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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骑龙攀天     大弹道txt下载     大弹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章:礼物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李德润知道这理,所以尽管心中舍不得河道两侧的百亩良田,舍不得李家三代人用心血建起来的这处祖宅,但还是沉下心做最坏的打算。大儿子有句话没说错,怎么也得留一条活路,李家的血脉必须要传承下,不然百年之后自己没法跟前人交代。

    父子俩对自家的出路讨论直到深夜,最后定下了两条方针:一是李崇分批带着家中大量的洋钱置换成保值的英镑和美元或者是“小黄鱼”,便于撤离时携带;二是关于退路的问题,李崇在外兑换银钱的时候消息灵通,看清势头就发电报回来,跟着南京大官溜去的地方,这准没有错。

    看到父亲能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能够理智的谋出路,这让李崇舒了一口气。

    就在众人准备起身回房睡觉的时候,二弟志新眼瞅着终于开口,“大哥,那个针管可不可以给我玩一玩?”

    “别胡闹,那是给爷爷治病的东西!”母亲陈月英训斥了二弟一句。

    “没事的妈,药已经给爷爷用完了,留着这针管也没啥用,而且针头被我拔去了,拿去吧。”得到李崇的回答,二弟志新手脚麻利的拿过针管儿,农村里长大的孩子哪里见过这种玩意儿,多好玩呀,能把水吸进去,然后似一条线一般射出来。

    三妹元秀看着二哥手里的玩具,眼睛闪闪发亮,然后跳下板凳,用小手揪住李崇的衣襟,“大哥,我也要。”

    看着站在旁边,个子不过刚刚跟板凳齐高的三妹李元秀,李崇伸手搭在三妹的头上,“也是小大人了。”然后一手把三妹抱着坐在自己旁边。

    “那个针筒呢,就这么一个。”

    李崇话还没有说完,就见着三妹小嘴一撇,水雾在眼眶中酝酿,眼瞅着就要哭。

    “别急,别急嘛,我经过香港南京的时候,带了礼物回来,比针筒好玩多了。”

    李崇的话吸引住元秀的好奇心,小鼻子也不抽了。

    “喽,小狗公仔。呃,被我塞包里有些压扁了,但是揉一揉就变好了。”李崇从皮包里掏出给小妹带的小狗公仔,香港穿背带裤的富家子弟都挺喜欢这种大眼布绒玩具的。

    果然,小妹的目光接触到小狗公仔的那一刻便移不开了,从中间可以打开伸手拿过就抱在怀里。

    “爹娘,这是给你们带的,我给装到了一起。”李崇拿出一个掌心大的盒子,拿掉包在外面的报纸。

    “哎呀,我还有东西啊!不用了,你人回来娘就特别高兴!”

    “这是什么家伙?”盒子包装就很精美,李德润拿着盒子对着灯光翻来覆去,没看出什么名堂。

    李崇指着盒子中间的缝,“可以从中间可以打开。”

    李德润依言,盒子中间果然有一条缝,往上一扳。

    “咔哒”一声,盒盖往上旋转打开,油灯光下盒子里的一对天梭表闪耀着亮晶晶的光泽。

    “这是我给爹娘在香港买的瑞士名表,大城市里的一些老爷现在都流行这种能戴在手腕上的腕表。这个表很准时,只要戴在手腕上,都不怎么用得着上发条。”

    “乱花钱,我自己有怀表的。”李德润虽然不知道买这样的表需要多少钱,但是自己当作宝贝贴身挂着的铜制怀表,买的时候花了三十个大洋钱,心疼了好久。

    而明显,这干净的跟湖水似的表盘做工无可挑剔,凑着耳朵听,“嚓嚓嚓”的走针声音清脆,相比之下,自己上衣口袋里的怀表简直就是大路货。

    这意味着,这表的价格肯定不匪。

    “贵吧?”

    “爹,我在香港过得挺好的,这点花销自己就挣得来。”

    李崇拿出里面较小的一只,替母亲陈月英戴在手腕上,“娘,小的这只还是我托人买的,上海影星代言,很多太太抢着买。”

    “嗳嗳,娘喜欢,挺好的。娘都老了,哪里用得着这些。”陈月英脸上喜悦的抚摸着,然后往上捋捋,藏到衣袖里。

    “在我心里,娘永远不老,娘才四十岁,要是打扮起来,不差城里的贵太太们。”

    二弟志新发现桌上每个人的礼物都比自己好,忽然感觉自己手里能吸水吐水的针筒儿不好玩了。

    针管往桌上一扔,“大哥,每个人都有新礼物。”

    “来,大哥给你看个好东西,我们是男子汉,乱世要自立,所以志新你今后也要挺起身板,学会保护家人!”说着李崇从包里掏出一把做工细致的勃朗宁往桌上一放。

    男儿血液里就喜枪,二弟志新虽然才十岁不到,但看到枪的一刹,童真的眼中立刻闪现出火热的光芒。

    父亲李德润大手挡住,“崇儿,你也是的,怎么能给一个小孩子玩枪。”

    看到枪,李德润倒是没有惊讶的神色,就连母亲陈月英也心不跳。可能城里面的人家不怎么见到枪,但像在这乡下,尤其是像李家这样的地主,枪是个很常见的东西。

    国民政府并不在禁枪,保甲团练一直是传统,大革命一路北上打军阀的时候,孙先生是公然鼓励农民持枪自卫的,现如今南京的大总统也允许民间老百姓持枪。

    像乡下这些地主们,多多少少都会配些枪自卫的,不然怎么去震慑宵小。自家坐拥百亩良田,虽然没有像那些动辄三四白亩的大地主那样搞出一个保安团之类的武装,但单就院子里的十多个护院都配着一把老套筒,护庄队虽然武器杂七杂八,甚至鸟统凑数。

    而扎垛镇周围的数十个庄子,情况大抵如此,要是几个庄子随随便便搜罗一下,那妥妥的就能纠集起一只地方武装!

    所以当年袁大头倒台之后,无论是李齐张郑就跟走马灯似的入主江苏,还是现在被国民政府划定为民国的核心区域。反正无论是谁在江苏当大王,下属的征粮队来到这里时,都收敛了雁过拔毛的性子。真要是把这些个手里有枪的地主们惹火了,被套筒一轰埋到地里做肥料还不知是怎么个回事。

    但再怎么说,二弟志新还不过是个没满十岁的孩子,抓着一把枪大摇大摆算怎么回事?而且,这桌子上的枪黑光油亮,过了大半辈子,李德润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手枪,放到衣服里根本就看不出来嘛。

    看着大儿子跟掏百宝箱似的从皮包里掏出了一样又一样,价值还都不菲的样子,李德润忽然感觉怎么自己这个大儿子才是地主老财?

第17章:病情好转

    李崇把勃郎宁拿起放到二弟面前,“爹,老二是个男子汉,以后兵荒马乱的,让他接触接触没有坏处,这枪里没有装子弹,不会伤到人的,男子汉有枪提气。”

    听着枪里面没有子弹,李德润才放松的坐下,乱世之中,枪也算是一个保险,然后继续乐滋滋的盘弄手里的腕表。

    好东西啊,年月日都一清二楚,还是自己儿子送的,花的不是自己的洋钱。

    见爹没拦着自己,二弟志新终于心痒痒的把枪抓在手中,反复掂量盘看,嘴都咧到耳朵根子。

    李崇送给二弟的其实是在港的黑市买的“花口撸子”,虽然贵,但是重量轻,笼统就560克,才一斤多一点,二弟拿在手上不会觉着累。

    “志新,大哥还偏心么?”李崇胳膊胳膊往二弟头上一搁,打趣的问道。

    “不偏心,大哥对我最好了。”二弟志新声音活跃,从没想到大哥居然会送自己一把枪哎!双手抓着枪柄,举在眼前对着条柜上的花瓶瞄准,嘴里“砰!砰!砰!”的模仿着老套筒发出的子弹的声音。这可比老套筒好玩多了,老套筒多重啊,哪有这个小手枪轻巧,腰间一别,再往前一挺,看着枪柄闪着黑亮的光,感觉走路都有了莫大的底气。

    大哥说得对,男子汉有枪才提气!

    “志新,大哥送给你枪是要你学会保护家人的,这枪你可以瞄准任何人,就是不能朝着自家人,知道么?”

    “嗯,大哥。”长兄如父,而且自己最佩服大哥,一个人敢独自去大城市闯荡,大哥就是自己学习的榜样。

    李崇起身拍拍手,掏了这么多东西出去,皮包现在瘪瘪的。

    “好了,诸事完毕,时候也不早,娘,那边床铺收拾好了,这些天赶路可把我累死了。爷爷那边让奶奶也去休息吧,不会有事的。”

    陈月英看到大儿子脸上倦容难掩,心疼着赶紧招呼下面人端来热水给李崇漱洗。

    轻车熟路的来到自己住了十几年的房间。

    “嘭嘭嘭!”两年了,这个房间没住过,坐在床上,拍着整齐蓬松的被子,闻着熏蚊子的艾草气,竟然没有一点的陌生,只有贴心的亲切感。

    屋外明月高悬。

    “嗞。”李崇房间的门开了。

    陈月英看到李崇房间里的油灯没有熄,轻声走了进来,小时候大儿子睡觉就总忘记熄灯,都是自己帮着熄的。习武之人感官敏锐,搁在平时身旁的一点动静李崇就能作出反应,此刻依旧沉浸在梦乡中。

    走到床头柜前,正要熄灯的时候,看着李崇歪着头熟睡的样子,陈月英轻脚走到李崇的床头坐下,就这样心满意足的看着李崇睡觉的模样。

    “踏实啊!”清晨薄雾霭霭,李崇从床上坐起,双臂伸直,半个月路途的奔波真的是累坏了,以前没有感觉这张床有多好,离了两年多,再回来时居然生出了一股满足感。

    推门出去。

    “大少爷,您起来了。”大院子里,扫地的女工纷纷停下行礼。

    待李崇走远时,这些女工凑在一起议论。

    “大少爷两年没回来,一回来就立竿见影,二老爷也不闹腾了!这才两年的工夫,嘿,好家伙,往大堂里一站,顶天立地一般,比老爷都要气势!”

    “那自然,大少爷识字,又是出门人,见识得多!打小就读学堂,现在可是在什么港的喝洋墨水,见识过洋人,见的都是大场面。”

    “......”

    在香港的两年,李崇已经习惯了早起,家人还没起床,二弟三妹两个也不知道抱着礼物玩了多久,路过的时候李崇能清晰的听到睡觉的呼吸声。

    “老同叔,早啊。”

    “咦,大少爷你都起来了。”

    “我出去锻炼一下,待会回来。”

    老同叔拿出钥匙打开大门,“好嘞。”

    田野上,一场大雾,天地茫茫。

    李崇来到屋子的空地上,摆开二字钳羊马的架子,势大若奔,呼呼作响。招允师傅教的这一套拳法李崇已经打了一年半,拳法是要浸淫一辈子的,师傅说自己才只是入门。

    咏春入门难,出师更难。身体资质和为人品性缺一不可,为人光明坦荡的人打出的拳法才浩浩荡荡,也才能发挥出咏春的威力。

    还记着招允师傅在师爷画像前问自己,为何习拳?

    李崇的回答是:为中华之崛起而强健体魄!

    师傅听完点头不语,大师兄安慰自己说师傅作为佛山叶师傅的七大弟子之一,眼光一向很高,能得到“入门”这个评价已经很不容易了。大师兄练了三年才得了师傅这一评价,自己用了一年半,足以自傲了。

    但李崇并不满足,自己从没有因为枪支的冲击而忽略身体搏击技能的提升,自己一直认为,对于个人而言,功夫和枪法并不是取代的关系,而是它们相辅相成,在这乱世中给一个人安身立命的本钱!而且自己习武起步太晚,所以只有每日早晚多用功夫。

    打完一套拳算是活动了筋骨,然后背靠老柳树,扎马步练下盘,身体笔直,和挺直的柳树主干若即若离。

    直到身上热气腾腾,才松弛了肌肉。

    这个时候,旭日开始东升,能够听到围墙里面起床洗漱的声音。

    “哎呀,快来人呀,睁开了,老爷你可算是醒了!”还没到大门,就听到爷爷屋子里奶奶惊喜的声音响起。

    李崇加快了步伐,到了主屋厢房的时候,一众人围在老爷的床头。

    爷爷李钱塘的眼睛不再闭着,眼珠在众人身上转动,张口能勉强出声了,李崇心中的石头此刻真正落地。

    奶奶坐在床头高兴的抹泪,“老头子,你这次命大,要不是大孙子给你用了西洋药,你就要去见祖宗了,当初你还拦着大孙子不让出去。”奶奶似乎已经忘了,当初李崇提出要去香港上学,拦得第二凶的就是自己。

    “崇儿,你这一身怎么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母亲陈月英看着浑身湿漉漉的大儿子,不解的问道。这晚上虽热,可也热不成这个样了啊。

    “我在外面舒展了一下筋骨,既然药有了作用,我也就踏实了,出去洗一下,一身味道,不然元秀都躲我远远的。”可不是嘛,小妹元秀捂着鼻子一脸嫌弃的躲得远远的。

    到院子里的井旁,打了一桶井水上来,光着膀子,用瓢从头淋下。

    冰凉的井水冲击火热的身体,顿时升起阵阵白雾。

第18章:五箱洋钱

    “你这孩子,怎么能用凉水冲澡。”母亲陈月英听到声音走过来,夺走水瓢。

    “娘,我两年来都习惯了,在学校里读书,久坐久立的,这也是一种强身健体的方式嘛。娘你看,我身体壮不怕凉。”说着李崇鼓起身体,胳膊肌肉结实紧绷。

    陈月英看着粗胳膊粗腿壮实的大儿子,“哎,你在娘照顾不到的地方,在家里娘时常担心你吃不饱穿不暖,现在看到你比牛犊都壮实,也就安心了。娘不要你有什么大本事,只要健健康康的就好。”

    “娘,所以这水瓢还是给我吧。我这叫晨浴,跟一位师傅学的,清晨即起以拳法锻炼身体,以井水浴我**,以古之贤人之言浴我精神,你儿子我这一副身板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陈月英把水瓢递了过来,“你这孩子,长大了,娘也管不了你了,喽,拿去吧。”

    “娘,这两天我要出去办些事情。”

    “才回来,又要走啊!”

    “不是去香港,日本人要打过来,我得给家里人找一条活路不是么?”

    “小虎,真有你昨晚说的那么严重?我们只是平稳过日子的小民,又不是拿枪的大头兵,日本人就算来了,又怎么会杀我们的头?这日子总还是要过的。”

    母亲陈月英真的不愿意离开居住了这半辈子的地方,在这个大院里自己有了丈夫,养育了三个儿女,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自己的经营,外面说的再繁华热闹,那也没有自家的一砖一瓦亲切啊,所以陈月英心底也是不愿意走的。但是自己是妻子,是母亲,肯定会随着丈夫儿子的脚步,他们在哪,哪儿才是家。

    “娘,日本兵贪婪成性,走到哪里就刮钱刮粮。你说现在日本兵来了要我们家里的洋钱和粮仓里的粮食,娘你愿意不?”

    “那是我家自己的东西,是爹娘留给你、志新和元秀的,怎么能给外人?”

    “娘你看喽,日本兵有枪杆子,你不愿意日本兵就抢,你拦着他们凶性上来了就要杀人。”

    “哎呀呀,这没有公道了么?”

    “非我族人,哪里会讲公道,当年日本兵可是把一座大城市里的人都杀空了!树挪死,人挪活,所以我要出去探探情况。”

    “哎,这世道,越来越没有安稳日子过了!”

    时不我待,战场形势是瞬息万变的,在乡下一点消息都接触不到,像是与世隔绝。所以用完早饭,李崇就准备将昨晚跟父亲在桌上商议的两条对策提上日程了。

    放下碗,“爹,我......”

    父亲李德润伸手示意李崇不用说,“你跟我来书房。”

    父子俩沿着门廊往书房走,推门进去,书房的规模虽然不比林会长家的重金打造,甚至有些寒酸。只有木质的书架,一张书桌,一张椅子,但却是承载着李家荣誉诞生的地方,太爷爷建造了这个书房里,爷爷李钱塘走出这扇门成为秀才,这才慢慢有了李家如今良田百亩的规模。

    所以这里,是除了主屋大堂、粮仓之后,闲人免进的第三个李家重地。

    父亲李德润往椅子上一坐,“昨晚的谈话就仅限你我一家人知道,现在呢我们李家已经和这个庄子息息相关,当然我没有迂到要和佃农共存亡,但是我们的一举一动都牵动人心,我们这一家人要走的消息要是闹得沸沸扬扬,一定人心惶惶。”

    李崇点了点头,“爹,你说的我明白。”自己明白父亲的忧虑。

    “嗯,你现在也成年了,做事比为父果断,都说离家的孩子才能长大,果然不假。为父没出过远门,对这个家虽没有成就,但也一直兢兢业业让这个家稳稳当当。乱世来了,今后这家今后该往何处去,你要掂量清楚。为父不管你今后要做什么事,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命只有一条,家就这一个!”

    知子莫若父,李德润明白这个这个大儿子有着自己的心思。这些话说完李德润从椅子上坐了起来,费力的推书架。

    李崇上去搭把手,边推边问,“爹,这是做什么呢?”

    “用力!”

    父子俩费力推开书架。

    “哎,真是老了,以前这书架为父推起来是不费力的。”李德润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感叹了一声。

    书架推开,父亲李德润取下书架上挂着的钉耙。

    对着书架下的第三块足足一平方米的石板砖,插到缝隙里,往上一撬。李崇帮着抬开石板,露出漆黑向下的洞口。

    “爹,我一直以为这书房里的钉耙是在教育我们这些子弟不能忘记农桑的根本,却没想到是做这个用的。”

    李崇跟着父亲举着油灯沿着梯子下来,“这个地下的空间是你爷爷那时候挖的,我们李家的洋钱就全在这里面了。这个秘密,只会告诉长房长孙,现在为父告诉你了。”

    “这里一共五个箱子,每个箱子有六百个洋钱,从你太爷爷一直积攒至今,三代人的积蓄。还记得为父小时候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坐在这地下数洋钱,听着叮咚的响声,心里实在啊。”

    李崇看着父亲,没有嘲笑父亲的抠财,创业不易守业更难。农村里人又不像城市商人低买高卖,每一个洋钱背后都是一个个铜子汇聚起成一个个大铜钱而来的,每一个铜字儿是一粒粒粮食换来的。每只箱子约摸着有一立方米大小,洋钱叠的整整齐齐,三代人的心血交到自己手上,这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

    李德润抚摸着箱子里的银元,感叹道,“我和其他几个庄子的老爷在扎垛镇上摆宴,看到很多人都在用纸币,我就不喜欢那轻飘飘的纸,哪有洋钱拿在手里实甸。”

    “爹,其实南京政府早已经下令市面不许流通洋钱,必须用法币,但事实上洋钱在市面上的购买力可比法币大多了。”

    “那这些洋钱,你准备怎么办?”

    “跟我昨天晚上说的一样,我先带着一箱洋钱去探探路子,尽量兑换成不贬值的美钞英镑,这两个国家的钞票全国大城市都能用,跟洋钱一样受欢迎。我尽量到上海、南京这些有外国洋行的地方兑换。”

    “你一个人带着一箱洋钱,安不安全?这一路上的,财不能外露。”

    “让恒生顺生两兄弟跟着就好了,爹你相信您儿子,没人能在我的手底下抢走我李家的东西。”

    李崇看着箱子里的洋钱,虽然“小头”“船洋”五花八门,甚至连早已经成为黄土的军阀袁发行的“袁大头”都有。但都是好成色,重量都差不多,要是按照“袁大头”铸造的标准,一块银元26.4克,一箱有六百个银元,那一箱就接近16千克,也就是32斤,要是用现在常用的那种手拎行李箱装成两箱,一人16斤,拎在手上没有任何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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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被盯上

    “恒生顺生,你俩过来。”院子里,李崇叫来两兄弟。恒生顺生打送到自家开始,就在这院里长大,已经可以算是李家人了。在院子里办事也一向得力,用老套筒都能轻松打到水鸟。

    “大少爷,您找我们哥俩。”

    “从小到大还没出过远门吧,这两天呢跟我去大城市办些事情,随时准备出发。”

    “好的,我哥俩都听您的。”

    一天后。

    “爷爷,孙子出去几天就回。”院子里李崇向着大病初愈,在树荫下受受自然风洗涤的爷爷李钱塘告别,恒生顺生两兄弟换上水蓝色的衣服。两人手上各拎着一只行李箱,箱子里用旧衣服塞着,免得银元碰撞的叮叮作响。

    爷爷李钱塘拍拍李崇的手掌,躺在床上的这些日子,虽然烧的迷糊,但还是听得清家里发生的事的。李钱塘此刻有些庆幸自己当初没拦住大孙子,不然自己就要提前去见先人了。

    “小虎,出门在外面,一切小心。”陈月英还是不放心的嘱咐道。

    “娘,放心吧。”

    知道大哥又要出去,个子小小的三妹元秀上前抱了抱李崇的大腿,“大哥一切平平安安的。”

    李崇揉了揉小妹李元秀的脑袋,“等大哥回来,给你带老上海的牛奶糖,那种糖啊吃到嘴里满口奶香,甜到心坎儿。”

    忽然感觉后背有人捅了捅自己,扭头一看是自己的二弟。

    小脸上神色有些挣扎。

    “怎么了,志新?”

    “大哥,给你这个。”二弟李志新心中充满不舍,但还是把手里的勃朗宁递给李崇,“大哥要外出,枪给大哥防身。”

    李崇一听,拍拍二弟的肩膀,“哈哈,不枉大哥对你。这把枪呢,大哥送给你了,大哥要用自己另有的。你手上的这枪可有钱也不好买,放好了可别给外人看见。”

    在一家人的目光中,李崇带着顺生恒生俩兄弟走出大门。

    平静的河水上,风吹稻花向两岸,厚厚的云层遮住七月火热的阳光。

    “大少爷,现在这儿就是兴化么?这里的垛田比我们那里还多呀!我和恒生打小到现在还没有出过镇子呢。”

    “马上就到前面的兴化码头,从这里乘船到大码头泰州,转乘商船去上海,灯红酒绿的大上海。”

    “大少爷,大上海都是高楼林立么?东西啊都特别好吃,女人啊都特别漂亮?”顺生恒生两兄弟年纪比自己还大两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李崇打趣的看着顺生,“嗯?顺生你没出过扎垛,怎么知道上海的样子?”

    顺生在大少爷和自己弟弟的目光下,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我晚上做梦的时候去过嘛。”

    李崇立于船头,哈哈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告诉你,到了大上海你自己看看跟你梦中想象的样子是不是一样的。”

    到了兴化码头,林家的运粮船已经不在。

    没有出码头,李崇三人直接就在码头买了去往泰州码头的头等座位的船票。

    三人坐在台阶上,李崇拿出家里带出的白馒头和熟鸡蛋分给两兄弟,边吃着边等下午一点的开船。

    苏北还没有通火车,尤其兴化这一带,水路遍布,船就是最方便的出行方式。所以不管是不是有身份地位的,都得共乘一条船,当然有钱有地位的可以买头等座位。

    其实说是头等座位,但因为兴化这一带河道窄,吃水深的大商船根本走不了,所以都只是基于运粮船的改造而已。而头等座位就是在前端画出宽敞的座位,有桌子茶水瓜子伺候。而普通的座位就是条凳,众人挤坐在一起。

    所以随身物品要紧紧抱住,放在眼皮底下,否则上下船时一眨眼东西就没了也并不少见。

    就在李崇三人坐在台阶上啃馒头等船的时候,不远处,一双眼睛渴望的盯着三人手中的白馒头。

    眼睛的主人坐在地上,瘦削不堪,黄中带黑,手里端着一个空着裂缝的破碗,手中支着一根开裂的竹仗。

    盯了一会儿,猛的起身,一瘸一拐的往远处跑去。个子还没有手里拄着的竹杆高,这分明还是一个孩子!

    台阶上,没有阳光,但吹的风依然是热的。

    “喽,接着。”

    “不要了,我们吃饱了。”

    一个馒头一个鸡蛋,李崇感觉自己没吃饱。又掏出一份,分给两兄弟的时候,顺生和恒生直摆手说不要了。

    “十几斤的东西,拎在手上走一路,就一个馒头一个鸡蛋,哪儿够?”见两兄弟还没动静,“怎么?两年不见你俩跟我客气了?快点接着,我没劝人吃东西的习惯。”

    “谢谢大少爷。”

    “嗯,吃吧。”

    码头外,沿着马路一直往前走到转角处,一片野地,一下子让人觉得空旷。沿着鞋底踩出来的一条歪歪斜斜的细路继续往前,是一座已经破败荒废的仓库。挨着仓库的是一排孤零零的落着的大松树,树底下有一些小土丘,荒草丛生。

    仓库里地上歇着不少衣服破落的人,空气不流动,仓库里除了一摊人,什么也没有,臭气烘烘的非常的难闻,正值中午,都在睡觉。

    地上铺着些稻草,个头大些的乞丐有条件的还在上面放着条似泥袋的旧被子,被子边儿和长者青苔的砖一样,油亮油亮的,实打实的一处乞丐窝。亦或者说是一处贼窝。既乞讨又偷窃,专挑上下船的旅客出手。

    中间上首的位置,摆放着唯一的一张床。上面一个双鬓发白的中年男人靠着被褥,眼睛眯着。

    梦里中年男人脸上一会儿得意,一会儿惊恐,比京剧变脸还快。

    “我让你跑,让你乱说话!敲断你一条腿,看你还跑不跑!拔了你的牙,”中年男人抄起铁钳,两个大嘴巴子下去,硬生生的用铁钳扳断了满口的牙。然后手持挑担子的麻绳,对着地上痛苦捂嘴蜷缩着的已经分不清泥土和人团在一起的小人影用力的抽打。

    听着呜咽的嚎叫中年男人感觉自己仿佛自己就是高高在上的老爷,判人生死的大老爷。这时候男人脸上是得意的。

    “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地上的小人影声音越来越低......

    “老大,出气儿比进气儿还多了。”瘦猴儿的男子上前提醒道。

    “拖出去,埋了,晦气!”中年男人提脚对着地上灰扑得见不着人形的身影踢了两下,不见动弹,直接挥了挥手。一脚踢飞地上的断牙,白色的牙齿在地上滚了一圈,灰扑扑的滚进了仓库角落里不见了踪影。

    瘦猴儿点点头,人命贱得很,特别是这些有爹娘声没爹娘养的玩意儿,不过是树后面新添一个土丘罢了。

    “都看好了,这就是逢人乱说话,还偷偷藏钱想要偷跑的下场!”中年男人站在仓库里唯一的一张床上,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下面挤在一起的孩子。

第20章:途遇小偷

    梦中,中年男人嘴角的得意越来越甚,破落的仓库外一群乌鸦在叫唤。

    中年男人嘴角得意渐渐散去,呼呼慢慢变得急促。

    “老大,老大~”耳畔仿佛撩起一阵不绝飘忽的声音。

    中年男人正在仓库外解开裤带释放释放,忽就听到有人在一边叫自己,转眼一看,我的妈呀!手一抖差点儿没尿在裤子上,那树下立着的人影可不就是被自己打死的三伢子么?

    “吓!”中年男人从床上一跃而起,满头的大汗。

    “老大,老大,码头有三条肥鱼。”正是那码头处的孩子,他的职务正是这个团体里的眼探。

    “嗯?”中年男人这才发现自己身处在仓库里,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叫老大的不过是手底下的小瘸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中年男人一脚把小瘸子踢翻在地,“你特么在我睡觉的时候鬼喊鬼叫的!”

    “没有啊,老大。”小瘸子揉了揉肚子,委屈的上前,“我是有肥羊要禀告,码头边三个人吃的是白馒头鸡蛋,两只皮箱鼓鼓囊囊的!”

    中年男人眼眸睁开,露出精芒,“看清楚了,只有三个人?本地那些‘粮老爷’我们碰不起。”

    ‘粮老爷’是当地人对本地大地主的称呼,个个家里余粮溢仓,势力盘踞当地,谁也不敢得罪。要是自己不长眼,那就是招惹了灭顶之灾。

    “老大,本地大户我都认识,这三人面孔生的很,肯定不是本地人。”

    “好,先饶了你。要是得手了,小瘸子,老大我赏你一个星期的白馒头!”

    船靠岸了。

    “待会上船的时候,皮箱抱在胸前,紧紧箍住,我跟着你俩后面。”李崇叮嘱顺生恒生两人。

    “少爷,我们用带子把皮箱柄和手腕绑在一起。”两人把衣袖往上一拉,宽布条把手腕和皮箱柄牢牢系在一起。

    开船前的半个小时,陆陆续续有人或开车,或坐着黄包车,或敞开衣襟跑着聚集到码头前。

    闸口打开,一群人一涌往前,李崇见状干脆继续坐在台阶上,等前面人走的差不多了,才起身掸掸沾到的灰尘,跟在队伍后面准备排队上船。

    这个时候,身边忽然响起,小孩乞讨的声音,“行行好吧,行行好吧!我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行行好吧。”

    “哎呦!”小孩经过的时候,脚下踩空台阶,惊叫了一声,整个人往走在前面的顺生身上一倒。

    顺生下意识伸手要去扶,从家里跟着大少爷出发,一路的小心翼翼,但是很难对一个孩子起堤防。

    后面的李崇皱眉,这台阶宽的很,很少会踩空,李崇是富家公子不假,但在鱼龙混杂的香港趟了两年,形形色色三教九流的人可没少见。

    而且李崇见得分明,这脸上乌黑的小孩起身站稳后退之时假装不注意的伸手触碰了一下皮箱。

    “你这孩子,怎么冲撞了贵人!”一个中年的乞丐上来训斥小孩。这是商量好的套路,由小孩探探皮箱的底,真要有货就往后退三步,自己就上来动手。

    只要划开皮箱,混乱之际捞起一把就走,再晃入人群,又怎能奈何自己?

    中年乞丐算盘打得叮当响,一边训斥,一边向不停地弯腰鞠躬向李崇三人诚恳的道歉,袖间的刀片已经滑落到双指之间。

    立起身子之时,双手向皮箱掠去,双指之间闪烁着一丝寒光,成一条线划去。

    “哼,千门的招数。”中年乞丐出手速度快,李崇更快,手掌握拳,中指关节后发先至!

    “啊!”中年乞丐一声惨叫,李崇中指关节打在了中年乞丐手腕的内关穴上。内关穴能打开人体气血开关,被李崇这重重一击打,中年乞丐直感觉手腕胀痛无比。

    “叮。”锋利的刀片掉落在地上,发出吟吟的声音。

    “居然是贼!”顺生为自己的大意而愤怒,上前就要给中年乞丐狠狠一脚,看向小孩的眼中也没有了同情之色。

    “顺生。”李崇叫住了顺生,乱世之中,各自安命,但是要偷自己就得做好反向付出代价的准备。不过看向一旁这小孩的时候,那孩子眼中看着中年乞丐抓着手腕痛苦嚎叫的模样,眼中居然闪现出解气的色泽。这让李崇有些好奇两者间的关系,看来并不是简单的父子乞丐关系。

    “大少爷,对不起,刚才我......”顺生不知道该怎么说。

    “大城市形形色色的人更多,甚至有人专门把小孩腿打断去乞讨的,你要学会吃一亏长一智。”李崇点拨了顺生一句,农村里面朝垛田背朝天虽苦,但外面世界阴暗的一面却是丑陋的残忍。

    “手又没断,鬼嚎什么。”李崇站在中年乞丐面前,“你不像是乞丐,我在南京的路口见过真正的乞丐,眼睛没有光泽,你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闪烁着索取,闪烁着怨恨。嗯,这些情绪呢在真正的乞丐身上是看不到的,他们麻木了,对周围的世界一无所知。”

    “最主要的是,你身上有肉,一点都不皮包骨。”

    中年男人捂着手腕感觉自己要栽了,自己不过当年跟着千门的人学了两招,走南闯北到兴化立了足,一直对自己的速度还是很自信的。但是现在眼前这年轻人怎么出拳的,自己是一点儿都没反应过来,而且分析的很准。

    “好汉,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能否给条路走?”

    李崇拾起地上的刀片,“哎呀呵,你要抢劫我,哦不对,是要偷窃。被我发现了,然后你就像轻飘飘的说一句‘冒犯了’,就完事了?哪有这么轻巧的事情。”

    “好汉,想怎么了事?”中年男人站了起来,手腕疼的没那么厉害了,而且自己是有底气的,在兴化地界儿已经经营了十来年,大大小小的乞丐都受自己的管制,甚至当地已经有了“丐帮帮主”的‘美誉’。

    不夸张的说,自己一声令下,百十乞丐来相见!所以一些没什么势力的旅客明知道自己的东西被偷了肯定能在废弃仓库找到,但也不想去再惹是非。

    “喽,我也快要上船了,有什么之前的东西就拿出来吧,算是精神损失费。”李崇摊开手掌,手指往上挑挑,“快点儿,好歹大小都是一个势力的头头,我知道你身上肯定有值钱的。”

第21章: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旁立着的顺生恒生脸上呈现出仿佛第一次见到大少爷的神色,这还是那个一脸冷淡的李家大少爷嘛?这手抖动着要钱的姿势,比自己上门收租还要熟练嘛。

    中年男人伸手在衣服里摸索着什么,然后掏出个钱袋子来。

    就在钱袋要递给李崇掌心的刹那,中年男人从袋子后面抹出一个刀片,距离太近了,顺生恒生尽管身体作出了反应,但是也伸手不及。

    “哼!”李崇皮肤寒毛竖起,一股寒风劲掠而来。神经元下意识的挑射大拇指往上一弹,抵住中年男人的手腕,刀片距离皮肤表皮间静止。然后李崇反手握住中年男人的手腕,往后一扭。

    “咔嚓!”令人牙酸的声音。

    “嗷呜!”这一次中年男人是真的惨嚎了,刚才那个只是胀痛的话,这一次就像是那种肉脱离身体的那种刺痛,疼的灵魂都要跳出脑壳儿。

    “怎么,你要打?”李崇一手抓走中年男人手上勉强吊着的钱袋子,掂量了一下,“就这么点儿?不然你另外一只手也别想要了。”

    “别别别,好汉我还有两个钱袋子。”中年男人牙齿打颤着用完好的左手从后背裤腰处掏出两个份量挺重的钱袋给李崇。

    李崇掂量着把钱袋往后一扔,顺生恒生两兄弟接住钱袋,拍拍中年男人的肩膀,“矮要承认,挨打站稳。既然失手了那就得花钱消灾,不是我说,你这又是何必呢,明明一个钱袋就能解决的问题,偏偏要反抗一下。”

    “哎!船要开了,岸上的三个上不上船?”闸口检票的对着李崇三人喊道。

    李崇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算你走运,没时间搭理你,走了。”

    ......

    江苏中部,入江达海5条航道交汇处的泰州码头,长江沿线的重要停靠站之一。

    “大少爷,这船还能朝天吐烟哎!”顺生恒生站在泰州码头前,看着蒸汽客轮的两根大烟筒不停的冒出白雾,震惊的下巴合拢不上。

    “这就是蒸汽轮船,比两人称篙顺流而下的船还要快很多,就像地上走路和骑马的差别!”俩兄弟的表情很正常,想想当年自己离家前往香港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一路喷烟的火车,那种吃惊让随行的旅客都用鄙夷的眼神看着自己。

    不出门,真不知天下的翻天覆地啊!

    李崇对着怕怕捏捏模样的两兄弟笑踢了一下,赶着两兄弟踩上上下晃悠的登船梯,“上船吧,再站在码头前盯着大船流口水我们就要被其他人看做是傻子了。”

    让李崇失望的是,在泰州自己并没有得到前线战事的最新消息,距离七号宛平城燃起战火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客轮驶进长江,此刻甲板上的天空卷起了厚厚的乌云。

    共饮一江水的民国首府,南京城总统府内。

    屋外狂风呼啸,肃穆被吹得呼呼作响,一场大暴雨即将来临。

    屋内的花草纹丝不动,巨大的吊灯照的地板上所有的纹路都可见,斜着放的办公桌,每天上面都会有事关全国的文件签署和转呈,每份文件在这张桌子上不过短短几分钟。

    但是一份白纸黑字的电报已经在座椅前的正中位置放置了两天,一只大手摁在上面久久沉吟。

    “本月7日夜,日军突向我驻军地袭击,我军守土有责,不得不正当防御;11日,双方协议撤兵,不料19日日军又炮击我宛平县城......”

    这座府邸内,“是打,还是和”的问题争论不止,主战派和主和派一直僵持不下,这让前方守土的二十九军是防也不是,退也不是。中央并没有下令抗日,这种战和不定的态度使得二十九军的防务陷入困局。

    “委员长,您必须要下决断了,前方宋军长不断发电报询问,我们的情报人员报告说朝鲜的日军以及关东军都在往北平周围集结。”

    看着窗外,大手的主人看着窗外,“这可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百里兄,这一打就收不住了,这是国战!中日两方必将以一方落败而终结!我们真的做好准备了么?”最后一句反问,像是在问侍从,但又像是喃喃自语。

    作为西方各国基本承认的一国三军之统帅,没有人比他了解自己的部下。

    从战场的角度讲,北平对**而言不是一个好的角斗场,朝鲜和关东的日军离得太近了,两地起飞的飞机可以轻松抵达北平的上空。而自己的嫡系部队全聚集在南京上海等江南地区,从调兵的角度讲有些鞭长莫及。

    头发泛白但梳的整齐的蒋百里明白委员长说的意思,沉吟了半晌说出自己酝酿已久的看法。

    “委员长,这场中日之战从根本上已经不可避免。但如果从北平开始一层层的设立防线阻击日军并不妥当,这是当年满清灭亡南明的老路。在地形上看,我国的领土从北向南几乎无险可守,日本的机械化部队很容易就追上来,但是如果是从东向西的话,就可以利用东边的西边高的复杂地形层层阻击日军,开辟第二战场势在必行。”

    委员长杵在手杖上的手指不停地跳动着,蒋百里的大方略很符合自己的胃口,如果能把两国开打真正决定国运的主战场往南移一移,比如自己各方面都能够得着的上海,这是自己的核心统治区,是自己的底盘,一声令下一呼百应,那对自己就有利多了。

    “告诉明轩,先不打第一枪!”手杖重重在地板上一敲,沉闷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办公空间内......

    开往上海的轮渡之上。船外夜幕降临,云层遮住月光。

    商船上灯火通明,此刻正在准备晚宴。放好箱子锁在柜子里,李崇带着俩兄弟来到宴会厅。

    “今天发了一笔横财,请你哥俩吃东西。自助餐,西洋人搞出来的玩意儿,吃多少不论,按人头算,拎了一路箱子,这一顿就放开肚皮吃饱饭。”

    对于一个乡下人而言,放开肚皮吃饱饭,多么迷人的承诺啊!

    “吃多少随意,那岂不是吃垮老板?”两兄弟不愧是一个娘胎出来的,张口问题都是一样。

    “哈哈,要是人人能吃回本,人家老板不早就关门了。”不过李崇没打击俩兄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积极性,而是鼓励的说道,“要是能吃回本,吃回本到上海后我给你哥俩一人配一支短枪,这宴会厅的自助餐可是五块大洋一个人。你俩任务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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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一盘肉菜卷引起的发现

    “一个人,五块大洋!”俩兄弟在过道里咋呼了开来,跳起来的身影差点撞到顶上的天花板。

    “不行,少爷这不行,五块大洋,我们俩乡下人进去太浪费了。”五个大洋钱,农家人一个季的收入,要是去城里做女工,一年下来也不过十二块鹰洋左右。这外面就一顿饭钱?这给兄弟俩带来的冲击力太大了。

    “都说了,这是一笔横财。再说钱已经给了,要不回来了,所以你俩就进去吧。”

    宴会厅内,霓虹一片。

    五块洋钱的人头费是一个绝对高高的门槛,普通的乘客是舍不得掺和进来的。

    所以此刻在这个宴会厅里活动的,都有稍有身家的上流阶层。这些有身份的人物在人前吃饭呢,都会讲究优雅的,注意自己的身份,都是些体面人。

    哪像李崇后面的顺生恒生这两兄弟。

    一开始进来的时候,举止还有些收敛,跟着李崇后面,不敢多走一步路,不敢多说一句话,跟俩小媳妇似的。毕竟跟着大少爷后面出门,代表的就是大少爷和主家的脸面。

    李崇看着好笑,拍着俩兄弟的肩膀,“在这艘船上这个地方的,都是有钱的主,我李家的名头报出去每一个人听过,既然人都没听过,你俩还拘束个什么?我花十块大洋带你俩进来,可不是让你哥俩跟着我后面当保镖的。”

    “少爷,我们哥俩乡下人怕吃相难看给大少爷你丢人。”恒生挠了挠后脑勺,憨厚着不好意思低下头。

    “哼,我们吃我们的,别人怎么看,管他算逑!去,挑带肉的吃,你就想着吃一个就是一个铜子。你们哥俩一人身上可背着五块大洋的任务!”李崇笑着的锤了俩兄弟一拳头,带着这俩出来长长见识,这会子居然还害羞起来了。

    “去吧,去释放自己的胃吧。”

    放开心里枷锁的顺生恒生俩兄弟起初还学旁边的人,端着一个小盘子,用小铲来铲一点放到盘子里享用。结果第一次入口之后,开始越吃越嗨,盘子铲子都不需要了,彻底的放开自我旁若无人。

    尤其是在蛋糕甜点前,巴掌大的一小块,顺生恒生两兄弟一口一个,旁边顶着厨师帽的餐点师傅目瞪口呆,眼睁睁的看着刚出炉的一盘糕点被俩人跟吃葡萄似的一口一个吞进肚里。

    吃的真香啊,李崇直感叹。在香港两年,这些玩意儿吃的勤,反而没哥俩这好胃口了。

    哥俩努力的往嘴里塞食,要是让两人形容此刻的心情,那就是老鼠掉了香油缸里,乐滋滋呀!

    恒生嫌手中的餐盘太小,容量不够,一点一点的往餐盘里挑太费事儿,于是直接把柜子上盛食物的盘子给端了起来。

    “慢点儿,你慢点儿。”顺生用胳膊肘挤了恒生一下,“哎哎哎,咋个还把盘子端起来了,你给我留点儿。”眼看着盘子里那小块儿卷着蔬菜的肉卷儿被恒生一扫,就扫掉了小半盘进肚,顺生眼睛都红了。

    李崇原本在两货旁边找了一个座椅,现在直接把身体转过去,假装不认识这两个人。就着跟饿鬼吃食一样,多丢人啊。

    哎,也是不能上桌吃席的货。

    就在李崇转过身子吃着盘子里葡萄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阵日语训斥声,不过旋即换成汉语,很短促只是一刹那,不注意在周围混杂人群中根本就听不出来。

    常年习武的李崇耳朵很尖,肯定没听错。转过身来时,正瞧见两个身形略胖的男子跟着顺生恒生俩兄弟争执。

    俩兄弟初来乍到,这俩略胖男子身着西装,不像是寻常平头百姓,顺生和恒生怕给李崇惹来什么麻烦,所以在争执中表现得底气不足,就像是自己犯错了一般。

    李崇皱了皱眉,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两兄弟旁,逐渐听清了双方口角的原因。

    很简单,双方都看中了这盘肉菜卷,俩胖男人铲子都快碰道盘子了,结果恒生食虫上脑直接盘子端起来往嘴里横扫。但是听着听着,敏锐的李崇发现了这俩人的不对劲之处。

    首先是说话的口音,发音很生硬,音阶短而急促,在港大一个宁波的同学就是这种发音。但是这是泰州停靠站开往上海的轮船,从宁波去上海有直达的轮渡,没必要舍近求远。李崇看着两人的吐字,明显舌头不会转弯。

    其次是两人站着的时候,小腿不似一般人笔直,有些往外凸,呈现出o形腿的样子,这是长时间跪坐形成的。

    这些特征倒是让李崇想起了岛国人。

    “没教养的华国土狗。”左边撑着一副金边眼镜的气势很盛的骂道。

    顺生恒生两人手中还端着盘子,讪讪然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身体很不安,周围一些人的眼光投射到这里,从他们的捂嘴的笑声和声调上,哥俩也知道是在嘲笑自己。顺生恒生俩兄弟卑微得感觉到自己此刻想要变成一只公鸡,把头埋在翅膀里。

    正当俩兄弟不知所措的时候,李崇双手搭在俩兄弟的肩膀上。

    顺生和恒生挑头一看是大少爷,两个大老爷们居然闪现出“被欺负求主持公道”的神色。

    李崇点了点头,走到两个微胖男子面前,盯着两人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吃饭不分先后,谁手快算谁的,你嘴巴放干净点,这是我的人!就算我的人不知礼数,也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现在你骂了我的人,得道歉!”

    在香港的两年,尤其是带着一帮手下打地盘让李崇形成的处事原则就是:一致对外,自己的人再有错那得由着自己处置。这样的原则甚至霸道的丝毫不讲道理。

    “混蛋,华夏狗。”李崇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言行激怒了两人。

    “啪!”华夏才落了一般,李崇直接一个大嘴巴子回复。

    练武之人手劲自不用说,响亮的声音直接让宴会厅嘈杂的声音寂静下来。左边的男子嘴角直接溢血,只感觉脑袋一阵嗡鸣,跌跌撞撞分不清南北,眼镜也被打飞在地。

    “混蛋,敢撒野打人。”右边男子愤怒着哇哇叫的一拳头直冲李崇的面门。

    李崇抬起腿对着男子肚子就是一蹿,那一刻男人只感觉自己肺里面的空气全部被挤压了出来,像一只大白鹅一样蜷缩在地上直喘气儿。

第23章:半夜呕吐

    这个穿西装的年轻人,就是一个不可招惹的狠人。

    旁边围观的人此刻也不敢笑了,说打人就打人,一点儿顾及都没有,就是一个无法无天的主。一个年轻人,穿得好;行事又无所顾忌;挥金如土,舍得花钱给两个仆人进这种高档场合。综合这些因素,那么身后的家底子肯定弱不到哪里去,这种人无法无天的二世祖平白无故还是不要去触及霉头。

    无意之间,李崇的言行举止给自己塑造了家里有背景的二世祖形象,连旁边要上前维持秩序的船员也被老大拉住,示意不要上前假装没看见。

    稍稍活动了一下筋骨的李崇脖子扭了扭,咔哒一声。

    “两位,对于刚才我的冲动,给两位道歉。现在两位也会刚才的骂人道歉吧,骂人是不对的。”

    这话太气人了,两个微胖男人脸上像煮熟的大虾,这是道歉么?就上嘴皮碰了下嘴皮,身板一点弯曲都没有。反观自己两人,挨了打不说,还要反过来道歉。

    被扇了一巴掌的男子气不过还在挣扎着要起来厮打,被旁边捂着肚子的男人一把拉住,十分不情愿的鞠躬,“对不起,先生,我为我俩的鲁莽无礼给先生道歉。”

    过程中被扇嘴巴的眼镜男脸上有着怒意,但在一旁男人的眼神下还是忍了下来。

    “唔,不是给我道歉,而是这两位。”李崇让开身体,让顺生恒生俩兄弟站到前面。

    两个微胖男人眼神挣扎了一下,准确的说眼睛男被两一个男子压制着,然后再次鞠躬道歉。

    这都能忍?李崇心中狐疑了一下,对于这俩人是岛国人的猜测,近距离观察之后李崇觉得应该没错,就是两个日本人,在两国战争阴霾笼罩下在南京国民政府的统治腹地活动,直觉告诉李崇这有些不同寻常。

    见两方事情差不多解决了,宴会厅的负责人开始出来打圆场,气氛慢慢重新开始活络起来。

    丢了脸面的两个人也不好意思继续呆下去了,各自搀扶着往卫生间而去,估计是要整理一下仪容。

    李崇拍了拍顺生恒生,“你俩在这,吃完回房间,我去去就来。”然后不经意的在人群中穿插,跟着前面的俩人来到隔壁的卫生间。

    “池田君,刚才你为何拉着我,一个公子哥而已,我们身上有枪!”

    “混蛋,我们的绝对任务是绘制南京政府统治腹地的地形图,这是重要的产粮区,现在就是把这份地图安全的送到驻沪海军陆战队司令部,不要横生枝节。杀了那个公子哥,要是你我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耽误了地图的送达,那是剖腹的死罪。”

    “嘭!”应该是拳头砸在墙上的声音,“八嘎,这里马上就是我们统治的土地,居然要受这些宵小的羞辱!”

    “渡边君,忍一忍,等这里成为我国的统治区,你可以任意的报复回来。”

    隔间里,李崇摸了摸下巴。现在可以肯定这两人就是岛国人,而且还身负任务。那个什么“产粮区地形图”听起来很重要的样子。

    “驻沪海军陆战队司令部”那可是日军插在国民政府统治区的一颗顽固的钉子,这俩人忍耐下自己的刻意羞辱,想不平添是非的要送到这张图,肯定很重要。更何况,自己的家乡也一定在这所谓的“产粮区地形图”之内。

    李崇等两人声音远了之后,从隔间里出来,循着两人的渐行渐远的声音,看清楚两人走进的房间后才离开。

    回到房间,顺生恒生两兄弟摸着肚子坐在沙发上,两人从小长到大,还是第一次体验肚皮快胀开的感觉。

    看到李崇开门走了进来,两人费力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你们坐吧。”李崇摆摆手,“有件事需要你俩做一做。”

    “大少爷,你就说,我兄弟俩一定尽力!”

    “今天那俩个人是日本人。”

    “啥?日本人!”顺生恒生从沙发上呲溜的站起,没有任何原因,这是血液对外族人天生的排斥,尽管俩兄弟对日本兵并没有直观的感受,镇子也从来没受过日本兵的统治。

    “明天找个时机你俩去找茬,我去那来个日本人的房间里转悠转悠。”

    “找事啊,这个保证没问题。”顺生恒生胸脯拍的嘭嘭直响,搞一搞鬼子再发一笔意外之财,两人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想起长辈跟自己讲鬼子如何凶残,俩兄弟此刻生出一股为同胞报仇的感觉。

    “你俩跟这俩日本人冲突在先,如果再发生口角,其他人只会当做是今天矛盾的延续,到时候要是少了什么东西,也不会往我们身上怀疑。”李崇从皮包里拿出在中年乞丐那里得到的刀片,滴溜溜的在指尖转着。

    “不过,大少爷,像房间内的这种保险箱不好打开,密码都是乘客进去后自己设定的,暴力拆卸会引起警报声的。”

    李崇查看着自己房间里的这保险柜锁芯,“哈哈,放心,这种梅花锁的锁芯奈何不了我,不然我也不会去做这种没把握的事了。”

    为了不让两皮箱的银元有失,李崇和顺生恒生并没有分两个房间,睡觉都是轮着睡的,就是怕防止熟睡之时有心怀不轨之辈摸进来。

    不过这一层防护措施显然是多余的,因为下半夜:

    “呕!呕!”尽管打小伴着河水长大,但是第一次坐这种大的商用轮船,顺生恒生两兄弟扶着栏杆吐成了一团,当然这已经是第三次吐了,脸已经白了。

    虽然两人借口说是晕船,李崇觉得还是因为吃的太多,加上一颠簸,然后胃不调食了。

    李崇拍拍两人的后背,“吐吧,吐吧,吐出来就不难受了。”

    两人苦着脸,“大少爷,我们中午吃的那什么奶油,这一颠簸,胃里面就跟打架一般。”

    宴会厅里的奶油蛋糕,吃了二十多年糙粮的兄弟俩哪里吃过这种绵软的玩意儿,吃的时候还不觉得,吃完就感觉肚子胀胀的,现在趴在栏杆上吐成一团。

    李崇调侃道,“奶油这玩意儿,吃到嘴里爽,但也架不住你们哥俩跟饿死鬼投胎一样。虽然那是吃的是自助餐。”

    折腾了半宿,早上起来的时候,三个人都有些无精打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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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潜入房间地图到手

    “哎,少爷,你看那俩鬼子出来了。”早上,吃早饭的时候,恒生最先看到池田渡边出现,三人脸上的疲惫顿时消失,精神十足。

    李崇对着两兄弟点了点头,顺生恒生会意,顺生起身端起粥碗往池田渡边两人走去,恒生则操起洗刷工用的抹布跟在后面。

    挨到两人身后的时候,恒生假装脚被绊了一下,往池田背后撞去。

    “哐当!”碗掉在地上,摔成几半。

    “混蛋!”穿着一件白色衬衫的池田感觉自己被推了一下,然后后背的衣服就湿透了一片。转过头才发现昨天羞辱自己的两人这大清早又把粥洒在自己的衣服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还带着一些起床气,池田一手把假装道歉,拿着抹布还要往自己身上擦的恒生推开。

    只这一下,恒生顿时借题发挥。

    “怎么样,我哥只不过不小心脚底绊了一下才把粥不小心洒到你身上,我给你擦掉凭什么推人?”

    中间渡边还想从争执中脱身,但全被顺生恒生搅合在一起。

    另一边,李崇从轮船的修理室取了些工具出来。乘着众人吃早饭,房间过道里没人的时间,又悄无声息的摸到池田渡边下榻的房间前。附耳贴在门前,里面一丝动静都没有,看来就只有那俩日本人没有留守的。

    保险柜有警报装置,可这房门可没有,直接掏出锤子用布包住,然后暴力破坏了门锁。

    刀片滑在掌心,李崇谨慎的走进房间,防止里面有人伏击。

    不过显然多此一举了,池田和渡边两人显然没意识到自己身份被人看穿,也没料想到有人会盯上自己俩。

    船舱房间光线照不进来,李崇打开灯,来到保险柜子前,这种柜子昨晚自己已经练手过了。

    当下掏出铁丝很熟练的就上手,慢慢捅到梅花锁芯的“7字形”的弯钩处,往上一提。

    “咔哒哒!”外面的开锁把手旋转了两下,保险门弹开。李崇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收获的时候了。

    探头往里面一看,上层静静的放着那种学校里艺术系学生学画画的那种放画的黑色长筒。

    打开一看,里面卷着三张画纸,现在没时间打开仔细看看,合上盖子把画筒背在后背上。

    再往里扫了扫,嘿,搂草打兔子,顺带着还扫出了两根小黄鱼,收获满满,心里美滋滋啊!

    退出来的时候,李崇没有刻意掩盖痕迹,而且还敲坏了这房间旁边的另外三间房间的门锁,营造了小偷光顾的假象。在要把画藏到房间里的时候,李崇想了想,把画筒内的三张纸抽了出来,对折两下塞到皮包里,至于黑色长长的画筒,李崇返回到刚才的卫生间。推开卫生间通风口的窗口,把黑色的画筒挂在船舷外面系好。

    当然,李崇是有原则的,国人的钱坚决不拿,不管是不是为富不仁的富商,毕竟人家平白无故的没惹到自己头上。三间房间里的失窃物分别藏在船上的卫生间、工具间内隐蔽但大范围全船搜寻还是能找到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李崇收拾掉身上的痕迹,回到人前。

    顺生恒生看到大少爷出现了,继续拉扯了池田渡边一小会儿,才在旁边船员的劝阻下不再纠缠。

    供应早饭时间结束,片刻之后。

    回到房间发现房门被撬开的旅客惊呼道,“不好了!走贼啦!走贼啦!”尤其是渡边和池田两个人,发现房门被撬,保险柜被打开,里面所有东西被一扫而空。两条黄鱼没了,那只是割肉疼了一下,黑色画筒没了,那就是心脏被掏空了!

    池田和渡边两人面无血色,然后气急败坏的抓着一旁船员的衣襟要求全船搜查。

    船在江上走,就是偷了东西,这该死的小偷也跑不了,肯定还在这一艘船上。找到这个该死的小偷,一定要把他踢下船沉入到长江里喂鱼!

    这件事很快通报到船长那里,船舵交给大副,急忙赶到事发地点。

    另外三个富商也在向船长施压,船长也知道船上的乘客乘船丢失了财物,这件事没个妥当的说法,其他乘客也会人心惶惶。尤其是对商船在行业内的口碑,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但是,下面的低等人聚居的船舱去挨个排查谅那些穷鬼乡巴佬也不敢说什么,但是上面这一层可全是贵宾舱,每一个人不是有钱就是有势,挨个排查这怎么可能?

    此刻,船长的眉头紧紧纠结在一起。不过还是先下令让下面的船员从下面的船舱开始挨个搜查,至于这一层贵宾舱不动。这些有身份有势力的老爷,这些达官贵胄谁没点秘密?谁又愿意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半个小时之后,陆续传来让失主欣喜的消息。每找到一份失窃的财物,三个失主就欣喜一份。当然也短缺了一点,财物动人心,参与搜寻的船员也不例外,搜到银元啥的就往口袋里塞上一两个。就当是散一点财了,反正平时这三个肚皮滚圆的家伙肯定鱼肉得不少。

    李崇和顺生恒生两兄弟面不改色,要不是在众人里,恒生和顺生还想问大少爷是如何在短时间内藏这么多地方。

    在陆续找到失物的时候,渡边和池田脸上还回了一些血色,但随着时间的消逝,自己的失物还是没有找到,慢慢有惨无人色,正如池田所言,图丢了就是破腹自尽也不够。

    两条小黄鱼太好藏了,往口袋里一藏或者缝到衣袖里,上哪儿找去?

    但让渡边和池田始终不解的是,画筒那么大的目标,怎么就找不到?而且还十分郁闷,对小偷而言,又不是古董名画,这东西落在普通人手中根本就不值钱啊,最多算点山水画!

    到最后,两人往地上一瘫,比死了爹娘都惨,眼神有些发痴,旁边的人多少能理解一点这种半生积蓄被一朝之间横扫一空的绝望。

    忽然,不知道是哪一根反射弧跳动,池田和渡边两人疯了一般到处翻找,围观众人纷纷避之不及作鸟兽散,李崇和顺生恒生两人也跟着众人回到房间里关上门。

    ps:今天国庆,先看阅兵,还是要出去溜达一下,这一更都是挤时间写出来的,所以下一更可能会晚一点。

第25章:失而复得?

    回到房间里,顺生恒生俩兄弟倒在地上哈哈哈的捧腹大笑,俩鬼子那丧丧的样子让兄弟俩很是解气,边笑边喘不上气的问道,“大少爷,您究竟拿了那两个鬼子什么东西,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就跟村里的刘二傻子一样都痴痴的。”

    “哈哈,给你们俩看看。”李崇心情不错,从皮包里拿出折叠在皮包里的三张地图摊开在床上。

    “少爷,这是啥玩意儿?”顺生恒生两兄弟大眼瞪小眼的瞅了半天,也没看出一朵花来,“两小鬼子还跟死了爹妈死的,没看出有啥值钱的啊?还没有老爷画的字画儿好看呢。”

    “这你俩就不明白了,这不叫画儿,而是叫做地图。对常人就是废纸一张,对打仗的人来说,那就是比金子还值钱的宝贝,尤其是这种河流桥梁乡镇都标注完全的地图。”

    让李崇感到分外震惊的是,第一张是太湖流域的宏观底图。第二章是兴化周边前亩垛田产粮区图。而第三张则是两块产粮区结合部的主要乡镇图,而扎垛赫然在其中。

    这就是宝贝啊!

    这一个上午,因为忽然而至的暴雨,少有人在外面活动,但是整艘船都在动荡和议论声中行驶着。

    不过更多的乘客只是抱着看热闹的程度在议论,而且热闹也没有想象中的精彩。最后的结果只是一个房间的乘客失窃而且这俩人的也没表露出有什么震慑力的身份,事情闹不大,就没啥看头了,连船长都有些不以为意,这事就算这么过去了。

    至于池田和渡边,外面如瀑的大雨仿佛感觉不到,跪坐在甲板上跟雕塑一般。

    一开始船员还要把两人拖回来怕给雨淋坏了,但是两人浑身一股垂暮的气息让众船员也不敢有什么举动,生怕两人疯了讹上自己。

    下午,一场阵雨将甲板洗涤洁亮。雨后初晴的天气让船舱里的不少乘客走上甲板,呼吸这长江之上的清新空气,江面奔腾的水雾让很多乘客情不自禁的站在甲板放声大喊。

    “妈咪,你看那船身上挂着一个黑色的长筒哎!”一个牵着自己妈妈手的大男孩手指着船弦说道,大男孩在趴在栏杆上看大船把江面劈成两半将水流推向两半的时候,忽然发现船身上一直黑色长筒在晃来晃去。

    “在哪儿!在哪儿?”已经成为雕塑的池田和渡边忽然魂魄附体,两眼赤红的连爬带滚着踉跄的跑到男孩之前,抓着男孩的胳膊急促的问道。

    男孩害怕的指着船舷,渡边和池田顺着看去,果真熟悉的黑色长筒随着轮船行驶的颠婆而飘晃着。就一根带子勾住了船舷上的一处勾子钩子,已经不在原先窗口的位置,此刻随时都有可能飘飘欲坠。

    俩人跌跌撞撞的跑到画筒位置的栏杆上方,努力伸手去够,但是栏杆距离船舷至少十米开外,哪怕就是把胳膊撕裂,也杯水车薪。那母亲一把将孩子拉到自己的怀里,远远离开这两个已经有些神经质的两人。

    李崇和顺生恒生听到动静,来到甲板靠在栏杆上,看着池田渡边两人上蹿下跳跟猴子摘桃怎么也摘不到一样,瘪着嘴乐于看热闹。

    怕船的行驶颠簸晃掉画筒,池田带着风火拍打船长室的窗户,要求靠边停船。但是这要求被船长毫不犹豫的拒绝,要你是某大官或者称霸一方的贵胄那还值得商榷一下,俩人半点身份没有的人,凭什么停船。更何况,这在行运途中,附近都没有可给商船停靠的大码头。、

    至于在江中直接让发动机组停车抛锚,那简直就是拉着全船乘客生命去找死的行为。

    停下来再要让炉子热起来提供动力至少需要两个小时的时间,在这条黄金水道上,每时每刻都有大船经过,这一突然停船必定会引发碰撞事故。

    最后船长只答应把船速降下来,要是天黑之后还拿不上来,就把船速提上去,至于画筒会不会因为颠簸丢失,那就不再关自己的事情,作为船长已经仁至义尽。

    无所奈何的池田和渡边两人看着摇摇欲坠的画筒简直心急如焚,最后渡边灵光乍现,“谁要是有办法拿到那副画,我就给他一条我身上所有的钱!”说着渡边从内衣口袋掏出还潮湿的一沓钞票,法币美元厚度只有大拇指粗。

    甲板上这些看热闹的富商贵胄当然没反应,那么一点点钱还没自己零花的多,何必去冒生命危险。但是底层舱的穷苦人可就蠢蠢欲动了,那么厚的一沓钞票,足够自己养活一大家子一辈子了!

    光棍讨不上媳妇的已经幻想着这一笔钱变成了土地,房屋,老婆和孩子......

    看着这么多贱民踊跃的样子,池田和渡边仿佛已经看到了画筒拿上来的这一刻。

    被钱迷了心窍的穷人甚至不要性命了,抢夺着为数不多的缆绳一端系在自己腰间,一端绑在船头的栏杆上,就区区一个死结寄托了自己全部的生命希望。而有妻儿子女的,已经开始为自己的丈夫哭泣,因为这稍有不慎就要掉下船。在行驶的船上掉下去,被卷到螺旋桨下肯定就是十死无生!

    “不好!”李崇看到这一幕眉头紧皱,这并不是自己希望的情况。同时有些自责,自己把空的画筒勾在取不到的船舷上,只是希望俩鬼子看的着取不到的痛苦而已,但现在事情的发展显然出乎了自己的预料。

    看来自己应该收敛起在香港养成的骄傲习惯,在内地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如自己预料中的去发展,这些贫民对于金钱的渴望甚至不惜自己的生命。

    李崇摸着下巴,不如就让众人死心好了。掏出口袋中的刀片,李崇来到围观中人群的栏杆边上。

    哎,一共就从那中年乞丐那里搞来了两个刀片,硬实锋利,自己还没玩够呢,就要少了一只了。食指中指夹着刀片,搭在栏杆上,弯曲用力往下一甩,刀片飞速旋转着往画筒勾着的带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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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抵达上海

    刀片很小,根本看不出来。

    “断了,那勾住的带子断掉了!”一旁趴在栏杆上看热闹的人大喊道。

    正准备下船不要命去捡那画筒的贫民低头一看,可不是嘛,画带着长长的带子落到了大江里,没有带起一丝的水花,孤零零的飘荡在江面之上,眼看着就要被旋转的水流卷进轮船下面。

    “啊!八嘎!八嘎呀路!!”池田和渡边彻底的崩溃了,满口稀里哗啦的日语也迸了出来。给了希望,又眼睁睁的看着希望消失在自己面前,这种极端的绝望简直想让池田和渡边拿着“歪把子”把船上的人全秃噜了。

    “娘希匹的,原来是小日本!”要下去捡画筒的贫民纷纷嘴上骂着,避之不及的松开身上的绳索,自己差点儿就要为俩鬼子做事了,这要是拿了鬼子钱,替小日本做事那今后回老家可不要被戳着脊梁骨被骂死?

    民国社会,民众喜欢向大人物看起,所以“娘希匹”这三个字如今也已成为了国骂。

    一旁围观的富商贵胄也离得两人远远的,一则是两人脸上肌肉不断抖动的样子让人害怕,二则现在日本在华北的一系列侵略举动点燃了全民仇视日本人的怒火,这个时候,跟日本人扯上一丁点的关系都有可能被拉出来当众批斗的。甚至于一旁的青年学生,已经开始撸袖子准备对两人进行拳打脚踢!

    池田和渡边两人趴在栏杆上,嚎啕大哭声音悲怆,最后只剩下了干嚎。

    “我要下去把图拿上来,我要下去,我要下去。”渡边神经质的自言自语着就要往栏杆上爬。幸好一旁的船员眼疾手快,拉住渡边,然后把两人关到房间里,否则掉下去瞬间就成为喂鱼的渣渣了。要死可以,但可不能在船上出人命,否则自己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嘟~”悠扬的鸣笛在黄浦江两岸,客轮缓缓停港口。

    在进入黄浦江的那一刻,顺生恒生就被两岸的高楼震撼住了,自小到大,哥俩看到的最大事物就是脚下的这一艘轮船,还是前两天刚刚见到的。

    现在看到岸边不远处矗立着显然已经超过双十之数的高楼,只感觉原先那个青牛放牧、茅草结屋的世界在崩塌!

    尽管此前已经有诸多的想象,房子尽可能的往大了想,也没有此刻的亲眼目睹来的震撼。路上的女人走路扭着,一闪一晃的大腿让人都不敢抬眼,只管低头走路。

    顺生恒生两人提着皮箱,嘴就没有合拢过。沿着静安寺路,李崇带着两人来到跑马厅对面的一幢意大利宫殿式建筑前,“华安大厦”四个字大而显目,这就是十分有名的金门大酒店了。

    沿着木质扶梯来到酒店大堂,四根两人合抱的乳黄色大理石云纹石柱置于四角上下贯通,直让人感觉到渺小。顺生恒生俩兄弟站在大理石柱前,抬头仰望着,完全想不通这么粗这么重的石柱是怎么形成,又是怎么运到楼上,怎么给它竖起来的。

    李崇在前台开了一间房间,位于六楼。

    俩兄弟正准备沿着扶梯爬楼,被李崇拉住,摁下电梯按钮的时候,李崇拍了拍两兄弟,“待会别大喊大叫啊!”

    对于电梯李崇是很熟悉了,第一次坐电梯这玩意的俩兄弟在电梯启动的那一刻,那种从未体验过的失重感让两兄弟“噗通!”一声,一屁股坐在了电梯的地板上。

    “叮!”电梯门打开,两兄弟两股战栗着相互扶着走了出来。太可怕了,居然有能自己往上动的地板,踩在上面,人就能被托起来!

    “大少爷,这就是神仙术法么?”顺生恒生都有些心有余悸。

    李崇边开着房间门,边说道,“这天地之大,哪来的神仙?刚才那个叫电梯,我们处在一个大箱子之中,箱子之上有几根缆绳,道理就像平常用水桶打井水一样。”

    “那大少爷,这得多少人才能在上面拉得动啊?”顺生恒生眼神里全是难以置信。村里的刘傻子力气大的惊人,庄中间的塔前的石墩都能抱的起来,现在居然还有能拎得动装着人的大铁箱子!

    “想哪儿去了,这用的是电力,不要人去拉。”

    “电?电是什么玩意儿?”

    “就是能让船上灯泡发出炽热光的东西。”

    “......”反正李崇是解释废,越说两兄弟越翻白眼儿。

    推开房门,尽管是双人间,但床依然很大。

    “这几天我们就在这里落脚,吃什么就打电话叫上来,我不在的时候你俩就待在房间里,看好皮箱。”

    俩兄弟点了点头,自小到大大少爷让做什么自己就做什么,至于原因,俩人从来都不问。

    “乘船真累啊!”李崇感叹了一声,往床上一倒,嚯,大酒店的床是真的软啊。

    俩兄弟也学着顺势往下一倒,这些天一直拎着十六斤的皮箱,箱不离手,还是很累的。不过屁股接触床垫的那一刹那,两人屁股像是被扎了一下瞬间弹跳而起。

    “咋了,你俩?从一进来就一惊一乍的。”

    顺生恒生用手小心翼翼的摁了摁床垫,“大少爷,我们以为大船上的那床就很软了,没想到这床简直跟棉花一样!”

    “这里就是最为繁华的大上海,一切的一切都比我们乡下要繁华,这次带你俩出来,也算是长长世面吧。”李崇心中是有考量的,父亲他们今后要搬往其他地方,也需要一些人照应着。与其今后在他乡落脚重新请佣人,还不如从大院里带些熟悉的人走,自幼在院里长大且一直勤勤恳恳做事的顺生恒生兄弟俩自然是理想的合适人选,所以趁早带着俩人出来长长见识。

    三人先睡了一觉,夜幕降临,拉开窗帘,外面是一片灯火璀璨的繁华世界。

    “你俩在房间里,我出去做点事。”吃完饭,李崇擦了擦嘴,嘱咐俩兄弟。

    “大少爷,没我哥俩跟着你自己小心,这房间里就放心吧,我哥俩一定把箱子时时刻刻放在眼皮底下。”

    李崇从皮包里层掏出一把勃朗宁m1903插到裤腰后,窗下的灯红酒绿只是一层烟雾,烟雾下处处是暗流涌动,枪算是有备无患吧。此行自己是要找到交换银元的渠道,也有一个大致的方向,而晚上正是上海谈生意的好时候。

第27章:兑换银元

    出了金门大酒店的大门,李崇穿着一身灰黑色西装,一看就是富家公子的模样。这种装束在上海滩很常见,在灯红酒绿间流连忘返的年轻公子都是一身利落的西装,就连搞帮派的都在人前搞一套西服装体面。

    沿着汉口路来到外滩,这是如今民国最为繁华富庶之地,在偌大内地无数土地贱价的大背景下,这里的土地早已经脱离寸土寸金的范畴。不过很可惜的是,这里号称“万国建筑博览”,万国并不包括民国政府,这里的土地也被诸强占据着。

    李崇来到外滩,倒不是冲着这里的夜景,而是冲着“远东华尔街”的名头。

    国民政府背景的银行首先被李崇排除在外,现在南京政府已经在明面上禁止使用银元,而且规定了银元按照一比一的兑换比例去兑换法币,自己脑袋被夹了才回去做这事儿。要知道按照如今白银的价格,一两,也就是50克的银子铸成的一个银元平均在上海、南京、北平、广州等大城市可以买到30斤的大米!

    你用一元的法币去买着试试,除非是去抢。

    而像李崇带来的32斤银元,一共六百枚,如果去跟外资或港资背景的银行去换,估摸着也就在420美元左右。也就是说换成美元来折算,李家三代人积攒的六箱银元,也不过就2500美元,对于这些大城市里的富商而言,做成一笔生意的利润就是这个数字的十倍甚至百倍。当然这也是因为美元值钱的缘故,独特的地理优势让战争怎么也烧不到这个工业世界顶尖的国家。而这,在战火纷飞的年代显得尤其的珍贵,所以美元也尤其保值。

    所以当初李崇来到香港,才真正感觉到农村里的血汗太不值钱,明白了这其中的悬殊,李崇才想着在香港读书期间自力更生,不忍心用家里一点一滴积攒的银元去挥霍。

    2500美元这个数字听起来小了一些,但也正因为如此,李崇才想着把家里根本不好携带的银元换成美元或者英镑,这样才好轻便的带走。不过俩皮箱的银元就换成了四张轻飘飘的纸,估计带回去父亲李德润会吓个半死,父亲根本不明白一张百元美钞的价值,无法把100美元跟多少斤大米去等同起来。

    但是父亲明白银元和黄金的比价,一两黄金差不多兑换31枚大银元,这样算来60枚跟袁大头等重的银元可以换来一条小黄鱼,那此次带来的600枚银元要是换成十条小黄鱼,想必父亲还是很乐意接受的,不过如今银行并不愿意把黄金置换出去,任何一点黄金在这个年代对于开银行的人来说,都很宝贵。

    由于在香港就知道汇丰的缘故,所以李崇一开始就来到在寸土寸金的外滩还能独占10到12号建筑的汇丰上海总部大楼前。亮堂的门面让门口的警卫兼职服务员都抬头挺胸,一声制服展现出“我牌面大”的气质。

    也确实如此,听说李崇要进行预约兑换银元业务,窗口前的女柜员都不用叫经理,直接掏出一张纸就问李崇准备兑换多少,显然这种在民国政府背景的银行只有经理这一级别才能负责的事情在汇丰根本就不值得的一提。

    “六百银元,类似袁大头、鹰洋的那种。要是价格可以,我就在你这儿交易。”

    “哦?”女柜员这才抬了一下头,带着一点惊讶,银元毕竟不是法币,是有着强劲的购买力的,这笔钱足够常人在繁华的大上海滋润一辈子了,至少把自己全家卖了也没有这么多钱。要是这笔业务做成了,那自己也算是有不小的业绩啊!虽然这种散客生意在经理的眼中是一个不值一提的数字。

    李崇在窗口前的大理石砖上滴答着手指问道,“如果兑换成美元,能够换多少?现在国民政府禁止银子外流。”

    女柜员明白李崇说的意思,这种政策下银价肯定升值,所以兑换美元也不能按照明面市场来执行。其实此时汇丰的确实行明面和暗里两种价格,只不过闭口不宣。如果顾客不提这嘴,女柜员就按照明面市场价来执行,赚取的利润自己就有奖赏。但是客户提了这嘴,显然这就是明白人,那就按照兑换的比例往上提两个点儿。

    当下,女柜员没有说话,而是刷刷的在纸上写了一个数字:$450。也就是说,李崇的这六百枚银元,汇丰愿意出450美元兑换过来。

    还不错,李崇点头同意,“你们几点关门?”

    “九点。”看到李崇有交易意向,女柜员笑容满面,很是热情。

    李崇看了一下手表,七点一刻,应该来得及,于是起身说道,“等我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后我到这里来。”

    沿着原路返回,李崇叫上顺生恒生两兄弟,拎着箱子跟自己走。

    看到李崇如约而至,窗口里的女柜员笑容更加炫烂,毕竟这对自己而言是一笔可圈可点的业绩了。因为自国民政府禁止使用白银进行现货交易后,现在市面上的贵金属流通不多,上海民间购买东西很多已经使用法币,而银行对贵金属一直处于旺盛的需求阶段,尤其在日本兵在宛平城搞出一系列动静之后,这柜台上其他柜员还没有贵金属的兑换记录,自己这算是率先开张了。

    也不枉自己在柜台上连续一周值夜班了。

    顺生恒生两兄弟这时才把一路拎在手上的皮箱交给李崇,李崇拎着走到银行里面的贵宾室内,俩兄弟在大堂内候着,有金门大酒店的震撼在先,这一次在门面亮堂的汇丰上海总部面前,表情也算是“轻松”了一些。

    女柜员从里面叫来了三个帮手,600枚银元的清算衡量足足花费了一个多小时,这个速度已经很快了,李崇不是老客户,按规定每一枚银元都要清点检查有无污损的。

    但是李崇带来的这些银元品相很好,有的几乎都是崭新的,在灯光下映射出耀眼的银光,所以清点速度才快了许多。

    “李先生,这是450美元,您收好。”眼神中不乏带着羡慕,一百美元在国内都算是巨款了,很多人一辈子的积蓄斗都不过这点儿,甚至很多还没有。

    清点完毕后,女柜员递过一个信封。李崇打开一看,四张美元大钞,五张十元小钞。崭新的,李崇对着灯光多此一举的辨了一下真伪,汇丰的口碑有目共睹,自然没有假钞,但总归小心无错。

第28章:购买盒子炮

    临行末了,李崇将信封塞到内衣口袋里,“汇丰给的价格我很满意,一周之后我还找你,是今天这个数字的四五倍。”

    女柜员一听,今天是财神爷眷顾自己值夜班的辛劳了么?凭着今天交易600枚品质上好的银元,这份业绩足可以让月底的薪水多出三块大洋,都足够一家人一个月的开支了。

    其实外滩的这些银行,里面的职员都是银行界的精英人士,他们对法币的贬值要远远比其他人敏感许多,因此他们的工资很少以法币支付。

    “那太感谢您了,李先生。”女柜员笑容满面的鞠躬,于自己而言这是一个大主顾,做好了那就是半年的额外薪水啊!

    李崇点头准备离开,后面的顺生恒生俩兄弟跟上,正出了门的时候,背后那个女柜员跑过来,脸上带着一些红晕。

    见李崇疑问的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李先生,我知道汉口路那边有一家很不错的咖啡店,可以去坐坐嘛?”女柜员觉得自己应该给李崇留下一个好的印象,维系住这一份关系,不然凭什么下次人家来的时候,要找自己进行银元兑换业务?

    而且女柜员也有着自己的一点小心思,虽然自己不是出自大户人家,只是裁缝铺的女儿,但毕竟家境不错而且自己还受过高等教育,现在有一份十分体面的银行柜员工作,要是就嫁给一个弄巷里的普通人,那太可惜了自己啊!但眼前的这位李先生呢,看起来多金又帅,个子高高大大,一身西装简直贴身的不行,唯一的缺点就是可能就是年轻了一点。

    但这不是问题呀,我可以等着他长大嘛!

    顺生恒生俩兄弟眼观鼻口观心,这俩货根本就不明白“咖啡店”是个什么玩意儿,但是这并不妨碍俩人从女柜员热情的笑容中体会着什么。

    李崇不想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浪费时间,“谢谢你,不过不用了,我呢还有事情。”

    “哦,那好吧。”女柜员显得有些沮丧。

    在往酒店回去的路上。

    “大少爷,刚才那婆娘似乎对少爷你有些意思?”顺生用一种仿佛有了十分了不起的发现的语气说道。

    李崇笑着踢了顺生一脚,满脸自信的说道,“走你的路,你大少爷我风流倜傥,要是身在上海滩,那肯定也是鼎鼎有名的大公子,这点儿阵仗算逑?”

    一路的打着哈哈。

    “大少爷,我们不进去嘛?”俩兄弟好奇的问道,都到了金门大酒店门口了,李崇还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

    “不是说了嘛,有事情,和你俩有关。”

    “和我跟恒生有关?”

    “在船上,虽然我也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把五块大洋吃回来,但日本佬的事情你俩显然做的不错,算是给你们哥俩的一份礼物:一人一把盒子炮!”

    “真的?大少爷!”俩兄弟乐的一下子蹿到路边的石墩子上。这要是插着两把盒子炮回去,还不把护庄队的那些拿着猎枪大套筒的人给羡慕死?

    “我说的话什么时候玩笑过?”李崇从腰间拔出手枪在指尖滴溜溜的乱转,俩兄弟看着很是羡慕。但一想到自己马上也能拥有一把手枪了,连走路胸都挺的直了一些。

    李崇带着顺生恒生兄弟在路上边走边看,毕竟他来上海的次数也并不多,必须记住一些参考建筑这样才能在返回酒店的时候找到回去的路。

    至于买手枪的地儿,这倒不是一个问题。谁都知道此刻盘踞在上海的“三大亨”。他们的手底下,很多堂口只要你有银元,叫得上名的枪都能给你搞来。

    “大少爷,我们怎么往码头这儿来了?”

    “在这里可以买到你想要的枪,前面这个码头就是本土青帮的势力之一,这青帮早些年由漕帮演变而来,昔日干的都是些走船的事。而如今崛起了,在上海的地界儿,从来就只有青帮欺负别人,没人敢去招惹他们。”

    “码头不是用来装卸货的么?”

    “在这里,枪也是一种货。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多在扎垛难以去想的事情,在外面的都已经成为了经常。”

    码头处,堆着木头的架子下面,一个穿着青衫留着胡须的男人躺在椅子上,拿着跟烟枪对着油灯抽了两口。

    “毛哥,这批货行不行?”

    “嗯。”青衫男子点了点头。

    “毛哥,外面有三个人要买这个。”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西装的年轻人跑到青衫男子面前,手里作了一个枪的姿势。

    青衫男子吐出一口烟雾,眼神迷离的问道,“哦?本地人?买多少?”

    “应该不是,面生的很。他们要两把盒子炮。”

    “小事儿,你去招呼了就成。”如果要是买大批量杀伤力穿透力强的长枪,青帮可能还会暗地里跟踪一下枪支的走向,因为这能改变上海的火力格局。但是两把盒子炮,无伤大雅。

    堆积的木箱下面,白衬衫黑西装的年轻人捧着一个木盒走到李崇面前。一只手托着木盒,一只打开。

    “德制毛瑟驳壳手枪,枪长288毫米,口径7.63毫米,重1.24公斤,由20发弹匣供弹......”年轻人仔细的介绍着两把枪的参数。

    虽然只是一次小生意,但青帮也不欺客,很大度的让李崇先验货后付钱。当然,这是青帮的地界,他们也丝毫不担心李崇夺枪不给钱跑路。

    “可以先试枪,价格十五块大洋一把,两把枪一共三十大洋。虽然比其他地方贵一点,但是枪的底子我们都抹干净了,而且每把枪各附赠50发子弹。”最后年轻人向李崇报价完毕。

    李崇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小黄鱼,“这够了吧,多的一部分另外给我一百发子弹如何?”

    年轻人思索了一下,李崇相当于要用一个大洋买五十发子弹,这个价格比市场价压低了许多,但毕竟眼前这人给钱爽快,而且还是掏的小黄鱼,没用法币。

    “行,成交,试枪请跟我来。”年轻人把李崇带到一个上面盖着铁皮的简易房子里,足足一百米的空间。

第29章:前线消息

    房间这端放着一张桌子,留着装弹之用,距离桌子八十米处,正处于毛瑟驳壳枪的有效射程之类。

    八十米处设置了几块块厚厚的木板,木板上面坑坑洼洼全是弹坑。木板前还吊挂着十来个玻璃瓶,有两个只剩下了瓶颈在空中摇荡。

    李崇将盒子里的子弹上膛,盒子炮的容弹量自不用说,一次性可装二十发子弹,要是多带几个弹夹,在巷战之中简直可以横行无忌的节奏,关键是还不重,一点儿都不妨碍行动。

    打开保险,李崇移动着枪口对着悬挂着的玻璃瓶就是一阵扣动扳机。

    “嘭!嘭!嘭!”顿时响起玻璃瓶清脆的爆裂声音。

    “好枪法!”负责买枪的年轻人拍手叫绝,能一口气挨个打爆玻璃瓶的,至少自己看别人前来试枪的这么多年,这绝对是为数不多的。很多人都是一阵乱射,打的七歪八斜,擦到玻璃瓶那全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膛线很磨合,是好枪,顺生恒生,枪拿去试试。”李崇对两把枪很是满意。

    顺生恒生原本看着大少爷一枪一个玻璃瓶,手掌就像被猫挠着一样,现在接过枪的手哆嗦得更厉害了,握惯了大套筒,这会子两斤多重的盒子炮放在掌心,就跟小鸡仔似的,俩兄弟生怕大手把这小玩意儿给握坏了。

    “这枪今后就是你俩的了,去放两枪熟悉一下,出了这门儿,子弹可是要节约着用的。”

    “大少爷,这枪太金贵了。”

    顺生恒生几乎要哭出来,买枪的时候兄弟俩可是在场的,这就两把手枪,足足花了一根小黄鱼呢!现在大少爷就慷慨的把这枪交到了自己的手中,这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

    “不到一个月后就立秋了,也是你哥俩的生日吧,所以也算是给你俩的生日礼物了。”

    顺生恒生这一次是真的抹眼泪了,从小到大,自己就在没有爹娘的环境中长大,或者说就是被爹娘抛弃了的娃,是大少爷陪着一起玩耍长大,给自己吃的,现在送了自己生平第一份生日礼物。

    李崇拍拍两人的肩膀,“去打两枪试试。”

    论射击经验,俩兄弟是佼佼者,都是能用大套筒、猎枪那些膛线磨损严重的玩意儿打下飞鸟的人。在两兄弟已经熟悉了长枪的射击姿势,猛然间抓到一把手枪,站在桌子前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模仿着李崇刚才单手握枪的姿势,俩兄弟以不熟练的姿势放了两枪,感受着盒子炮往掌心传递着的反作用力,慢慢找回了感觉。

    回去的路上,顺生恒生怀揣着一大包子弹脸上兴奋不已,枪藏在衣服里端着,就仿佛怀抱着一颗金块子。回到房间里,细细端详自己的枪,圆润的木质握把此刻握在手心是如此的贴手,漆黑油亮的枪身可以隐约的映照出嘴角的胡渣,越看越爱不释手了。

    “大少爷,我们在这里的事情办完了吗?”两兄弟现在已经急不可耐的想要回去在护庄队面前炫耀一番了。

    “此行最大的事情已经完成了,但还有两件重要的事情尚未完成,所以还得再待两日。”

    六百个银元换成了四百五十美元,在自己看来,已经很不错了。但是自己的老爹一直待在乡下,可不明白这个年代美钞的价值和购买力,所以自己必须想个办法捞个两笔,至少再来几个小黄鱼才好回去向老爹交差嘛。

    劫富的事情自然不会去做,仗着自己有两下子翻窗而入的做法是李崇所不屑的。但若是日本商会里去转悠两圈,李崇倒没有任何心理压力。这种事情,李崇在香港的时候就没少干。

    另外,自己也需要了解一下前方战事进行的如何了。

    一宿之后,李崇正准备上街买份报纸。

    走到电车路口的时候,就听到买报小童大喊,“看报!看报!昨日下午四时半,日军制造廊坊事件,**撤往通州,廊坊车站遂被日军占领!”

    “给我来一份!给我来一份!”周围不少人急冲冲的冲向卖报小童,李崇凭借身高力大的优势买来一份。

    摊开一看,“停火协议再成废纸,平津铁路被断!”的黑色粗体标题赫然显目。

    旁边不少人举着报纸在读,哪怕是路边吃不饱饭的乞丐都挑起耳朵在听。读罢之时,不少人指尖泛白,脸色涨的通红,此时此刻,上海各大高校的学生已经义愤填膺,不少工商联的群众也集合起来,在上海各地蕴量着一场大大的游行示威。

    看着周边奔走的人群,李崇意识到不管愿不愿意,这场战争已经不可避免的要降临了。日军此刻在不断的蚕食北平天津周围的交通要塞,其结果要么二十九军成为瓮中之鳖,要么就是提前撤退,将北平城拱手交给日军。

    北平天津一失去,战争的阴霾就真的要吹向长江两岸了。对李崇而言,留给自己安排家人退路的时间不多了。

    李崇决定加快行事,而他盯上的目标则是位于太仓路的千叶商会。一来它的位置不在租界里,二来此刻学生和工人的游行示威队伍正往那里而去!

    日军在北平接二连三的工作极大的刺激了这些学生工人的反日情绪,千叶商会不在租界,且也不在驻沪海军陆战队司令部的势力范围内,这无疑成为群情激愤的民众怒火的发泄点。

    伴随着中日两国必有一战已经成为共识,而且卢沟桥之事在前,警察只是象征性的拦截了一下,千叶商会的大门此刻被民众团团围住,商会里只是冲出了一些浪人挡在大门前面。

    李崇赶到的时候,双方已经发生冲突,十个持有长刀的浪人被砸翻在地,缩成一团不见死活。窗户玻璃全被石块杂碎,有人已经点燃火把往里面扔去。

    往昔高高的围墙让里面的日本人此刻成为瓮中之鳖,就算架起梯子里面的日本人也不敢出来,平时气焰嚣张的千业商会工作人员此刻守着一台电话机躲在地下室内,瑟瑟发抖。

第30章:光顾千叶商会

    何况电话已经打不通了,外面的电线全被人群剪断。听着外面窗户的爆裂声,里面的人都在默默祈祷天照大神保佑。

    千叶商会明面上作为一家民间日本商会驻扎在沪都,只是简单地从事一些棉麻布匹的商业活动,但实际上这也是有目的性的,千叶商业一方面大量收购棉麻制品通过货轮运往朝鲜半岛,在制成军用棉衣的同时达到使中国守军难以找到足量的棉麻去制作御寒棉衣。

    在本土,攻占华国经济中心和政治中心的作战计划已经在备战之中,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在收购制作将士御寒棉衣的原材料上上,千业商会已经早早在行动。

    另一方面,千叶商会也是“驻沪海军陆战队司令部”一处用来收集情报的钉子,打着民间商业合作的名义,专门结交上海各路政府官员。

    墙外,有人搬来梯子爬到墙头,却发现内有恶狗,砖头都赶不跑。

    “哥们,扔火把!”墙头,李崇蒙着面提醒道。

    “谢啦!”那墙头正在扔石子打狗的年轻人接过下面人递过来的火把,还好心提醒道,“哥们,我们这是打小日本,为国争光,你不用蒙着面!”

    地下室内,上首办公桌前,留着八字胡的男子把电话机摔了个粉碎,他便是千业商会驻沪的负责人吉田正一。然后气冲冲的拉开抽屉,掏出里面的手枪踢踢踏踏的沿着楼梯上去,这种坐以待毙的感觉简直让人窒息。一边走一边恶狠狠的想,早知道就多配几把枪了。

    更何况刚才撤退的匆忙,办公室内的电台没有带下来。那是一个商用电台,千叶会社平时就是通过这发一些商业电文,也不怕被上海国民政府当局监听,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迷惑监听人员的作用。但其实,驻沪的千叶商会在发往国内的电文中都会夹着一些暗语。

    电话线被割了,现在吉田正一想要通过这个电台直接向驻沪海军陆战队司令部求援。

    外面越来越多的人爬上墙头,几条恶犬也被火把扔怕,最后墙头几个热血青年架着梯子,一同举着火把而下,还有两米时往下一跳,火把一挥,吓得恶狗夹着尾巴赶紧往屋里跑。

    “嘭嘭!”墙头上又有几个年轻人向楼房里扔去自制的燃烧瓶,滚滚烟雾透过破落的窗子往外直冲。

    “biangbiang!”各种爆裂声中,两声清脆的枪响,南部十四式的声音。李崇听不出这是什么枪声,但对于枪支的声音却很熟悉。

    不过很显然,持枪者的枪法实在不行,冲在院子里的人没有任何损伤。

    热血上头的年轻人此刻根本就不知道惧为何物,听到枪响依旧往前直冲。李崇没有抱着侥幸的心思,赶紧一只手搭着墙头,身体往下,然后松手滑落到院子里蹲在树干后面,毕竟不怕子弹就怕流弹。

    当下四处搜寻枪声的来源,“biang!”又是一声响,这一次一个年轻人捂着肩膀在惨嚎。刚才门口那十个日本浪人嚣张的拔刀劈人,结果被众人一扑而上,硬生生的被打成一团。现在同伴的鲜血,让前头的年轻人胸中一股戾气在蓬勃的滋生,双腿之间仿佛灌注满了力量!

    三楼的第二个窗户间,吉田正一见自己一枪打中了人,嚣张的大笑。

    李崇一眼看到了三楼晃动的人影,后腰间拔出手枪瞬间扣动扳机,速度很快,扣完手枪就滑落到衣袖中。

    然后刚才还手舞足蹈的吉田正一表情刹那停滞,思维细胞还在跳动的那一刻,只感觉自己迎面撞上了一块万吨巨石,然后意识就陷入到永恒的黑暗之中。

    被怒火充斥的人没有发现己方人群中有人开了枪,完成一击的李崇离开人群,绕到房子后面,踩着坑洼的大理石贴砖,沿着下水管道爬到二楼的窗户旁,翻身入内。

    这个时候,外面群情激奋的群众还在想办法把紧锁的大门砸开,把一楼窗户的防盗铁栅栏扳开。

    与此同时,驻沪海军陆战队司令部,核心部门之一的情报科办公室内,科长小泽雄一从昨天就开始摔杯子,办公室内的咆哮声让执勤的士兵都下意识的离办公室远了两步。

    池田和渡边两人,已经在地上跪了一天一夜,双腿早已经麻木,脸上的血疤和茶叶粘合在一起。

    座椅上的小泽雄一气的胸一鼓一鼓的,语气森然的说道,“你们遗失的地图,是两年的心血汇聚起来,光是测量走访就花了一年的时间,后期画图纠正,现在你俩告诉我图掉进江里了,那为什么你俩现在跪在这里?”

    池田渡边跪在这里没吃没喝已经一天,神智已经不清,准确的说从看见画筒掉进江里的那一刻,两人已经浑噩了,对于小泽雄一的怒骂已经无动于衷。

    “咚咚咚,咚咚咚!”外面的一个情报科员硬着头皮敲门,没有办法,此事容不得不报。

    怀着被科长骂“八嘎”扇嘴巴的想法,小科员推开房门。第一眼就看到了跟雕塑一样的池田和渡边两人,眼中闪现出一些同情之色,旋即换上焦急的表情。

    “何事?”小泽雄一语气冷然。

    “科长,千叶商会被支那恶民围攻了,燃起了浓烟。”虽然科长现在心情很恶劣,但小科员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火上浇油。

    “八嘎!混蛋!”果然科长同小科员预料的那样,甩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给我接行动科电话!”小泽雄一转到办公桌前,拿起内部电话,片刻后匆匆出去。

    李崇进入二楼之后,伏着身子躬身上楼。闻着血腥味儿来到吉田正一前,血流了地板一地,这才看清原来是日本自产的南部十四式这种垃圾枪,这种枪的撞针太细太脆了,时常会开不了几枪就会断裂,李崇都不屑于带回去。

    忍着厌恶李崇用刀片挑出子弹带走,然后刀片不屑的在吉田正一的白衣衬衫上擦了擦。从吉田正一手上拿下枪,顺着他临死前看着的方向,来到办公桌前,轮着南部十四式的枪管,枪柄往锁上面一砸,反复几次,柜子上的锁就断裂了。

    一把手枪活生生的被李崇当做锤子来用了。

    李崇把枪管已经有些变形的南部十四式丢到桌子上,双手搓着,这是养成的收获前的习惯性动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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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弹道介绍:
1937年底,日军占领南京前夕,黄埔军校西迁四川。一个普通的地主家少年背起行囊,毅然离开平静的港大,投笔从戎、加入黄埔军校,在那个跌宕起伏的烽火岁月,为家乡和民族的解放贡献着自己的青春。大弹道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弹道,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弹道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