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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骑龙攀天     大弹道txt下载     大弹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章:收获满满

    拉开小门,首先底层就是一摞摞的资料,全是日文书写,在香港的两年英语倒是学的不错,这日文却一字不识。

    上面两层的光线有点暗,柜子有点儿深,李崇重新捡起扔在桌子上的破手枪,抓着枪杆往里面一扒拉,“啪嗒!啪啪嗒!”两声,掉下了两摞钞票,抓起一看,嚯!两沓装叠整齐的钞票,居然还是英镑。拿起一个大致一捻,一个扎子两千张,这里就足足四千英镑。

    不愧为一个大商会,财大气粗,一个驻沪的办事处的负责人随随便便就能拿出这么多“零花钱”。这个时候,尤其在商圈,国际结算中通用的货币还是以英镑为主的,不过在中国,民国的委员长和美国关系不错,所以国内美元在上层社会中的流通程度也很高。

    四千英镑呵,在36年国民政府还没有跟美国政府达成协议之前,法币在发行之处就直接与英镑挂钩,足可见英镑这种钞票在国人心中的地位之高,更不用去质疑它的购买力了!

    就这么两沓,李家三家人积累的财富只有这其中的一小撮。李崇嘴都咧到耳朵根子了,还是这样来钱快啊!在这一瞬间,李崇都生出一种要不自己也去当燕子李三得了?

    反正自己也是姓李的。

    李崇压下躁动的心思,如法炮制的把手伸到第一层深处,用手枪往外面同样的一扒拉。

    嗯?李崇只感觉有一个挺重的盒子,用力往外一拉,“哗啦啦!”紧接着就是“乓当”一声,一个不过巴掌大的铁盒子调到到脚尖之上。

    “嘶!”隔着皮鞋,都能感觉到一种实甸甸的痛感,咧着牙忍不住要让人要从地上蹦跶着跳起来。

    李崇拿起一看,这巴掌大的小盒子里装的是啥?实甸甸的,跟个铁块一样。还不能直接打开,上面占着一把小锁,盒子的尾巴上还栓着一条拇指粗细的铁链。

    呵,天真,以为这样就能难道我李崇么?带不走盒子,那就把盒子里的东西带走好了。

    李崇加快手脚,因为底下大门前声音越来越嘈杂。抡起破手枪同样一阵猛砸,五下之后,“咔哒”一声,上锁的地方断裂了,打开盒盖的瞬间。

    赫然显目的,是两摞排列整齐的小黄鱼!散发着迷人的黄色光泽。

    盒子翻过来往掌心一倒,嚯,足足有十根。

    “好家伙!今天该自己发财了!”李崇手掌摩挲着掌心的十根小黄鱼,心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

    不过李崇很难理解,按理说四千英镑的价值要比十根小黄鱼要值钱的多,为什么这不把两扎英镑锁在小盒子里,而是要把这十根小黄鱼锁在盒子里?

    不过现在也没有时间去思量,李崇把小黄鱼没有打乱放在桌布上,用刀片划开桌布,将小黄鱼原封不动的包裹起来然后系在手腕上,秉持着一毛都不留给鬼子的原则,又从过道里引来了火,往一堆文件上一扔,既然自己看不懂上面写的是啥,那鬼子也甭想看懂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然后弓着身子沿着原来的路线轻悄悄的来到二楼,此刻人群聚集在正门前,想要撞破一楼的大门,李崇沿着下水管道滑到地面上。

    这时候李崇可不敢直接出去,要是万一被群情激愤的民众当做日本人一顿暴打,那可就欲哭无泪了。

    “嘟!嘟!嘟!”忽然院前外面的主干道上,远远而来了一队手舞着警棍的警察,后面还跟着一队的持枪保安部队的士兵,看来是要动真格抓人。

    俗话说跟谁讲理都不能跟大头兵讲理,聚集在大门前的民众见势头不对,开始四散奔逃。

    李崇抓住机会,手上拿着一块板砖,对着千叶商会的大楼一砸,然后跟着人群一起往外跑,但是院里的大门就那么大,挤挤攘攘的出不去。李崇折回到下来前的大树旁,顺着树干借力爬上院墙,翻身出去。

    奔跑的速度很快,几个闪身一眨眼就消失在弯弯绕绕的街巷之中。

    扔掉蒙面的黑纱布,感受着手腕上的重量以及胸前口袋里的鼓鼓囊囊,李崇得意的吹起了口哨,不虚此行啊!

    回到金门大酒店,李崇叫上顺生恒生两兄弟,可以想象,千叶商会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还死了日本人,接下来肯定是要风声鹤唳的,不如尽早离开上海。

    上海作为全国的经济中心,客运码头时时刻刻都有轮船出发,虽然现在没有停靠泰州港的客运轮船,但是开往首府南京的轮船却是不缺的。

    三人买票登船,半小时后,阵阵浓烟从烟筒冒出,轮船慢慢离开码头,沿着长江逆流而上驶往南京。

    此刻,千叶商会院门前,小泽雄一和驻沪总领事村井苍松看着气息奄奄的十名浪人躺在地上,身上衣服全是重叠的脚印,也不知道被踩了多少下,里面的千叶商会大楼浓烟滚滚,慢慢的变成废墟。从被救出来的地下室商会工作人员的嘴中得知,商会负责人吉田正一拿着枪冲了出去。

    但此刻到处没有吉田正一的踪影,估计已经葬身在眼前的熊熊大火之中。小泽雄一不知心中冲动了多少次想要冲进去,把吉田正一和支那官员交往的资料给抢救出来,但都被旁边的村井苍松死死拉住,这会冲进去只会被烧成木炭。

    两人“八嘎!”“混蛋!”不知道喊了多少次,都破了嗓,但是没用。灭火的人迟迟不来,两国交战快摆到明面的背景下,这些支那官员难得的硬气起来。尽管自己已经通过上层渠道多次向南京政府和上海市政府施压,但是这些狡猾的支那官员居然施出了“拖”字诀,答应的痛痛快快,做起事来拖泥带水。

    眼看着千业商会慢慢被烈火吞噬,这些灭火的人才不痛不痒的赶到。小泽雄一嘴里发狠,等到皇军占领上海,一定要把这些人杀光!

    不过旋即悲哀的想到,那时候自己还能不能继续坐这个位置还尚未可知,地图丢了加上现在资料被烧,接连两次大错发生在自己身上,小泽雄一只感觉此刻心里就跟千业商会上面笼罩的浓烟一样,一片黯然。

第32章:小道消息

    开往首府南京的商船上,房间里李崇把英镑和小黄鱼放到皮包里,这一笔横财出乎自己所料。原本自己只是想着去日本商会里转悠一圈,搞点安慰老爹的小黄鱼就行了,但是收获远超预期,足够自己做很多额外的事情了。

    “顺生恒生,走吧,请你们去喝咖啡。”李崇心情很好,决定带两兄弟去见识一种神奇的饮品。当然李崇也有着其他的目的,咖啡厅这种洋溢着西洋氛围的地方,是国内有钱人或装场面的人喜欢待的地方,但不可否认这些人总有着比常人要快捷的消息渠道,从他们的嘴里总能听到一些小道消息。

    “大少爷,咖啡是个什么?”顺生恒生两兄弟先前在汇丰银行的时候就有些好奇那个婆娘嘴中说的“咖啡店”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们喝的茶,咖啡这玩意儿呢,就相当于是西洋茶,今天就带你俩去见识见识怎么去喝西洋茶。”

    “好。”两兄弟头点的跟拨浪鼓似的。

    “走吧。”三人出了房门,以防万一,这一次李崇把皮包拎在手中,毕竟里面的钱太多了,拎在手里才安心,万一要是有人学自己去撬锁呢?

    出了甲板,沿着一旁的楼梯上去,客轮的顶层挑出一个露天的阳台,上面咖啡香气弥漫。

    “大少爷,有种苦味。”恒生边上楼梯边向上嗅嗅鼻子。

    “欢迎光临。”说话间,三人来到顶层,服务员打开拦截在楼梯前的玻璃门。

    露天的阳台上撑着朵朵太阳伞,下面摆放着一些桌位,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和或打扮时尚、或带些保守的女子坐在椅子上,吹着江面的风,饱眼两岸一览无余的景色。然后尾指翘起,抿一口咖啡,生活正好!

    “先生,您要订里面的座位还是外面的座位?”一个穿着西服的侍员拿着订单上前问道,很有眼力劲儿,直接就问三人中的李崇。

    李崇看了看明显外面人数占优,所以手指了指外面。靠边的位置都被占了,李崇就找了个中间点的位置坐下。

    “坐吧。”李崇让顺生恒生两兄弟坐下。

    “先生,请问您要喝点儿什么?”侍员递上皮革制的菜单。

    “三杯coffee,再来......”李崇目光浏览者菜单,手指滴答着,“再来六只蛋挞吧!”

    “好的,先生,您请稍等。”侍员鞠了一躬,拿着菜单下去。

    “他奶奶的,钱真是一个好东西!”李崇感叹了一声,要不是大发一笔横财,哪能拿着家里的银元来潇洒?往椅子后背上一靠,船舱里风扇吹的都是热风,哪来阳台上吹着舒坦?那没钱,只能蹲在船舱下面的,连个风扇都没有,那不得热死。

    “哎,你听说了么?现在上海的一些富人都在收拾家当,要不往租界里去,要么就搬家离开了上海。”左上角的一桌,年轻的公子哥说这话儿试图引起对面女子的注意力,两人看样子是认识,不然也不会面对面坐着显得很自然。

    不可否认,那女子很有淡雅的气质,看着手中的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面的公子哥试图用自己的话引起女子的注意力,和自己聊天,虽然没有成功,不过倒是引起李崇的注意力。

    公子哥没有放弃,而是继续叨叨,试图勾起女子的兴趣,“我听我父亲说,上面决定要在上海周围开辟战场,所以上海的官老爷和富商都在打点家产呢!”说到这里,公子哥还特意压低了声音。

    果然女子眼睛离开了书,公子哥谈兴愈浓......

    从两人的谈话中,李崇将听来的小道消息和自己的观察联系到一起,难怪上海港那边每天的渡轮不断,而北平那边第二十九军也压抑着不打,这么说来十有**就确有其事了。

    但如果北平的守军草草了事,那么距离上海要燃起烽火就没有多远了。

    李崇立刻意识到一个问题,接下来留给自己让家人撤退的时间不是北平的狼烟弥漫到上海需要多久,而是上海这座即将开辟的战场能够抵抗日军多久!

    “先生,请慢用。”这时候三个侍员端着盘子走上前来,先是将白色的牛奶和黑色的咖啡摆上,最后一个摆上蛋挞和一碟子糖。

    顺生恒生两兄弟,盯着黑白两个杯子,凑上前闻了闻,白色的杯子散出一股奶香味,围着还挺舒服的。但这黑色的杯子则冲斥着一股苦味儿,黑乎乎的颜色就让两兄弟有点儿望而生畏,不明觉厉。还有那碟子里亮晶晶的颗粒,这个两兄弟认识,白糖嘛。太湖兴化这一带的人都嗜好甜,对于糖两兄弟并不陌生。不过那黄色叫做“蛋挞”的东西,就一点儿也不认识了。

    “大少爷,这黑白两杯,应该先喝哪一杯?”顺生最先不耻下问。

    李崇拿着银勺,挑了一些白糖放到黑色的咖啡杯里,然后倒了一些牛奶进去,搅拌了两下,感觉温度嘴能适应了。

    “咖啡要趁热喝,不然味道就不对了。”李崇端起杯子吸溜了一口。

    顺生有样学样,但恒生似乎多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牛奶是自己喜欢的,糖也是自己喜欢的,而且平时候也难得尝到,恒生想着现在把两个混在一起,那自己不就更喜欢了?

    有了想法立即实施,恒生挖了整整一勺糖,往牛奶里搅拌,然后美滋滋的喝了一口,甜甜奶香,要是让在座的富商公子哥和小姐来喝,肯定会觉得甜齁了,但恒生只感觉自己舒适得就像此刻在长江里跳跃的江豚,真是一年到头也尝不到这种味道啊。

    “恒生,调味的东西都让你喝了,那这个原味咖啡你准备怎么办?”李崇的笑容中有些不怀好意。

    “大少爷,你说的这个黑的像墨水的东西?”恒生指着黑色的咖啡杯。

    李崇点了点头,拿起一个蛋挞边吃着边说道,“嗯,不许浪费,这个可是咖啡的精华,带你上来喝西洋茶就是喝这个玩意儿。”

    恒生看着大少爷发出渗人的笑,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再低头看了看桌子上漆黑如墨的咖啡杯,散着苦香味儿,也仿佛意识到什么。

第33章:再访林家

    伸手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恒生心里一发狠,端起杯子仰头就往嘴里一倒,既然都想看我笑话我就一定要憋住,坚决不怂!

    额......

    黑色的咖啡入口的一瞬间,不由自主的流向喉咙的那一刻,恒生只感觉自己头皮发麻,胳膊上的汗毛直接竖起,浑身上下一个激灵抖擞。

    张着嘴没有流进喉咙的黑色液体顺着嘴角就留了下来,嘀嗒在桌子上,刚才所有白糖加奶带来的畅快感被黑液体一脚踹飞,取而代之的全是满嘴的苦涩味道。

    原本看起来老实的脸此刻眼睛、鼻子和嘴巴都皱在了一起,低头看到桌上还有大半杯的黑咖啡,屁股下的椅子都不由自主的往后面退了退,这令人不想尝第二口的苦涩让恒生心里都有了阴影。

    李崇很没良心的笑了,一旁的顺生也是乐不可支。

    “大少爷,这味道我......”恒生只感觉自己说话间舌头都在打结。

    “很难忘吧,我第一次喝这玩意儿和你一样,所以西洋茶这玩意儿,也是有其一套规则的,不按照规则走,就要吃点苦头。”李崇边说着边把自己这边的牛奶倒进恒生的咖啡杯子里,然后加了一些白糖在里面搅了搅。

    “现在试试看,味道肯定和刚才不同了,不过在此之前,可以先试试这个蛋哒,调一调嘴里的苦味道。”

    “唔,大少爷,这个蛋哒外面脆的,里面软的哎!”恒生砸吧着嘴巴回味的说道,但对于大少爷让自己接着这所谓的咖啡,还是有些颤颤抖抖,显然刚才的阴影不小。

    旁边的顺生都要端着杯子往恒生的嘴里面灌的时候,恒生一咬牙,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嗯?”砸吧了一下,又喝了一口,果然那种令人亢奋的苦涩味儿淡去了许多,一股融合的香气儿诞生出来。

    “这种安静的日子不多喽。”李崇躺在椅子上看着长江之上的白云悠悠,感慨了一声。此去金陵,除了有上次回去的经验,更为重要的是,自己需要摸一摸南京这些大官的脉搏,看一看哪个地方才是搬家的理想地。至于拜访的对象,李崇都想好了,自然就是金陵商会的会长林远。

    ......

    昼夜向前,两天一夜之后,客轮停靠中山码头。每一个在这里下船的知识性国民都会在这里对着“中山”二字或摘帽或鞠躬。

    “大少爷,这里就是南京城啊!”顺生恒生两兄弟一路进城一路感慨。

    “咦,怎么感觉前面很吵的样子?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走着走着,李崇停下了脚步。

    顺生恒生侧耳听了听,点点头,“好像是有。”

    “走,上前看看去。”

    三人加快脚步,入城门之后,就发现此刻的街道上,数不清的学生和士农工商,聚集在一起,手中舞着字幅,脸上全是怒火,这样的神情李崇只在上海众人围攻千叶商会前见到过。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顺生恒生不明白作为民国首都的南京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听着前面人群的奋臂疾呼,心中也感觉热血沸腾豪气万丈。

    “坚决抗日!”

    “坚决不能拱手让出华北!重蹈东北覆辙!”

    “誓把日寇赶出华北,赶出东三省!”

    “全力抗战,宁为玉碎,毋为瓦全!”

    从人群喊出的口号,李崇不难猜出肯定是前方战事发生巨变了!而街角,随便一份报纸上,都印刷着北平城第二十九军自卫守土通电!

    玄武区长江路,总统府内,气氛凝重,情报室的所有电台全在“滴滴滴”的运转,关于平津一代的军事情况做成报告,一份份接连不断的送到参谋本部内。

    一身戎装的委员长坐在上首的位置,“诸位同仁,如果华北让日本人进来了,让他们像在东北那样搞下去,北平就会变成第二个沈阳!华北的几个省份就会变成第二个满洲国!娘希匹的,我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就在南京城总统府内开会决策,学生工人在街道游行的时候。

    “呜~”北平城郊的上空,四十余架飞机带着凄厉的呼啸而下,落下了密密麻麻的炸弹和燃烧弹瞬间成为一朵朵血红的火花。在火花卷向自己的时候,这些坐在门楼里椅子上的老人都不明白,自己一辈子安安心心的做良民,不争不抢的,为什么会有战火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一栋栋民房瞬间垮塌,瓦片砖头成为碎粒,木质的房屋结构在烈火中成为焦炭,慢慢的垮塌。年轻人和孩子已经早早撤离进城投奔了亲戚,只有眷家的老人不愿意离开居住了一辈子的地方,愿意和老房子一起化作飞灰。

    同时南苑周围,一百多余门大炮和装甲车集结而来,日军第20师师团的机械化部队作为主力开始从北苑开始全面向北平城进攻......

    北平城内,作战指挥室内,军部电讯室的电台一直和南京保持着沟通,所有人都是彻夜未眠

    沙盘之前,军长宋明轩听着前线南苑的战况,此时绿色静止的沙盘在宋明轩的眼中是战火纷飞的,尽管此刻下定了抗日死守的决心,但是宋明轩明白,自己早已经失去防守的先手了。

    一份份的消极的战报呈递到自己面前,良久之后,宋明轩长叹一声,“让捷三、舜诚二人撤回来吧。”

    侍官急忙下去,说完这条命令,宋明轩一人站在沙盘前闭上了双眼,多年戎马生涯告诉自己,平津完了。

    侍官出去后不久后就匆忙折回。

    “军长,南苑通讯系统全被日军摧毁,电话电台全部失去联系!”

    “那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命令下去,就是派敢死队员,也要把撤退命令送到捷三手里!”

    南京城内。

    李崇带着顺生恒生两人好不容易转了几个巷子,才从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中脱离的开来,往汉中路而来。虽然当局主战的声音已经占据上风,对于学生的抗日游行也不多做干预,但还是派了警察和军队守在一些主要政府设施和重要路段前,以防群情激愤的民众做出极端的事情。

    李崇和顺生恒生拎着一些在上海买的礼物往汉中路的林家别墅前而来的时候,由于没有通行证,还是花了两块大洋才通过了路卡。

第34章:登门拜访 1

    “大少爷,这儿的人住的房子好不一样。”俩兄弟东瞅瞅西看看,若是说民国大上海是高楼平地起,万国建筑览,那么作为国府的南京城则到处压抑着这个时代的流行审美,东方的古雅和西方式浪漫在这里碰撞,形成了民国正统式的建筑风格。

    “官老爷和富商老爷住的地方,能和我们乡下一样么。”李崇带着两兄弟沿着两边店铺的门廊往林家的别墅走去。

    街道两边,繁华依旧。相比在上海码头,一些富商老爷拖家带口拎着大包小包匆忙撤离,南京城内的这些老爷们依旧从容淡定。茶楼酒肆里,人头攒动,永远不缺少商议事情和说媒拉纤的,那些坐在桌子上首位置一脸富态的老爷是喝着茶听着曲儿就议定了一个丫头的买卖。南京城同样不缺少咖啡厅,但那是年轻人才待的地方,这些老爷还是喜欢在闲聊时待在茶馆里。

    但不管怎么说,这些都是小道消息横飞的地方,连一些豪宅隐晦的事情在这里都算是谈资,甚至还能冒出一些惊人的奇谈怪论。

    “哎,我听说哦,现在沿海的边上都要修上大墙,用来挡住东瀛鬼子上岸,我可是从上海过来的老爷那里听来的哦!”说话的是一个穿着马褂持着三彩鼻烟壶的富态老爷,见四周喝茶的人都看向自己,富态老爷脸上很有获得感。

    听着这种荒诞言论,李崇脚不带停的往前走。

    “大少爷,那人不是瞎说么,我们从上海来的时候可没有看见海滩上在建造大坝。”顺生拎着礼盒忍不住反驳,旁边的恒生接着话头问道,“大少爷,这大坝能挡水,那能不能挡住洋鬼子?”

    “那老头的话你也信?靠大坝能挡个锤子,要真是这样,那日本人来的时候,我们全缩在城墙里不就好了么?前面就快到了我们此行的目的地了,枪都塞好了,别惊了人家。”

    来到林家别墅前,里面花草依旧裁剪精致。

    “哎,为什么我的字就练不出这种字呢,一UU小说来,霸气嶙峋,锋利如钩!”书房里,林婉如丢下手中的毛笔,看着纸上已经很有笔力的字,仍然很不满意。对照挂在一旁墙上,已经装裱起来的十四个字,越看越对自己所写的不满意,抓起纸就要揉成一个团子。

    “小如,爸爸进来喽。”林会长难得赋闲在家,端着一个水果盘子上楼讨好自己的女儿,老婆大人总是埋怨自己每天在外面忙碌,女儿都跟自己陌生了。进了房间的时候,脚步都下意识的轻点了脚步。

    “哎?别撕别撕,让爸爸看看。”林远快走两步,伸手挡住林婉如要把宣纸揉成一团的细手,“来,乖女儿吃果盘,全是你爸爸我亲手削的,保证没有让下人经手。”

    作为在人前说一不二,权势危重的林会长,此刻在自己的女儿面前尽显讨好的媚态。

    “有什么好看的,写的一点也不尽如人意。”林婉如拿起一个苹果片儿,放到嘴里咬着,眼睛从自己的字上面移开。

    “不错啊,比你爸爸我的字棒多了,要不以后爸爸的文件就让你代签吧。”林会长举着自己女儿的字,很是骄傲,到时候等那些客人来了也拿出去炫耀炫耀。

    “哪儿不错了,无论是运笔还是走势,都不如墙上的那十六个字。”林婉如身体轻轻一跃,轻盈的裙子扬起,露出白皙圆润的小腿,坐在书架上,嘴里嚼着苹果还不忘嘟囔着。

    哼,也不知道这字的主人如今在做什么,一去就没了消息,连封信都不来。

    林远听着自己女儿的埋怨,笑着说道,“呵呵,我女儿就是心气儿太傲了,看来侠女小说看的不少,那个年轻人那种苍劲的笔锋可不是在温室里能练的出来的哦!”

    “那要怎么才能练成这种笔气儿嘛?”

    “女孩家家的,要这种锋芒钢劲的字体做什么,人家都说字如其人,要是一个女娃写出这种字,那还不把我林家未来的女婿给吓跑了?”

    “哼,家里就差了我一口么,这么着急把我嫁出去?”

    林会长只能苦笑着,“你这张嘴,凶的很嘞,看看你的坐姿,一点女孩家的样子也没有。”

    林家大别墅前,李崇领着顺生恒生俩兄弟拎着礼物停下。

    “好了,能不能快速的回去还要靠人家帮忙,整理整理衣服。”李崇说着,扣动了院子大门前的环扣,响起一阵“叮当当”的声音。

    门里面,听到动静的管家刘伯走了出来。

    “刘伯,还记得我嘛?”

    刘伯思索了只一会儿,然后露出恍然的神色,“咦,你不是上次的那个李少爷嘛。”

    李崇点了点头,“冒昧打扰了,上一次搭林会长的船可算是帮了我大忙了。”

    “进来说吧,老爷正好在家。”刘伯打开大门,边朝里面喊了声,“老爷,夫人,来客人了。”

    “哦?来客人了,今天没有人来拜帖啊。”林会长整齐的折叠好女儿的笔墨。

    林婉如听着院里的动静,拉开窗帘一看。

    嗯?那个人好熟悉!那个不就是那个谁么!

    林婉如掏出手帕,抹了抹嘴又擦了擦手,裙摆理整齐了,然后踢踢踏踏的下楼。林父把女儿的书法收好,刚一抬头发现自己女儿一溜烟儿的没了。

    刘伯带着李崇三人来到客厅里。

    “林夫人,又来打扰了。”李崇行了一个绅士礼,顺生恒生不会绅士礼,但对于给老爷夫人弯腰行礼这套动作还是很熟悉的。

    “哎呦,年轻人,我记得你。”林母倒不是客套话,对于自家女儿的救命恩人林母记得还是很清晰的,何况上次在饭桌上这个不拘一格以及大饭量的年轻人可是让自己记忆犹新啊。

    “嗨,山宗先生,你终于来了。”正说话间,林婉如蹦跶着从楼梯上下来,李崇只听着声音,然后一个秀丽的身影跳脱到自己面前,带着一股自然的清香。

    “山宗先生是谁?”林母好奇的问道,自己隐约记得这个年轻人不叫这个名字啊。

第35章:登门拜访 2

    “啊哈?没有谁。”林婉如摆摆手,没有接母亲的话。

    这个时候,林父手上拿着女儿的笔墨作品走了下来。

    “您好,林会长。上一次搭您的便船真是帮了我大忙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李崇让顺生恒生把手上的礼品盒子拿过来,拆开一个礼盒,先是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推到林父林母面前。里面同样是一对天梭男女腕表,因为从上海离开的急,李崇没有时间去挑选合适的礼物,在香港的时候就给过爹娘挑手表,所以李崇干脆在上海的天梭专卖店里同样购买了一对。

    一对天梭表花了不少钱,但李崇送起礼来毫不心疼钱,在千叶商会的丰厚收入,让他有了足够的财务自由。而且李崇在香港打拼两年,深谙做人的人情世故之道,自己虽然救了人家女儿一次,但也给自己提供了快速回家的渠道让自己及时给爷爷用了药,算是一报还了一报。

    何况现在自己也想要从这位林会长的口中获得一些消息,作为南京城内金陵商会的会长,一个有着高地位的资深商人,他对局势的嗅觉一定是顶尖的,对于某些政策的走向肯定要比常人知道的权威。

    既然有所求,那么该送礼的时候就一定不要手软。

    林会长虽然腰间缠着万贯,但毕竟人到中年,还是老一套的那种审美,林母跟着贵妇圈讨论的还是什么款式的旗袍好看,对于在香港、上海才流行起来的腕表并没有什么接触。

    但是这丝毫并不妨碍林母对于这种做工精细,戴在手上比玉镯子还要亮晶的腕表的喜爱。所以盒子打开的那一刻,林母也就没有推辞,笑着伸手拿了过来放在手里,看起来很喜欢。

    林父虽然见过商会中的一些小年轻戴过这种玩意,但也没有上手过,这个时候拿起盒子中的天梭表,表盘之间黑白分明,这种色调忽然让林父觉得好像比挂在胸前黄灿灿的怀表要高雅一些。

    一旁的林婉如看着母亲手中的精致的腕表,有点想去夺过来,虽然自己有一个,但那个是表哥送的生日礼物,自己不想去戴,而且造型也没有这么漂亮,母亲手中的这种表带镂空的设计很是甚合自己的心意。

    这样想着,林婉如用手捅了捅沙发上的李崇,“我爸妈都有礼物,那我的呢,你能搭船回去可是我把你带回家的,我也有功劳的。”

    “哦,也有你的。”李崇拿过恒生手中的盒子,顺生恒生两人送完手上的礼盒就在刘伯的指引下退出了客厅内。其实李崇偷工减事了,他答应回去的时候给三妹元秀带老上海的牛奶糖,所以买的时候干脆就多买了一份,在船上匀出了一份当作给林婉如的礼物。

    “里面是什么?”林婉如看着明显大了一个个头的礼盒,稍稍一摇,还有“哗哗”的响声。

    “我三妹喜欢吃这个,我想你或许也喜欢这种味道。”

    林婉如拆开外面的纸盒子,里面是一个方方正正的铁盒子,掀开盒盖。

    “欸?是牛奶糖!”林婉如从沙发上往下一滑,鼻子凑着嗅了嗅,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然后捻开一个糖纸,美滋滋的放入嘴中。

    “唔,都有好长时间没有尝到这种呲牙的味道了,还是我那上海的同寝的室友在年初的时候带来了一些,一直念叨着让爸爸你给我捎带一点,到现在我连张糖纸都没看见。”

    见在客人面前被自己女儿落了,林父有些赫然。这不是自己一不小心忙忘了么,整个商会的运转以及和政府的琐屑,全系于自己身上,还要根据一些动静安排商会以及家人的后路。话说回来,自己已经忙了两三个月没有去上海了,上哪儿弄老上海牛奶糖去?

    想到这里,林父不免幽怨的看了李崇一眼,这小子要是不送牛奶糖,估计女儿也想不起来这茬子。

    “这糖我收下了,但只能算见面礼,算你暂时通过,但是你还是欠着我礼物,至少要像我妈妈手中那样的!”

    “女儿,别胡闹。”林母作为会长之妻,这样的腕表虽没怎么碰过,但奢侈品也是见的不少的,参照着大概也能估摸个价,肯定是价值不菲的,这不是一两块银元的事情。

    林婉如朝着自己林母吐了吐舌头,这种和睦的氛围让李崇感同身受。

    自己在香港见惯了富商颐指气使,坐在那里等级森严的样子,但林父这种身拥巨额财富,仍能和睦家庭的本事很让李崇刮目相看。

    “年轻人,你这风尘仆仆的,是从哪里过来?”林父收下手表,自然明白眼前让自己欣赏的这个年轻人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找自己帮忙。上一次自己让运粮船捎带这年轻人回家,是因为人家救了自己女儿在先,并不欠自己什么,没必要送这么贵重的礼物。

    “不瞒林会长您说,刚从上海那边回来,把家里一些笨重银元换成好携带的美钞,没有办法,世道不太平,总得备一点好携带。我看上海那边的老爷都拖家带口的,是不是上面有什么动静?”李崇手向上指了指。

    林会长明白了李崇此行来的意思了,这是来找自己指点活路来了。了不起啊,这会子上海的富商老爷都往南京跑,不少人都认为南京城作为都城,大官老爷都在这呆着,官老爷惜命,南京这地界儿肯定安全。

    而这年轻人这样问了,显然不认为南京城是能够待下去的,能有这样的敏锐的危机意识感应时局的年轻人,很不错啊。

    在李崇身上,林会长仿佛看到了昔日打拼的自己,所以他不吝啬告知这个自己欣赏的年轻人一些常人无法得知的消息。而且借着这个场合,林远也想着把未来要搬离南京这件事情跟自己的妻女说一番,让她们有一个心理准备。

    林父这样想着,看口说道,“现在呢,北平那里二十九军的一些官兵正在和日本人在打血滚,这场爆发的战争虽然突然,但是政府里的有识之士早就有一个共识,那就是从九一八事变起中日之间必有一战。以财政部宋部长为例,要不是他现在忙着把上海、南京的金融财政收支机构迁往重庆,脱不开身,估计要拉着他的税警总团上前线去跟日本人干一仗。”

第36章:大红门之殇

    “本月7号日本人攻打宛平,作为一国领导人,他当然比谁都不能容忍华北走上伪满洲国的道路,日本人在7号之后不断派兵咄咄逼人,当时委员长就说了八个字:宁为玉碎,毋为瓦全。而且立即要求外交部表明立场,但外交部,乃至军政各部的态度却相当谨慎,以“中央尚不知底蕴,仍在调兵遣将,准备抗战”为由谨慎了言辞。不顾事到发展到如今,这场仗肯定是要打了,委员长也偏向于“打”的意志,现在种种消息指明,国民政府要在上海开辟第二战场。”

    林会长手上带着小动作,翻着女儿的书法,继续说道,“但是你我都知道,首府南京和上海是一条长江连着,民国的海军比起日本人的军舰差的太多,上海一旦开战,倭寇的军舰突破岸防就能沿江而上炮击南京,所以南京这座国都差不多就是坐在了火山口上。”

    “那这城内可不是危险了?”听着丈夫谈起这些话,林母脸上忧虑,安稳了半生,以为那种逃难的日子离自己很远的。前些日子自己还跟其他贵妇谈论着上海那边来了不少夫人,她们的穿着打扮怎么与众不同,听着丈夫的话,难道现在自己也要过这种漂泊的日子了么?

    林远厚实的大手拍了拍林母的手背,“别担心夫人,我也正要跟你说这件事情,到时候我们林家也要搬迁到重庆去,你们母女不用害怕,有我在呢,我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就当是换一个城市去生活,重庆就是比南京热了一点......”

    从林父的话中,李崇捕捉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关键点。

    首先,上面准备把上海开辟为第二战场不是空穴来风。

    其次,党政机构已经在运作着迁离南京,而迁入的目的地是重庆。也就是说,在战争全面爆发之后,担当起临时陪都功能的将是重庆,所以重庆那一带西南地区将在未来的日子里作为大后方。想想重庆在地理版图上的位置,四面群山包围,军舰想要从上海开到南京那是轻而易举,但是想通过长江三峡,那除非军舰改成小炮艇。

    而且重庆距离沿海具有足够的战略纵深,一路的山高水长,任你什么摩托机械化部队就算没有狙击,开到那儿都得废。

    自己要让家人搬家,就应该在那一带找一个落脚之地。

    北平城,南苑,一片“愁云”惨淡,这些“愁云”来自于地面“噼啪”的火烧升腾的烟雾。南苑守军修筑的防御工事在飞机大炮的轰击下被移为了平地。

    南苑指挥部内,外面的侍官带着一个满脸乌黑胳膊上还带着血的士兵急跑了进来,一个军礼,“报告!”

    “进!”指挥部的地图前,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盯着指挥地图头也不抬。

    “报告佟将军,宋将军的卫兵送信来了!”

    “佟将军,军长让您放弃南苑,立即撤退。”见到佟将军,士兵把信亲自交到他的手中,完成了军长交给自己的任务后,才送了一口气,体力耗尽瘫坐在地上。

    收到撤退的命令,佟捷三立刻带着军事训练团和军训班的学生开始往北平方向撤回,因为北平城内并没有足够的守军。撤退的路上一路小心,走着小道以免被日军的侦查飞机看到。

    大红门前,一大片玉米地。佟捷三带着一众学生在里面穿梭,这些学生三个月前连长枪都没有摸过,从血流成河的战场上撤退下来,稚嫩的脸上难免带着死亡的惊恐。

    “射击!”就在这个时候,一大圈日军从四面涌过来,“哒哒哒”的声音不断,子弹扫过玉米地,成片的秸秆带着一个个年轻的生命倒下。

    危难时刻,佟捷三看着不断倒下的学生,一把推开挡在自己周围的卫兵,踩着马鞍一跃上马指挥,“同学们,往这边突围!”

    不远处,拿着望远镜的日军指挥官注意到振臂高呼指挥的佟捷三。

    “咻!”一颗流弹带着火花打穿了佟捷三的左大腿骨。佟捷三闷哼一声,鲜血止不住的似小股泉水一般往外冒。

    “副军长,你快下来,危险!”一旁的卫兵就要把佟捷三拉下马,边要拉佟捷三边朝旁边喊道,“快把车开过来,把副军长送回城里。”

    “让开!现在牺牲的这么厉害,我一个指挥官怎么能撤?”

    大红门前,两方战士已经短兵相接,不断有生命在流逝。来不及包扎,佟捷三忍着剧痛再次站起来指挥战斗,鲜血浸透了裤腿,脸上一片惨白,豆大的虚汗不断的落进泥土里。

    “八嘎呀路!”掩体后面,日军指挥官见几次冲杀被击退,狠狠的摔下手中的望远镜,“立刻发报,请求空中支援!”

    “嗨!”

    不久之后,“嗡嗡~”大红门上空驶来数十架的飞机,炸弹带着凄厉的声音落下。

    “佟将军!”刚被炮弹轰的晕乎乎的卫兵来不及冲上去从马上扑倒佟捷三,就看见佟将军手指着北平方向的身影被一大片席卷的烟尘所吞没,受惊的战马嘶鸣的声音也消失在惨烈的炮火声中......

    北平城第二十九军部,沙盘前,宋明轩似雕塑一般驻足良久,手中抓着一份电报,胳膊颤抖着。

    “军长,南京来电,让军长您撤离北平,飞机满油可以随时可以起飞。”

    踏上飞机甲板的那一刻,宋明轩站在舱门前,扭头回看了北平城的天空,也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是否能重新踏上这一片土地,心中复杂难明。

    飞机离开北平大地,于整个华夏大地而言,寓意着一场更大的战争风暴即将到来!

    “林会长,非常感谢您的指点。”

    林家别墅客厅内,李崇真诚道谢,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就准备起身离开到外面拍份电报回去。

    “年轻人,你准备怎么回去,要不还想上次那样,捎带你一程?”

    “这怎么好意思,又得麻烦您的船捎带我一程。”李崇没有占人便宜的习惯,当然日本商会除外。

    “这样的机会不多了,趁我还没撤往重庆,这省内的商用渠道还能调度,你可以尽管用,我让管家跟码头处说一声就可以,捎带一个人不算一回事的。”

    “这太感谢了,这两个月可能我会往来频繁一些,要是让我自己转船,还不知多麻烦呢。”

    林父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年轻人,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既然你在香港读书,为什么不干脆把你的家人接过去,那里是英国人的地盘?”

    李崇笑了笑,“覆巢之下无完卵,在英国佬的眼中,华人地位还没有日本人地位高,我想把家人安置在至少不受人白眼的安全地方。”

第37章:意在黄浦

    一旁的林母让下人端来甜点茶水,看着和自己丈夫侃侃而谈的李崇,又看到自己的女儿表现得比平日乖巧太多的坐在沙发上,撇撇嘴感觉有些好笑。

    要是自己这女儿平日里也有这么乖巧,那自己额头上也能少两道皱纹。

    是拿这个女儿没办法了,文静起来能在书房里自己埋头练大半天的书法,就像最近这些天一直闷在书房里。可是要是疯起来,也能在院子里束衣束腿的练拳脚,前些月还闹着请了一个国术师傅教自己练拳脚。

    林母就一直抱着“这种玩意儿,一个总比两个好”的想法生活呢。

    不过现在看到女儿乖巧的模样,忽然感觉女儿长大了,懂得在人前装老实了。

    话说回来,这个年轻人落落大方,还是高材生,年纪轻轻就出来扛起家庭的责任,真可谓年轻有为,就是不知道娶妻了没。

    “来,吃些东西,可有二十了?”林母边端来糕点盘边问道。

    谢了林母的好意,李崇答道,“刚过十八。”

    哦,十八了,应该没有结婚。不过农村里结婚都早,还得继续打听打听。

    “欸,我十六了。”旁边的林婉如手指了指自己,“你不也要搬家嘛,不如就跟我们一起搬到重庆去吧,你今后也要去重庆么?”

    “那不太麻烦了,有了钱哪里都去得。至于我,就不去重庆了,倭寇侵我国土,我也要尽自己的一份力。”

    “不麻烦,哈哈,正好顺路同行。年轻人,你要去参军?”林父先是肯定自己女儿的提议,然后讶然的问道。

    “毕竟身无长技,我想先去报考黄埔军校,也算是准备投笔从戎吧。”李崇把手中的糕点送进嘴里,然后看着自己的双手说道。报考黄埔军校是他思考已久的决定,学一身本事去打侵虐者!

    “当兵危险的很,子弹可不长眼睛,你要当兵家里老婆孩子可全要提心吊胆,家里人也不一定能同意。”

    李崇挠头一笑,“是这样的,我还没有娶妻,何况家里也有二弟,考黄埔也不是直接去当大头兵,再说我要是入了黄埔,也能在这乱世之中给家人添一份保障不是?”

    战火之中,谁都不可能独善其身,想要安身立命让别人不敢轻易招惹,就必须给自己足够的保护伞。自家老爹不过是李庄的一个小地主,出了庄子放到重庆这样的大城市里,可是连水花都不会冒一下,谁都不知道搬过去之后会面临怎样的困难,人在异乡要是被骑到脖子上羞辱都没有任何办法。

    骚乱的年代,不是说你不惹祸,祸就不来找你的。单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想护得家人安宁还远远不够,除非是像在香港,搞出自己的势力。但是这里是内地,从古自今每一任掌权者对民间势力无不是严打。更何况自己并不想做一个小势力的头头,国难当头,作为炎黄子孙,应当怀有“驱除日寇,恢复中华”的志向。

    如果自己进入黄埔,那就不一样了,从黄埔毕业出来的,无一不是“天子兵”,走出来,你后面站着的就不是一两个人,而是自整个辛亥革命以来黄埔的历史!

    要是哪个不长眼惹到黄埔生的头上,那就是作了大死。父母和弟弟妹妹只要顶着黄埔家属的名头,今后要是在重庆城没有人不长眼去找麻烦。

    林父点了点头,他明白李崇说的意思,如果眼前这个年轻人能够入得黄埔的大门成为天子门生,那确实于家人于己都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黄埔生这个代表着整个国家军事层面最大的利益集团,其威势之大至少连那横行无忌的中统特务都不愿意招惹他们。

    那根本就不是拔出萝卜带出泥的问题,那简直就是捻了一只马蜂就招惹了密密麻麻一群的节奏啊!

    林父暗想,这是一个十分理智的年轻人,总能做出最符合自己利益的选择。

    “哎哟,离天黑还要好久呢,喽,我们出去玩玩吧。”林婉如拿起一个牛奶糖,收起怀中的牛奶糖盒子,“彩云,给你一个,这个盒子可要好好帮我放到房间里。”

    “我来的时候外面的人在大游行,可是不太平。”

    “没事的,我刚才都问了徐伯了,游行的人已经离开了。”

    “要出去,记得带着府里的人。”林母嘱咐了一声。

    “哎呀,没事的妈妈,有着他在谁也近不了身。”林婉如伸手拍了拍李崇厚实的后背。

    李崇被缠着无奈,当着人家父母的面,也不好说出拒绝的词。

    “哎!一直发觉长不大的女儿如今好像也长大喽。”看着女儿蹦跶着出去的身影,林父呵呵一笑。

    “老头子,你就不怕那个年轻人把你女儿给拐跑了?瞧你还在这老神悠悠点吃甜点。”

    林父拿起女儿的书法纸,站了起来,“夫人,你都不急我急什么。”

    “嗨,说真的,你真看上了那个年轻人?”林母腾身坐在了丈夫的跟前。

    “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眼睛很清明,心底无私,光明磊落。我那妹妹总想着亲上加亲,其实我明白,那不仅是要我女儿,更是看中了我这万贯家财。我这生意做的够大,我自己就是大后台,我不需要什么强强联合。所以我要找的女婿,不需要多么显赫的家世,婆家太强女儿受累,只要能跟真心待我女儿,不贪恋不属于自己的财物,那就可以了。我女儿也长大喽,我什么都拥有了,现在就想着抱外孙呢!不过想凭着一些牛奶糖和两块手表就想骗我的女儿,可还不够。”

    别墅里,林家两口子谈着自己的择婿标准。

    别墅外,林婉如牵扯着李崇出来,正在侧室里休息的顺生恒生见大少爷出了大门,连忙要赶上去。

    被眼疾手快的管家孙伯拉住,“你们少爷跟我家小姐去逛街,你俩跟着后面算怎么回事?”

    顺生恒生对视了一眼,觉得刘伯说的有道。怪不得上海那个婆娘要跟大少爷去喝劳子咖啡,大少爷还不愿意,原来这儿还有一个更“tong”的。“tong”在苏北农村,就是一个拟声词,用来表示女子特别漂亮。俩兄弟只感觉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子,就好像愿意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给她。

    出了别墅,走在青石板路上。

    林婉如忽然顿住脚步,“欸,上次给你那本书,你练出了什么名堂来了么,使出两套让我瞅瞅?”

    ps:这一章就是打卡,现在是重阳节下午三点钟,是我在骊山烽火台发出来的哈哈哈!

第38章:鸭血粉丝

    “呃......”李崇脚步也随之顿住,自己这些天自己马不停蹄,根本就没有时间,盒子还原封不动的塞在包里面呢,这些日子就连每日必练的拳法和站桩都受到了不小的波及。

    “哼,看你匆忙忙的样子,就知道你肯定连看都没看吧!”林婉如提起脚对着李崇的脚后跟生气的来了一脚,“我给你的礼物就这么不重要嘛?”

    李崇不知道该怎么答话,处理这种事情完全没有经验啊?

    好在林婉如的不快乐来得快消失的也快,脑袋瓜子思维转动非常的快,很快就跳到了另一个话题上。

    “现在天色还早,你也远道而来,肚子饿么,我带你去吃东西吧。”不是询问的语气,只是陈述一种事实,然后就示意李崇跟上她的脚步。

    在林婉如的带领下,来到了贴着汉中路口往里的第二家店铺内。屋子非常高大,里面摆着长桌长凳。正厅堂当中的楼梯往左右两边可上二楼,二楼都是临窗而设的方桌椅子。一进门就是一个狭长的曲尺形大柜台,一下水的排列着一排脸口大的灰色钵碗。这种碗是招待那种在码头干活、或者拉车跑腿的短衣帮的。他们大多舍不得多花点钱点些小菜上桌,就直接在柜台上排开六文大钱,要来一碗热腾腾的鸭血粉丝汤,坐在门头里呲溜得汗流浃背。

    大夏天的,柜台后面都热气腾腾,有澡桶子大的大圆桶里咕嘟着乳白色的汤头,氤氲出鲜美的味道,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腰间系着水蓝色的围裙,手中拿着一个大勺,忙得满头的大汗。

    柜台下来依次排列着一行长方形箩筐,里面盛着从鸭肠到鸭肾一应齐全的鸭下水。

    一进门,林婉如就很自来熟的喊道,“老板娘,来两份鸭血粉丝。”

    “好嘞!哟,大小姐,您今儿有空到麻婶这儿坐坐了。”柜台后面,蓝色门帘被掀开,一个比在柜台中忙碌的男子还胖一些的女人走了出来,洋溢着热情得近乎谄媚的笑。

    李崇看清楚了,门帘后面是后厨,专做一些供上桌人吃的小菜。

    “两碗鸭血粉丝,我的口味你知道,哎,山宗先生,你有什么忌口的么?”

    李崇有些茫然,自己出了李庄就去了香港,根本就没有尝试过这种玩意儿。

    “哎呀,看你这样就像是没吃过,他就跟我的一样吧。”林婉如直接替李崇拍板,“最后再加一份鸭脖。”

    “好嘞,楼上位置空着,尽管坐。”

    上楼的时候,李崇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老是叫我山宗先生,尤其是‘先生’二字,听起来怪怪的,我就比你大了两岁而已。”

    “没有原因,我喜欢啊,要知道先生二字可是尊称。”林婉如手往后面一背,转身看着李崇,要不是李崇作为习武之人反应迅速,林婉如忽然的转身就差点儿要迎头撞上。

    一碗酒的时间,麻婶亲自手托着托盘上楼,足足两个脸大的青花白碗,放在托盘上上楼,一点汤汁都没有洒出来,后面跟着一个店小二端着一碟麻辣酱鸭脖,和两碗温水以及一个热水壶。

    “嗯,你怎么不吃啊?是不好吃吗?”林婉如不停的舞着手对着自己扇风,吐了吐舌头哈拉着热气,舌头辣的通红,抬头见李崇正襟危坐着看着自己也不动筷子,于是好奇的问道。

    “我不怎么吃这种动物的下水,这个有那么好吃?”李崇见着林婉如挑着筷子吃的不亦乐乎,辣辣的味道直冲鼻腔,鼻尖额头上密布着一成细密的汗珠。

    “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此中滋味,没有尝过没有发言权。碗已经端上来了,你吃也的吃,不吃也的吃。”林婉如放下筷子,拿起碗边的筷子塞到李崇的手里,“这样吧,我吃一口你也跟着后面吃一口,怎么样?嗯,真是太好吃了。”说着脸上还表现出享受这种滋味的感觉。

    李崇拿起筷子挑了长条形的鸭血放入嘴中,一股鲜辣的味道在口腔中爆裂开。

    “咳咳咳!”李崇按着胸膛,一阵咳嗽。表情挣扎好一会儿,才舒缓开。

    “欸,你怎么了?喝水。”林婉如连忙把温水推到李崇旁边。

    喝了一大口水下去,李崇指着碗里的鸭血,“就这玩意儿,滑进去了。”

    “你吃慢点儿,这么大块也能滑进去。”说着林婉如拿起勺子舀起一勺汤,里面还有小拇指长晃晃的鸭肠,递到李崇嘴边,“你喝喝这个汤,很美味的,这家的鸭血粉丝最为正宗。”

    “这个,我自己来吧。”香港的两年独立生活,让李崇已经忘记了这种饭来张口的生活,脸上显得局促。

    林婉如一皱眉头,“张嘴。”

    李崇下意识的张开嘴巴,鲜美和麻辣两种滋味在嘴中相互激荡,刺激味蕾,鸭肠很有嚼劲儿。

    “咳咳咳”又是一段咳嗽,第一次吃这种烫中带辣的东西,李崇显得很不适应。太湖流域往周边扩散,几乎带动了整个江苏沿海平原地区的嗜甜,李崇家境不差,平时做菜什么的都会放上一些白糖调味。去了香港,那边的饮食受粤味影响很深,全是腊味和海鲜气儿,也是不吃辣的。

    但是南京这块虽说是江苏的省城,也是民国的首府,但是事实上从地图上来看,南京的版图已经深入到安徽腹地,所以南京也有“徽京”的说法,饮食习惯上受安徽的影响颇深,吃辣也成为这座城市的印记之一。

    “好吃吧,是不是感觉辣辣的,喝下去之后还会感觉有一些舒坦?”

    “嗯。”李崇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的为什么点头。

    “那我这一碗全部给你吃。”林婉如把自己面前的一碗推到李崇面前。

    “呃,好吧,谢谢啊!”

    “不用客气,吃吧。”林婉如胳膊撑在桌子上,纤细的食指指着中间的一碟鸭脖,“哝,还有这个麻辣酱鸭脖,味道也很不错的。”

    “嗯啊。”李崇感觉自己正在被眼前的女孩牵着节奏走,这让一直强势的李崇感觉到另一番的滋味。

    边看着李崇吃,林婉如边说起道,“南京这里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吃完我们一起去逛逛吧。”

    “是这样的”,李崇辣的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水,“我从上海过来,只是在南京稍做停留,还要赶回家去呢。”

    “这样啊~”林婉如不高兴的拖出长长的尾音,一双大眼睛闪烁着不开心,“多遗憾啊,南京有好多好玩的地方呢。”好想弄根绳子拴在他的脚上,不让他到处乱跑哈。

第39章:仍有重逢时

    旋即摇了摇头,自己胡思乱想的想着什么呢?

    李崇看着林婉如一系列的小动作,感觉有些好笑,这个女子跟自己无论是在乡下还是在香港见到的女子都不一样,既不柔柔顺顺,也没有那么多心眼,向往着一些浪漫主义。家境富裕,还是独女,在吃不饱穿不暖的动乱年代,丰腴的家境让她一直生活的安安稳稳,就像温室里的花朵,一直被林父林母呵护的很好。

    自信、随性、嘴巴带着碎碎念念,是李崇第一次碰到林婉如的直观感受。

    见李崇目光注视着自己,林婉如俏脸泛红,站起来把板凳搬到李崇旁边,假装不经意的说起,“你真的不要去港大,要去报考军校嘛?我还想着家搬到重庆之后,我也去香港读书呢。”

    “你要去香港?”李崇惊愕的抬起头,嘴里还挂着两根粉丝,“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去那里干嘛。那可不是你想象中的浪漫城市,要是真怕国内动荡不能安稳读书,可以去大洋彼岸的美国,那里是高等教育的繁荣地。”

    林婉如摆摆手,“只是稍有想法而已。哎,问你呢,你真要去军校嘛?”

    “那是。”李崇把两根粉丝儿吸溜进嘴里点了点头,“有句古话怎么说的,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林婉如往后椅背上一靠,脸上洋溢着喜悦,“南京就是黄埔军校的校本部,到时候你来了我还能找你玩儿。”

    关注果然不在一个点上,两人边说边聊。

    “味道可还行?”林婉如看着渐渐空下的碗,胳膊撑在桌子上看着李崇的眼睛言笑晏晏的问道。

    “嗯啊。”李崇下意识的点头。

    “那等你以后再来南京,我还带你来。上一次你离开后一点儿音信也没有,你有什么联系地址嘛?”林婉如撑着下巴问道,然后又自顾自的回答道,“好像没有必要,反正你要来南京报考黄埔军校嘛,到时候我要是写信什么的,直接寄到校联络室就可以了。”

    “你就这么对我有信心,能顺利通过黄埔军校的招生考试?”

    “你一个港大的高材生,英文以及算术水平考试肯定没有问题,至于资格审查只要家世清白就可以了,我还可以让我父亲给你作保,不会有问题的。”

    “欸,不用,总给你家添麻烦这不太好。”

    “嗯?你救了我一命,还跟我这么见外嘛?喽,给你手帕,擦一擦嘴。”

    李崇接过手帕,凑到嘴边的时候闻到一股馨雅的清香味儿,李崇抬头看向林婉如。

    林婉如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不妥当,怎么把自己贴身的手帕给他了呢,手脚有些小慌张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着,“吃完了我们就走吧。”

    作为首府的南京,街边的繁华自不用说,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对于普通人而言,战争的乌霾还没有吹到南京城,官老爷们还在这城里,所以依旧悠闲自得。再说就是日本兵来了,为难自己这些平头百姓有什么用?老百姓总还是要过活的,自己生意还是要往下做的。

    商贩感觉不到战争的阴霾,只是看着浩荡游行的人群感受到零星片语的东西。但是此刻玄武湖长江路的总统府内,巨大椭圆会议长桌前,各个部门一应长官低着头,不敢看上首位置面色铁青的委员长,所有人噤若寒蝉。

    他们已经知道,佟赵二人阵亡,宋明轩无奈撤回的消息。眼瞅着北平沦陷,天津不日也要丧失敌手,尽管心中已经有了这种准备,但是当真正发生的时候,想到一片源远流长的土地沦陷,作为这个国家的领导者,还是心中充满复杂的情绪。

    这个消息还只是在政府内流传,等明天媒体一见报,还不知道这城里又要爆发怎样的游行。

    事到当头,想想就是一堆烦心事!

    沿街溜达了半天,回到林家别墅的时候,林婉如手上吃的玩的都拿齐活了。

    门口,刘伯停着车在那候着,顺生恒生两兄弟站在一旁。

    “李少爷,船那边已经备好了。”

    “多谢刘伯你了。”

    “你这就要走了么,还没陪我玩够呢?”一旁的林婉如有些小不乐意。

    “缘来缘聚,终有重逢时,所以有缘再见喽。”李崇把手中的大盒子小盒子交到林婉如的手中。

    “欸,你要是来南京考军校,一定要告知我一声啊。”林婉如站在门口朝着已经转身离去的李崇喊了一声,李崇脚步不停,高高的举起右手作了一个西方式“ok”的手势。

    林婉如在金陵女子学院接受的可是西式教育,对于自己手势自然认识,高兴的拎着盒子转身走进大门,不过又跺了跺脚,什么人嘛,答应了也不回头说一声。

    林家人离开后,上了船,船舱里,顺生挤眉弄眼凑到李崇面前,“大少爷,跟那姑娘处的怎么样?那姑娘可真漂亮,要是老爷夫人看见了,肯定喜欢的不得了。”

    “那还用说,我们大少爷要样貌学问家世,样样不缺。”恒生显然对自家的大少爷做什么事情都信心满满。

    李崇看着俩兄弟,没理会这茬,而是正色说道,“顺生恒生,以后还要拜托你俩一件事情。”

    “大少爷,你这是说什么话呢!这要吓死我们哥俩了,要是没有老爷夫人和大少爷您,我俩估计早就完犊子了。我俩的命都是大少爷的,有什么事情您就直说。”

    “这件事情下了船就烂在肚子里,不许跟任何人说起。”李崇要说的,就是迁家事宜,从林父那里探来的消息,迁家之事已经刻不容缓了,李崇准备给俩兄弟透露一些底。

    见李崇神色郑重,俩兄弟手掌往前一竖,发誓说道:“我顺生(恒生)发誓,一定会坚守少爷说的秘密,下了船一定不会跟任何人说起,否则的话,我顺生(恒生)就娶不到一个老婆,生不出一个孩子!”

    农村里不识字者一片,但是对于鬼神誓言敬畏程度很重,不敢轻易发誓,发誓之后亦会竭力遵守。

    “没要你俩发誓,我相信你们俩,不然不会跟你俩说。”

    当下,李崇把底给两人交代了一下,俩兄弟听闻要搬家,也是怔怔了半晌。不过这是大少爷的决定,俩人只管跟着执行就是了。

第40章:十二路谭腿

    边说着,李崇从皮包里翻出林婉如说的那个送给自己的礼物,这些天一直都在给家里找个安稳之所,现在终于有了方向,也算是有空静下来看一看林婉如送给自己的那个礼物是个什么东西。

    李崇跟俩兄弟交了一些底后,打开铁盒子,里面是一本书籍,连个扉页都没有,一直塞在铁盒子里压着,但是接触到空气就蓬开来显得很厚,目测都有一寸,大几十页。不过说是书籍也不准确,因为摸在手上不是纸的触感,而是棉麻的质感,撕扯不坏,非常的结实。不过时间长了,还遗留着汗渍的斑点,散发有一些霉味儿。

    “嗯?这个是本腿法书籍。”李崇翻开两页,每一页上都有半篇幅的文字,下面是出腿的图。

    直到翻到最后一页盖上的时候,李崇才发现自己把书看反了。

    最后一页上,隐约的透出几个大字,这应该是首页吧。李崇靠近跟前分辨了一会儿,在脑海里勾勒补上一些笔画才看清楚。

    “十二路谭腿!”李崇讶然出声。对于这腿法,李崇可谓是久仰大名。作为招允师傅的徒弟,也算是武林人士了。在这国术圈一直就有“南拳北腿”的说法,由于自己师从招允,而师傅又是佛山叶师傅的徒弟,算是拳法中人,所以这“南拳”的名头应该按到哪家拳法头上暂不做评论。

    但是这“北腿”就毫无争议了,就是指这“十二路谭腿。”传说此腿法起源于龙潭寺,故前面也经常加上“少林”二字。

    李崇这一看就入了迷,从朝阳到日暮,坐在甲板上,要不是顺生恒生两兄弟午时打了一条活鱼炖成汤送了过来,李崇还知道接过碗来喝,俩兄弟都要让人把船停靠到岸边,找个医生过来看看了。

    直到夜幕降临,看不到字了,李崇才起身长叹一声,“十二路谭腿!攻守并济,果然名不虚传啊!”

    “大少爷,你可算说了一句话了!整个大白天你就坐在船头,除了翻书就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哈哈,这是一本好书啊!”对于李崇而言,林婉如的这份礼物简直就是无价之宝,拳术圈里一直就有“练拳不练腿,如同冒失鬼”的说法。当然咏春拳自有其章法,但是技多不压身,尤其是这套专门练腿的腿法。

    “大少爷,您的拳脚功夫现在是不是很厉害?”跟着大少爷走南闯北,一路上顺生恒生俩人见到李崇出手过几次,每次都不费力气的就能制服别人,简直比护庄队最喜欢舞刀弄棒的二爷李有存还要厉害许多。

    李崇摇了摇头,“所谓厉不厉害,只是他人的感觉。在这个以枪为主导的时代,一个人就算武功天下无敌,面对几杆长枪,也全无用处,只是多几分自保的本事罢了。”

    就这样,整个回家的路上,李崇一直翻阅此书,不时还在船头验证书中所悟,有两次还闹出了掉进河里的笑话。

    “大少爷,那是家里的马车!”船头上,眼尖的恒生指着停靠在码头前的马车兴高采烈的说道。早先回来之前,李崇就往家里发了电报,于是早早的有马车到兴化的码头处来接。

    上了岸,一看是老同叔带着一个护院儿驾着马车。

    “老同叔,你怎么顶着大太阳出来了。”

    马车前老同叔笑着说道,“我这年纪大了,老在门里守着也不得劲儿,乘着这把老骨头还有劲儿就多动动。大少爷你就上车做好,可别小看我们老人,驾马车老稳了。”

    “驾!驾!”在苍老的吆喝声中,马车稳稳前行。广袤的天地间,只有马车的木质车辙声带着吆喝声。

    “大少爷,我们到水庄了,就快到家了。”

    李崇的眼睛从“十二路谭腿”这本书上移开,掀开帘子一看,看到路边一闪而逝的水庄界碑。

    “马车回来了,大少爷回来了!”马车到家门还有数十米的距离,坐在马车里李崇就听到家门口的声音。

    不过从马车上下来,才感觉都家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儿。

    看了一圈人,爷爷的精神状态已经好太多了,人都在唯独缺了自己的老爹,于是李崇问道,“娘,我爹人呢?”

    “哎,征粮队来了,你爹和邻庄的几个老爷受邀在扎垛镇上赴宴去了。”说着母亲陈月英脸上带着不悦。

    “咚!”爷爷李钱塘杵着的拐杖重重的往地上一摁,发出沉闷的一声。

    “入春以来,这已经是这征粮队第三次来了,以往一年只来两次,看来这‘孙刮油’是成心要不让我们这些乡绅好过了!真以为我们是圈养的肥猪么?想宰一刀就宰一刀!”爷爷李钱塘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怒意。

    这“孙刮油”说的其实就是征粮队的队长孙成涛,这货据传是当今盐城市长的小舅子,所以弄到了这征粮队队长这一肥差。盐城作为江苏境内面积最大的城市,虽然经济上比不过南边的几个城市,但是农业上一直不错,常年无旱无涝的,这负责到下面征粮,基本上每个庄子的地主乡绅,为了顺利打发这些人走,都会塞点钱打点一番的。

    一开始李崇以为是上面要备战,所以征集粮草,毕竟在上海开辟的这一战场将事关国运,大军的调动总要粮草先行。但是在从家人的交谈中,李崇越来越发觉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因为打着抗日名号筹粮的已经有过两次了,按理就是开辟上海这个主战场需要筹集的战略物资经过两次筹集已经差不多了。但这接二连三的,更像是这位市长大人想要借此中饱私囊。亦或者说这位市长大人身为江苏十三大市的市长之一,肯定能听到上面要打仗的消息,估计是担忧自己的小命准备跑路吧,这并不奇怪,上海的很多官老爷都挂印辞官离开是非之地了。但这跑路前,总得利用些职权最后在捞上一笔。

    但是爷爷和父亲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况啊,俗话说不到万不得已,民是不与官斗的,所以还在忍气吞声。

    此刻,扎垛镇上,余枫酒楼,这座镇子上最早出现的酒楼里,镇子下属的几个庄子的地主乡绅都聚在这里。

    “黄老爷你不是在城里面有人么,今年春上、芒种这征粮队已经来了两次了,全是什么“抗日征粮”,一次比一次狠,这一反常态的,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

    这黄老爷名叫黄贵发,水庄的大地主,足足五百亩上好水田,在一众乡绅中也算是实力最强,在城里也有人,所以众人都围着他来探听点消息。

    此时此刻,李庄。“铛!铛!铛!”海春轩塔前钟声回荡,这是护庄队集合的信号。

第41章:一次比一次狠的刮油

    不一会儿,李庄的护庄队各自或拿着黑猎枪,或是大套筒,还有拎着长矛的,集合在塔前的空地上。

    李崇站在塔下,顺生恒生两兄弟腰间各插着一把盒子炮站在后面,这让护庄队里的人眼睛都在放光,要知道整个队里除了二爷,还没有谁腰插盒子炮的。

    护庄队分成三排列队,一排八个人,领头的是二爷李有存,是李钱塘从父兄弟的遗腹子,年纪比李崇要大上一轮。在李氏族谱中辈分跟自己父亲一样,在这院子里也被称作二爷。同是“二爷”,但李德义和李有存,真的是不可同日而语,提起李有存,村里人包括佃户都会竖起大拇指,因为他没有架子,能端着碗坐在草垛子上和护庄队的人谈天说地。

    这庄子里里外外的安危可全是二爷李有存带着护庄队的人在照应着,所以庄子里的人看到李有存是真心实意的叫一声“二爷”的。

    但是换到李德义身上,他要不是村里德高望重的李钱塘老爷子的亲生儿子,是不会违心的加一个“爷”字的。

    “小崇,你召集大家伙来是做什么?”李有存插着汗问道,刚才自己还领着众人乘着午间太阳毒辣不用农活的时间在操练着,听着钟声就赶了过来。

    “就一件事,教征粮队的孙成海做人!他在欺负我们庄子没人嘛,接二连三的来刮油。”在各个村子的宣扬下,孙成海“孙刮油”的名声已臭。

    说起他,义愤填膺的不在少数。因为征粮队征粮是按照村庄算的,是要分摊到每个人头上的,这接二连三的征粮,那自己家中的粮食就少了嘛。

    扎垛镇上,余枫酒楼里。

    正当众位老爷围着商量的时候,李德润坐在圆桌的一边,一只手摸着袖内的腕表,心中想着那天晚上,孙成海的手下穿着军服单手背着递上一份红彤彤的请柬,李德润就知道这又是一场“割肉宴”。

    但是自己是一家之主,自己姓李!就算是鸿门宴,也得来。而且此刻李德润心中也沉静下来,一开始的忧色只是忽然收到请柬有些措手不及,但是想想李家如今的底牌,自己花钱资助二表弟李有存搞起来的护庄队,真要翻脸,那也是可以扳一扳手腕的!

    “哈哈哈,孙某在这里感谢诸位老爷的赏脸。”正在众位地主老爷互相凑头商议的时候,孙成海领着两个背着长枪的卫兵踢踏的走上楼梯,来到众人面前,拱手行礼,脸上挂着璀璨的笑容。

    “都落座吧。”孙成海手一挥,自己来到上首的位置大刀金马的坐着,“来到扎垛这里,看到熟悉的诸位,我孙某人真是倍感亲切啊!就连早膳,我都多吃了一个包子。”

    黄贵发站起来拱手,“孙队长辛苦,还要带着弟兄们走遍整个市里。”

    孙成海双手举起酒杯,朝着圆桌前的众位老爷一敬,“哎,要是这市里庄子都能像黄老爷这样体贴本队长,那我这工作就不难做了嘛,也没有那么多口舌之劳不是么?希望诸位老爷能够支持我孙某人的工作啊!”

    看着孙成海的嘴脸,底下的不少老爷心里腻歪,都知根知底了,谁还不知道你所谓的“没有口舌之劳”就是拿洋钱去填呗,还这一副惺惺作态的样子,让人对桌上的美酒美食毫无一点儿食欲。

    “郑队长有想法,请直说。”坐在中间的李德润直接问道。大儿子已经给全家找到了退路,李德润说话都少了一些顾虑。

    孙成海一见说话的是李庄的李德润,硬的不能在硬的地头蛇。要说土地数量,这李庄不是最多的,甚至在座的各位,有一大半的人超出了李家的规模。但是这李庄,绝对算得上最难啃的那几个。这要是去了李庄的地盘上,自己都不能像这样威风。

    原因在于李家老爷子太会做人,这李庄上下,人口中的七成都在为李家种田。娘希匹的,这些佃农不知道被李家灌了什么**汤,对李家人的话是从头听到尾。护庄队手中也能拿出趁手的物事儿,至少没有牵着一条狗就这么赤手空拳的。

    “喔?哈哈哈,我喜欢李老爷的直接。我其实啊,就是个大头兵,也喜欢直来直去,开门见山的说,这一次到扎垛我要征集五十旦大米!”对于李德润的发问,孙成海爽快的报出了数字。反正捞完这笔自己就走了,有啥可顾虑的?

    一旦大米就是一百斤,五十旦大米就是五千斤大米,要知道这是米,而不是粮。这个数字一说出来,底下的老爷们全窃窃私语的讨论着。脸上全是不愉,接二连三的来刮油也就算了,这挂的是一次比一次还狠。

    孙成海端着酒杯自饮自酌着,给了底下人讨论的时间,心中得意的想着你们这些乡下土财主,一个比一个有余粮,拴洋钱的绳子都能放烂了,直娘贼的,每次自己压一压就能捞着油水,不捞你们捞谁?再说,不捞你们那不是便宜了日本人么,还不如让我孙某人帮你们花上一花。反正捞完这一笔,自己就和姐夫一家走人,让你们这些乡下土丘八去做日本人的刀下鬼吧,临走前怎么也得好好捞一笔。

    “孙队长,这次也太多了点吧。”下面就有别村的老爷有了声音。

    孙成海酒杯往下一放,“刚才还说的嘛,你们要体贴我孙某人的工作。而且这是省政府往下派的任务,前方在打仗,我们这些后方的出不来了人,难道还不应该出些钱粮支持一下前线?”

    李德润笃着手指,“孙队长,若我记得不错,上一次让我们捐钱捐粮,我们已经照办了嘛。”

    孙成海一皱眉,旋儿松开眉头换上笑容,“上一次嘛,这数量上让上面不太满意,也怪我太好相与了嘛,诸位老爷在我耳边一说,我就松口了,诸位老爷也体谅体谅我这个征粮队的队长,工作不好做啊!稍有差错就要被上面批。”

    哼,鬼都不信你!众位地主乡绅心中想道。什么“数量上让上面不太满意”,也不知道上一次被这“孙刮油”贪墨了多少。

    见众人都没有话,孙成海面朝向李德润,像是转移话题待会儿商量,又像是刁难李德润,转着酒杯开口说起,“哎呀,李家。其实我一直有个很好奇的问题,究竟是先有李庄后有李家,还是先有李家后有李庄呢?”

第42章:欺人太甚

    李德润反过来调侃了一句,“哈哈哈,怎么?孙队长有兴趣了解各家村志?准备转行当政府的人口调查员了?”

    “哎哟,我们是来商议各家筹集粮食的事情的。”黄贵发见李德润和孙成海两人有杠上的趋势,在一旁打起了圆场。

    原本孙成海听到李德润的反讽脸面上很是深沉,经黄贵发这一打岔,才舒缓了脸色哈哈一笑,双手往前一交叉放到桌子上,“黄老爷说的对,孙某人的主职是征粮。其实各位老爷神情不要那么肃穆嘛,跟以往一样,在座的各家老爷要交多少粮食,就凭我这一张嘴,都是商议出来的嘛。”

    什么狗屁商议?还不是掏钱嘛,这种交易在众位老爷心中肚明。只是心有不甘,凭什么接二连三的往外掏钱?

    就在余枫酒楼里,众人相互扯皮的时候,李崇领着护庄队乘船赶来,一艘船四人撑杆,那船速飞快。

    “当然了,不想与我孙某人商议商议的,那交粮也不多,一个庄子十担大米!”余枫酒楼里,孙成海竖起了一根手指,狮子大开口。

    “孙成海,你可真敢开口!”说话的是姚庄的金老爷,也是要粮有粮,要枪有枪的主,在桌上一直都客客气气无非不过图一个和气生财,但是“孙刮油”这离谱的数字是要挑事撕破脸的节奏。

    老话说漫天叫价,就地还钱,但是这一张口也太离谱了些,何况这要的还是大米。

    有着李德润和金老爷的反对声在前,底下各个存粮不是那么足的小地主乡绅也纷纷站起来,发出反对的声音。

    “哼!”孙成海单手握拳,往桌子上重重一拍,眉毛都竖起来,“抗日救国,人人有份!”

    其他人被孙成海忽然的气势所慑,三代人都饱读诗书的李德润却是摇头嘲讽的笑道,“要真是抗日救国,我姓李的愿意拿出钱粮直接资助前线抗日的将士,何必在孙队长手上走一遭?”

    孙成海嘴角往上一勾,离开自己的座位,“看来李老爷是不准备捐钱捐粮抗日救国了?”

    “孙队长这一顶帽子盖下来我可承受不起。”尽管左手被孙成海只手箍住,但李德润并不怕和孙成海对视,气势上一点不弱,“孙队长这是要动手?我李某虽只带着一个下人过来,对上孙队长这二十多号背着长枪的兵肯定遭殃,但孙队长只要敢动手,就不怕走不出扎跺这个地界么?”

    孙成海脸上带着明显的怒气看着李德润,但是忽然一抹亮光映射眼角一闪而逝,看清楚时发现李德润手上戴着一块亮晶晶的玩意儿。

    嚯,好家伙,这不就是姐夫手上戴着的腕表么?姐夫成天戴在手上忽闪忽闪的,自己想要碰一下都被拒绝了,说这块表花了多少大洋才买到的。姐夫在人前办事情的时候要是有人赞叹一声就会笑逐颜开,看得孙成海心中直痒痒。不过也不对,这李德润手上戴着的这块看起来比姐夫的那块还有晶莹细致。

    那岂不是比姐夫的那块还要值钱,这哪是腕表嘛,在孙成海眼里就成了一块块闪跃的银元。

    孙成海的眼中闪现出贪婪的神色,“李老爷,你手上的这块腕表给我孙某人,那么之前所有的不愉快通通消失,另外十担粮的任务减去三成,如何?”

    李德润收回手,把腕表重新纳入袖子之中,“哈哈哈,和孙队长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本以为已经很了解孙队长了,没想到还是知之甚少啊,孙队长的恬不知耻让李某佩服不已,我李某还从未见过孙队长这种厚颜无耻之人呐!你欺人太甚!”

    “哼哼,哈哈哈!”孙成海仰头一阵冷笑,拳头高举握起,眼瞅着就要招呼到李德润的脸上,“老匹夫,我让你嘛!”

    就在这时,“嘭!”余枫酒楼二楼通往挑在外面阳台的小阁门被一脚蹿开,里面桌子上落座的各位老爷被忽如其来的动静吓了整整一大跳。

    孙成海只感觉一股劲风袭来,然后眼前一暗,一只斗大的拳头在眼球里瞬间放大,一股巨力让自己身体止不住的往后倒退,跌坐在地上。

    “嘭!”孙成海只感觉鼻子嘴里一阵闲腥味儿,伸手下意识的一抹伸到眼前一看,直娘贼的,流血了。

    “他妈的,是谁偷袭本队长?”孙成海在随行两个征粮队的士兵的搀扶下捂着鼻子重新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跟喝醉酒似的。

    “嘭!”李崇上去又是一脚,直接蹿到孙成海的肚子上,直接让他四仰八叉,边踢边骂,“就你一个征粮队的队长,也敢欺负我老爹,这么嚣张啊!谁给你的自信?”

    “咔咔!”是旁边两个征粮士兵举枪的声音,大喝道,“放开我们队长!”

    不过枪还没对准李崇,话还没说完,“嘭嘭!”又是两声破窗的声音,李有存当先冲入,两个征粮士兵只感觉后脑勺被一个冰凉的东西顶着,直让人头皮发麻。

    常年拿着枪的两个士兵自然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两人缓缓的把枪放下,举起双手。

    “人呢?来人啦!都给我死哪去了?”孙成海朝着楼梯下大吼道。

    “孙队长,您就别忙活了。你是要找那些随行来的征粮兄弟嘛?”李崇给顺生使了一个颜色。

    顺生会意的拎着孙成海的后衣领,不理会他的挣扎,直接往窗台上一摁。余枫酒楼的后面的河流里,密密麻麻的八条船只上,所有的征粮士兵被捆的结结实实,一半身体被浸没到水里。

    孙成海顿时有些色厉内荏,披着“市长姐夫”这层招牌,孙成海没想到居然真有人敢对自己动手,挺起脖子强自挣扎道,“你是谁?知道我是谁嘛?十三大市之一的盐城市长的姐夫!还不赶紧放了我。”

    “你威胁我呀,但我很光棍,最不怕的就是威胁!”李崇拿起桌子上的一根筷子,用刀片削成长长尖尖的模样,看着很是渗人。

    娘希匹的,筷子长的尖锐玩意儿,还不得把头穿个通透?孙成海直感觉头皮发麻。好汉不吃眼前亏,等脱身之后,找妹夫市长调来警察保安队,再来报仇。

    民国官场军政分离,驻军长官和市长互不干涉,虽然妹夫市长没办法调动驻军,但是警察署以及治安维稳的保安队却是妹夫管辖下的喽啰,那么多人那么多条枪,怎么也能压垮这些所谓的这些护庄队!

    当然这只是心里安慰,捞完这一圈感觉跑路才是正经,万一日本兵来了就来不及了。

第43章:认怂

    “刚才我在阳台这门后面听了好一会儿,听说你对我爹手上的腕表很感兴趣,要不要我给你也买一个?”李崇一掌拍在孙成海的后背上,手中削成尖尖的筷子在手上滴溜溜的转着。

    这一巴掌,只听着闷哼声响,孙成海只感觉后背火辣辣的,脸上龇牙咧嘴。心里暗想着这李家小子做事请当真霸道,上来就打,自己刮油前好歹还说两句,不过看着离眼珠子不过几厘米的筷子尖,孙成海果断认怂,“李少爷,说笑了,我只是没见过李老爷手上戴着的是什么,好奇罢了,好奇罢了。”

    “孙队长,做好本分的事情不就得了,好奇心是会害死猫的。还有这次征粮,孙队长应该不是奉上面的旨意行事吧。”

    李崇没有大声,仅以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在交谈,但是字字在孙成海的心中无疑如响锤一般。然后李崇手指一舞,手中的筷子尖直冲面门而来,吓得孙成海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疼痛感觉,胳膊和后背的束缚感也消失了。

    睁眼一看,只感觉视角中间的余光里有一根木棒摇摇晃晃,插在头发里。

    呼,原来是虚惊一场!这李家小子当真邪门的很,做事情完全没有顾忌,而且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自己是在狐假虎威,简直对自己“市长姐夫”的身份熟视无睹。

    见孙成海不发一言但却惊慌的脸色,李崇大概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爹,你呀对付这种人就不要给脸。你越给脸,他就越往上爬?不如直截了当,我们不用看他的脸色,缴粮不是缴给的他,他也不过是替政府跑腿代收的。再说,这是我们的地盘,规矩也应该是我们讲。”李崇给了父亲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理了理袖子,对着在座的各位老爷一抱拳,“李家小子在这里见过诸位老爷。”

    “德润兄,这位就是你那位在外读书的大公子?”刚才在座的各位老爷被李崇一出场的一套组合拳看懵了,没反应过来,这会才细细打量了李崇一下。

    “一表人才啊!”众位老爷双手抱拳客套道,语气中有几分真意,因为对比一下,自家那些小子除了会花洋钱哄女人,就没有做过于家有益的事情。虽然也像这外面的年轻人一样穿一身的西装,但是头发却没梳得油光,目光收敛起侵虐性后显得平和,没有那些自视喝过西洋墨水的年轻人那种谁也瞧不起的傲气。

    关键是这李家小子不作声响的就把“孙刮油”的二十来号人马给绑了浸河,这份能耐可是要让人竖起大拇指。

    椅子上父亲李德润小声的对李崇说道,“崇儿,你这做事情也太毛躁了,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李崇附耳到父亲旁边,交代了自己在外面所探听到的消息。李德润一听政府要把上海开辟为前线战场,加上大儿子对“孙刮油”此次前来征粮动机的猜测,也逐渐明白过来。难怪这次“孙刮油”吃相这么难看,也不管底下怨声载道,原来打的就是能捞多少就捞多少的注意。

    尽管这些只是大儿子的推测,但是李德润觉得很有道理,同时也在庆幸大儿子在外读书,要比自己见识远,日本人要打过来,那今后哪还有安稳的日子可言?

    明白了这些,李德润也就不怕什么得不得罪“孙刮油”了,换言之就算“孙刮油”不走,自己也要走了。既然如此,那自己不缴钱粮又能如何?再说“孙刮油”的人都被自己的护庄队给捆起来了,这样想着,李德润感觉自己底气更足了一些。

    一旁的孙成海懵了半晌缓了过来,觉得这个地方自己是不能够多待了,当着众人的面被暴打了一顿,脸面被落个精光,没脸待着了。油水刮多了,终于在阴沟里栽了跟头。

    孙成海倒也光棍,反正这些人也真不敢拿自己怎么样,自己怎么也是市长妹夫的身份。看李家父子这样,既然这儿的钱粮征收不上来了,那就去三联镇,反正盐城市大得去了,也不差这一个镇子的钱粮。

    ......

    “欸?今天这都是些什么事?那‘孙刮油’还没开始征粮,人怎么就不明不白的离开了?”

    “谁知道,莫名其妙的。”

    一群老爷围在一起窃窃私语,自己被一封请柬请到余枫酒楼,然后“孙刮油”狮子大开口,再然后这李家小子一来。这气势膨胀的“孙刮油”就像被针刺破的气囊,最后就灰溜溜的跑路了。

    这云里雾里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哈哈哈!崇儿,你今天可是替为爹除了一口恶气啊,这‘孙刮油’每次前来征粮为父都要拿洋钱打点一番,但是就这么狠狠的把他得罪了,当真没有事情么?”

    船头,父亲李德润想想今日发生的一切,心中激荡之余还是有些后怕。好歹“孙刮油”这征粮队队长一职也算是民国政府的编制,“民不与官斗”早已经深入人心,况且孙成海还顶着市长妹夫的身份,自家大儿子就这么暴打了孙成海一顿,虽然让自己异常的解气,但毕竟是得罪人了。

    “爹,我们不用怕他的,再说了过些日子你们就动身往重庆去,山高水长的,谁还能奈何我们。大丈夫在世快意恩仇,何必一直忍气吞声呢?”

    “孩子啊你这性子,这样会多得罪人的。”李德润拍拍自己这个大儿子的后背,“你在电报里说的那个林家是怎么回事?”

    “此事说起来就很长了,算是我结下的善缘吧,反正他们愿意捎带上我们家,这林家呢家大业大的,于他们而言只是小事一桩,但是爹娘带着二弟三妹远道而去我也能放心一点。”

    “那你呢?”

    李崇一吸气,“爹,我决定了,报考黄埔军校。”

    李德润张开欲要说什么,终于还是吞了回去,半晌之后才默默说道,“你打小就有主意,当初你一个人要去香港我也没拦住了,在外面待了两年,你的变化我是看到了,很感慨。不管你做什么事情,做什么决定,我还是那句话: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命只有一条,家就这一个!”

第44章:回家吃饭

    “你们爷俩可算是回来了!哦弥陀佛,总算是佛祖保佑!”人到门口,母亲陈月英和爷爷奶奶全家都站在大门前,看到爷儿俩带着众人齐齐整整的回来,心总算放回到肚子里。

    李崇带着护庄队全副武装的出去,让大院子里的人都提心吊胆的,全家都在念叨佛祖保佑,这一旦发生火拼,那人的命就像猎枪打麻雀似的,说没就没了。

    “娘,佛祖可没帮我们什么忙,全是二叔这些护庄队身手厉害!”李崇听着自己母亲嘴里念叨着“佛祖保佑”不禁笑着说道,别什么时候都把功劳归功到佛祖身上好不好?危机当头还得看自己的腰杆子硬不硬。

    陈月英略带着嗔怪,“你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出去了一趟,不敬鬼神。”

    “没办法,我就相信所有的东西是要靠双手去实现的。”李崇一摊手,不过自己也不会去跟母亲争辩着讲什么科学,这是老一辈人已经根深蒂固的思想,半生时间形成的价值观,自己没有必要用所谓科学去颠覆母亲的世界观,那样反而会让自己的母亲陷入认知世界的迷茫。

    大儿子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陈月英索性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转而问响全家关心的事情,“老爷,那个‘孙刮油’怎么说?这一次又要出多少钱粮?”

    “哈哈,这你得感谢我们的大儿子,崇儿回来的恰恰好啊!孙成海那家伙可是被你儿子一顿好打,现在已经灰溜溜的滚蛋了嘛,所以我们一份钱粮都不用出。进去吧,让下人忙顿好的,我们一家人边吃边聊,今天余枫酒楼这顿宴请是满汉全席,可惜啊,气氛不好没有胃口。”

    边走着一家人坐在圆桌前,父亲李德润把情况说了一个大概。说到自己被孙成海抓着衣襟差点挨打,母亲陈月英心跳到嗓子眼儿,旋儿听到这个时候自己的大儿子及时赶到,直呼“佛祖保佑”。

    说话间,下面的女工端来碗筷,放上酒杯,倒上滚烫热水温开的陈皮酒。菜陆陆续续的端上来,母亲和爷爷奶奶他们因为担心父子俩,到现在也没有吃晚饭,菜做好了备着,现在需要热一热。

    这陈皮酒是本地的特产,以白糯米为原料,辅之以陈皮、党参等多味中药材酿造而成,既能有饮酒的滋味,还有开胃活血的功效。不过因为原料和制作工艺,价格就算不高,但也不是普通的农户能享用的,只有像李家这样的地主豪绅才会在平常的日子拿这种酒下菜。

    李崇很舒服的泯一口酒,酒味纯正,还是熟悉的味道。听着娘还在感谢着“佛祖保佑”,笑着说道,“娘,我能及时赶到原因不在佛祖,而是父子之间的心有灵犀。”

    “哥哥,什么叫心有灵犀呀?”三妹李元秀仰头问道。

    “就比如说,现在大哥我就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肯定在想上次大哥出门前,说是要给我带牛奶糖的,怎么还没拿出来呢?”李崇边说着边从背后的条柜上拿下跟给林婉如一样的礼盒,打开放到三妹李元秀和二弟李志新的中间,满满当当一大盒很多。

    两个孩子从来没有尝过牛奶和糖形成一个乳白色凝固体的滋味儿,众人都尝了尝鲜,牙齿不太得劲的爷爷李钱塘也拿起一个放到嘴里,二弟和三妹两人的眼睛开心的眯成了一条缝儿。

    “我跟大哥之间也有心有灵犀。”二弟志新忽然开口说道。

    “哦?你说说看,哪个地方可以看出来。”自己这二弟,还差一点就十岁了,正是狗也嫌的年纪,哪里来的心有灵犀?

    “以前每次我和大哥拿鸡蛋出去烤着吃,吃完都感觉没有吃一样。”志新的声音很大。呃,忽然有些尴尬啊,不光彩的过去在桌子上被掀开了。

    李崇赶紧麻溜的生硬转换了话题,“待会儿吃饭,而且晚上糖不能多吃,不然会牙齿会长小虫子的,留着白天吃。”李崇知道蛀牙不是这么解释的,但是说细菌,二弟三妹都没接受过生物科学的教育,那也听不懂啊。

    厨房里的菜一样一样的端上,先是四样:红烧鲫鱼、蒜末豆腐、油焖菜椒、以及喝酒的炸花生。

    “大孙子,这趟去上海,一来一回不是说只用五六天的么,怎么多花了三天的时间,路上有什么不顺利的事么?”爷爷李钱塘边问起边夹了一大块蒜末豆腐,呷了一口陈皮酒,脸上的皱纹舒展了许多。

    “在首府南京转了一个圈子,打探了今后的一些出路。上海的达官显贵现在就跟蚂蚁搬家似的,一溜水的往南京跑。”下人又添上新热的三个菜上来,七个菜排满一桌,香气袭人,酒气热气烟气交织在一起,饭桌上的气氛热闹起来。

    这家中除了李崇,就都没有出过远门,父亲李德润最远也不过只是去了台城。整个东台城水系发达,还是旱路马车当道,水路小船主宰的地方,汽车是罕见的物事,一家人听着李崇说外面有不用马牵着就能到处跑的铁疙瘩惊讶的合不拢嘴。

    看着二弟志新眼中闪现出向往的神色,李崇挑起一大块鱼肚放入嘴中然后咂摸着嘴说道,“以后去了大城市,大哥带你去坐汽车、坐火车甚至能在天上飞的飞机。”

    “我也要,我也要!”三妹放下筷子嚷嚷说道,虽然还不明白大哥说的是什么,但是听起来感觉很有趣的样子。

    看着儿女和睦,母亲陈月英这个时候是最欢喜的,不过忽然想起了什么,情绪低落着叹了一口气。

    “娘,怎么了?”李崇以为母亲是因为即将要离开故土而情绪低落。

    母亲陈月英叹了一口气,“还不是村后头的小唐媳妇儿,你们没回来的白天发生的事情了。”

    “小唐媳妇,她怎么了?”

    “今天被人发现在门梁上吊了,弄下来的时候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她是个苦主啊。”母亲陈月英叹了一口气。

    李崇听着母亲讲,嚼着几颗花生米,喝了两口陈皮酒,对小唐媳妇所见所闻的记忆在脑海里也联成了一片。

    这小唐不是李庄人,早些年是个走庄的淘货郎,某一年冬初的时候,终于在李庄村后头落脚扎下了根。外地人不好扎根,但这小唐这么多年来李庄淘货,一来是熟面孔,二来小唐在村子里请最会忙村宴的毛胡子,掏钱摆开流水席,一个个的敬酒,这李庄人才算是接纳了小唐。

第45章:全家开会 1

    村后头顶边的地方,最靠近茫茫的芦苇荡,底下面全是积年缠绕的芦苇根,根本没法子种庄稼,所以那块地也没有人要。这得到接纳的小唐呢就从河底扒上来土,一层层的覆盖,终于弄了个五十平方米的地儿,用淘货来的洋钱买来沙子石子铺上,终于在上面盖了三间茅屋,中间的主屋墙壁还是垒的青砖。

    再过了两年,村里好事的婆娘一见小唐房子是自己的,上头有没有婆婆,有力气能做活,人还勤快,大冷天都敢下水捕鱼摸河蚌到镇子上去换钱。虽然唯一的缺点就是不是本庄人,不知根知底,但这不妨有到了结婚年纪的女人看上。

    母亲口中的“小唐媳妇”就是塔后面吴瘫子家的,吴瘫子原名吴三林,不过在平房上晒黄豆的时候脚底打滑摔了下去,命没事但是骨盆给摔坏了,只能瘫在竹椅上。这一摔吴家主要的劳动力就没了,眼看着两个儿子的娶媳妇的钱才攒了一半,这大女儿年纪也到了,就筹划着把大女儿许给了小唐,换来小唐六十千的小钱。

    这些钱连带着往日的积蓄,不仅让大儿子娶了本庄媳妇,第二个儿子的媳妇花了三十千也娶进了水庄的婆娘,两个媳妇都是大手大脚,跟着吴瘸子的婆娘一起,三个妇人乘船拿把、打柴种田样样都做得,两个儿子除去办喜事的费用,最后还有富余,这是多么划算的计算。

    这吴家女儿嫁过去第二年就生了大胖小子,一家三口过的平平和和,一切都是夫唱妇随的样子。但是呢有句话这样说。“天有不测风云”,这小唐儿子顽皮跑到芦苇荡里,直到了中午小唐到镇上卖鱼回来吃饭的光景也没回来,两人慌了神,周围邻居牵着狗全钻到芦苇荡里去找。

    直到下午两点钟的光景,才在一踩下去全是水的芦苇丛里看到浮在水上的小身影,脚被芦苇根卡着,是头闷在水里呛死的,翻过来的时候小脸被水泡得起了老人般的皱纹。

    小唐发了疯似的在芦苇荡里举着火把要放火,但芦苇荡湿气重,大夏天的全是青杆,烧不着。就算冬天干枯能烧掉又能如何呢?春风一来,这些积年老根里又会抽出新芽,不到一个月又能长到成人高。

    打那以后,这小唐媳妇精神状态就不太好了,小唐也变得脾气暴躁,动辄对有些神经质的婆娘拳打脚踢。

    而现在,这小唐媳妇终于以一圈拖渔网的麻绳解脱了自己,将自己的形骸扫进了大地灰尘里。

    饭桌上,这样的话题有些沉重,母亲陈月英只是忽然感慨了一下,说了庄里发生的这件事情而已,一边感叹不是本庄的人还是不能轻易相信,谁能想到给人印象一直厚直的小唐打起老婆来就跟撵狗一样。

    吃完晚饭,旁边的女工端碗送上茶水,花生米留着退了下去。

    “顺生恒生。”李崇站起来朝着门外喊了声,两兄弟听着动静从院子里小跑了过来,“守着门,没事儿不要打扰。”

    俩兄弟听着,把门拉上,守在门外。

    “崇儿,你爷爷精神转好的时候我已经说了一些情况,你先说说这一次去上海事情办的怎么样?”

    李崇从衣服里面的掏出四张一百美元的大钞和两根小黄鱼。

    小黄鱼是从千叶商会顺来的,而在汇丰银行兑换来的四百五十美元,李崇截下五十美元。

    倒不是自己要挪做他用,只是四百美元加上两根小黄鱼,比起六百银元的价格只高不低,一次性全拿出来没合适的理由解释其来源。

    “爷爷,父亲,这种绿色绘着外国头像的纸币叫做美元,是美国人用的纸币,像这样的一张百元面值的,可以换两根不止的小黄鱼,在大城市全能流通,等到了重庆,还能用这个兑换来六百大洋。”

    李崇用显目的“小黄鱼”来让家人尽量接受这样一张轻飘飘的纸币所代表的价值。

    “小黄鱼”的参考作用是显著的,父亲和爷爷拿过美元纸钞放在手上拇指和食指之间不断的摩挲,眼神不断的在“小黄鱼”和自己手中的纸币间飘忽着,在脑海之中努力的形成一杆秤,将美钞和小黄鱼放在一起去衡量。

    半晌,爷爷李钱塘把美钞放回到桌子上,“大孙子,你在外面见识多,也说的对,李家人血脉不能断。鸡蛋也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你们带着家伙事儿去什么重庆吧。我就不去了,我是李庄的头人,老了大半截身子都入了土,活够了也受不了那奔波的颠簸,也舍不下这外面的百亩良田,你们走吧,等安稳了之后再回来。”

    李崇眼睛看向父亲,父亲脸上露出无奈,看来在这个问题上父亲没少和爷爷谈,但是呢爷爷这种老一辈人的倔强李崇是理会过的,真要是认定的事情,那是真的拉不回来。

    这种老辈人对故土的坚守没法用生命的威胁去撬动,也没法用任何美好去诱导。

    暂时搁议这个问题,爷爷李钱塘说的也有些道理,以爷爷奶奶如今这种老弱的身体,走几步要带喘,这种几千公里的奔波就连体力充沛的年轻人都要累垮。

    “现在定下了我们要搬家的方向,那就是重庆,重庆地方不大,紧紧包着的四川临近的地方也可以,但问题是我们人生地不熟,虽然结下善缘的南京林家愿意捎带我们,但我不习惯把选择权交到别人的手里,所以还需要去重庆周边找一块落脚的地儿。但是我做不到分身,还需要家里派个人去,爷爷父亲你们看这让谁去好?”

    “让小同去吧,他接了老同在这个院子里管事有二十多年了,爷儿俩已经是我们李家人。”爷爷定下了人选,遍看这个大院子,能放心交代这件事的,小同叔无疑是最合适的。

    李崇捻去花生皮,然后放入嘴里,“那好,让顺生跟着,两人一路有个照应,而且顺生跟着我出去了一趟,对外面有些见识了。至于恒生还要跟着我去把剩下来的洋钱儿换成‘小黄鱼’和美钞,这次可以多带一点,渠道已经打通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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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弹道介绍:
1937年底,日军占领南京前夕,黄埔军校西迁四川。一个普通的地主家少年背起行囊,毅然离开平静的港大,投笔从戎、加入黄埔军校,在那个跌宕起伏的烽火岁月,为家乡和民族的解放贡献着自己的青春。大弹道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弹道,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弹道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