版筑土坯夯成,土墙害怕雨水冲刷,所以屋檐伸出墙外的距离都比较远。而院墙则大多是用碎石垒成,这些石头应该就取自白溪。

    曾经环护村寨的寨墙,想当年应该很是高大坚固,但如今已经年久失修,有很多地方打开了缺口,应该是方便人们出入,因为寨墙外又新修了很多房舍。不仅如此,出了村寨在白溪对面的北岸高坡上,也有一片房舍与田地分布,可能是随着村中的人口繁衍越来越多,有人就住到了那边。

    这个在飞虹城北境很偏远的村寨,近百年来却发展得非常繁盛。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这里出了一位强大的修士且做了飞虹城的城主,没人会跑到这里来捣乱。在近百年的时间内,那寨墙形同虚设,反而妨碍了人们的出入方便。

    如今白溪村的人口,比百年前翻了好几倍,人们当然需要修建更多的居所、开辟了更多的田地,村寨向外扩展,甚至有人搬到了河对岸。那位老城主虽在几十年前亡故了,但其余威犹在,这里的一直也没有遇到过什么威胁,人们已经习惯了安逸的生活。

    但是到了今天,终于有流寇煽动妖族,要来洗劫几乎不设防的白溪村,而村民们还一无所知。

    由于是初冬的时节并无太多农活。今天天气不太好还刮着风,一大早人们都躲在屋子里没有出来。虎娃远远看见白溪村。那环绕村子的寨墙已经有好几个缺口,缺口中间被人踩成了平路。还可辨认出是原先寨门在靠近白溪的一侧,那里有台阶下来直通水边。

    水边有处地方有很多平坦的大石头,留着多年的人工凿磨痕迹,应该是白溪村人平时洗衣服的地方;而上游不远有一片水湾,水流平缓清澈见底,那应该是他们平时汲水之处。虎娃沿着白溪走了过来,只看见一个姑娘正走到水湾边准备打水。

    姑娘十六、七岁的年纪,穿着麻布衣裳,外罩一件兽皮坎肩。这件皮坎肩已经旧了。好几块地方的毛都被磨秃了,露出了里面的皮底。她拿着一个陶罐,用麻绳提着罐耳正准备取水,就听虎娃的声音问道:“姑娘,你是白溪村的吗?”

    她走来的时候明明一个人都没看见,忽听身后有一个陌生的声音说话,姑娘被吓得“哎呀”一声惊呼,陶罐脱手落在卵石遍布的河滩上、摔得四分五裂。

    这也怪虎娃的习惯不太好,他以前在野外赶路。最常情况就是在路村与太昊遗迹之间来回。而山神叮嘱他和盘瓠,要尽量收敛声息隐匿行迹。这个习惯已经养成了,就算此刻不需要施法隐匿声息,虎娃和盘瓠走来的时候。哪怕踩在碎石滩上,脚步也很轻悄。那姑娘并没有往这边看,所以根本就没发现他们。

    陶罐落地摔碎。把盘瓠也吓了一跳,向后蹦出一大步才站定。姑娘转过身来看见了虎娃和狗。又蹲下身子想低头拣起那些陶片,而陶罐显然已经无法挽救了。她再抬起头时已是泫泪欲滴。用快哭出开的声音道:“你是从哪里来的,为何要这样吓我?……罐子碎了,怎么办啊!”

    虎娃也意识到自己闯了祸,满怀歉意的说道:“真对不起,我是从外乡来的,恰好路过这里,刚才不小心惊着你了。……罐子碎了不要紧,我赔你一个便是。”

    姑娘很委屈地说道:“又不是你摔碎的,是我自己没拿好,怎么能要你赔?……这是族长家的罐子,可不是一般的陶具……”说着说着她又快哭了。

    虎娃既会炼器,当然也擅长分辨器具,这个陶罐在他眼里不算什么,但在普通人看来,也算得上精致珍贵的东西了。它是带“耳朵”的,能用麻绳穿过提着,打水时不用弯腰,还可以坠到很深的地方去汲水。陶具烧制的过程很容易碎裂,而加上这么一对空心的双耳,烧成的难度就比普通陶具大很多。

    不仅如此,此陶罐的坯料很细腻、器形也很精致,显然是精心制作而成,原来是白溪村族长家的罐子。虎娃温言劝慰道:“你不要担心,假如不是我吓着你了,你也不会把罐子摔碎,我说赔就一定会赔。”

    姑娘有些好奇的看着他,反问道:“你拿什么赔啊,那条狗吗?……不用了,我自己跟族长说去,怪不着你。”

    虎娃在这种天气里穿着单薄的葛布衣裳,一看身上就没带什么东西,至于藏在怀里的那块黄金,姑娘当然没看见也根本想不到。显然这少年只有身边这一条狗,怎么能让他拿来赔自己的陶罐呢?

    盘瓠用鄙夷的目光瞄了姑娘一眼,神情显得很不满意。而虎娃笑道:“我当然不能把这条狗赔给你,它是我的朋友。我说罐子就是罐子,和你刚才打碎的那个一模一样的罐子。”

    说着话他转身向高处走了几步,离开碎石滩到了露出泥土的地方,蹲下身开始以手抟泥。姑娘愣住了,不知道这少年想干嘛,难道他的脑子有病吗,就想随手用泥捏一个罐子赔她?而且烧陶的土是有讲究的,这里的泥各种杂质很多,根本不适合制陶。

    而虎娃还真是在用手捏罐子,他将河边的淤泥挖出,在手中旋转成形,到后来已经不是在用手捏了,而是那团泥坯料自行在动。时间过了不久,一个与方才形状一模一样的罐子就出现在虎娃的手里。他站起身来双手捧着罐子,递给姑娘道:“拿去吧,我赔你的。”

    姑娘却没敢伸手去接,下意识的退后一步道:“这,这,这……你是什么人?你虽然捏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泥坯,但它不是陶罐呀!”

    虎娃笑道:“我说是陶罐就是陶罐,你拿过去就知道了。”说着话又弯腰拣起了地上的麻绳,敲碎了尚连在绳子一端的破罐耳,将它系在新罐子的双耳上,用手提着递了过去。

    姑娘惊呆了,既然用绳子能提得住,显然就不是泥坯。她不知所措地接过罐子,用手摸了半天,还下意识的敲了敲,果然是已烧制好的陶具,还有些温热发烫呢。

    虎娃并不是卖弄,他只是很自然的用了炼器功夫。当初他以五色神泥炼成了一只法器陶罐,而烧制这样普通的罐子就是随手而成的事。这是他自己闯的祸,所以也没有吝惜神通法力。但他这份随手而成的功底,绝非一般的修士能办到的!

    他怕姑娘等着急了,所以炼器的速度非常快,法力之柔绵、神识之精微已运用到了极致,此刻鼻尖上已经微微冒汗了。他炼制的这个罐子可比姑娘刚才打碎的那个好多了,算得上一件下品宝器了,至少普通的力量已很难将之打碎。

    发愣的姑娘似突然反应过来,将陶罐抱在怀里,神情很惶恐的躬身行礼道:“薇薇刚才失礼了,不知您竟是一位路过的共工大人。……竟让您这样以神通法术为我炼制一个罐子,不知道我能为您做些什么?”

    原来这姑娘的名字叫薇薇,她毕竟生活在白溪村这种有传承底蕴的村寨里,见虎娃徒手抟泥、无须入窑烧制,就凭空制成了一个陶罐,便猜到他是一位传说中的共工。城廓里的共工外出路过某些村寨时,往往也会应村寨居民要求出手做一件事情。

    但她还从未听说过哪位共工大人施展如此神技,却只是为了制作一个普通的陶罐。在平常情况下,某个村寨请求一位共工耗费修为法力、施展这么神奇的手段帮忙,付出的代价也是不小的,哪怕将薇薇这样的姑娘赔给共工大人都有可能。

    而这位共工大人已经出手了,又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而她怎可能满足呢?所以薇薇姑娘非常不安。

    她的样子并不像蛮荒部族很多女子那般结实粗壮,身形显得有些纤柔,皮肤很白皙,鼻翼两旁有几枚雀斑,五官很清秀,身材虽有些单薄但也带着窈窕的柔美。不知为何,虎娃觉得她刚才发傻的样子很好看,而此刻站在寒风中惶恐不安的神情,也很惹人怜。

    虎娃笑眯眯的说道:“你不要害怕,我的样子又不吓人!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就是赔你一个罐子而已。你那罐子确实很不错,一般人想制做成功也很费劲,原来是族长家的,那你也是族长家的孩子吧?”

    薇薇姑娘赶紧摇头道:“我怎么会是族长家的孩子呢!我住在族长家旁边,今天有点冷,族长让我来给他家打水。……这位共工大人,您来我们村有什么事吗?”

    虎娃好奇的追问道:“你们族长病了吗?”

    姑娘亦好奇的反问道:“没有啊,族长大人他挺好的,您为何要这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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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9、虎娃的善心(上)

    在路村,山爷一直是族长,但从未使唤过族人为他做打水之类的事情,所以虎娃会有好奇的一问。问完之后他随即想到这里是巴原,很多身份高贵的人身边都是有奴仆侍奉。而这位姑娘应该并非族长家的奴仆,但那位族长显然已经习惯了指使族人为侍奉自己。

    山神对虎娃介绍过巴原上的各种情况,当然也包括这样的事,虎娃能想明白。可是族长自己家里就没有别人了吗,干嘛指使邻居家的孩子?况且在刮风的冷天,来回上下高坡打水这种事情,就算派人干也最好找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嘛,何必使唤一个连水罐都拿不稳的柔弱姑娘!

    所以他对那位白溪村的族长没什么好印象,也没解释什么,对薇薇点头道:“你正要去族长家?我正好有事想告诉白溪村的村民,那就托你去叮嘱族长吧。”

    虎娃向姑娘讲述了他大清早遇见的事情两位山膏族人暗中窥探白溪村的动静,并有那样一番对话。虎娃也说出了自己的分析判断,有流寇勾结妖族要到白溪村来打劫,时间就在下个月,希望白溪村能提前有所防范。

    他最后叮嘱道:“也麻烦你对田逍老伯打声招呼、告诉他这些事情。我在路上曾遇见过他,他知道我是谁。”

    姑娘听罢花容失色,嘴唇都有些发白,也不知是被吓得还是感觉有些冷,失声道:“山膏族,就是那些猪头人吗?他们怎么会来抢劫我们村,天呐,还有流寇,我要赶紧去告诉族长!”

    说完话她抱着陶罐就飞快地跑回了村寨,甚至没有顾得上再和虎娃多说什么。虎娃在河边站了一会儿,他看着盘瓠、盘瓠也看着他。人眼瞪狗眼等了半天也没见什么动静。虎娃笑了笑,走向下游在河边洗净双手,招呼盘瓠一声便离开了这里。

    白溪村是一个强盛的村寨,简单测算一下房屋数量,居民千人有余。虎娃还特意让薇薇姑娘也通知田逍,因为那位老人曾受征召到边境作战,不仅修成了武丁功,更重要的是参加过军阵训练,应该知道怎么组织族人去对付那些妖族以及流寇,这样虎娃也就放心了。

    况且时间还有大半个月。也足够白溪村做好各种准备了,如果担心本村寨的力量不足,也来得及派人到飞虹城向城主大人求助。虎娃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又见没人来招呼自己,他也不想再站在那里刻意等人来表示感谢,于是就继续赶路了。

    可是虎娃沿着河滩刚刚回到道路上没走多远,就听身后远处人声喧哗,扭头一看,寨墙朝这边的缺口里跑出来不少人。当中簇拥着一位约五十来岁的男子。那人大老远就喊道:“共工大人请留步!共工大人您请留步!”

    那男子长得白白胖胖,跑得有点急,来到虎娃面前时已是气喘吁吁,径直噗通跪下道:“共工大人。您可不能就这么走了呀!”

    虎娃诧异道:“你是谁,为何要对我下跪?……我并非本城廓的共工,只是恰好路过此地的修士。今天遇见了一件与你们村有关的事,刚才都已经告诉那位薇薇姑娘了。”

    那白胖男子直接以头抢地道:“我是白溪村的族长。叫白溪英。……大人,如今白溪村将临大难,我们对付不了那些凶悍的山膏族人。还有杀人不眨眼的流寇。您法力高强,就请救救我们吧!”

    虎娃长到十、三四岁的年纪,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下跪,而且一跪就是一大片,都是这白溪英族长带的头。后面的白溪村人跟着族长跑出来,看见虎娃时都很诧异这分明就是个孩子嘛,并非想象中的高人模样。

    就算是见多识广的田逍,他当初见到虎娃,刚开始也是纳闷了半天,更何况这些村民呢。可是这位族长的动作也太熟溜了,不管虎娃是孩子还是大人、样子像不像一位高人,来到他面前顺势就跪倒了,头磕得是梆梆响,一点都没有犹豫。

    后面的族人的神色好像都不太敢相信,不知是不相信虎娃的身份,还是不信刚才虎娃对薇薇姑娘说的那些话。但族长既然都这样了,他们也纷纷跟随下跪。只有族长身边一位二十出头的后生神色很犹豫,但见大家都跪下了,也不得不拜倒在地,他是最后一个跪下的。

    虎娃纳闷道:“我所知道的消息,都已经告诉你们了。你们集合族人提前做好防范,盗贼流寇便无可趁之机。就算担心不敌,也可向其他村寨或者城廓求助,为何要跪在这里求一个过路人呢?”

    白溪英族长带着哭腔道:“您是外乡人,恐怕不了解情况,白溪村面临灭顶之灾啊。那些山膏族人十分凶残,而流寇也是杀人放火之辈。我们不是对手,就算派人向城廓求救也于事无补。”

    虎娃皱眉道:“哦,这又是什么状况?”

    虎娃一时忘了叫这些人起来,倒并不是托大无礼,就是没反应过来。这些人也不是他让跪下的,一跑过来就跪成一大片,看来必有什么原因。后面的村民见族长没起身,便也跪在那里没敢起身。但族长身边那位年轻人却有些不耐烦了,虽然仍跪着,双肩却再微微用力,明显是准备好了随时起身,虎娃倒是看出来了。

    白溪英族长说道:“一言难尽啊!大人您不妨跟我回村,让大家好生招待,我再对您细说。”

    虎娃摆了摆手道:“想说话,在哪里说都一样。你们先起来吧,没必要跪着,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白溪英闻言终于站了起来,其余众人也全部起身,大家上前围成一圈,而白溪英一把抓住虎娃的袖子开始哭诉,虎娃这才了解到很多原先没想到的情况。

    白溪村与山膏族世代居于此地,其实是相互依存的关系。这里虽地处偏远,附近也是大片的荒野,但伤人的大型猛兽却很少出现。原因很简单,深山在白溪的北面,而山膏族人生活在山中,无形中阻挡了大型猛兽跑下山到白溪这边来。

    在当代白溪村人的记忆中,他们与那支妖族一直是安宁相处,甚至能占不少便宜。山膏族人擅长狩猎,而且会养猪,山中物产如兽皮、各种新鲜的野味,还有他们自己养的猪都会拿到白溪村这边交换东西。

    白溪村物产丰富,而且人们也更聪明,往往只用少量的麦谷或山薯就能换到一头猪,这比他们自己驯养或上山打猎,付出的代价可要小多了。山膏族人因为摸样怪异、脑袋又笨,还被白溪村民笑称为“猪头人”。

    据说在很久以前,情况并不是这样。那些山膏族人经常会跑下山、糟蹋田地的庄稼,曾经还伤过人。但在近百年前,白溪村出了一位强大的修士,他去了山中,找到了山膏族的族长将之收拾了一顿,并约定和睦相处,后来此地倒也一直很安宁。

    可是从白溪村走出的那位老城主早已离世了,近十几年,由于白溪村在周围很多野地里种植了大片的山薯,偶尔也会有嘴馋的猪头人半夜偷偷溜下山,刨地啃食山薯。有时候被村民发现了,大家便打着火把呼喊着将其轰走,但也没出现过太大的冲突纷争。

    但是白溪村的村民们做梦都没想到,山膏族人这一次居然要大举来袭,进村子里抢夺仓库里储存的粮食。目前刚刚入冬,假如粮食被他们都抢走了,叫白溪村人怎么活呀?来年很多人都会挨饿的!

    山膏族人继承了祖先的天赋,身强力壮,发起疯来手脚并用着地狂冲,连树都能撞断,就是脑子没有平常人好使。他们如今的族长猪三闲也非同一般,据说已是一位三境八转修士,能迈入初境得以修炼的山膏族人,往往都会继承祖先的天赋神通,白溪村中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山膏族人的可怕还是其次,更凶残的是流寇。近年就有一股流寇活动在飞虹城与高城边境一带,他们行踪隐秘极少出现,可一旦出手都会给村寨带来惨祸。前年秋天,高城边境就有一个偏僻的小村寨被流寇屠灭了,甚至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当时的高城城主悦耕也曾派军阵追剿,但是一无所获。那些流寇来无影去无踪,不知躲到了哪里,此后很长时间都没再出现过。没想到两年过去了,又从虎娃这个过路人口中得知消息,有流寇勾结山膏族人将来洗劫白溪村,这叫人如何不害怕!

    至于再上一次有流寇作案,是三年前的夏天。数十名流寇劫掠了飞虹城的一个村寨,当时并没有屠灭整个村寨,只袭击了几户人家,斩杀家中所有的人,并放火烧毁了院落,然后呼啸而去隐入山林。

    被流寇所杀的人当中,居然还有一名三境六转修士。当时曾有村民人远远看见那位修士尽展神通与人斗法,可是最终不敌而败,可见这伙流寇中也有高手。飞虹城城主当然也曾派人追查流寇的行踪下落,但同样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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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9、虎娃的善心(下)

    这两起惨剧,分别发生在飞虹城与高城境内,都是离城廓比较远的偏僻村寨,等城主听说消息派军阵赶来的时候,流寇早就跑没影了。

    听到这里虎娃问了一句:“等流寇来了之后,城廓中再派出军阵当然来不及。但既知流寇会来,为何不提前请城廓派军阵驻扎在白溪村?你们有这么多人,若拿起武器做好准备,也不能让流寇得手。”

    白溪英只是惨笑,接着向虎娃介绍。三年前和两年前分别有这两起惨剧发生,高城与飞虹城边境一带的各村寨人人自危。当时曾传出过不少流言,说是流寇要袭击某个村寨。这些村寨都向城主大人提出请求,要求派军阵驻守。

    可是城廓中的军阵也不可能同时驻守这么多地方,各村寨争来争去,有一个村寨的族长厚赠城中的兵师,并拍胸脯承诺供养军阵、厚谢战士,城主大人就将一支军阵派到这个村寨中戒备流寇。

    结果上百名战士在村寨里住了四个多月,每天需要村寨好吃好喝的供养,还糟蹋了好几户人家的姑娘,几乎把村里储备的粮食都吃空了,也没见流寇来。军阵还要守护城廓,不可能总是驻守在一个偏远的村寨里,最后还是撤了回去。

    可这个村寨就倒霉了,第二年族人们要靠吃秕子、挖野菜充饥,有不少人都病饿而死。而有传言要被流寇攻击的其他村寨,最终也安然无恙。后来很多村寨便不再提出这样的请求,就算有人提出请求,城主大人也不会轻易答应。

    白溪英族长最后说道:“军阵从城廓来到村中驻守,那么大的动静,流寇也不是瞎子、子,早就能发现。有军阵在的时候他们不可能动手,可是城廓中的军阵也可能永远驻守在这里。等军阵一撤,倒霉的还是白溪村。况且就算我们向城主大人求救,城主大人也未必能相信,这位小先生,您确定会有流寇勾结妖族在下个月来洗劫吗……”

    刚才他一直称呼虎娃为“共工大人”或“大人”,方才最后一句话却改称了“小先生”,并非是敬而是另有含义。一个过路的孩子,在树丛里拉粑粑时,听见两个山野妖民在那里说胡话,从他们的言语之中判断出了这件事情。可是连说话的人都没见着。

    仅仅以此为依据,恐不能做为确定的证据,让城主大人将军阵派到城廓边境来。假如真有流寇勾结山膏族人来洗劫白溪村,恐怕只能靠白溪村自己了。但白溪村人过得日子安逸已久,村民们都是普通的农夫,怎能是那些凶残的敌人的对手?

    听到这里,虎娃忍不住又说道:“我认识你们村的田逍,他不仅修成了开山劲的武丁功境界,且曾在相室国的军阵中作战。他应该知道怎么训练村民拿起武器保护村寨。”

    族长身边那个年轻人忍不住插话道:“田逍已经老了,就算是当年,也不过是一介武夫,只是亲卫出身又非战场上的统帅。哪有这个本事训练与号令全族?”此人名叫白溪虹,是族长的独子。白溪英先后有五个女儿,其中长大成人三位,却只得这么一个儿子。

    虎娃问道:“那你呢?若我看的没错。你应是一名修士。”他方才已经感应了这些人的神气特征,这位白溪虹虽刻意将气息收敛得还不错,但仍能察觉出一些端倪。虎娃的修为应该至少比他高一个境界。论其神识查探手段也是异常精妙,但也搞不清此人究竟有几境几转修为。

    白溪虹低头道:“可惜我只是一名二境修士,而且是白溪村如今唯一的一名修士。”

    白溪英族长却赶忙说道:“原来大人您认识田逍,你们是朋友吗?那就请到村中休息吧,田逍也会告诉您这些的。……大人您小小年纪便修为不俗、法力高超,更难得肯如此热心助人,竟愿意以法力帮助一个姑娘炼制陶罐。

    有人不小心打碎了陶罐,您尚且愿意相助,而我代表白溪村全体族人,向您求救!您能忍心看着这么多无辜者死在流寇的刀下吗?共工大人,请救救我们!如果您有什么要求,我们会尽全力满足的。”

    白溪英又跪了下去,其他村民也跟着又跪成一片。虎娃动心了,他觉得这些人确实很可怜,尤其是跪在后面的那些普通族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内心中充满了恐惧。假如明知下个月就将有惨剧发生,白溪英和白溪虹这样的人还可以带着财物跑到城廓里躲藏,但那么多普通族人是没处躲的,他们也不可能因为一个传言就放弃家园。

    虎娃弯腰托住白溪英的胳膊道:“你起来吧,让大家也都起来。我跟你回村,也见见田逍老伯。我很愿意帮助你们,但也我只有一个人,想保护村寨,还必须能你们自己做好准备。”

    白溪英大喜过望道:“多谢大人,白溪村全体族人一定会报答您的!我们当然会做好准备,但村中有了高人坐镇,村民们才会鼓起勇气。请您放心,我们还会去请别的高人来到白溪村,与您一同对抗那流寇与妖族中的高手。”

    听这位族长的意思,并不是只想请虎娃一个人来帮忙,还会去设法请别的高手来到白溪村。但是说实话,像虎娃这样的修士,也不是说请就能请到的,虎娃恰好路过又是提供消息者,那么白溪人无论如何也要将他留下。

    虎娃之所以动心、愿意帮白溪村的忙,倒不是因为白溪英许诺的报答,他甚至都没问白溪村会报答他什么,只是因发自内心的一念之善。他想到了自己的家乡也曾遭遇过有鱼村勾结妖族的袭击,村寨险些被屠灭那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的结果。

    从白溪村想到了路村,推己及人,他也不希望白溪村遭遇那样的命运。人们最朴素的善念,往往就是源自于此。比如田逍曾在外行走、得到过他人的帮助,他遇到远行的虎娃也会真诚相待。

    众人簇拥着虎娃回头走向白溪村,只见又有两人赶来,正是大步流星的田逍领着一路小跑的薇薇姑娘。

    田逍刚刚回到村寨,便听薇薇姑娘说了此事,也赶紧追了出来,恰好正迎面遇上了虎娃。田逍问清楚了刚才的事,得知虎娃愿意留下来帮助白溪村,也躬身行礼道:“多谢小先生,老朽不知如何感激!”

    虎娃清楚巴原上的礼节,也向田逍还礼道:“逍伯您不必客气,我也曾受过您的恩惠,理应报答。”他确实受过田逍的恩惠,哪怕仅仅是一饭之恩,但他对这位老者很是感激,如果能为他做点什么事,当然更好。

    那边白溪虹见虎娃这么客气地向田逍还礼,微微皱起眉头似是有些不悦。因为方才他跟随父亲给虎娃两次下跪,第一次还跪了那么久,也没见虎娃还礼。可是虎娃竟对田逍这么客气,那么在虎娃的眼中,田逍的身份显然比族长父子还要尊贵。

    但皱眉归皱眉,白溪虹却没有表露出不满,当虎娃的目光看向他的时候,他仍然很恭谨的点头微笑。

    待众人穿过寨墙的缺口进入了白溪村,白溪英当然邀请虎娃到自己家去。虎娃却摇头道:“我去逍伯家就行,正可再问问详情。”

    其实该说的情况,白溪英刚才都介绍的差不多了。众人们在风中站了很久,此刻都觉得冷了,又见虎娃答应留下来帮助白溪村,而且他和田逍是旧识,不禁都松了一口气。

    白溪村最早的布局和路村差不多,也是一圈房屋围绕着一片中央广场,村子最中央是祭坛,最外面是一圈寨墙,是如今的寨墙已有好几处缺口。田逍住的院子隔着村中央的广场,与村长家相对,以石头垒成院墙,在前院和后院之间有三间并排的屋子,旁边还有一间仓房,地方很宽敞,收拾得也很干净整齐。

    田逍将虎娃迎进最中间的大屋,屋里的地上还放着一堆山薯,是田逍刚从野外采回来的。这位老者一进屋就开始生火,并问虎娃饿不饿、要给他做吃的。虎娃摇头道:“逍伯,我不饿。您如果想吃的东西,就自己吃吧。……您家的地方很大,怎么只有一个人住?”

    田逍叹了口气道:“我已经七十岁了,身子骨结实、命也长,而内人在十几年前便已亡故。我早年在飞虹城为城主亲卫,孩子长大了也都居住在城廓中,只有我自己喜欢回到家乡养老。……您不吃东西,难道这条小狗也不饿吗?”

    盘瓠晃着尾巴在屋中转了一圈,然后也在虎娃身边坐了下来。方才众人簇拥着虎娃很热闹,却忽略了他身边的这条狗,谁也没有太注意盘瓠。此刻田逍特意问狗饿不饿?盘瓠的神情显得开心,它看了虎娃一眼,又冲田逍摇了摇头。

    田逍露出惊讶之色道:“小先生,您的这条狗很聪明啊,我说什么它居然听懂了!难怪您出门时也会将它带在身边。”

060、人间烟火(上)

    田逍话音未落,盘瓠突然站了起来向外面汪汪叫了两声,一副很兴奋的样子。只听有人在喊道:“请问共工大人在休息吗?族长大人派我们来送吃的。”

    田逍一边用棍子拨弄屋中用块石圈起的火堆,一边答道:“小先生在这里坐着呢,你们端进来就是。”

    三名身高力壮的族人端进来三个盘子,盘子里是香喷喷的烤肉与煮好的面汤,面汤里还加了磨碎的菽豆,他们放下东西行了个礼然后退了出去。白溪英族长礼数周全,不敢怠慢了虎娃,这边刚进屋坐下,他就把美食送了过来请虎娃享用,估计是自己家今天正准备吃的东西,否则也不能这么快就做好了。

    虎娃看着这些美食笑道:“得多谢族长的好意,逍伯,您就坐下来一起吃吧,请问可以将骨头喂给盘瓠吗?……还没跟你介绍呢,盘瓠就是这条狗的名字,它是我的朋友。”

    田逍:“哦,原来是朋友啊,那怎么能只啃骨头呢,您也可以让它吃肉啊。这是族长送给您的东西,您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不必问老朽。……我怎能吃这些东西,您请自己享用吧。”

    虎娃仍然笑道:“您刚说的,这已经是我的东西。我请您吃,您又何必客气呢?”

    田逍想了想,然后哈哈笑道:“倒也是啊!是您请我,不是族长请我,我又何必多心呢,多谢小先生了!”便走过来坐下来一起吃,他年纪虽大但牙口还很棒,啃骨头啃得非常香,吃得不比盘瓠慢多少。

    田逍满嘴嚼着香喷喷的肉,声音有些含糊不清的问道:“小先生,您好像并不喜欢白溪英族长,我老汉能看出来。否则为何请您去他家您不去。却跑到我这里来?”一起吃肉的时候,他的自称就从“老朽”变成“老汉”了。

    虎娃答道:“相比那位族长家,我还是更愿意呆在逍伯您这里。昨天您说过,我若留宿白溪村可以住在您家,没想到今天还真住下了。至于你们那位族长嘛,我确实有点不太喜欢。今天早上刮风的大冷天,他却使唤邻居家的姑娘去河边打水,自己家不是有个儿子吗?还是二境修士呢!”

    田逍摇头道:“你就别提了,白溪英这个儿子,那真是高贵的不得了了。怎么可能亲自去做打水这种事情呢?恨不能喝水都有人喂!见城廓中的大人们有奴仆侍候,他便喜欢使唤村民,薇薇家是最受欺负的。至于老汉我,一直不受族长待见,就因为这些!”

    白溪村的如今的族长白溪英,就是当年那位老城主最小的孙子。他出生的时候,老城主还在世,而他的父亲就是白溪村的族长。那位老城主不论是在世时的地位,还是去世后的余威。一直庇护族人百年,在人们中心目中拥有至高无上的威望。

    族长并非世袭,而是由族人们推选,往往都出自部族或村落里最最强大的家族。白溪英成年后能顺利当上族长。当然是因为祖先的余荫。白溪英本人虽无什么才干本领,却喜欢拿村中的好处给那些围着他说好话、为他卖力的人。

    久而久之,他就养成了另一种习惯,很喜欢使唤普通村民。仿佛大家就应该都听他的、为他家办事。“白溪氏”是其祖父的氏号,因其所出生的村寨之名,但后来就成了族长家的姓。而且只有族长家才姓白溪,其余村民皆不享有此姓,以示其出身高贵。

    这也渐渐导致了很多村民的不满,假如这样下去,白溪英的儿子将来恐未必能继续当族长。白溪英自己也有所感觉,一直在外花重金请高人指点白溪虹修炼。而白溪虹也没让父亲失望,二十岁那年终于迈入初境得以修炼,如今二十四岁,据说已是一名二境九转修士。

    白溪村看似比百年前强盛了不少,但是到了白溪英这一带,家族的辉煌已渐渐不再,可如今又出了一名二境修士,且是白溪村唯一的一名修士,白溪英父子立刻又抖了起来。自古以来在这样的偏远村寨里,如果族人中只有一名修士,那么这个人将来就应该担任族长,几乎没有例外。

    田逍很年轻的时候曾做过那位老城主的亲卫,年老后回乡居住,因其年纪与经历,非常受人尊敬。因为老城主的关系,白溪英父子想当然就认为田逍是自己人、会听他们的话,不料田逍平时却根本不受族长的摆布。

    田逍曾对白溪英说:“我当年为城廓效命、向城主效忠,这是身为亲卫的职责。我所效忠的,是当时的城主而不是你。如今的我并非你白溪家的仆从,族人们也不是。身为族长应守护族人,组织号召大家为族中之事出力,而非只为你效劳。”

    白溪英若专门请侍从、买奴仆侍奉,谁也不能说什么,可是他却喜欢使唤族人为自家做事,还视作理所当然,这是让田逍最看不惯的地方。就算是城廓里的大人们,也只能使唤自家的仆从,而不能使唤邻居来做自家的事情啊!

    田逍还经常指出族长的错,别人不敢说的话只有他敢说。而白溪英父子也拿他没什么办法,当然不会有好感了。

    薇薇姑娘今年十六岁,父亲前年去世了,只和母亲两人生活。她们家里没有男丁,薇薇人长得又漂亮,平时受的欺负最多。族长父子经常让薇薇母女帮他们家做各种杂活、累活,只偶尔给一些旧衣陈粮打发,还自称是“照顾”。

    刚说到薇薇姑娘,就听见她的声音在外面怯生生的喊道:“田逍老伯,请问共工大人休息了吗?”

    虎娃站起身答道:“哪有这么早休息的,正吃肉呢!是薇薇姑娘吗?你快进来吧!”

    盘瓠已经摇着尾巴迎来了去,又跟着小心翼翼的薇薇走了进来。薇薇手中端着一个装了半盆水的陶盆,盆沿上搭着一块软布,盆中的水还在微微冒着热气,肩上也搭着一件皮袍。这是白天,屋中虽有个火堆,却没有太大的明火,光线比外面昏暗,她的眼睛过了一会儿才适应。

    等看清了屋中的情形,薇薇姑娘向虎娃点首道:“族长大人特意派我来侍奉您,请问共工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和需要?”

    田逍不满地嚷道:“族长自己没有女儿吗?他想侍奉小先生,怎么使唤别人家的姑娘?”

    薇薇赶忙说道:“逍伯,您小点声!族长只有三女儿在家,她哪里会侍奉人?……再说了,能侍奉小先生,薇薇求之不得,这也是我的荣幸。”说到最后,她还偷偷瞄了虎娃一眼,神情充满好奇,还带着紧张与兴奋。

    田逍看了看她,又看了一眼虎娃,转而点头笑道:“说的也是,千金难求人愿意啊!既然你自己愿意,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虎娃也问道:“你干嘛端一盆热水来,是给我喝的吗?太多了!”

    薇薇赶紧又解释道:“这要侍奉您梳理擦洗的。”

    虎娃的眉头微微一皱:“侍奉我梳理擦洗?不必了,外面就是白溪,身上脏了我自己会去。……你们族长这是嫌我脏吗?可我很干净啊,比他干净!”

    薇薇愣住了,不知该如何作答。田逍也是微微一怔,虎娃的出身显然很高贵,就连身边的狗吃得都这么好,平日怎会没人侍奉,却问出这种话来?他随即又微微一笑,想必是这位小先生故意拿话在损白溪英吧。

    而虎娃又说道:“你快把盆放下吧,别不小心又摔碎了。……你就在盆里洗干净手,然后过来一起吃肉。”

    薇薇在门外就闻到了烤肉与面汤的香气,她虽刻意忍住没流露出眼馋的样子,但唾液一直在分泌,人一直在悄悄地咽口水。她可以说服自己不馋,但生理上的自然反应却是控制不住的。以虎娃神识感应之精微,当然早就发现了。

    薇薇却站着没动,摇头道:“共工大人您误会了,其实我平时干活很小心的,以前从来没有打碎过东西。……这是族长大人特意给您送上的美味,我怎么可以吃呢?”

    虎娃笑道:“既然是送给我了,怎么处理就是我说了算,所以我请你吃。你刚才问我有什么吩咐,这就是我的吩咐。你若再问我有什么需要,我就需要找人陪我一起吃肉,来吧!”

    这话说得无可反驳,薇薇姑娘终究还是没有忍住诱惑,便按虎娃的吩咐在盆里洗净双手,也坐下来一起吃肉。她吃得那个香啊,虽然尽量在保持好吃相,但口中一刻也停不下来,以至于好半天都没顾得上说话。

    虎娃离开蛮荒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内只是服用不死神药,已很久没有吃过世间普通的食物。但是进入巴原后,昨天遇见田逍时便吃了山薯和面汤,今天又吃了香喷喷的肉。看来他这番身入尘世的远行,首先就是从感受人间烟火开始。

060、人间烟火(下)

    虎娃很清楚,假如自己不吃的话,田逍与薇薇也是绝对不会吃的。现在看这两人狼吞虎咽吃得这么香,他也非常开心,更觉口中的食物是人间美味。

    虎娃就是一个人间的少年,他并非是帝乡神土中的长生仙人,无论是修为还是心境,他也不可能不食人间烟火。五色神莲或者是山薯、烤肉,在他看来都是吃的东西,只不过前者更有助益修炼的灵效、用以充饥更加耐久。

    可是世间哪有那么多不死神药让人吃,身在人间,此刻才是常态。满满两盘子肉,田逍和盘瓠大约各吃了半盘,而吃得最多的反而是最为纤细柔弱的薇薇姑娘,她吃了大半盘。虎娃细嚼慢咽,只吃了小半盘而已。

    肉和面汤都散发着诱人食欲的香气,很快就被吃得差不多了,连骨头都被啃得干干净净。田逍还拿起石块,将大骨头棒敲碎,将其中的骨髓也细细的吃掉。吃完一盘肉之后,田逍和盘瓠就开始喝面汤,虎娃也不再吃了。老汉、孩子和狗就看着姑娘一个人吃。

    薇薇吃得太投入了、太专心了,以至于都没意识到其他人都看着自己呢。当陶盘里只剩下最后两块带肉的大骨头棒时,薇薇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擦了擦嘴抬起了头,很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吃得太多了,已经吃饱了。”

    她当然吃得非常饱,恐怕还从来未像这样放开了吃过肉。虎娃笑道:“我们也吃饱了,这里还有,你想吃就继续吃吧。”

    薇薇打了个嗝,摇头道:“我真的不能再吃了,谢谢共工大人!”

    虎娃又说道:“逍伯,那您将这最后两块给吃了,我们也不能浪费啊。”

    田逍却摇头拒绝,表示自己早就吃饱了。然后看着那两块肉欲言又止。虎娃意识到了什么,对薇薇道:“你妈妈还在家里吧?待会儿你回家的时候,就把这两块肉带去吧。”

    薇薇又惊又喜道:“这样真的可以吗?我已经吃了这么多,怎么还能再拿走?”

    虎娃笑道:“我说可以就可以,这也是我的吩咐。”

    薇薇连连感谢,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赶紧又在陶盆中将手洗净,把方才放在地上的那件皮袍双手捧起呈了过来:“共工大人,族长大人见您的衣裳单薄,随身又没有带别的东西。特意让我给您送来一件皮袍御寒,晚上睡觉时还可以盖在身上,身材应该差不多正好合适。”

    虎娃也在陶盆里洗净双手接过皮袍,这件袍子并不是用一种动物的一张皮缝成,而是好几种动物身上最好的皮拼缝而成,手工很精致,刻意拼接出的花纹也很漂亮,该厚实的地方厚实、该轻柔的地方轻柔,是一件很精美的衣服。

    薇薇接着说道:“这袍子是新的。今年入冬前刚做的,本来是族长大人家的三女儿穿的。皮毛非常好,身上很厚、袖子很软,是我妈妈亲手缝的。”

    虎娃接过这件袍子。又看了看刚才盛肉的空盘,感慨道:“你们族长挺大方的,他可是真舍得呀。”

    田逍却冷笑道:“这算什么大方!他请求您做的事情,是对抗妖族和流寇。既保护白溪村也是保全他自己家,区区一顿肉和一件皮袍,哪能与您所冒的风险相比?……小先生。我很感激您答应了族长的请求,但是您还没有向提出要求呢。族长只说会尽力报答,却没讲清楚会怎么报答。”

    虎娃:“这是我自己想做的事情,并不在乎白溪村怎么报答,只要它值得就行。”

    田逍仍然摇头道:“您虽不在乎这些,但白溪村却绝不能这样做,一定要将怎样答谢提前说清楚。不论是为了您的安全,还是为了白溪村的安危,我们也不能只依靠您一个人。这半个月时间,将尽量再请别的高手来助阵。假如不把条件说清楚,提供足够丰厚的报酬,是请不来其他人的!”

    这话很有道理,虎娃亦深以为然。今天白溪英带着一群人追上虎娃,在路上磕头哀求,让虎娃动心了,因一念之善答应留下来保护白溪村。白溪英只说要感谢却没说要怎么感谢,这纯粹就是在糊弄小孩子,也就是虎娃这种人才会点头的。

    假如换一名修士,仅凭白溪英空口说白话,条件和报酬不讲清楚,恐怕是请不来的,这毕竟与妖族以及凶残的流寇作战,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田逍又告诉薇薇,待会儿把白溪英找来,就说共工大人叫他来此商量事情。

    接着虎娃又聊起了山膏族,既然他们与白溪村近百年来都是和睦共处、相互依存的关系,那些猪头人为何又会受人蛊惑,想来洗劫白溪村?这么做若能成功,暂时是有点好处,可是在将来对山膏族也不是好事啊!假如失败的话,那后果就更别提了。

    田逍又冷笑道:“那些猪头人的笨脑子,很少能想那么长远。而他们的族长就算是个明白人,恐怕心里也恨白溪村。在我看来,山膏族和白溪村之间是迟早会起冲突的,也怪白溪英那帮人不像话。但我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情况,他们竟然成了流寇的同伙。”

    深山中的妖族通常很少与外人打交道,他们的样子都很容易把人给吓着。山膏族人自古以来所接触的只有白溪村,双方交换彼此的物产、各取所需。今天族长给虎娃送来的袍子,其毛皮就是从山膏族那里换来的。

    这种交换就是一种买卖关系,但从事买卖者却不是商人,他们所交换之物都是自己生产的、也是自己需要的。在那个年代,经商受到很大限制,普通人根本没那个能力或实力,收购并囤积大量自己并不需要的货物,只为了运到别处去卖给其他人而从中牟利。

    不事生产只为求利的行商者,在人们眼中的地位并不高,往往也受到官方的约束。虎娃所见过的商队,绝大多数都是各城廓组织的,带有官方的背景。

    山水城中也有很多商铺,各部族人在那里交换东西,但那些人并非真正的商人,他们只是代表各个部族把各自的物产运来,交换到所需要的东西再运回去。白溪村与山膏族之间的物产交换,以前也是这样的。可是到了白溪英当族长的时候,情况就有了变化。

    白溪英利用族长的身份进行组织,垄断了与山膏族之间贸易。他组织族中的物产与山膏族进行集中的交换,每次都能占不少便宜。这种情况刚开始倒没什么,可后来做得越来越过分。比如用陈年的麦谷混进新收的麦谷,甚至还在里面加瘪壳的秕子;以库房里存放了很久、快要变质的山薯干,拿去交换山膏族人养大的猪。

    白溪英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吃准了两点,首先是那些猪头人很笨,显然没有他白溪英聪明,有时候吃了亏都反应不过来。其次是山膏族人没有别的选择,他们只和白溪村人做生意,没有比较就不知道好坏,所以什么条件都只能答应,只要他们还想交换的话。

    如此做法,表面上看倒也给白溪村带来了更多的好处,他们用更少的物产便能换来更多的东西。得到好处最多的当然是白溪英本人,这些贸易要么是他亲自经手,要么就派亲信去办。从山膏族那里换来的东西,如果自己用不了,他也可以卖到别的村寨甚至城廓里去。

    但在田逍看来,白溪英的这种做法注定不能长久。那些猪头人虽然笨一些,但也不真的没长脑子,他们迟早会意识到白溪村在欺负人,会被激怒的。而且山膏族的族长猪三闲,据说是一名三境修士,可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迟早会与白溪村起冲突的。

    如果白溪英被山膏族人报复,那是活该,田逍甚至乐意看见。但如今山膏人的做法超出了限度,白溪村面临的将是灭顶之灾,所以先必须度过眼前的难关再说。

    田逍在指责族长白溪英的种种不堪时,薇薇一直低着头不敢插话,倒是虎娃好奇地不停追问。看来正如山神所介绍的世间种种人和事,这白溪村与虎娃长大的路村确实不太一样,白溪英也不是山爷或蛊辛那样的族长。

    虎娃又问田逍,打算怎么对付敌人?在他看来,自己留下来只是对付妖族或流寇中的高手,保护村庄还要靠白溪村全体族人自己拿起武器组成战阵。而田逍的回答也不算太复杂,无非是是依托寨墙布防,抓紧时间打造兵器,组织族人分成小队作战,再请高手带队指挥。

    虎娃又好奇的说道:“今天听说消息,你们族长和那些族人皆惊慌失措。但是逍伯您谈起这些事情,却没有很紧张、很害怕的样子。”

    田逍长叹一声道:“因为我经历过战事,当初在边境战场,时常有撕杀,刚开始的确每天很紧张、感觉很仓惶,到后来也就渐渐习惯了。像这种事情,如果你必须得面对,越惊慌可能就越没有好下场,真正该紧张的只是战斗之时,现在只须冷静准备。

    我已经老了,反正时日无多,本回乡想安安静静的养老,没想到还是要走上战场。而我的这些族人们,他们的生活已经安逸太久了,甚至已忘了这百年的安逸是怎么来的?再这样下去,就算没有今天这件事,将来也会出别的事情,也到了该警醒的时候。”

    ps:多谢书友被你咬的苹果、鱼和叶子、瑟瑟风吹酒醒的飘红勉励!

061、数错了(上)

    说话间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田逍又在火堆中加了几根木柴燃起了明火,火光照亮了屋子。眼看不早了,他们便让薇薇姑娘先回去,这里已不需要人侍候。不知是否是因为吃跑了肉的关系,薇薇姑娘干活特别有劲,来回跑了好几趟。

    她先将那装水的陶盆和面汤已空的盘子端走,又来将那两个装肉的盘子拿走,这些都是需要她洗干净再还到族长家的。盘子里还有两块肉,是拿回去给妈妈吃的;而且盘底还有不少肉上滴下来的油,用山薯将油蘸干净,也是一顿难得的美味。

    当她终于收拾好屋里的东西,准备去叫族长的时候,虎娃将那件皮袍递给她道:“族长的女儿应该比你胖,但个头是差不多的,这件皮袍你穿着也合适。多谢你今天的侍奉,这件皮袍既然是你妈妈亲手缝的,我就把它送给你了。”

    薇薇吓了一跳,涨红了脸连连摆手道:“这可使不得!这么好的袍子,是族长特意送给您御寒的,我哪敢穿?”

    虎娃:“既然已经是我的东西,就该由我处置,让你拿回家去,也是我的吩咐。我你身上这件皮衣已经旧了,还没有袖子,冬天肯定会冷的。而我有修为在身,并不怕冷,既没必要也不想穿它。”

    虎娃年纪虽小,可每次很认真的地说话,仿佛总给人一种不容质疑的感觉。薇薇终究还是将皮袍抱走了,但她也没敢就这么直接穿上,估计是拿回家收起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只得白溪英在屋外轻咳一声道:“共工大人在里面吗,听说您找我有事?”

    虎娃招呼道:“是的,我和逍伯正在讨论如何守护村庄。有些事情还得找你商量才能决定。”

    白溪英也进来坐下了,他身后还跟着独子白溪虹。大敌当前,田逍倒也没扯什么私人恩怨,说的就是村寨布防的事情。要赶紧组织族人打造武器。不必要求像军阵中的专用军械那么坚固耐久。挑选鸡蛋粗细的硬木长杆,尖端开槽嵌入磨尖的石矛头绑紧。作战时大家站好队形,鼓起勇气向前直刺便行,这还要经过一些训练。

    但再怎么训练时间也太短了,村民们人数虽多。却只是乌合之众,一旦被高手冲近必然大乱。所以白溪村这边也需要高手指挥并率领各支作战队伍。不可能只依靠虎娃一人抵挡对方的高手,还需要抓紧时间赶紧多请几名高手来。

    但是懂修炼的高手不是那么容易请得动的,虎娃肯留下来,已是白溪村天赐之福。再想去请人的话,必需要有足够的诚意、付出足够的代价。白溪英则问道:“那我们应该付出怎样的报酬呢?是否可以先询问他们——怎样才肯出手?”

    田逍则摇头道:“既然是我们求人,哪有让人自己先提报酬的道理。又不是人家在求你给他什么!人家若肯来救我们,白溪村能怎样报答,必须先说清楚。”

    白溪英之子白溪虹插话道:“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才能请来我们需要的高手呢?”

    田逍看着他反问道:“你也是一名二境九转修士。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才能让你为了保护别的村寨,去和妖族、流寇战斗呢?”

    白溪虹低下了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白溪英又看着虎娃道:“共工大人,您说呢?”

    虎娃正在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其实需要开出足够的条件才能打动他的话,这世上恐怕没有什么村寨能做到。器物、灵药、秘传这些世间修士最希望得到的东西,他什么都不缺。

    但他这种情况只是特例,世间恐怕也很难再找出第二个。山神曾介绍过世间的各种修士,的情况,并不是人人都能拥有自己的法器。那些大派传承弟子,突破四境之后才会由尊长赐予一件随身的法器。

    虽理论上有四境修为便可自己炼制法器,而实际上炼器之道并非人人所擅长,既要去寻找天材地宝、耗费炼制之功,而且一不小心还会毁损。就算已有法器在身者,像这种宝贝,谁又会嫌多呢。?

    世上还有很多修士,他们曾受人指点或得到某些传承,迈入初境得以修炼,但并不属于哪个大型的宗门,很难得到各种资源支持,这种人往往也被称为散修。只要能迈入初境得以修炼,都会受到人们的尊敬,可免除城廓与国中的劳役,但未必都会受到各宗门的重视。

    假如民间的某位散修足够出色,当然会有很多人愿意笼络他,也会有大派高人愿意将之收入门下。可还有很多修为平平者,若资质一般、或者年事已高、巅峰不再,继续修炼下去也难有继续突破的潜力,往往也只是在当地自行修炼。

    所以那些三境以下的修士,通常并没有自己的法器,因为他们还没有御器修为,就算是身在大派宗门中,尊长也不会赐予。甚至有不少四境的修士,在很长时间内都不拥有自己的法器。

    他们往往就用一些世间的刀剑简单地炼制成宝具,以御物之功当做飞刀飞剑使用,那在普通人看来也是神奇的法宝了。

    由此也可见,培养一名真正出色的传人,也要付出很多资源和心血。虎娃的修炼,虽非理清水所教,但理清水在他身上花的代价,足以让世间高人皆瞠目结舌。而虎娃此刻想的却不是自己,最后终于开口道:“答谢每人一件法器、真正的法器,也就是灵器。”

    白溪虹的脸色立刻就变了。而白溪英的表情都快哭出来了,颤声道:“一件灵器吗?”

    虎娃皱眉答道:“假如是每人两件法器,你们恐怕也很难拿出来。……若觉得只是一件法器太轻微,那就每人再加两件宝器吧。”

    凡器也称为宝器,法器也称为灵器,皆有上、中、下三品,虎娃倒也没有为难白溪英,并未强调是几品法器与宝器。白溪英还没说话,白溪虹已压抑着怒意道:“这怎么可能!”

    族长父子的脸色皆难看无比,但虎娃却发现田逍露出了笑意,只听这位老汉撇嘴道:“怎么不可能?小先生提出的条件,是最起码的报酬。……白溪虹,你也是一名修士,自以为高高在上、远比普通族人尊贵,那是否愿意为了别人去拼命呢?这种代价,你扪心自问,自己会不会答应!”

    白溪英苦着脸,以哭腔道:“可是我们哪能拿出来这么多法宝?”

    田逍正色道:“别的村寨可能拿不出来,但是本村寨有你白溪家,应该没问题。”白溪英的祖父曾做过城主,又拥有五境修为六十余年,不可能不留下什么。田逍曾是老城主的亲卫,当然多少知道些底细,直指白溪英能付得起这个代价。

    白溪虹闻言愠怒道:“我们白溪家确实有几件下品法器,也有一些不起眼的宝器,但那是祖父所留的私产,并非族中之物。现在要保护的是整个白溪村,怎能只让我们家出这些东西?”

    哦?原来白溪英出得起这些东西呀!那虎娃就一点都不担心了,板着脸慢条斯理的说道:“请问你的祖父是从哪儿来的?没有白溪村,怎会有他?没有他,又怎会有你们白溪氏父子?如今我们要保护的就是白溪村,你们难道不是白溪村的族人吗?

    让全族付出代价,这当然是对的,但只有你们家能出得起这些东西啊!我们保护的不仅是族人与族中之物,也在保护每户人家的私产。那么私产最多者,也理应付出最多。你们家既然有这样一批器物,全族的人私产加起来,恐怕也远远赶不上。”

    白溪虹冷哼道:“按照小先生的意思,私产最多者应付出代价最多。那么明日我就将祖上所留的器物皆运到城廓中,若这些私产已不在村里,您又该怎么说呢?”

    田逍亦冷哼道:“你最好连夜都运走,那些流寇说不定就等在半路截杀呢!他们如果的到了这批东西,又何必再来洗劫村寨?族人们也就不必跟着你们一起倒霉了。”

    白溪虹闻言变色,而虎娃又说道:“白溪英,你是族长,职责就是守护族人。而且这些年你身为族长,享受了村中太多的好处,假如白溪村被洗劫,请问你又算是什么人呢?若流寇洗劫了白溪村,损失最惨重的也还是你家,到时候那些器物恐怕一件都留不住。这已足以让你付出代价了,你又不是拿不出来!”

    白溪虹:“我们家拿出法宝,那其他人又能付出什么?”

    田逍冷冷答道:“出力,还有可能出命!族人们都要拿起武器保护自己的家乡。”

    白溪英又问道:“共工大人,请问我们还需要再请几位高手呢?”

    虎娃答道:“你们村的寨墙,连同寨门在内共有六个大的缺口,现在想完全修复已经来不及了,只有尽力先加固其他的地方。所以至少需要七名高手,其中六人各自率队守护一个方位,身下一人居中策应、随时支援各方。……我算一个,最少还需要再来六个人。”

    白溪虹失声道:“这就是六件法器啊!”

    田逍摇头道:“不,是五件法器、外加十件宝器。”

    白溪英不解道:“怎么是五件呢?”

060、数错了(下)

    田逍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白溪虹道:“老夫虽非高手,可当年也毕竟练成了武丁功,曾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如今虽然老了,但尚可一战。而白溪虹是本村唯一的修士,在其余高手的策应下,我们两人也可各率领一队族人守护一个方位。”

    白溪英惊讶道:“我家虹儿也要出战吗?”

    田逍终于忍不住怒斥道:“你看看这位小先生,与白溪村非亲非故,却能挺身相助。而白溪虹身为族人的一员、族长之子,又是本村唯一的修士,在族人们皆拿起武器时,他理所应当挺身而出。若非如此,他还有脸呆在白溪村吗?那现在就应将他逐出村寨,白溪村不需要,也不能容忍这种懦夫!”

    这番话激怒了白溪虹,这位年轻人起身跺脚道:“你说谁是懦夫?”

    虎娃插话道:“白溪虹,若你为守护村寨奋力而战,当然就不是懦夫。……可是我听族长的意思,好像没打算让你出战。”

    白溪虹咬牙道:“我当然会出战。”

    虎娃又说道:“你也不必太担心,假如你所守卫的方位遭遇强敌,其他人会立即赶过去相助的。……村寨不会动,我们不清楚对方会从哪个方向袭击,所以每个方位都要戒备,才必须要有这些人。”

    白溪英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既然已有共工大人、田逍、我家虹儿三人,我们还需要再请四位高手相助。……那么就是四件法器啊,刚才怎么说是五件呢?”

    田逍已怒,指了指虎娃,又呵斥白溪英道:“你难道眼瞎了吗?还有这位小先生,你当然要给人同样的报答!”

    虎娃突然笑了,点头道:“逍伯说的是,白溪族长。你确实数错了,难道没拿我当人吗?我需不需要你们的报答,是我自己的事;而你该怎么数数,是你的事。”

    ……

    白溪英父子离去后,虎娃和田逍并没有立刻休息,当天夜里两人又聊了很久。虎娃做任何事都很认真,认真到他自己都不必刻意认真的程度,就是那么自然地专注。

    这是他离开蛮荒进入巴原后所遇到的第一件事,不仅是在帮忙,而且他还想将其中种种情由搞清楚。它为什么会发生。都是什么样的人、带着什么样的目的和欲望参与其中?

    虎娃又问起了流寇的情况。在相室国腹地,近几十年来所谓的流寇早已绝迹了。三年前的夏天与两年前秋天所发生的惨案,在这一带的民众听来感觉仿佛是那么的不真实,就像是很遥远的年代、很遥远的地方的传说,怎么会发生在自己的身边呢?

    流寇第二次作案时,那个偏远的村寨中三百余人尽数被屠灭,没有留下任何活口,谁也不知道他们来自哪里、长什么样子、抢走了哪些东西。而第一次作案时,他们只袭击了某个村寨里的三户人家。那三家的人全部被杀。房屋院落被大火烧毁,也没人知道清楚究竟为何?

    当时流寇来得太突然,事先谁也没想到,当他们拿着刀枪冲进村寨时。其他村民甚至都躲在家里没敢出来。据躲在自家院墙后的目击者事后描述,那些人都蒙着面,不知道长什么样子,但个个动作矫健、身手不凡。

    那三户人家是分家各自立户的三兄弟。其中还有一名三境修士。但是流寇中显然有修为更高者,斗法战而胜之。有目击者看见了法宝腾空、在院墙上方盘旋交击所发出的光华。

    这两起惨剧相隔时间一年多,事后皆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虽然高城与飞虹城都曾派人追查,却没有任何结果。第一起惨剧发生后,有人怀疑是仇杀;当第二起惨剧发生后,人们才意识到这一带出现了一伙凶残的流寇。但也有人认为,这根本就是两起事件,因为情况完全不同。

    如今又过去了两年时间,再也没见到流寇出没,很多人则认为他们早就走远了,否则怎么可能就是查不到呢?这也是虎娃的疑问,他问田逍道:“第一次惨剧,有目击者,那流寇大约有多少人?”

    田逍:“据说有五十人左右,都蒙着面。”

    虎娃:“第二起惨剧与第一起惨剧,是同一伙人所为吗?”

    田逍一摊双手道:“您问我,我又去问谁呢?当时没有留下一个活口,有人认为是同一伙人,有人也认为不是。”

    其实虎娃未必是想问田逍,他以往和山神交流习惯了,总是由他提问然后让山神来解答。但田逍并非山神啊,虎娃提问的过程也是自己在思考。

    他又沉吟道:“一夜之间屠灭整个村寨,一个人都没跑掉,不像是个别凶徒所为。在同一片太平安宁的地方,这么短时间内,怎么可能出现两伙人数众多的流寇?但假如是同一伙人所为,为什么第一次只袭击了三户人家,第二次却屠灭了整个村寨?”

    田逍皱眉道:“可能是因为第一次那个村寨较大,不比我们白溪村小多少吧,而且据说他们并无伤亡。第二次的村寨很小,只有三百多人,可能全体族人都奋起反抗,流寇有所伤亡,所以恼羞成怒。”

    虎娃:“既是流寇,为什么一年之后尚未走远?而且作案的时间未免相隔太久了。他们都蒙着面,就是害怕被人认出来!”

    田逍点头道:“是啊,假如不是怕人认出来,又何必蒙着面呢?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虎娃接着说道:“五十多人,做下这样的血案,事后无论怎么藏匿,都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线索,除非他们都会飞。”这显然是一个不可能的假设,难道这五十多名流寇至少都是身怀飞天神器的六境高手?假如是这样,他们也不必当流寇了,直接就可以攻占国都。

    田逍:“这就是最令人吃惊的地方。据说城主还向国都求助,国君派了一名高手飞天而来,搜索了周围一带山野,也没有发现哪里藏匿着流寇。”

    虎娃:“如果只是一、两名高手还说得过去,可是五十名流寇,就算躲进深山也不能不留下任何行迹,如此只有一种可能。”

    田逍探过身子道:“什么可能?”

    虎娃:“他们根本就没躲起来,就是当地人!”

    虎娃虽是第一次走出蛮荒,但理清水可是当年的巴国理正大人。山神对他介绍的那些世事,有很多都是各种案情。此地流寇出没的情形十分蹊跷,排除所有其他的可能,那么原本看似最不可能的一种情况,恰恰就应该是事实。

    田逍倒吸一口冷气,压低声音道:“说实话,我老汉当年也这么猜疑过,但实在不敢相信啊,只认为是自己在胡思乱想!五十多名身手不凡的凶徒,哪个村寨有这等实力?”

    假如所谓的流寇就是当地人,他们到底来自哪里?难道是各个村寨都出了几名强人,暗中勾结在一起,还有人居中指挥,约定时间集合行凶。事后他们分赃散去,脱掉伪装恢复本来面目,再回到各自的村寨。假如是这样,倒也可以解释为何查不出流寇的行踪。”

    虎娃:“这也是一种可能。”

    田逍神色一变,突然道:“小先生,我知道您法力高强,能不能帮老汉我做一件事?”

    虎娃:“您请说。”

    田逍:“流寇来袭之时,设法生禽其中一人或几人,只要摘下面罩查明其身份、审出其同伙,就能将之全部铲除了。如果实在抓不住活的,留下尸体也行,如果真的是当地人,这也是追缉的线索。”

    虎娃:“假如真是当地人,那倒不是没有线索。有人曾看见流寇中有高手斗法,其手段至少超过了那名被斩杀的三境修士。在附近两座城廓中,三境以上的修士虽不算很少,但也绝不太多。而在那个时间行踪不明者,就有极大的嫌疑。”

    田逍:“可是有嫌疑并不代表有证据,迄今为止,没有任何能指认他们的人活下来。拥有此等身份的人,在城廓中皆地位尊贵,不能仅凭猜疑就能如此指控的。况且凶徒都是本地人,完全可以找同伙串供,掩饰其行踪。……小先生,如今我倒是希望,这活流寇一定要来。”

    虎娃:“哦,您为何会这么想?”

    田逍:“我当初就有过怀疑,但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只以为是瞎想,可是您今天又点醒了我。假如本地真有这样一伙强人潜伏,真面目不为众人所知,这是何等之危险?他们就算今日不来洗劫白溪村,他日仍会制造惨案,趁此机会,就应该将这些人的身份查明、彻底铲除!”

    虎娃点头道:“您这不仅是在为白溪村考虑,也是为附近这一带所有村寨的安危着想。但有一个问题,假如那些流寇没来呢?我们就算请来高手助阵,那些人也不可能永远呆在白溪村,若下个月流寇不来,报酬还给不给、人还留不留?”

    田逍反问道:“不是您亲口说的,流寇勾结山膏族人,下个月就会来洗劫白溪村吗?”

    虎娃苦笑,其实他只是在树丛里拉粑粑的时候,发现两个猪头人在高处窥探白溪村,并听见了一段对话,其中提到了“拿着刀枪的皮甲人”,也提到了下个月要到白溪村来抢东西,才推断出了这些事情,没想到事态越深入便越复杂。

062、眼界(上)

    如果那些“流寇”察觉白溪村有所准备,下个月不便动手,反正他们就是本地人,有得是时间等待,等到白溪村请来助阵的高手都走了、村民们的防备也松懈了,然后再突然袭击,白溪村仍将面临大祸。

    田逍忧心忡忡道:“假如花了大代价请来一批高手,流寇下个月却不来,白溪英恐怕该哭了。他哭不哭倒是其次,关键是白溪村以及周边村寨的危机仍在。所以我们要尽量不要宣扬请高手助阵之事,让那些流寇认为能得手,还会按照计划前来。”

    虎娃说道:“那些流寇已经很谨慎,因为白溪村规模不小,他们也担心这里可能冒出来什么高手,所以才会勾结妖族一起动手。只要这里没有城廓中的军阵驻守,他们应该会按计划行事的。其实我也觉得很惊讶,白溪村看似强盛,实则就像一只又肥又笨的老母鸡,终于引来了天上飞过的猛禽。”

    田逍一拍大腿道:“小先生,您说的太对了!”

    虎娃忽然又皱眉道:“可我还是觉得奇怪,那些猪头人与白溪村有宿怨,想来抢仓库里的粮食,倒也勉强能说得过去。可是那样一伙强人,难道仅仅是来抢山薯的吗,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话说到这里虎娃的声音突然顿住了,与田逍对视一眼,两人几乎同声道:“族长家的东西!”

    讨论到此刻,关于这伙流寇的底细,在虎娃心中已变得渐渐清晰。他们就是当地人,其中有至少一名三境以上的修士,而且清一色身手不凡,想当初第一次作案。目标就是那三户人家。而那三户人家的情况,与如今的白溪英家可能是类似的。

    那三户人家有共同的父辈祖先,其中还有一名三境修士,其祖上应该出过高手、留下了一批珍贵的器物。被那些人察知了底细。而这样的底细内情。恐怕只有当地人、尤其是当地的修士才会最了解。

    第一次行凶,没有人认出他们。而那三户人家也无人幸存。第二次行凶,他们可能被人识破了身份、甚至叫出了名字,所以屠灭了整个村寨;也可能是这个村寨的全体族人都拿起武器与战斗,但最终不敌。

    那些流寇当然不会是到白溪村来抢山薯和鸡蛋的。他们目标就是白溪英家。至少田逍和虎娃已经知道,白溪英家里至少藏着六件以上的法器以及其他的宝具,这已经非常惊人,值得那些人动手了。

    今天晚间,白溪英不满虎娃“被保护的私产越多、理应付出越多”的说法,表示要将家中的财物运往城廓。而田逍呵斥他,流寇说不定就等在半路截杀。如果抢走了这批东西,族人们也就不必跟着一起倒霉了。这本是一句无心的气话,没想到却一语中的。

    白溪英当时闻言变色,看来是被说中了心事。白溪英后来之所以肯下狠心割肉。愿意拿出那些珍贵的器物邀请高手助阵,看来也是隐约猜到了那些“流寇”真正的目的。如此说来,白溪家珍藏的器物,恐怕还不止那么点。

    至于“流寇”勾结妖族,可能为了是掩人耳目,而且白溪村很大,说不定也有高手坐镇。一群猪头人冲进村寨抢粮食,村中必然大乱,而“流寇”可以趁乱直袭白溪英家,得手后便从容离去,就让白溪村的村民和那些猪头人去纠缠吧。

    就算是满村乱跑、横冲直撞的一群猪,抓也得抓半天啊。更何况发飙的山膏族人,其凶悍可比山里的野猪,不仅能吸引村民的注意,事后也能背上所有的罪名,这是一个非常狠毒而且巧妙的计划。

    田逍原先只担心村民们无法战胜强敌,而现在的想法变了,甚至担心流寇下个月不会来,这样消除不了真正的大患。尽管可能是族长家珍藏的宝物惹来了流寇,田逍与白溪英之间又积怨甚深,但田逍还是希望能够全力守护村寨,对抗“流寇”并查明他们的身份来历,这可不仅仅是为了白溪英一家人。

    第二天上午,田逍和虎娃主动去了族长家,又和白溪英商量了一番。而村民们皆惶恐不安,都聚在了村寨中央的广场上。中午之前,白溪英召集全族男女老幼,当众宣布了几件事。

    猪头人勾结流寇,将要来洗劫村寨。但大家不必担忧,有一为共工大人路过此地,愿施以援手、对抗那些凶徒中的高手。从今天起,大家要打造武器、修固寨墙、接受训练,并由等到有敌来范之时,都要尽全力保护村寨。

    接下来是田逍分派任务,村寨中凡壮年男子,每十人一组接受训练,将学习如何使用武器战斗。至于其他的人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人加紧打造武器;另一部分人则到河中开采石料,抓紧时间修补与加固寨墙。

    村民们立刻就乱了,有人大声叫道:“我们家住在寨墙外面,逍老伯,你的计划只是守住寨墙以内。那么流寇来了,我们怎么办啊?”也有壮年男子叫道:“我最擅长制作木杆,可不可以只造武器,不参加战斗啊?”

    大家乱哄哄半天,也没分派出一个清晰的头绪,虽然田逍一直在大声解释,但很多人还是各有各的想法。尤其是家在白溪对岸的那些人,甚至跑到族长面前哀求,能不能分出一队壮年男子拿着武器到那边守卫?

    后来还是白溪英拿出族长的威严,跳上祭坛大声呵斥道:“假如流寇来了,连命都保不住,你们还要顾着房子吗?我们只能集中力量守卫寨墙以内的地方!从现在开始,住在外面的人全都搬进来,各家都挤一挤。粮食还有贵重的东西,也全部搬到寨墙里面,等事情都过去了再说。谁要是不听安排,就算流寇没宰了你们,我回头也会算账的。”

    然后又有人问田逍,寨墙外的人都退到寨墙以内,等于是放弃了自己家保护别人家,假如有所损失,族中有没有补偿?田逍不停地回答,若房屋被妖族或流寇损坏,会组织全体族人帮着修复;在战斗中若有死伤,当然也会由整个村寨统一抚恤于照顾其家人。

    田逍嗓子都快说冒烟了,最后还是白溪英大声训斥才搞定场面。接下来就是安排住在寨墙外面的人家,怎么把东西都搬进来,这一个月时间谁都挤进谁家住,谁接受训练、谁修寨墙、谁造武器……等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吵得人脑壳都疼。

    村中有人家娶了外族的姑娘,也有人家的姑娘嫁到了外村,这时又在商量去走亲戚,先在外面住一个月,等躲过这次大祸再回来。说着说着,有人就要回家收拾东西准备出发了。田逍听见了便上前劝阻,发生了一些较为激烈的争执,其他不少村民也参与了争执。

    白溪英族长对眉头紧锁的儿子耳语了几句。这位族人中唯一的修士白溪虹,一言不发回家取来了一柄长刀,走到空地中央奋力劈出一道凌厉的刀光,在地上斩出两丈多长的一条沟,令族人们一时目瞪口呆。

    然后他跳上祭坛,以族长的语气喝道:“大家放心,只要我们做好准备,白溪村一定能战胜来敌!但在这个时候,谁要是弃守村寨而去,甚至有向流寇与妖族通风报信的嫌疑,全体族人决不能客气!在这一个月内,谁也不许擅自离开!若有人还是坚持要走,那么就等到一个月后,永远驱逐出白溪村!”

    此言一出,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也没人再坚持要离开村寨了。

    虎娃在一旁边看着,暗暗直皱眉。流寇要等到下个月才来呢,这些村民倒是已尽显乌合之众的本色,与虎娃所熟悉的路村与花海村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在路村,每当族中有大事发生,山爷一声令下,所有族人都会干脆利索地听从安排、很自然地互相协作,哪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啰嗦事?

    但转念一想,虎娃也只能暗自长叹一声。村寨的情况不一样,私财私务多、难免私心私算就多;但不论怎样各怀私虑,也要明白一件事,合力守护村寨就是在保护所有人的私利,否则大家都不会有好结果。

    且不说这些族人,就说白溪英这位族长,哪里有山爷那样的威望与能力?山爷无论是修为还是才干,放眼巴原各国都是极为难得的人才。而在这白溪村中,想指望白溪英或者田逍能有山爷那般手段,恐怕太不现实了。

    田逍虽是个明白人也是个难得的好人,也算很能干,但他只是一名战士与亲卫出身,以往只是接受命令进行战斗,并非指挥军阵的统帅。而他今天所做的安排,也是从一个战士的角度,根据自己在战场上所总结的经验,进行了最简单的针对性布置:收缩防御、分兵警戒。

    这位老者虽受很多族人的尊敬,但在这种时候,还不足以统御族人。倒是白溪英毕竟做了多年族长,比田逍更有些手段。

062、眼界(下)

    这世上,哪能人人都是山爷呢?虎娃正在无奈地摇头中,田逍走过来说道:“真不好意思,让小先生您见笑了。我老汉毕竟不是族长,有些事情还让白溪英去操心吧。族长命我去请高人助阵,时间紧迫,这就得出发了,小先生还有什么指教?”

    虎娃:“看来你们族长也不想大肆声张,打算悄悄地请高手来助阵。……请问逍伯,你想去什么地方找人呢?”

    田逍:“离此地四十里有个双流寨,是这一带最大的村寨,也是几条道路交汇之处,来往的人非常多。我想去那里找人,或许能有过路的高手。”

    虎娃又问道:“就算有高手路过,您能认出来吗?”

    田逍伸手拍一下脑门:“这倒是个大问题,我总不好挨个去问吧!”

    世间高人,谁也不会在脑门上写着自己有几境几转修为、有什么样的本事。田逍之所以猜出虎娃是一名修士,只是因为特殊的情况。而村民们称呼虎娃为共工大人,那是他自己显露了神通手段,在河边抟泥当场炼制了一个陶罐。

    可是到了双流寨,以田逍的眼力,哪能分辨出谁是他要请的高人呢,难道还要跑到集市上大声宣扬吗?真要是这么做了,且不说是否走露风声,恐怕也会被流寇察觉,说不定在半路上还会遭到截杀。

    见田逍为难的样子,虎娃笑道:“逍伯不必担忧,我陪您去吧。虽然世间高人不会把修为写在脸上,但我多少还是能看出一些端倪。”

    田逍大喜过望道:“有小先生相助,那真是太好了!否则老朽眼拙,还真认不出来。您当初一眼就看出我曾练成开山劲、还修成了武丁功,眼力惊人啊。”

    当天中午,虎娃就与田逍离开了白溪村前往双流寨。这条路基本上是沿着白溪的南岸而行,离那条水流时远时近。在山林与起伏的丘陵间蜿蜒盘旋四十里,由东行渐渐转向南行,途中还远远地望见了另一个村寨,在溪水的东岸。

    这是一条很荒僻也不是很好走的道路,若是一般人往往都要结队而行,但对于从小在蛮荒深山中长大的虎娃,感觉这已经是一条通达的坦途了。这四十里路对于普通人来说,通常要走整整一天,吃完早饭就出发,差不多要在晚饭前才能到达。

    这一带的生活习惯也与蛮荒中也不一样。在路村时,族人们每天只吃一顿饭,食物由部族统一分发。但在巴原上的这些村寨里,居民们每天吃两顿饭,早上起床先做早饭,等吃完后太阳也就升起来了;经过一天的劳作在日落前回家吃晚饭,吃饱了就差不多天黑该睡觉了。

    食物都是每户人家自己做的、各自吃的。但白溪村还保留原始部族的某些传统,有很多田地是族人共同所有,经常也会组织族人集体采集物产。出产之物则统一分派。村寨中也有公共的库房,那正是山膏族人欲打劫的目标。

    田逍虽年逾七旬,但一身功夫未散,脚程自比普通人快得多。他和虎娃用半天时间就赶到了双流寨。这是迄今为止虎娃所见到的最大的一个村寨,错落分布着数百座房屋院落,据田逍介绍,这里的居民有两千多、接近三千人。

    人烟之所以这么繁盛。是因为它特殊的地理位置。这里是两条水流交汇的地方,一条是白溪,另一条叫青溪。白溪和青溪上各有一座桥,竟是以坚固宽厚的石料筑成,据说是飞虹城特意派工师邀请一批共工所建。附近一带的各村寨甚至城廓之间的来往,都要经过这两座桥,从而形成了一个四通八达的交通要道。

    有四条道路在这里交汇,其中两条分别跨过白溪与青溪,由于村寨很大,寨墙曾几度向外扩建,有些地段并非是以块石垒成,而是从附近山中伐木制成高大的栅栏。这倒有点像曾经的清水氏城寨,虎娃在山神印入其元神的景象中曾见过。

    但双流寨的规模比清水氏城寨还要大不少,它也是飞虹城境内,除了主城廓之外最大的一处聚居点。由于地处咽喉要道,所以也拥有繁华的集市,每天都有很多人从这里经过。但在此处集市交易者绝大多数并非商人,基本上都是当地与附近的民众。

    田逍就经常挑着两筐鸡蛋跑到这里来卖,为族人换取所需的布匹、盐之类的物资。挑东西时候,他就没有今天走得这么快了,在路上需要整整一天,中午还要停下来休息吃点干粮,第二天做完交易、第三天再挑着筐回去,来回总计三天两夜。

    在这个年代,很多地方并没有所谓的客栈,很多村寨的居民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是客栈。行人路过村寨基本都是找人家投宿,有时也会拿一些东西做为答谢。普通的村寨平时路过的外人并不多,很多人家一般都会乐意接待,往往并不要求什么答谢,这只是给远行者的帮助。

    可是双流寨这个地方情况比较特殊,平时路过的人很多,路边的人家也不方便每天都留宿外人。所以当地的族长和几位长老商议,在集市旁边修建了驿站,就供来卖鸡蛋的田逍这类人夜间留宿。

    驿站就是几间大房子,每间屋中都沿着墙角铺着木板和干草,能容不少人凑合一觉,外面还带着一个大院子,院中能生火做饭。田逍和虎娃当天就在驿站中过夜,田逍觉得很不好意思,因为这个地方太杂乱、条件也太简陋,委屈了这位尊贵的小先生。

    但虎娃倒是没什么好在乎的,他只是感到很好奇。而在驿站中投宿的其他人对虎娃也很好奇,这个眉清目秀、白白净净的少年,在初冬竟然还穿着这么单薄的葛布衣裳。有人主动扔过来一块破旧的大毛毡,借给虎娃裹在身上御寒,并提醒他夜里小心别冻着。

    毛毡并非皮料,是用动物身上软而长的绒毛编织而成,比布料厚得多而且很保暖。这块毛毡已经很旧了,上面破了好几个洞,布满污垢和油渍的痕迹,如今应该是用来包裹货物的,带着一些形容不出的怪味、反正不是很好闻,但裹在身上确实很暖和。

    虎娃本不需要,但心中十分感激,他坐在墙角旁的草堆里,将这块毛毡顺手披在了身上,莫名又想起了在花海村的柴草房里过夜的时光。

    当虎娃第二天起身后、将毛毡还给对方时,那人有些愕然地发现,这块破旧的毛毡已经变得干干净净,虽然上面还有油污留下的痕迹,但那只是痕迹已非油污;再用手摸一摸、扯一扯,竟感觉更加轻柔舒适,并且质地坚韧了不少。

    可以说虎娃很无聊,一位炼成了菁华诀又掌握了炼器之功的修士,比如山爷,就擅长做这种事,而虎娃更擅长。但换成别的人,谁也不会把神通法力浪费在一块破旧的毛毡上,哪怕施展再高深的神通手段,它也还是一块破毛毡。

    主动借给虎娃毛毡者,是一位很威武的壮士,他脚穿厚底麻鞋,身上披着毡布衣服,年纪二十多岁,身材健硕,人显得非常有精神。他接过毛毡后有点发愣,无形中的直觉感应,此物就与昨夜借给这少年时不太一样,但怎么看还是自己那条毛毡,仍然是该破的地方破、该旧还是旧。

    田逍已经在外面的屋檐下生火,取出随身带的食物准备做早饭,那少年就坐在一旁,身边还坐着一条狗,看神情竟也像是在等着开饭。见这汉子站在门口发愣,田逍便笑着招呼道:“这位壮士,昨天夜里多谢你了!如果不着急赶路,就过来一起吃点东西吧。”

    那汉子看了看手里的破毛毡,又看了看坐在屋檐下的虎娃,总感觉自己一觉醒来,这个世界仿佛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他很客气的答道:“不过是一块包袱皮,借给你家孩子披一晚上,又何必这么客气呢?”

    田逍又笑道:“这位小先生可不是我家孩子,他来自别处,小小年纪已经是一位共工大人。……只不过是一点吃食,壮士又何必客气呢!”

    那汉子被吓了一跳,原来这少年竟有此等身份,至少有三境修为才能成为城廓中的共工,但他真是一名三境修士,又何必与这些路人挤在一起过夜呢?只要和镇上的头面人物打声招呼,自然会被当作贵客接待、安排好舒适的住处。

    就算去投宿,也能找最好的人家,谁都知道一位共工的答谢肯定是很丰厚的。就算不是为了答谢,很多人家也以能够接待为荣。

    汉字走过去行了一礼,然后在旁边坐下,拿着那块毛毡有些迟疑的问道:“恕我眼拙,不知您是一位共工!请问这毛毡究竟是怎么回事?”

    虎娃好奇的问道:“怎么了,我把你的毛毡弄坏了吗?”

    汉子赶紧摇头道:“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它莫名变干净了、变轻软了、也变结实了。”

    虎娃呵呵笑道:“那就好,我只是顺便以法力洗炼了一番,但它也只能这样了。”

063、心目中的英雄(上)

    那汉子傻眼了,张着嘴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并非所有的修士都擅长于炼器,而一位共工以神通法力处置某些材料,往往都是为了炼制珍贵的宝器或发起,就没听说过谁会把这等功夫用在一块又脏又破的旧包袱皮上。

    这块毛毡是汉子用来包东西的,昨夜见这少年衣衫单薄实在有些可怜,就顺手扔给他御寒了,万没想到却是这样一种结果。

    田逍这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也愣了愣,然后露出了笑容。通过这两天的接触,这位老者多少也了解了虎娃的脾气,他就是一个率性的孩子,经常会做出一些其他人看来很无聊甚至目瞪口呆的事情,比如在河边抟泥,当场炼制了一个陶罐赔给薇薇姑娘。

    那汉子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道:“小先生,您既有此等修为,又何必在这种地方过夜呢?”

    虎娃笑着反问道:“这位老兄,你不也是一名修士吗?至少有二境修为,而且与别的修士不同,你还练成了开山劲并成了武丁功,不也同样在这里过夜嘛!我也觉得有些好奇,一般人若迈过初境得以修炼,又何必再去修炼开山劲这种功夫呢?”

    虎娃自己也修炼过开山劲,但那是山神的吩咐,也因为是路村祖先自古所传。其实对于他本人来说,练不练都无所谓,除非是在特殊的场合想掩饰修士的身份、只做一名战士。

    虎娃的语气平淡且平静,平静地就像在问别人你脸上这个包是被蚊子叮的吗?但汉子却惊讶地差点没蹦起来,他的底细就这么轻易被人看破了!这感觉就像是一位浑身被衣物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姑娘,却有迎面走来的陌生人说道你胸口下面有颗痣。

    那边正在做饭的田逍又愣住了,随即又惊又喜。他刚才还在琢磨,在这双流寨能否碰到想要请的人、又该怎样开口求助?结果连驿站的门还没出呢,身边就已经坐着一位,其修为底细被虎娃点破了。

    目瞪口呆的汉子问道:“小先生。您是怎么看出来的?而且看得这么清楚!”

    虎娃仍然笑呵呵地答道:“这不是看,我也是一名修士,而且和你一样,也将开山劲修炼到武丁功的境界。方才感应你的生机神气,我能察觉出一些端倪。”

    汉子连声称佩服,这时早饭也做好了,三人一狗便围坐在一起吃。汉子主动介绍了自己的身份来历,他叫灵宝,来自高城的一个村寨,此番来到飞虹城是来看望哥哥的。虎娃昨天夜里曾披过的毛毡。原先就包着不少他从家乡带给哥哥的东西。

    灵宝的兄长叫村宝,其经历和当年的田逍差不多,曾受征召加入相室国的军队戍边,但是近年并无战事,他也没有上过战场撕杀,却在军阵中得授开山劲并将之练成。灵宝的开山劲是哥哥教的,能在村寨里自行修成这种功夫可真不简单,可见他是一位意志非常坚韧之人。

    他哥哥名叫村宝,大概就是“村寨里的宝贝”之类的意思。普通人起名大多是这种风格。但灵宝这个名字却有点怪,虎娃也好奇的追问了缘由。灵宝介绍时神情有几分得意,说话间甚至不自觉有些眉飞色舞的感觉果然有故事。

    据说就在灵宝出生的那一天,恰好有一位修士路过村寨。应族长的请求,这位高人炼成了一件珍贵的上品宝器。在村寨居民单调而平静的生活中,这可是值得讨论与回味多少年的大事。上品宝器虽还不是修士的法器,但也具备某些特殊的灵性了。比如虎娃从小戴的那个天青藤环。

    所以父母给这个孩子取名为灵宝。而那名修士如今在相室国中也是赫赫有名,就是松岗城的勾皓先生,也是一位受人尊敬的国工大人。但在灵宝出生时。勾皓尚刚刚突破四境修为。

    虎娃并不清楚,他和灵宝谈到勾皓的时候,那位松岗城的勾皓先生正到了山水城拜山、与山爷一起玩赏风景呢。

    既然叫了这个名字,出生时又有这个故事,灵宝从小就特别羡慕那些有神通法力的修士,也希望能够迈入初境得以修炼。他十八岁那年,特意背着行李干粮远去松岗城拜见勾皓先生,想成为勾皓的弟子并得其指点。

    像这种事情一般都是自讨没趣,没有哪位高人有义务或者闲心,去指点找上门来的陌生人修炼,栽培一名正式的传人是要付出很多心血的。他们就算想收传人,也是自己挑选资质和悟性不错的后辈,更重要的是知根知底,了解其家世背景、脾气秉性。

    可是那天勾皓正好闲得没事,心情也很不错,听这位上门的少年讲述了自己的名字及其来历,当年竟与自己颇有些缘份,于是就开口指点了一番。勾皓介绍的无非是如何定坐入境的种种讲究,这是迈入初境的基础,让灵宝回去自行修炼,能不能成功则看资质和运气了。

    灵宝回家之后便每日依法修习村宝,好像有点感觉但又好像没感觉,始终没有突破初境。这时他的大哥戍边归来,不仅在军阵中练成了开山劲,同时也立下了军功,所以得到了任用,将去飞虹城担任巡城守备军的一名队长。在离开村寨之前,兄长传授了灵宝开山劲。

    做不成修士,能练成开山劲也行啊,灵宝便在家中自行修炼。并非在军阵中那种受监督、必须每日坚持操练的环境下,全凭自觉修炼这种苦功,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而灵宝偏偏练成了,而且达到了武丁功的境界。

    在修炼开山劲的过程中,灵宝并没有放弃勾皓所教的定坐之功,有意思的是,当他练成武丁功之后,居然迈入初境得以修炼。这是比较少见的情况,可能是他开了窍,或者在常年的定坐中终于有所感触,终于迈过了那道看不见也摸不到的门户。

    这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如今的灵宝的修为和白溪虹一样,也是二境九转,同时他还和田逍一样,也练成了武丁功。灵宝这次是到飞虹城看望哥哥后返回家乡,双流寨是必经之路,在驿站中投宿时恰好遇到了虎娃与田逍。

    灵宝既然介绍了自己的来历,田逍也介绍了他和虎娃为何来到双流寨。虎娃是一位出外历练行游的修士,路过白溪村时恰好听见了两个猪头人的谈话,有流寇勾结妖族奖在下个月去洗劫白溪村。虎娃不仅通知白溪村防备,而且在村民的哀求下答应留下来帮忙,此番是来寻找高手助阵的。

    但田逍和虎娃并没有讲述他们自己猜测和推断的那些情况,比如那些流寇可能就是本地人、盯上白溪村又有什么目的,只说了他们所听到、看到的一切,同时介绍了白溪村的打算至少再请来四名高手,并答谢每人一件真正的法器外加两件宝器。

    灵宝听完之后,奋然起身道:“竟有这等事情!若你们不嫌我修为低微,我也愿意助一臂之力,去挑战那些妖族和凶残的流寇!”

    如今世上虽然坏人并不少见,但大多数人都很简单朴实,其中也不缺乏慷慨仗义之辈。灵宝自幼羡慕那些拥有神通法力的高人,自己又练了这么多年的功夫,一身本领却始终没有太大的用武之地,听说了这样的事情,也觉得热血冲动。

    很多像他这样的人,肯下如此苦功修炼,心中往往都怀着某种抱负与梦想,修成屠龙技、建立不世功,就像那些上古传说中被历代人所传诵的英雄。可是在平淡的现实中,这样梦想显得实在太渺茫了,就连名正言顺找人打架、还能赢得赞誉的机会都没多少。

    如今能帮助一个村寨,去对抗强悍的妖族与凶残的流寇,这不正是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壮举吗?想想都令人激动!所以灵宝当即挺身而出。

    田逍赶紧起身行礼道:“老夫代表白溪村全体族人,多谢壮士!我们一定会尽所能报答您的。”

    灵宝摸了摸后脑勺,又很不好意思的嘿嘿笑道:“其实我不是为了你们的报答,这本来就是我辈应仗义挺身之事。……但像我这样的散修,能得到一件法器的机会却很少,就算现在用不着,也可以为将来准备着,说不定我也有突破四境的那一天呢!”

    虎娃笑道:“灵宝老兄,你不用听说有答谢就不好意思。帮不帮忙是我们的事,怎样答谢是他们的事。”

    吃完早饭,太阳已经升高了,在驿站中投宿的人们早已离开,院子里只剩下了他们几个。他们又聊了一会儿,谈的还是白溪村的事情对敌的计划以及各种安排。

    灵宝皱眉道:“你们来到双流寨想找人助阵,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此村寨虽大,但毕竟也只是个村寨,哪会有太多高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恰好就路过这个地方,又恰好让你们给碰上、还能答应帮忙?

    我听说这双流寨倒是有几位修士,但他们皆身份尊贵,有的还在城廓中任职,平日里一般的事情都不会轻易出手,恐很难为一条偶尔听来的传闻去白溪村久待,更何况可能还要拼命呢?而你们又不欲声张、恐让流寇察觉,于是就想在这里碰运气。但这么做是不行的,时间也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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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3、心目中的英雄(下)

    虎娃对这种事情也没经验,他甚至都不清楚双流寨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只是来帮田逍看人的。而田逍其实也无头绪,他还真地就是来碰运气的,听灵宝这么说,便愁眉苦脸的问道:“壮士,那您认为该怎么办呢?”

    灵宝很认真的思索道:“其实白溪村的报酬还不错,应该能请动一些闲散修士了。我在兄长家中时,也认识了城廓中的一些高手。既然已经答应帮忙,不论是帮白溪村还是帮我自己,那就帮人帮到底吧!这就去再为你们找三个人来,其中尽量请到四境以上的修士,只要白溪村能按承诺的条件答谢他们。”

    田逍连连道谢,不仅大喜过望且感激万分,要不是灵宝伸手拦住,他早已拜倒于地了。

    这几人做事都非常爽朗干脆,当即就商量决定,灵宝去城廓中私下再请三位高手,田逍与赶紧虎娃先回去,抓紧时间训练队伍、修补寨墙、打造武器。说完之后,壮士灵宝便匆匆告辞。从双流寨到飞虹城还有三十里路,这并不是直线距离,途中还要绕山拐个弯。

    田逍万没想到,在双流寨只住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便在驿站中就将事情搞定了。当灵宝走了之后,他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感觉如做梦一般,等回过神来再看着驿站门外的集市,甚至有点恍惚,仿佛这一切好似没发生过。

    虎娃则和田逍打了声招呼,要他且在驿站里等一会儿,自己要带着盘瓠出门去集市上找点东西。田逍就坐在屋檐下等着,时间没过多久,虎娃领着盘瓠回来了,再看这少年已经变了装束。

    单薄的葛布衣裳外又罩了一件新的毡布袍子,上身还穿了一件裘皮坎肩。此坎肩是狐狸皮缝制,毛短而密。非常轻便保暖。虎娃因为身穿的衣服而引人惊诧,如今也不想再过于显眼,所以换了与时节相符的装束,至少看上去给别人感觉不是那么特别了。

    他的那件裘衣,对普通人而言应该挺贵重的,但以一位外出行走的共工身份,如此才不算过于寒酸。他刚才悄悄找了个僻静无人之处,从神器兽牙中取出了几张蛮荒深山中带来的兽皮,在集市上和人还的了毡袍,至于那件狐裘坎肩。则是水婆婆给他做的。

    虎娃还取出了那枚法器石头蛋,以及山爷特意为他重新打造的短弓,另外还有一筒羽箭。他将石头蛋和短棒似的弓都收在了袍子里,短而轻的羽箭总共十二支,箭筒就提在手里走回了驿站。

    田逍吃了一惊道:“小先生,您去置办衣物了?这些东西何必自己破费呢,只要您有需要,白溪村定当双手奉上。……这是您买来的箭矢吗?假如需要武器,怎能让您亲自去买呢?……这样的箭。能用什么弓射啊,您不会是被人骗了吧?”

    虎娃手中那筒短箭,确实有点像小孩的玩具,上过战场的田逍还从未见过这种箭矢。同样的材质。弓脊越长、控弦的距离越宽,射出的箭就越迅疾越有力。这样的箭支就算配上了弓,射出去也是轻飘飘没多远啊,在战场又有什么用呢?

    虎娃却笑道:“白溪村的人很少狩猎。就算族中有弓箭也不会太多,更没有适合我用的。况且如今打造长枪就已很紧迫,而打造弓箭、训练射手则根本来不及。所以我还是自己准备吧。……至于衣服嘛,本就是私人之物,何必烦劳白溪村?”

    弓箭要比普通的武器要复杂得多,想制作在战场上能用的弓箭,需要的时间不短,而且有很多道工序,不是人人都可以胜任的。更难的是培养合格的弓箭手,那需要过人的膂力与长期的训练,对白溪村而言就更来不及了。所以目前只能操练村民使用最简单的长枪。

    虎娃既是“高人”,想必使用这种弓箭另有妙法,田逍也就没多问了,他只是叮嘱道:“双流寨不比别的地方,规模大、来往的人多。寨门处有隶属城廓的军士守卫,虽然平时不怎么管事,但遇到携带武器陌生人者还是要盘查的。虽然您这筒羽箭就算被盘问也没有太大关系,但还是少点麻烦好。”

    假如是大家都熟悉的当地人,拿着弓箭外出狩猎倒没什么麻烦,可若有来历不明的外乡人携带凶器行走,在每个重要的关口都会受到盘查的,要问明其身份、携带武器是什么目的?虎娃听了田逍的解释,又想起了山神的叮嘱,顺手将那一筒短箭也藏在了袍子下面。

    还好袍子很宽大,虽然还露出了点箭筒的轮廓,但用胳膊挡着倒也不算太显眼,两人就这样带着狗离开了双流寨。在回去的路上,田逍还有些不敢相信今天的遭遇,忍不住问道:“小先生,您看那位灵宝壮士,能请来我们想要的高手吗?”

    虎娃回身指着双溪寨的方向道:“逍伯,按照原先的打算,我们就在双流寨的集市上傻站着碰运气,能请到我们需要的高手吗?”

    田逍:“恐怕很难,这原本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虎娃:“灵宝肯帮忙,当然比我们在集市上傻站着要好。此人当年只是得到一番指点,就坚持修习定坐多年,终于迈入初境,而且自己在村寨中居然练成了武丁功。这种人决定要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尽力完成的,我们回白溪村等他便是。”

    果然不出虎娃所料,仅仅过了三天时间,灵宝就带着另外三个人赶到了白溪村。此三人都是这位壮士请来的高手,他们听说了白溪村的事情,都表示愿意助阵。其中修为最高者是一位四境修士,名叫北溪。

    这位北溪先生是一名散修出身,并没有在城廓中担任正式的职位,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形容,其实已经年过五旬了。他是在三年前突破了四境,于十年前突破的三境,至于如今有四境几转修为,其本人倒并没有细说。

    与北溪同来的另一名三境修士名叫云溪,有四十多岁,也是一名散修。他们在飞虹城都挂着共工的名衔,平日里来往较多、私交甚密。

    这两名修士应该都是冲着法器和宝器来的。至于另一人并非修士,他叫时雨,是灵宝在飞虹城中认识的朋友。

    时雨今年二十六岁,早年家境殷厚,却肯下苦功修炼,虽未迈入初境成为一名修士,却练成了开山劲的武丁功境界。如今父母已故就剩下他一个人,家道也渐渐败落,他不善别的营生只好习武练功,平日里颇有些无所事事,却与来到飞虹城探亲的灵宝一见投缘,成了好友。

    时雨很羡慕或者说有些崇拜灵宝,因为灵宝不仅练成了武丁功,后来还迈入初境得以修炼。这个汉子与灵宝一样,既练成了一身功夫,也怀着成就一番英雄功业抱负与理想。他听说消息便主动行此仗义之举,希望受城廓以及各村寨民众的称颂赞誉。时雨与灵宝此番都自行携带了弓箭与武器。

    田逍与白溪英父子代表白溪村,再三表示了感谢,并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大家当天就在族长家吃的饭。看见他们的来到,田逍心里才有了底。

    假如灵宝请来的高手,修为都未超过二境,那么情况就有点不妙了。根据已知的线索,山膏族的族长猪三闲有三境八转修为,更兼妖族出身,有着得自祖先的天赋神通,而流寇中至少也有一名不弱于三境的高手。

    在普通人眼中,有初境修为可以称得上敏锐;到了二境修为,可以称得上强大;只有到了三境修为,才称得上神奇。而在修士眼中,只有突破了四境,才可称修炼有成。

    据说那伙流寇有五十多人,皆身手不凡,其中可能也有一批修成开山劲的高手,仅凭田逍、白溪虹、灵宝、时雨这几人是难以抵挡的,只有依靠全体村民的力量。假如再有猪三闲等高手来袭,原先就只能依靠虎娃了,而这位小先生届时恐怕人单力孤。

    如今幸亏又有了北溪与云溪助阵,尤其是多了北溪这名四境高手坐镇,田逍终于松了一口气。

    灵宝和时雨两人,来此都是出于慷慨仗义,欲成为自己心目中的英雄人物,并不是为了白溪村的答谢,至于有重谢当然也更好,可是北溪与云溪却不一样。北溪先生在吃饭的时候,就当面提出了两个条件,云溪也随即附和。

    其一,他们只是来帮忙的。假如妖族和流寇来犯,会尽自己所能抵御对方的高手,但白溪村众人若最终不敌,他们也不会死战到底。这话的意思很明白,他们可以出力相助,但不想搭上自己的性命,若众人败亡,事不可为时自会避走。法宝再好,也要有命才有用。

    田逍叹道:“若我们做足了准备,白溪村最终仍溃败不敌,连族人们自己尚且都会四散逃命,又何况你们这些只是来助阵的客人呢?先生的话其实不必多说,这个道理谁都明白。”

064、走眼(上)

    听见北溪提出这个要求,田逍反而松了一口气了。他早怀疑那些流寇就是当地人,其中也有至少三境以上的修士,万一灵宝恰好找到这些人头上怎么办?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哪会有那么巧的事,但也不得不考虑。北溪与云溪这两位修士一来到白溪村,就表明了这样的立场,反倒说明他们和那伙流寇应该没什么关系。

    北溪提出的第二条件,就是要先拿到报酬。因为万一白溪村最终不敌,族人们四散溃亡,北溪与云溪恐怕自己也得逃命,又到哪里去找白溪英要报酬呢?这是丑话说在前头。

    白溪英闻言面露为难之色,而北溪又说道:“族长,您不会是拿不出来吧?我与云溪老弟在城廓中修炼多年,如今我已是一名四境修士,我们两人也还没有顺手的法器呢,你小小一位村寨族长,怎会拿得出这么多法宝?”

    白溪虹答道:“那是祖上所留,我的祖父曾是一名五境修士,身为飞虹城城主六十年!……我们既然做出了承诺,又怎会拿不出东西?”

    北溪一摊双手:“既然如此,那就更应该让我们先拿到法器了。战斗时不用,难道还要等到事后再取吗?”

    这话也有道理,修士与人斗法,多半的威力都体现在法宝上。就算三境修士尚无御器之功,能使用更加锋锐的飞刀飞剑,威力也会更为强大。既然白溪英家有这些东西,干嘛不先拿出来让这些高人在战斗中使用呢?

    这时灵宝开口道:“尚未出力助人,却先索取重谢,这确实不合情理。但在战斗之时,手中有更强大的武器也是更好。白溪族长,我看这样吧,你将答谢的东西都拿出来,大家先拿一半的报酬。根据自己所需挑选。

    比如北溪先生,便先挑一件趁手的法器。而我嘛,只有区区二境修为,也发挥不了法器的妙用,就先挑两件最适合作战的宝具。”

    这一提受到了众人的赞同,商议的结果,众位高手都先拿一半的报酬,要么是一件法器、要么是两件宝具,先在战场上使用,事后再拿走剩下的。白溪英朝白溪虹使了个眼色。白请众人起身离席来到了后院,此地并无闲杂人等,就连白溪英的其他家人也都退避了。

    后院中有一间仓房,是堆放粮食、柴草等杂物的地方。请云溪先生施展御物之法,将那些杂物都挪开,再掀开一层土竟露出两块石板,移开石板后,下方有一间非常隐秘的地室。众人拿着火把进入密室中,北溪嫌光线太暗。从怀中取出一根兽骨,顶端的骨节如并列双珠,竟在法力催动下发出了柔和的光芒。

    虎娃觉得很好玩,此兽骨不一般。应是出自某种妖物的原身,也是炼器的天材地宝。但它尚未被炼成法器,应该一件上品宝具,以法力激发光华却比火把好用多了。看来它是北溪很珍贵的器物。否则也不会随身带着,也可能是他自己炼制的。

    虎娃又想起了自己的那些石头蛋,以法力激发应该也可以发出光芒。只需收摄其法力不要冲击到四周伤人,倒也可以悬在半空于黑暗里照明,就不知道效果怎样?他还没有这么试过。

    虎娃在想自己的石头蛋,而众人的目光全被密室中的东西吸引了。这间地下密室是用整块的条石砌成,非常坚固,四面的石壁上凿有很多凹槽,槽中放着不少东西。

    一件东西是不是法器,须有四境修为方能确认,要以御器之功去感应能否与身心一体,再体会其神通妙用。而四境以下的修士是没有这个本事的,但他们也可用神识感应其物性特征,如果物性精纯毫无杂质,那也可能是一件法宝了,至少也是经过炼化的天材地宝。

    众人在北溪先生的带领下一一观察感应,这里面一共有七件法器,十余件宝器,清一色都是下品法器与中品宝器。

    但这些东西已经足够惊人了,想必就是白溪英的祖父留下的宝物。众高人都不是傻子,彼此对望一番,眼神中仿佛都有话未说,他们多少也猜出了那些流寇的目的恐怕就是冲着白溪英家这间密室里的东西来的。

    而白溪英恰恰用这些珍藏的宝物为代价,请来高手对付妖族与流寇,不失为明智的选择,否则他恐怕什么都留不下,甚至会赔上身家性命,就连很多族人都要跟着一起倒霉。

    众人并没有商量,却很自觉的让北溪先挑东西,然后是虎娃与云溪,最后才是其他高手,这并不仅是地位的差别,而且更好的器物在修为更高者手中,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北溪取了一件法器,是一柄带着淡碧色光华的短剑,只有三寸多长似是玉质。他在手中摩挲把玩了很久,又闭上眼睛凝神感应了一番,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其收入袖中。

    虎娃则把密室中所有的东西都摸了一遍,甚至连砌墙的石头都摸了,而那些器物更是逐一凝神感应了。可是他研摩最久的却不是那剩下的六件法器与十余件宝器,而是放在角落里几块比较奇怪的东西。那些都是炼器的天材地宝,当年那位老城主所留,但还没有经过任何炼制处理。

    但虎娃最终没有挑选任何器物,只是笑了笑摇头道:“你们先挑,我暂时不拿。我已经准备好了自己的武器,就是平时最顺手的。至于报酬,等事后再说吧。”

    虎娃原本就没想要白溪村的东西,而且说实话,他也没看上这些器物,对他本人而言确实没什么用。若说战斗时使用的法器与宝器,他早就准备好了,否则又何必把石头蛋与弓箭取出来放在身上呢?

    他刚才摸了半天,只是感应、研究、借鉴而已,想看看人家的法器与宝器是怎么炼制的,用什么材质、以什么手法、有什么灵性妙用、得失之处?

    众人接着挑选,云溪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拿走了一件法器。而灵宝和时雨则各自挑选了两件宝器兵刃,至于法器先留在这里吧,反正现在也用不上。老者田逍也借走了一件宝器,将在战场上当作武器用。而白溪英难得大方了一回,当场表示这件宝具不用还了,就算是给田逍率领族人守护村寨的奖励。

    等大家挑完器物,又将那间仓房恢复了原样,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痕迹。众人都站在后院中,北溪突然说道:“虎娃小友,你方才没有挑选器物,说是自己有所准备,那么能否露一手神通让大家开开眼界啊?我们将共同对敌,了解彼此的手段,也好策应配合。”

    虎娃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物,大家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呢,好几人失声道:“什么!你的法宝就是一个鸡蛋?”

    也难怪人吃惊,这宝贝也太像鸡蛋了,不仅样子惟妙惟肖,就连给人的感觉都十分类似,除非延伸神识仔细感应,但此刻它正被虎娃拿在手里呢,众人也不好放肆的窥探。虎娃很不好意思的解释道:“这是个石头蛋,但样子确实很像鸡蛋!”

    说着话一挥手,石头蛋凌空飞去,在空中疾速的盘旋化为一道几乎快得看不见的虚影,飞出了族长家的后院上空,在十丈外穿过一棵大树,速度没受丝毫影响,又飞回到虎娃的手中。虎娃没有用别的手段,这就是最精纯的御物之功。

    众人“看”得清楚,十丈外另一户人家的院子里,长着一棵高大的树木,树干比水桶还粗,这枚石头蛋无声无息的穿过了树冠下方的主干,留下了一个笔直而光滑的孔洞,却连树身都没有震动,飞回到虎娃手中还有点发烫呢。

    众人皆吃了一惊,这少年境界根基扎实、法力精纯,虽然只操控了一枚石头蛋,但手法干脆利索,力量和速度都控制地堪称完美,就算在十丈外的距离也保持了强大的威力。这手功夫绝不是一般散修在短时间内自己瞎练能掌握的,必然是得自高人的精心指点。

    他们都猜对了,但也都猜错了,而且全部看走眼了。

    虎娃确实受过当世顶尖高人悉心地指点,但那位高人从未教过虎娃任何修炼秘诀,更别提这种由修为境界而化生出的神通法术了。虎娃玩石头蛋从来没有人教过,他刚才也没有卖弄的意思,就是告诉大家自己有武器、完全能在战场上使用。

    灵宝脾气爽直,随即笑道:“小先生,您这真的不是鸡蛋吗,能不能让我看看?”

    除非是关系特别亲近与亲密之人,否则随便拿人家法宝去研究,在修士之间是非常犯忌讳的事情。但灵宝是个野路子散修,在这种场合也不是太讲究。虎娃在这方面就更不在意了,顺手就扔给他了。

    灵宝接在手中还开了句玩笑:“哎哟,这鸡蛋让你给弄熟了!”紧接着脸色就微微一变。

064、走眼(下)

    灵宝不仅在感应体会石头蛋的物性,而且在运劲捏。以他的功夫别说鸡蛋,就算普通的石头也能以劲力给捏碎了。可这枚石头蛋丝毫没有任何变化,反而将他的手弄得隐隐作疼。

    见虎娃这么大方,北溪干脆也厚着脸皮道:“能不能让我也观摩一番?”

    虎娃点了点头,灵宝又将石头蛋交给了北溪。北溪握在手中凝神感应,脸色也微微一变,摩挲片刻便很客气的还给了虎娃,眼中不无羡慕之意。

    因为此物不仅经过高人炼化,是物性精纯的天材地宝,而且已经是一件法器。难怪这孩子刚才在地室中没有挑东西,原来他已经有了。北溪本人苦练多年,快五十岁时才有幸突破四境,但至今也没有一件趁手的法器,所以他听说白溪村的事情会愿意出手。

    可是虎娃小小年纪,一看就是刚开始修炼没多久,居然已有三境修为,还有一件随身法器。北溪羡慕之余不禁有些感慨,感慨之余又有些安慰,因为自己方才挑选的那柄青玉剑,并不比虎娃这枚石头蛋差。

    虎娃自称是来自别处的修士、行游历练途中恰好路过此地,并没有说出详细的出身来历。但众人和田逍一样,都认为他的身份尊贵,不仅是大派高人的弟子,而且很有家世背景。因为一般的大派传人,也要要突破四境修为后,尊长才会赐予一件随身法器。

    而这孩子刚突破三境就有法器随身,可见其很受尊长重视与喜欢,真的很令人羡慕。

    虎娃并没有说自己的修为已突破四境,也没有施展四境神通手段,众人想当然就以为他是一位三境修士。这么小的年纪就有如此修为,必然是有传承的大派精心栽培的弟子。至于四境修为。他们根本连想都没想到,那显然是不可能的,当然也就不会问。

    像这种人行游历练时,尊长可能会有某些吩咐。比如不要轻易说出自己的出身来历。其实大家都认为虎娃的年纪应有十七、八岁。只是样子看上去长得小。他那孩子般的神情,倒不像是能装出来的。可能是因为自幼不问世事吧。

    像这样的少年,出身好、资质好,什么事都有人关照,无须自己操心。小小年纪就有了不俗的修为,难免不谙世事、自恃过高,所以他才敢揽下白溪村这档子事。北溪已经在心中暗想,这孩子必然大有来头、值得好好结交,假如与他搞好关系,将来说不定大有好处。

    北溪甚至想到了更多,比如在与妖族和流寇战斗中。要注意保护这个少年的周全,可不能让他顶在前面拼命。若虎娃有意外则是一大损失,这种人可不是能随意碰到的,平时也很难攀上关系。

    众人吃完饭先拿了一半的报酬。各得了趁手的法宝,天已经快黑了,便要安排地方休息。可如今的白溪村各处房舍已经很挤,因为所有的居民都迁到了寨墙以内,就连粮食、器物也都搬了进来。村寨里还算清静宽敞的住处,只剩下田逍与族长家。

    田逍家有三间屋子和一间仓房,之所以还空着没有搬进别人与其他东西,是因为虎娃住在这里。白溪英则问新来的几位高人想安排在哪里休息,北溪则说道:“我们都是小先生与灵宝壮士请来助阵的,都住在一个院子里,平日也好交流亲近,有什么事情也可随时商量。”

    这些“高手”平日也需要定坐清修,最好都有自己的静室,田逍就把三间正屋让了出来,自己去住仓房。可是这样也不够啊,共有五位客人呢。虎娃表示自己也住在仓房里,反正那里地方很宽敞;灵宝随即表示,他也一起住在仓房里凑个热闹。

    北溪很想和虎娃套近乎,方才的称呼已经从“小友”变成了“小先生”,可是他毕竟是一位地位尊荣的四境修士、众人中的“第一高手”,一时没拉下脸来也去挤仓房,稍一犹豫结果住处已经分配好了。

    田逍、虎娃、灵宝三个人住仓房,地方很大,再睡一条狗都很宽敞;而北溪、云溪、时雨各住一间屋。

    虎娃已经听说,族长白溪英宣布,诸位“客人”所需的供养,将由全体族人负担。这个决定倒也无可厚非,毕竟族长本人私下里已经拿出了那么多法宝。但是搞了半天,他那天吃的那顿肉,原来是算在白溪村全体村民的头上的,并非是族长一家请客。

    那顿饭很奢侈啊,就算是族长家,也不可能经常那样享用。虎娃也知道,薇薇姑娘将那最后两块肉拿回家之后,并没有立刻都吃了,而是又用点盐腌上,趁着天冷就挂在屋里,每次吃饭时,她与妈妈只割下来两小片解谗,肉都已经风干了。

    薇薇有次也拿来几片请虎娃再尝尝,味道居然非常不错!灵宝也尝了一片,然后赞不绝口,不仅夸肉更是夸人,将薇薇姑娘夸得很不好意思。

    其实定坐修炼之时,确实需要单独的静室,因为人们彼此的神气会互相有所扰动。但虎娃倒不在乎,这间仓房以及仓房中的田逍、灵宝、睡在门口的盘瓠,不过是元神外景中的天地万物。虎娃能清晰的察知他们的生机气息,宛如曾经感受那片奇异的小世界,只是如今的世界变了。

    虎娃没有扰动任何人,也没有受到干扰。灵宝夜间也在仓房的一角定坐修炼,虎娃却察觉到他的气机运转有点不对劲,似乎总是在克服各种惊扰,处于一种非常敏感易受刺激的状态,只是依靠意志在坚持,却不是以真正的定力去自然化解。

    虎娃有点疑惑,看来这位壮士在修炼到二境九转圆满时遇到了些问题,却不知怎样去解决。但虎娃并没有着急说什么,打算再观察感应得更清晰,关于登天之径的重重境界,他也需要体会总结,不仅是从自己的角度,他人的经历亦是一种印证。

    灵宝是个闲不住的人,第二天吃完早饭便叫上时雨去看村民操练,而田逍在指挥。这些平时只会种庄稼的村民拿起长枪组成队列,场面有些乱糟糟的。然后他又转了一圈,看看各家各户的人都在干什么,中午时便把族长等人都叫到了一起。

    灵宝说道:“大家这样可不行,又不是进山刨地,在战场上是见生死的事情!”

    田逍苦着脸摇头道:“这我也清楚,可是他们并非军士,而且时间太短……”

    白溪英则恨恨地说道:“很多人各怀私心,却被严令留在村寨中不得逃离,惧怕之下才拿起武器准备作战,可也是战战兢兢不成个样子。照我看就应该像军阵一样施以号令,谁敢不认真对待,就要重重处罚!”

    虎娃皱眉道:“有人在操练时装样子,到底是装给谁看呢,流寇吗?……明明心中忧惧,那就更应该认真对待,非得死到临头才后悔吗?”

    田逍叹息道:“真要是死到临头,就根本来不及后悔了。他们是装别人看的,心中却希望厮杀之时用不上自己,反正有别人顶上去。”

    灵宝说道:“我在兄长家中时,也经常听他谈论军中之事。以号令定行止当然十分必要,但如今最重要的是鼓舞士气、使他们敢于一战,也要清楚若不奋力搏杀会有什么后果。而不是拿着长枪排队,比划着刺杀的样子。

    如果可以,这里所有迎敌之事都交给我来指挥吧。若我的号令有人不行,白溪英,可否由你来负责处罚?”

    灵宝虽脾气耿直,但看人看得很明白,一看就知道白溪英平日做事挺狠,在村中很让人怕,对待那些普通村民也绝不会给面子留情。而灵宝想指挥村民备战,必须令行禁止,让白溪英来做这个行刑者最合适不过。

    事态紧迫,其他人都没有异议,灵宝能揽下这件事当然最好,于是就商议决定将指挥训练村民的任务交给他,并由田逍和白溪英协助。灵宝接过指挥权之后,村民们就完全变了样子。灵宝的要求不仅严格,而且非常具体。不论是作战的号令、队列,操枪的动作、步伐,甚至前刺的动作、角度都很明确,不能出差错。

    青壮男子十人一队,队中有一人出错则全队受罚。不仅如此,灵宝还让村民弄来不少包裹了很多层厚麻布的木桩,他站在寨墙缺口外将木桩扔进来,左右两队喝出杀声轮流操枪刺出,必须练到刺中为止。刺不中者受罚,虽刺中但力不能穿透层麻刺进木桩者,亦令众人耻笑。

    其他打造武器、修补寨墙的村民们也分被成小队,若未完成每日的定量,同样全队受罚。罚如此,赏也如此,表现最好的队伍可以吃到肉,并令众人赞之。

    灵宝每日率村民操练,带头大喝杀声震耳,并宣讲若战败如何、若拼死出战必有胜机。这些其实都是废话,但慷慨激昂地反复宣扬,村民的情绪也必然受到鼓舞和感染。加之操练地越来越有效果,大家的精气神完全不一样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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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章介绍: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世称太上,我为道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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