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侃爷夸人
侃爷一张坏坏的笑脸上,连着眉眼皆是带着弯弯的笑意,一颗闪亮的钻石坠于其左耳之处,不顾满嘴的墨汁,扬起那洁白的书生之服,将嘴边的墨汁擦抹均匀:
“江湖英雄千千万,老子龌龊儿混蛋。
唯我侃爷是好汉,敢骂天下王八蛋。”
熟悉的开场白,配上玩世不恭的表情,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一挥被墨汁染成污色的衣袖,侃爷翘起二郎腿,看向天边道:
“今日,我要夸一个人,然后骂一群人!”
夸人?
侃爷这张嘴还能夸人?
侃爷注意到远处似乎要去将这般新鲜事传递出去的一位少侠,高声嚷嚷道:
“远处的大侠,着急走什么?爷爷还没开始讲呢。”
那人脚下一顿,不解地看着台上拦住他的人。
“对对对,就说你呢。
大侠是不是囊中羞涩啊?”
腰间配着一柄长剑的男子心头疑惑,自己一个江湖人,怎么会有钱呢,这般问题当真是提的没有常识。
江湖人士怎会有钱?
碎银几两难倒多少英雄汉?
侃爷看着此人点了点头,朗声笑道:“怪不得没钱买我身前的座位呢,也不知道穷成个什么模样啊。”
听着这般调侃,男子当即便横起了手中的长剑。
人穷志不穷,怎奈他人辱?
侃爷微微一笑道:“阁下莫要发怒,看你囊中羞涩,给你送钱,你敢不敢要?”
男子也是有气节之人,冷哼一声,不予理睬,掉头就走。
“咻!”
一道黑色的虚影从侃爷袖中射出,直逼离去之人的后背,这一手探龙抛物当真是让场中盘腿而坐之人震惊。
在座皆是江湖高手,如何看不穿这一手抛掷的精妙之处?
想来也是,若非此人有这等身手,如何能立足于此地呢?
离去的男子转身抽剑,随风而起,如花而落。横剑如松,剑尖稳稳地接住侃爷抛来之物。
一气呵成的动作,周围自有识货之人,认出这般不俗的落花剑法。
侃爷朗声笑道:“将此物送至八震门戒避大师处,这一两白银便归你了!”
“好阔气的出手!”
一两白银,对于这些江湖人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周围人眼红地看着收剑而立的男子,一封书信绑在白银的下方。若不是此人实力不俗,说不定周围会有人出手而抢。
男子冲着侃爷一抱拳,径直离去。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此人先前之所以离去,便是因为无钱买酒,自然不愿意听侃爷讲那江湖事。
现在,一趟跑腿活,就能挣白银一两。
何乐而不为?
握紧了手中的信,男子丝毫没有偷看的想法,这便是江湖人的尊严。
侃爷咧嘴一笑,有意思的江湖,让人恨,却又是可爱无比。
惊堂木再次响起,侃爷双手抱住膝盖,悠闲地晃在长椅上,闭着眼睛自顾自地开始讲述:
“鹰派真侠陇涛义,脱臼的手是被何人治好?
将死之刻又是如何突破?”
侃爷到底是侃爷,两句发问,瞬间便调动起了众人的思绪,刚刚的小插曲带来的影响消失一空。
“人骨全身二百零六块,若是脱臼,寻常的郎中摸骨就得一炷香,泰安御医也得半炷香才能开始治疗。
当日陇涛义脱臼的右手却是被人四息就接好。”
一阵凉气出现在场中,这里更有两日前围观之人,轻声对着身旁之人道:
“不是四息,只用了一息。”
“什么一息,双手一放,一碰,瞬间就妙手回那春夏秋冬了!”
侃爷不顾众人的轻声议论,继续道:
“定魂七针,传说能在人之将死之时,定住散魂,续命半炷香。
尔等可别小看这半炷香的时间,借着回光返照之力,刺激浑身的潜力。
当日的陇涛义爆发出的攻势,几乎可以灭杀圆满级的大宗师!
而这一切,皆源自一人……”
侃爷很懂得众人想听这么,此般微微一停顿,场中所有人都屏息凝视,深怕听不清此人的名字。
“戒吹、戒避!
这般法号我略有研究,若是我猜测不错,这四人便是来自西域塔尔寺的布道者。”
此声落下,场中如同晴天霹雳,群人寂静。
西域?
塔尔寺?
虽说众人聚集于此是为了武林大会而来,而武林大会便是为了灭除惨绝人寰的毛巾会而设。
但是提到西域,便是中原之人仇恨再大,他们也会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因为西域人,给中原带来的,可是一种烙印着历史的,痛到骨子里的痛!
十年可见春去秋来,
百年可证生老病死。
千年可叹王朝更替,
万年则愤异族入侵!
中原人对于西域人的愤怒,是根植到了骨子里的。
若不是大楚修千座长城,若不是西楚死守边境,若不是何运鸿悍守雁门关,怕是中原早就被西域人的铁蹄给踏破!
侃爷不愧是侃爷,一眼就看穿了西域派来的碟探。
只是,为何这戒避大师会入住八震门呢?
侃爷仰起头,饮墨如酒,面色微红道:
“西域之众曾踏足中原三次,虽说都是尘封在历史中的往事。
但是,我必须要说。
一次铁蹄踏我中原,毁我中原山川数十座,烧我中原城池千百;
二次踏遍中原,我汉人命陷绝境,几欲灭族,被其以肉食烹之;
三次中原被破,掳我妻儿,奴我中原好汉,毁我江湖,若不是大楚出现,天下何安?
事已至此,
既有西域碟探至此,我等当如何?”
侃爷早就安排好了托在台下,场中各个角落中传来回音:
“非我族人,其心必异,犯我泰安者,虽远必诛!”
气氛至此,甚至不用渲染,盘坐的众人纷纷起身,合声高呼道:
“非我族人,其心必异,犯我泰安者,虽远必诛!”
侃爷趁着众人停声之时,朗声道:
“诸位可能好奇,为何这戒避大师会住在八震门之处?
这一切还是因为那八震门的严药师,二人皆是医术高超者,这几日明面上在替众人疗伤,实则是在出卖我中原的情报。”
第一百八十三章 梁泽惜【先两更哈】
听着侃爷头头是道的分析,众人瞬间了然,点点滴滴皆是对上了,估计八震门也被蒙骗在鼓里。
群潮声中,亦有江湖好汉大声喊道:
“侃爷,此般之事,为何不通知六大门派?”
众人一愣,冷静下来的众人皆是在心头生出这般疑惑。
侃爷早有准备,挥手扔出一锭白银道:
“问得好!当赏!”
侃爷起身环手于胸前,于高台之上,眺目远方,轻声道:
“八震门门主莫泊怀,两月前才返回八震门,门内诸多事宜还未平定,又要主持这般武林大会,铁定焦头烂额,忙不过来。
徽州破枪门门主梁泽惜,前日被皇恩榜戚胡琉打伤,此刻肯定还在抓紧时间疗伤,亦是顾不得。
幽州幽刀门门主夏昱珩,来此武林大会,只是为了和葬剑宗宗主任易辰,了解两个门派数十年的恩怨。二人皆是顾不得。
益州的体宗宗主武乾苍,压根就是个武痴,此刻说不定还在闭关研究他的体术呢,这般灭除西域异族之事,他不会感兴趣的。
至于长乐金丹派,一群炼药的臭娘们岂能在乎这般社稷大事?”
侃爷长叹一声,面上带着一丝忧愁道:
“泰安已经不是三年前的泰安了,十五路诸侯自武安侯萧君赫死去后,各个闭门不出,两耳不闻窗外事。
谁都怀着异心,又怎么会出全力来对付这毛巾会?
庙堂终究只顾庙堂的利益,谁人会管我等江湖?
我侃爷怼天怼地,就是看不惯这般江湖的作态,即便我说出这般话,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但我不怕,今日我便将这西域四位大师约战至此,还请各位豪杰见证!”
玩世不恭的侃爷,冲着众人深深弯下了腰。
这般作态当真是让围观众人心头暗叹。
众人原以为这侃爷是为了集合众人在此,给他当帮手。此刻一听,侃爷竟是要以一敌四?
一股热血劲头,在再次从众人心底升起。
远近的江湖人,皆是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混迹江湖一生,谁不渴望落一个好的名声。
参军的话,他们受不了那般军纪的束缚,但凭自己的实力,却又无法存活于沙场。
现在,扬名的机会出现在了眼前,众人又如何会让这机会独自被侃爷一人占据?
“侃爷,此战我铁牛与你共战于此!”
“还有我,无情剑下不留情,我愿酣助侃爷!”
……
此起彼伏的助威声不绝于耳,侃爷再次冲着众人弯下腰去,只是他的嘴角多出了一丝冷笑:
“李避,当真以为换名戒避,我就认不得你了么?”
侃爷究竟是何种身份?
八震门。
规整的灰色石砖铺出一道长路,近千名少年袒露上身,穿一条黑裤,赤着双脚,对着面前的人形木桩一板一眼地出拳。
有天赋的武者万中出一,滴滴汗水浇湿这些少年的脚下,此生不为功成名就,但愿生老病死有人依。
这些来自平民家庭的孩子,因为家境贫寒,不得已投靠大的宗派,自幼吃苦反而更珍惜现在的生活。
即便是拳肿腿麻,也丝毫无人偷懒。
王侯将相之子,学武是为了生活;
而这些孩子,则是为了生存。
整齐的喊杀声,不绝于耳。
坐于后院之内的李避之众,听清这般清脆的呼喊声,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童年。
莫泊怀看着李避似有追忆,却也不忍打断,静静地泡着手边的茉莉花茶。
院内并无其他杂物,四周皆为白墙,空荡的院落中只有一块横竖只有五步的毛毯。
毛毯似是来自西域,条条斑驳的纹路带着异域的色彩,平时用于八震门内弟子切磋的位置,此刻正躺着一名中年男子。
如龟一般的三角眼,其中带着猎人一般的犀利的目光,斜飞的英挺枪眉,削薄轻抿的唇。
此人横躺于院中,却又一股卧枪之势,只是此势不全,似有缺漏之因。
“莫门主,客人拜访,不给赐座也就罢了,为何连口茶水都不给?”
莫泊怀捋起一丝白发,也不将茶水倒入杯中,顺手便将茶壶直接拍出。
青蓝色官窑烧制的茶壶,旋转着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没有丝毫茶水露出,稳稳地落在了横卧之人的手中。
“呸!”
仰头顺着茶壶嘴喝下烫茶的男子,猛然坐起身将喝进口中的茶水,全部吐在地上,捂着嘴破口大骂道:
“莫老儿,你当真是欺人太甚,若不是我有求于你家的严药师。
今日我非得拆……”
看着莫泊怀变了脸色,此人终是没有说出后面的话语。
莫泊怀捏着手中的空碗,轻声道:“若不是你对八震门有照顾之恩,你觉得老夫会让你躺在这里?年轻人,知足吧……”
莫泊怀的年纪远大于梁泽惜,辈分算起来也是梁泽惜小师爷的级别,叫年轻人也就不为过了。
李之之一手托着下巴,坐在圆桌之前,疑惑道:
“梁门主,我哥真的是我们庙里医术最高的和尚,你怎么就不信呢?”
横卧之人,正是侃爷口中所说,被戚胡琉击伤的破枪门门主梁泽惜。
梁泽惜看着四个光头,却是不再言语,任谁也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会是医术甚高的郎中。
李避也不强求,既然对方不放心自己,也就没必要热脸贴个冷屁股。
从回忆中醒来的李避,在梁泽惜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力量,只是一时间,他又想不起这般力量源自哪里。
转动着手中的纸条,这是日轮花借着楚二之手,传给他的消息。
这一次的武林大会,可是有不少诸侯都来了这姑臧城,一方面是窥伺武林盟主的地位,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探究有可能复国的选夏。
似乎最近以来,随着李避的活动,遗朝皇子们都开始活动了。
只是不知此次大好的机会,又会出现几位故人呢?
李避缓缓展开手中最后一个纸条,一般来说,字越少的纸条,消息便越重要:
“赵侃,至姑臧!”
第一百八十四章 意外的内力缠斗【三更求订阅呀】
赵侃,泰安六皇子。
据说此人三岁识千字,五岁背万诗,七岁熟读四书五经,八岁精通诗词歌赋……
十八岁时却连饭都吃不饱,独自一人闯荡江湖。
待至二十岁重归祥符之时,泰安震动。
说是那日,早朝之上,赵侃以舌战群儒,将一群贪官污吏骂得狗血淋头,字字珠玑,针针见血。
一年前的泰安废黜百官便是由此而来。
对于一个新建立的皇朝来说,这般大换血可是会伤到泰安的气运的,只是不知是天子赵邦的故意为之,还是司徒智川地默许。
赵侃的谏言,竟是被祥符悉数接受。
一时间,六皇子的呼声,可是要强过大皇子与废黜的二皇子。
李避无意识地划着石桌,心头盘算着:
“前日赵邦颁布圣旨,太子之位给予韩嘉杰,后又有韩嘉杰以身殉国,立其长子韩风宸为太子。
韩风宸这小鬼,到底给赵邦下了什么眼药,让赵邦能立韩姓为太子?
莫不是这小家伙,已经威胁到了赵侃,这才让他出宫来姑臧城的?”
李避闭上眼,此刻的姑臧城可谓是鱼龙混杂,四处都是想杀他的人,若是他的身份暴露,可是一场苦战啊。
“严药师到!”
这声传告,可是让躺在地上的梁泽惜来了精神,他等了一天的人终于来了。
一位身穿灰白长袍,满头白发的老者,走路生风,快速地跨过那内院之门。
径直朝着莫泊怀的石桌走来,似乎压根没有看到场中的梁泽惜。
梁泽惜也是正在犹豫着,应该如何告诉这老者自己的隐晦之伤,却没想到那老者直接踩着他的身子走了过去!
李之之这才发现,这位严药师竟是一个对眼。
“老莫,最近可真的是忙死我了,你说咱能不能不管这些打打杀杀的江湖人了?
受重伤的索性抬回来,直接给他们个痛快,这般救治下去,我可受不了了。”
走到桌前的严药师,又折身而回,提起梁泽惜身旁的茶壶,喃喃自语道:
“老莫,你去打长虫了?怎么放在地上?”
先是被严药师踩在脚下,此刻又被称为长虫,梁泽惜的名号说出去也是名震一方的强者,如何能忍这般屈辱?
只见得他,拍地而起,汹汹的枪势,顺身而出,瞬间覆盖场中。
徽州破枪门门主的尊严,岂是能容忍他人随意践踏的?
严药师倒不是故意想让破枪门门主难堪,年轻受伤患上眼疾的他,不闭上一只眼睛当真是看不清脚下之物。
此刻感受到那长虫砰然而起,严药师也是来了火气,他八震门内院之中,还敢有凶物撒野?
“坐下!”
行家一出手,断然知其分三六九等。
刚刚起身的梁泽惜,心头升起一丝震惊,外界可从没说这严药师是一位武道高手啊?
单凭这一手泰山气压,严药师怕是实力就不逊色六大门派门主!
好家伙,这八震门的底蕴倒是雄厚。
梁泽惜不知,严药师的心头也是震惊不已,他感受到身前的长虫气机似有漏洞,借力打力之下,却没有将这长虫制服。
反而是被这长虫爆发出的气势牵连起来。
两股截然不同的内力,犹如连理枝,二人的内力缠绕难解难分,瞬间变成了一项比拼内力深厚的战斗。
“一条长虫,会有这般内力?”
别看严药师出手不凡,那不过是对症下药的一招罢了,实际上,他并不擅长战斗……
莫泊怀有心阻拦,可是面对二人纠缠在一起的气息,他也怕贸然出手,会影响二人的安危。
一个是八震门的首席药师,
另一个是威风凛凛的破枪门门主。
二人谁出事,对他莫泊怀的江湖地位,都会影响颇深。
二人一立一蹲,对掌之处生出熊熊气浪,吹动起一丝灰尘,兀自扩散开来。
钰苓皱起了美眸,向李之之轻声解释道这二人的变故,谁也不曾想,刚一见面,二人便会陷入这般危机之中。
戒吹轻叹一声:“如此下去,怕是二人以后的内力都会受到影响。你还不出手么?”
李避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道:
“急什么,两个都是目空一切之人,随意出手还会沾染上扯不清的因果。
再让他俩挣扎一会吧……”
李之之心头微动,似乎近日来的遭遇让李避有了一丝变化,只是不知这变故是好还是坏……
严药师的面庞上,率先浮现出了一丝涨红色,像是做了什么剧烈的运动,汗珠随即布满额头。
再看那梁泽惜,虽是大宗师的强者,奈何体内带伤,这般气机对抗中又被严药师循洞而破,面色已然浮现出一丝苍白。
莫泊怀进退维谷之时,不得已看向身边的李避。
莫泊怀如何不知道这是李避在给梁泽惜一个下马威,面对李避的身份他又不能直接劝说,只好小心翼翼道:
“破枪门乃徽州第一大宗派,且和安国侯安江晔私交甚好,传闻当年安国侯在六朝混战中,便是被梁泽惜所救。
若是殿下复国渴望良才,这梁泽惜倒是一条不错的跳板,说不定可以替您联络到安国侯。”
李避冷笑一声,这莫泊怀不愧是一宗之主,自己还未说,就看出了自己来姑臧城的目的。
“倒是让莫宗主费心了,这二人实力皆是不俗,又岂能是我这般十石之力的菜鸟能解决的呢?”
莫泊怀也不傻,轻言道:
“殿下放心,解救他们带来的麻烦,我会一并承担,不会让您的身份暴露。”
“叫我戒避,我从寻夏而来,只为遍学天下医术,莫要再称呼我为殿下。”
“好的,戒避大师。”
一根银针旋转而出,划过梁泽惜右手的鱼际穴,借力反弹同样刺中严药师的鱼际穴后,落于地面,消失不见。
内力有循环,循环即有节点,先前倒不是李避不出手,而是这二人的内力连接成环,自行旋转,没有可以出手的空隙。
在得到莫泊怀的肯定后,李避的银针这才完美地制止了二人继续的争斗……
第一百八十五章 八震门有医名不苦【晨练结束,一更问好!】
莫泊怀适时而出,抱拳道:
“梁门主,严药师自幼前些年患上眼疾之后,便看不清身下之物。
这般误会倒是怪老夫没有及时制止,还望您多多包涵。”
梁泽惜本想发火,他还以为刚刚是莫泊怀出手,心头对八震门的敬畏又加深了一点。
加上自己还有求于人,这般事态,只得作罢。
梁泽惜不愧是能坐稳六大名门正派破枪门的宗主,收放自如间,面上带起一丝谄媚道:
“倒是破枪门门主梁泽惜错过严药师了,您无大碍吧?”
严药师这才发现,自己脚下以为的长虫,分明是个活人,对眼中出现一丝尴尬,毫不失礼,借势下台道:
“我还当是哪个江湖老怪物出世了,原来了破枪门门主,久仰大名啊。”
二人此刻相互恭维的场景,哪还有什么剑拔弩张的模样?
只是严药师下意识地看向了莫泊怀身边的僧人,针刺鱼际穴,这可不是莫泊怀能掌握的巧劲。
就凭银针破衣触穴,严药师就可以肯定,此子倒是难得的医道宗师!
待着他看清此子清秀眉目,眼如弯月透着一丝睿智的明眸,坏笑的嘴角。
严药师心头的震惊,无从复加。
是……他么?
一番无痛无痒的客套后,二人落座于石桌之前,莫泊怀出声道出了梁泽惜此行的目的。
严药师古怪地看了梁泽惜一眼,幽幽道:
“无怪乎,我说你的内力,为何会在那个位置有一丝漏洞呢……”
梁泽惜看着李避身侧的两个尼姑,面红耳赤道:“严药师,这里还有外人,不若我们进屋详谈?
严药师微微摇头,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道:
“老夫这眼疾,进了屋内,一旦光线昏暗,便会失去视力……”
梁泽惜心头一惊,面色不悦地看向李避道:
“不知四位高僧能否回避?我这般……”
不待梁泽惜说罢,他的话语便被李避打断:
“我自寻夏城而来,目的便是为了和天下医者,以医会友。
阁下既不愿意让我治疗,我还是想看看严先生会如何救治您的枪伤呢。”
梁泽惜混然一惊,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说过自己受到的是枪伤,可是现在却被这家伙一语道破。
巧合嘛?
不可能!
严药师听到李避地解释,心中更加肯定了此子的身份,只是面上,还是装出疑惑,看向莫泊怀。
莫泊怀微微颔首,张口解释道:
“这位乃寻夏城为寻天下名医而来的戒避大师,四人武艺不俗,两日前曾联手击退红石派副门主叶洛尧。
四息接好了他人脱臼手骨……”
“不可能!”
梁泽惜对于之前对戒避大师的介绍,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听到四息接骨,瞬间眼中就充满了难以置信。
此人若是真的达到了这般医术,还有什么必要来寻医呢?
他去哪里不都是一方大师级别的人物了么?
梁泽惜和严药师皆是扭头看向了李避,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严药师晃着脑袋,恍惚间,想从自己的对眼中,看清面前人的模样,怎奈眼中的两幅画面怎么也对不到一起。
八成是他了……
严药师压下心头的激动,轻声询问:
“戒避大师,当真能四息接骨?”
“也不一定。”
严药师听着这不确定的回答,但是语气中却包含着一股强烈的自信,当下也不犹豫。
伸出右手按在石桌上,前后用力一顿,严药师的右臂瞬间耷落而下。
“请大师助我!”
李避也没想到这老先生居然为了试探自己,不惜脱臼自己的右臂,又是一个医痴么?
身遭之众,皆是震惊,这严药师当真是一个狠人,此刻众人眼底中敬服又夹杂着一丝凝重。
起身而立,站在老者身前,李避左手握住老者右小臂,右手托住其右大臂。
一丝内力沿着双手手心,快速震动,小小的振幅除了严药师,他人根本没有察觉。
“咔!”
清脆的一声轻响,众人回过神来之时,李避已经坐在了原位。
一息起身,两息接臂,三息归座。
严药师活动着自己的右臂,对眼中的眸子开始剧烈的晃动,震惊之色不言而喻。
脱臼之手,寻常的医者只能让其归位,这也就增加了脱臼的部位以后再次脱臼的可能性。
而这戒避大师,居然将自己脱臼的右臂,归原位!
别小看这一字的差别,没有三四十年的从医经验,怎么可能达到这种水准?
梁泽惜看着场中荒诞的一幕,不是自己来求医的么,怎么现在医者自残让他人救?
可笑的是,那救治之人,像是走了个过场一般,起身就又坐下了?
梁泽惜可不相信接脱臼之手可以这么快,恭敬道:
“严药师,需不需要我替您接上胳膊?”
破枪门中的门主,习武多年,自然懂得这般硬伤的处置之法。
只是梁泽惜没想到,自己刚说完,严药师居然双手撑在石桌上,向那和尚低下了头!
这是只有武者在切磋之后,败者对胜者心服口服才有的场景啊。
“严药师,你为何……”
“把嘴闭上,此人的医术,足以当我的老师!”
梁泽惜难以置信地看向李避,这小子真的会医术?
要知道,医术可是和武术一般,没有岁月的沉淀如何能成为老师一般的人物呢?
梁泽惜想着自己今天在八震门的遭遇,先是被此人践踏,而后比拼内力,耗空了自己的精力。
现在这些人又在这演什么戏?
一种被羞辱的感觉从心头生出。
严药师可顾不得这轻微的变化,低声道:“刚刚灵犀一指的银针,想必也是大师射出的吧?”
李避学着严药师的模样,双手撑桌,低头道:
“前辈莫要折煞晚辈,快快请起,我此番下山便是为了寻找提高医术的方法,仅此而已。”
严药师不抬头,继续道:
“我等脖子都已经入了土的人,可是不在乎年纪的,术业有专攻,先入道者便为师。
您不必这般谦逊,此般了不得的医术。
严不苦,甘愿拜您为师!”
第一百八十六章 故人之子如故人【二更求订阅啊】
莫泊怀也没想到,自己八震门的首席药师居然会首次见面后,就匆匆拜西楚皇子为师?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气运么?
广收天下之才的貔貅气运?
相比于这二人的震惊,李之之等人看到严不苦这般表现则是面色如常,天下之病只分两类:
李避收钱的,就是能治的;
李避不收钱的,就是绝症。
长景岳下来的医师,走到哪里不是万众敬仰呢?
李避此刻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却又见得弯腰低头的严药师,推出了手中的茶壶。
好家伙,别人拜师用碗敬茶,这老先生找不到茶杯,竟是直接用壶敬茶。
“老朽腰不好,这般可支撑不了太久,若是您不愿意接受徒弟,那徒弟的腰若是这般折断了,传出去可对先生的名声不好。”
被这么大岁数的人,赶鸭子上架,李避还是第一次。
见不得这个足以当自己爷爷的家伙,这般低首的模样,李避当即伸出手。
李避的指尖,刚刚触及到这水壶的时候,老者兀自站起身,朗声道:
“老夫严不苦,习医六十四载,今日拜得戒避大师为医术之师。
本应敬酒,奈何上了岁数,喝不动。
这茶,我便替师傅,带了!”
昂起头,滚烫的茶水被严不苦仰头喝下,看着那冒着热气的嘴,李之之不禁捂住了嘴。
这可是让大宗师梁泽惜都觉得烫的茶,就被老者这般喝下了?
同样的动作,落在李避眼中却换了意思。
西楚敬人分九礼,
左手三指扣前额。
口含暖酒意如凉,
不吐不咽臣拜君。
这般西楚才有的古老礼节,可是印刻在李避的心里,含烫茶而不知温,此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多年以前,说那西楚曾有一位以身试药的老者,曾与左尹黄三千,并称为西楚神医二雄。
说那人三岁葬父,十岁埋母,十五岁入龙翔军,二十二岁守边城。
几欲被攻破的西楚长城,便是此人带着众人悍不畏死地防守,才抵挡住了西域异族的入侵。
守城巨石用尽后,为了截断西域之众的攻城梯,此人以身化石,将自己从投石车上投出,生生砸断了对方的攻城梯。
西楚先皇李祸率兵相救,老者不死,却落下了对眼的眼疾,不得已退出了边军。
大楚沦陷后,西楚龟缩于偏隅之地,大量医学之书被六朝瓜分而尽。
恰逢当时六朝混战,西楚之人善战不善医,懂得药物之用的人寥寥无几,更别提对于众多药材的熟知。
此人得知此生没有上那沙场的可能,却又不甘平凡地苟且。
不惧生死,生生尝得百草,细细以笔记下,将每一种药草的味道、作用、反应,详细地记录下来。
命运使然,此人尝得百草不死,得合境之内力。
也正是因为此人,才有黄三千得以提升自己的医术,为西楚众将士对症下药。
而此人的对眼终究无法治好,还落下了失去口中触觉的病根。
那人便是西楚药师,严苦。
此人又为何称自己为严不苦呢?
但见严不苦,以手捂眼,眼中带泪,泪中含笑,笑中聚情。
今日严不苦,看清一子,闻清一子,听清一子。
和李祸一样的气息,和李趋一样的气息。
哪里来得什么戒避,还不是西楚的皇子,李避!
“严苦一生今日方不苦,
戒避大师可知如何避?”
李避抬头看向老者那带泪的对眼,砰然以头磕于桌面道:
“避非逃避的避,乃替万民避苦避难的避!
苦非辛苦的苦,乃替苍生吞苦咽难的苦!”
严药师放下手中的水壶,再次躬身道:
“严不苦,拜见师傅。”
李避受下这一拜,细声道:
“戒避,见过严不苦。”
梁泽惜皱起了眉头,看着二人眼中带泪,愤愤道:
“认个师傅就认个师傅,何必一副君臣相见的模样。
我这病可是快要痛死我了,你们再不看看,破枪门门主可要惨死八震门了!”
严不苦今日当真是开心,故人之子如故人,怕是这世间最难得的事情。
坐在桌边,严不苦像一个虚心请教的学生,目光炯炯的对眼看着李避道:
“望闻问切,四法可依,是否能单凭一法定人之病?”
“可。”
“何解?”
李避摊平右手,四指对齐梁泽惜道:
“梁门主,气息圆浑而凝,实为大宗师中期之境,寻常的攻击能伤其身,难破其势。
奈何现在圆气破底,漏洞之风,却有圆钝之感,唯有棍与枪能造成这般迹象。
伤中似有凌厉之风,自然为枪所致。
中气有余,底气不足,所以这枪的伤口应当在下体!”
李避一顿,看向梁泽惜继续道:
“梁门主气血方刚,阳气十足,显然枪伤不入男儿要害之处。
而发力之时,气息却有停顿,自然这伤口也就在臀部。
臀肌乃武者发力之始,臀伤伤及一切爆发力之招。
想必梁门主,一直在纳闷为何自己的臀伤无法愈合吧?
这便是你躺着的理由,也是你现在只用一半臀部坐凳的缘故。”
梁泽惜的表情像是白日见鬼,这家伙不用自己丝毫讲述,竟能辨别出自己的伤势!无比震惊道:
“全……全对了……”
严药师咧嘴一笑:
“这股凛冽的枪伤也只有戚家那傻丫头能做得出来,当年戚家一十八人退敌的场景至今让人回味无穷啊。
只是,师傅的断言,可只说了一半。”
李避伸出右手食指,左手捏起空心拳,看向梁泽惜道:
“梁门主的伤口就像这手背,你以为进行房事时不会影响这伤口,奈何无论你在上在下,晃动总会增加这般伤口的宽度的……”
梁泽惜通然脸红不已,这哪里是什么医师,分明是朝廷的名捕。
凭着蛛丝马迹,就能断定所受之伤。
严不苦眼中带笑,意犹未尽道:
“还有嘛?”
李避握紧了拳头继续道:
“若是只和女子,房事也不会影响,通融之感并不严重。
若是换成男子嘛,难免会需臀部发力,自然影响伤口愈合……”
第一百八十七章 黄金换白银【三更求订阅呀
断袖之癖是梁门主不曾告人的秘密,此刻当着众人面被揭穿,难免恼羞成怒。
偏偏戒吹又在这时,扯了扯李之之的衣袖说:
“你看,全说对了,这就生气了。”
李之之点点头,不以为然道:
“那怎么办,还能把我们全杀了不成?”
戒吹坏笑道:
“前院不是有近千名孩子么?他要敢动手,我就用佛语大声喊出去。
一个孩子知道就等于姑臧城知道了;
一千个孩子……”
李之之眼睛一亮道:“吹吹哥,你这馊主意越来越多了啊。”
戒吹一听这声吹吹哥,瞬间便浑身瘫软,一副飘飘然羽化而登仙的模样。
钰苓在一旁无奈地摇摇头,真是一物降一物,此刻的戒吹,哪里还有当日夔州萧府外浴血魔陀的模样?
二人的声音不大,众人的距离也不远,这般话语自然是落在了众人的耳中。
莫泊怀咽了口口水,果然,能跟在西楚皇子身边的,就不会有省油的灯……
若是梁泽惜这般癖好被外面的小孩传出去,指不定江湖上会弄出有关他什么样的传闻。
这些年,一个江湖传闻足以克死一个江湖高手。
曾有一名身手不俗的大侠客,便是因为和自己妻妾多人运动时,被意外传出。
同样的话,落到江湖人口中就变了味道。
大街小巷人人都在说,绘声绘色仿佛亲眼所见。
侠客的妻妾不甘受辱,投井自尽。
便是那大侠能杀得了千百人,奈何传言的速度可比他杀的速度要快。
一代大侠,最终毁于传言。
梁泽惜此刻也没了那般火气,自己堂堂破枪门的门主居然被三个年轻人治的死死的?
人在屋檐下,不低头还能做什么呢?
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头的怒火,怒火似乎沉到了臀部,让梁泽惜不由得疼得咧了咧嘴:
“戒避大师,我这病可有办法根治?”
李避伸出一根手指,李之之当即解释道:
“戒避大师治病,穷人一文,富人一两白银。
先交钱,后治病。”
梁泽惜愣了一下,一两白银?看不起谁呢?
他又不是江湖上无名的散修,堂堂破枪门门主居然只收一两白银?
一枚金灿灿的黄金放于石桌之上,印着阳光,四溢的金光让这石桌熠熠生辉。
李避皱了皱眉头,出声道:
“一两白银,我没碎银找给你……”
梁泽惜大气地一挥手,笑着道:“送给大师,感谢大师为我治病。”
李避轻轻叹了口气:
“您这臀伤我能治,这富贵病,我却治不了。”
梁泽惜一语凝噎,还有只收黄金不收白银的?
偏偏他出门的时候,没有带白银啊。
李之之一脸不屑,仿佛白银比黄金更贵一般道:
“我们僧人治病,不为这般俗物的价值,只为了却因果,概不赊欠。”
“报!”
一声传入内院,莫泊怀听得此子尾音一高三低,当即明白这是当日他嘱咐下人的信号,若是有人找戒避大师,便以此般信号报信。
“戒避大师,门外有人见您,请问您见还是需要我替您推辞?”
今日的李避心情大好,轻声道:“明日就是武林大会了,见见也好。”
很快,一名年轻男子气宇轩昂地踏入八震门内院之中。
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长袍,腰间配着满是雕花的剑鞘,头戴斗笠的男子走向众人。
看着此人的剑鞘,李避心头微微一叹:
“好一个勤快人!”
寻常江湖人行走江湖,是不愿携带这种镂空的花纹剑鞘的,镂空便意味着容易落灰尘,每日擦洗又格外麻烦。
而此人手中的雕花剑鞘不仅花纹密集,甚至镂空之处繁杂而细密。
朴素的穿着,意味此人不会有下人替他保养剑鞘。一尘不染的剑鞘,很好地说明了他的性格。
站定李避的身前,此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双清澈见底的双眼,这眼神,像极了真侠陇涛义。
方形长脸,塌陷之鼻,普通的长相,却因为一双清明的双眼,带着一丝不凡。
男子抱拳相向道:“江湖散人,会稽,拜见各位大侠。
不知何人是戒避大师?”
莫泊怀皱起了眉头,连人都不认识,找戒避又有何事呢?
提起一丝戒备之心,莫泊怀捏紧左拳,微微起身将李避挡在身后道:
“我乃八震门门主,不知阁下找戒避大师,有何事?”
“传信,先自楼侃爷有一信托我传于他。”
“给我即可。”
会稽冲着莫泊怀一抱拳后,摇头道:
“在下答应侃爷将此信交给戒避大师,不可能再托人代传的。”
李避止住了莫泊怀,他对此人也是很感兴趣,起身双手合十道:
“贫僧戒避,阁下将信给我便是。”
会稽也是分不清李避和戒吹。
这两个光头哪一个是戒避大师?
看着李避处于众星拱月的位置,会稽当下从怀中掏出那封信递给了李避。
会稽眼底似有挣扎,一番争斗后,又从怀中取出一两白银道:
“戒避大师,在下此番前来,收受侃爷一两白银。
传信之事当不得这般厚重的馈赠,在下也不愿欺骗您。
那封信会稽不曾翻阅,但是侃爷请戒避大师去,万一遇险,会稽心头难安。
所以将此白银放于此,换一个心安理得。
若无他事,在下便告辞了。”
李避看了眼密封完整的信封,开口叫住了已经转身的会稽。
“大师,还有何事?”
李避微微一笑,看着身旁蠢蠢欲动的梁泽惜道:
“出家人本不愿沾染钱财这般俗物,阁下不若将这白银收回,我送你一场机缘,以了却你为我送信的这般因果可好?”
一两白银,足以支撑会稽生活小半年,说不要这白银他岂能甘心?
连番谦让倒显得虚情假意,会稽大大方方地拿起桌上的白银道:
“还请大师明示。”
李避冲着梁泽惜挑了挑眉,梁泽惜当即抱拳道:
“年轻人,在下破枪门门主,此番急需一两白银,奈何身遭却无白银。
现在我用这手中的一两黄金,换你手中的白银可好?”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两袖清风会稽是也【求订阅
梁泽惜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黄金换白银,天下人岂会有傻子不换?
忍着自己臀部的伤势,梁泽惜对着这个他以为以后再也不会见到的年轻人,摆出了一副笑脸,静等着他的回答。
清风吹起淡淡的湿热,刮过场中的寂静,黄金换白银,未尝不是李避对此人的一个考验。
换得黄金一两,不过证明李避看错了人;换不得,便是为李避的西楚带来一个最得力的干将。
这般认死理的人,最适合管理西楚的财政。
尽管萧君赫给李避的萧金银应该是一个挣钱的好手,但他终究不适合管理每笔财物的进出。
家业越大自然越需要严苛的人来管理。
会稽眼底的清波,没有丝毫动荡,像是压根不知这黄金的贵重一般道: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一两白银,足够维持我的生活。
一两黄金,于我一身只是累赘之物。
无功不受禄,若是梁门主需要白银,打个欠条便是,何必用这黄金来换?”
梁泽惜僵住了脸上的笑容,他娘的,这都是什么玩意?
“老子拿黄金换白银,拒绝就算了,这臭小子居然还想着让自己打欠条?”
心里这般气恼,但梁泽惜面上却容忍的很好。
只是破枪门门主欠江湖散人一两白银,若是传出去,他梁泽惜的脸面要往何处搁?
“年轻人,你觉得你拿着破枪门门主的欠条能活,还是拿着一两黄金能活?”
会稽笑了,笑容清爽带着不屑,云淡风轻的声音传出:
“我乃一介散修,行走江湖只凭自己两袖清风。
欠条即是您欠我,莫说您是破枪门门主,便是当今天子,我也拿得名正言顺;
一两黄金足以扰乱我的生活,我又何必自取其辱?
这么简单的道理,有什么可思考的呢?
行走江湖,坦荡世间,岂能任凭性命威胁绕我侠心?”
“好!”
严不苦对着眼睛拍桌而起,啪啪的掌声像是全部打在了梁泽惜的脸上。
梁泽惜深深看了会稽一眼,撕下自己的白色内衣,咬破手指写下:
“今借快稽白银一两,梁泽惜!”
递给会稽,会稽看罢后,摇头道:
“我姓会,是会不会写字的会,不是特别快的快。”
梁泽惜的身体出现一丝颤抖,没有抬头,用手指的血色圈起“快”换成了“会”。
“写上时间!”
李避的眼底带笑,看着这会稽一丝不苟地检查完梁泽惜的血书欠条后,这才将怀中的白银掏出,李避出声道:
“会稽,你可愿跟随于我?”
会稽身形一顿,他这才想到刚刚李避说要给他一个善缘的,莫不是刚刚只是考验而已?
“会稽乃一介散修,武艺一般,智力一般,戒避大师何必需要我呢?”
李避笑着道:“贫僧有心入世,打算做一些小本的买卖,缺一个管账的先生。”
“大师刚刚不是说,金银乃身外之物么?为何又要做买卖?”
李避眼底带笑看向身旁的李之之,一脸宠溺道:
“僧人自不缺钱,可若是归凡娶妻的话,没有钱终究是不行的。”
会稽看着李避眼中毫不掺假的爱恋,微微一怔,是啊,谁又规定僧人不能动情呢?
“会稽了却自己答应他人之事后,便来寻找大师。”
会稽甩袖而去,今日诸事皆宜,当以二两牛肉面犒劳自己。
李避轻笑点头,目送会稽离去,看着梁泽惜眼底的杀意,他如何捕捉不到呢?
梁泽惜若不是还需要李避为他治疗臀伤,怕是此刻的杀意,还要更为炽烈。
攥着手中的那枚白银,梁泽惜强忍下心底的不爽,笑着看向李避和严不苦道:
“两位神医,现在可以治疗了嘛?”
梁泽惜的伤,本就不是什么大伤,只是需要将一些烂肉切除,而后细致缝合罢了。
梁泽惜之所以不再徽州找郎中的原因,还是担心熟人过多,而八震门严药师可是出了名的嘴严。
他可不想自己这般被一个女子的枪,捅伤这般尴尬位置的事情,弄得人尽皆知。
适逢武林大会,他也就寻到了这里。
严不苦知道李避去过长景岳,尽管他心中已经很高估李避的医术,待李避给梁泽惜的伤口治疗时,还是被他的手法震惊到了。
李避掏出的麻沸散,严不苦了解过,看着昏睡的梁泽惜,不得不赞叹着这药性的厉害。
寻常的麻药,对这些经脉全通的大宗师来说,可起不到什么有效的作用。
严不苦再看着李避熟练的切割、缝伤,心头自愧不如,自己这学了六十多年的医术当真是比不上这年轻人的手法。
李避忙完后,看着严不苦闭着一只眼睛,费力地观看着他的动作,心中安安叹了一口气,西楚,欠这些人的,太多了。
看着李避和严不苦重回内院,莫泊怀起身道:
“这么快,就结束了嘛?”
李避微微点头,看着莫泊怀道:
“不知莫大叔门内有没有抓到过毛巾会的人呢?”
莫泊怀一愣,想到地牢中的几个被他制服的碟探,却是因为嘴严,早就被他杀了。
此时不知李避何意,只能大眼瞪着小眼。
“我只用他们身上的毛巾就可以,最好是彩色、或者黑色的。”
莫泊怀捏着下嘴唇,皱眉道:“叶色的行么?”
“叶色?”
李避一惊,叶安然不是已经死了么,为何在姑臧城还会有叶色毛巾?
莫非他们这些毛巾会的内部势力,也会有人共用一条毛巾?
莫泊怀捏着下巴,回忆道:
“当时在寻夏城的时候,我们哭丧的一具尸体不见了,我独自追寻时,碰到了那个神秘人。
交手了一番,夺下了这条毛巾,还有一个兰花模样的暗器。”
是了,李避已然肯定,当初那神秘人肯定是叶安然!
萧府现在还未传出有毛巾会的人,想必是标宗马之初将府中的一切都毁尸灭迹了,那么,暂时也就无人知道叶安然的死讯。
钰苓看着莫泊怀离去,才询问道:
“少主,那侃爷莫非要谋害你?”
第一百八十九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五更求订阅
李避展开手中的纸条,笑着道:
“他将我一军,我也得给他一个回手掏啊!”
拆了的信封中,只有一张宣纸:
“西楚皇子,寅时还不来的话,我可要将你的身份公之于天下了!”
李之之清秀的面庞上一脸担忧,揉了揉水灵灵的大眼,她轻声道:
“咱们四个人,人人带伤,去了会不会有危险啊?”
戒吹双手搓按着太阳穴,捋不平那皱着的眉头,看向李之之道:“你知道这人是谁?”
李之之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一个说书人,敢讲六大门派的男人,还敢冒天下之大不讳自称为爷的人,你说他是谁。”
戒吹重复着侃爷、侃爷,眼睛一亮道:
“赵侃?
泰安六皇子赵侃?”
紧接着,戒吹的眉头更是聚集成了一朵菊花,心中算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最多打出戒吹神掌第三式,估计就要圆寂了……
当戒吹再看着李之之嘻嘻的笑脸时,瞬间释怀道:“现在能打到第六掌了!”
钰苓深深看了一眼戒吹,闪亮的美眸中带上了一丝决绝的死意,保护公主,一死又何惧?
李避接过莫泊怀送来的叶色毛巾,借口上厕所时,将其送给暗中的墓陵军,吩咐其暗中放在那先自楼。
总得,给自己留一个后手。
楚大本想劝说李避不要前去,看着李避去意已决,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作为八震门门主,和李避同时处于同一个场合,还是不合适的,万一被牵连,他八震门上万弟子岂不是会有危险?
莫泊怀看着四人离开,叹息道: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这武林大会还没开始,就已经要交手了么……”
暖暖的微风吹拂过四人的面庞,看着周围稀奇古怪的江湖人士热闹的模样,李之之兴奋道:
“老哥,这个江湖可真让人舒服啊……”
李避瞥着路过小巷中的死尸,深吸一口气,像是保证一般,看着李之之蹦蹦跳跳的背影道:
“用不了多久,这个江湖就再也不能滥杀无辜了!”
戒吹合十双手,默念一声阿弥陀佛,低语道:
“李之之安好,你我皆是凡人。
倘若李之之出了事,钰苓你可记得第一时间杀了我两,不然这世间两大魔头,可不会轻饶这世间人。”
钰苓咧嘴一笑道:“若是公主死了,这个天下对钰苓的意义也就不大了,倒不若一起杀个痛快。”
李避满足地抿民嘴,有这二人保护的李之之,他倒不用太担心李之之的危险。
转过头,李避冲着戒吹道:
“若是咱两死了,那天下第一,岂会坐视不管?”
戒吹打了个哆嗦,摇头道:“那疯子若是真知道咱两出事了,怕是这个天下都不会安宁了……”
“你说他能不能到天下第一的境界?”
“以前我以为他爹是当年的武林盟主瞿尽,没想到是庄稼汉麦亦,这两人都不弱,也难怪他当年就那么强。估计,现在我两加起来,也打不过他!”
“我爹还是当年的天下第一呢!”
戒吹瞥了一脸臭屁的李避,无情打击道:“那咱两当年联手都打不过那个家伙,你倒是证明了虎父也不一定无犬子。”
李避想到当年二人在长景岳时,被那家伙支配,轻笑道:“厉害有屁用,李之之还不是我的?等瞿麦来了,羡慕死他!”
……
祥符皇宫。
赵邦和司徒智川正在商议姑臧城的武林大会之时,门外传来一阵惊呼声:
“保护陛下!那家伙又来了!”
能让堂堂刺门的高手,出现这般恐惧的表情的,也就只有那个噩梦一般的男人了。
赵邦摇头苦笑道:“你当初立下的规矩,倒是要被这家伙给完成了。照我所说,直接将那虚名给他就行,为何非要拖来拖去?”
司徒智川趁着四下无人,狠狠地碎了一口道:“您怎么不说说,您为什么不让暗中的刺门高手杀他呢?
再不济,您也可以给夺魂门给金银啊,被人家都欺负到头上了,一连悬赏你七个儿子,您居然还无动于衷。
殿下,莫非您就一点也不害怕这小子真得杀你?”
赵邦难得懒散地躺在地面上,叹了口气道:
“当年若不是瞿尽帮我压着那片江湖,朕又如何能统一六朝?
不说其他四朝,便是那睢阳皇朝,朕都吃不下。
那些诸侯也是可笑之极,凭那点军士,居然敢去招惹选夏和西楚?
被西楚一十八人杀穿,打不打脸?
被选夏六人踩脸突围,又被八震门五震败退,丢不丢人?
也就是朕不和他们计较,他们现在才知道安分守己……
这个天下当年有可能归于我们六朝的任一一朝,大家都有统一的实力,但是他们都不愿意去统一啊……”
司徒智川如何能不懂这般道理?大家都知道,在自己的羽翼没有发展成熟的时候,统一并不是一件好事。
就像现在的泰安,表面上风平浪静,背地里早就暗波涌动了。
只要赵邦驾崩,整个天下都会陷入混战,所有人都会拼上一切去消灭其余的实力。
这次战争一旦获胜,那才是叫一统天下。
而他赵邦不过是众人利用他来的一个过渡。
为何赵邦能容忍何运鸿独领西楚三十万大军,御守雁门关?
为何赵邦能容忍十四路诸侯暗中作祟?
为何赵邦能容忍九位皇子各怀鬼胎?
还不是为了相互制衡么!
照当年司徒智川的计划,应当利用西楚和选夏来消耗诸侯的实力,待着赵邦的禁卫军的实力远远强大于这些人时,再一口吞下。
可那栗帝当真是聪明至极,直接屠灭自己西楚皇宫四百人,以此来助泰安的运势。
赵邦不得不顺势而为,一口吞了这天下,弄得整个泰安现在处处危机。
西楚栗帝自然知道若是他吞下了这天下,要面临的肯定是和赵邦一模一样的情况,这天下的十五路诸侯,跟谁谁不能一统天下?
正因如此,孙王孙黎枫犯下这般滔天大罪,赵邦不还是不敢直接将其处死么?
第一百九十章 先自楼前三人对立【起床来一更
泰安的一统不过是假一统,所有人都在等着最后的收官之战,等赵邦一死,皇子争位时,才是现在剩余的十四路诸侯的机会!
诺大一个江湖,谁不想称皇称帝?
赵邦咧嘴一笑:“栗帝既然送到我嘴边一盘大菜,我如何能不吃呢?
我还要将这菜给他回锅炒一炒,炖成一锅大餐。
连带着这些诸侯群雄,一并给他炖了。
前武林盟主瞿尽当年听了栗帝的,才会来帮我;
今日我便再养一个武林盟主出来,让所有人看一看,什么才是完美的收官!”
“砰!”
一身咖色长袍的年轻人,剑眉之内蕴涵着带着锋利之剑一般的目光,一手挑着自己耳边的长发,踩过倒了一地的金甲人,走进这璀璨的大殿中,轻声道:
“司徒智川说,想进皇恩榜,要百次征战而不死。
今天刚好是我瞿麦,怒闯皇宫第一千次,不知皇恩榜第一的位置,是不是该给我了?”
赵邦看着瞿麦道:
“你我的约定?”
“算数!”
“你想要什么称号?”
“你大爷!”
“好!左尹何在?”
在瞿麦进入大殿之时,司徒智川已然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恭敬道:
“臣在。”
“昭告天下,皇恩榜第一,你大爷,瞿麦!”
司徒智川愣了一下,重复道:“逆大业?”
瞿麦负手转身,潇洒地留下一个背影道:
“都说这是龙潭虎穴,不过如此。
司徒大人若不想被我骚扰一千次,可要记好了。
你我他的你,特别大的大,你爸爸的爸爸就是爷爷的爷!”
一人空手,便将泰安皇宫千进千出,司徒智川提着金笔,摇头苦笑地记下:
“瞿麦,闯泰安皇宫千次而不死,授皇恩榜榜首之位,号你大爷!”
……
先自楼外,群声鼎沸。
比起往日侃爷的说书,今日的众人显然成了这里的主角,为博得一个江湖虚名,不少人都在摩拳擦掌。
长剑震鸣声,举刀破空声,稀奇古怪的武器之声,不绝于耳。
整个先自楼哪里还像是一个说书的客栈?
分明是一个演兵场啊。
一众人群中,自然少不了许多江湖成名的高手。
但见那一头银发,颈间挂棍,棍折两分,垂于肩侧,一脸桀骜不驯的年轻人,便是江湖中响当当的三节棍魔,吴颜!
此人本是破枪门弟子,在一场山林奇遇中,获得一般棍法秘术,实力大增之后,却被其师傅逐出师门。
似是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江湖恩怨,吴颜在追杀落单的破枪门弟子,破枪门也在追杀吴颜。
逃过了破枪门近八十次的江湖围剿,吴颜也是近来最有可能踏足皇恩榜的强者。
与此人相对的则是一名手持金碗的老乞儿,这人的来历,可是更不得了。
左丘的邵顾淮,曾是左丘当朝天子的太师,上知天文地理,下晓鬼怪神通。
左丘灭朝日,此人抛却浑身富贵之衣,独持一金碗破敌八百后,不知其踪。
比起他人在乎的虚名,这二人可没有掺和这般战斗的心态,本欲离去,却是被一耍猴人拦了下来。
“吴棍魔,邵金碗,不知二位,有没有兴趣看一场猴戏呢?”
人群四散,看着这三人似有战斗之意,皆是在场中拉开了一个小圈。
江湖自有规矩在,
莫管他人恩怨情。
吴颜吹了吹额头飘落的发丝,双眼中带着一丝懒散,缓缓取下挂在脖颈间的三节棍。
吴颜手持棍尾,另一端滑落之时,砰然入地,此般棍身显然不如看起来那般轻巧。
满脸写着不屑,吴颜看了眼台上饮墨的侃爷,抖着手边的三节棍道:
“一个要钱的,一个要饭的……
我只是个要命的,可看不起你们那猴戏。
莫不是破枪门的梁老爷子,花钱雇了你?”
耍猴人笑着道:“对了一半,却缺了另一半……”
邵顾淮面上虽有暮年之老,双眼却是清澈无比,端起手中金碗,饮下那不知是酒还是水的液体,笑着道:
“乔乐漾的猴子,倒是比乔乐漾有礼数的多,孺猴可教也。”
耍猴人乔乐漾身旁那小猴憨态可掬,抱着两只小拳,半蹲半坐,看着邵顾淮静而不动。
倏尔之间,又一只小猴从远处跑来,转动着轻灵的步伐,穿过层层人群,落于乔乐漾的面前。
一番抓耳挠腮地描述,似是在给耍猴人乔乐漾传递什么信息。
从怀中捏出一粒小豆,弹给这报信的小猴,乔乐漾挠了挠后脑勺,笑着道:
“今日的猴戏,在下可不用表演了,只要二位不出手,我就保证不会干预你等,如何?”
接到小豆的报信猴,一脸洋洋得意地在那抱拳的小猴身旁耀武扬威,一脸臭屁的显摆模样。
围观之众三分看这对立三人,七分看着二猴的闹剧。
人如江湖,总是喜欢看傻子逗傻子。
黑影一闪,抱拳的小猴依旧抱拳,只是口中不知开始咀嚼起了什么。
刚还是一脸得意的报信猴,再没了趾高气昂,看着举起的手中空无一物,不禁叽叽喳喳地咆哮起来。
乔乐漾早有预料一般,停顿一番,这才继续道:
“二位皆是得到了各自需求的东西,此番武林大会一定还有所图。
切莫为了这点小事,像这爱显摆的小猴一般,落得双手空空的下场。
弄不好,还有可能玩没了自己的性命,岂不是可惜?”
金碗老乞笑而不语,依旧砸吧着嘴,品着碗中水。
吴颜似是受不了这般侮辱,他好歹也曾是破枪门的弟子,就算现在沦为江湖散人,也不能允许自己被乔乐漾比作猴子啊。
“乔猴子,倒是和我那该死的师傅挺像,什么时候都喜欢祸从口出呢。”
吴颜眼中的懒散顿然消失,棍身一挺,毫无征兆地率先出手。
三节棍挑地而起,借助惯性,在空中直指乔乐漾的下身。
三节棍,叠浪三重劲,一重翻一山。
呼啸的破空声突现场中,惊得周围喧嚣瞬间安静,连那台上的侃爷也放下了手中的研墨。
第一百九十一章 谁是设局人?【二更求个订阅呀
吴颜的这一击可谓是精妙无比,攻击范围内,竟是包括了报信猴、抱拳猴、和乔乐漾。
一串三,吴颜竟是打着一击灭敌所有的主意。
邵顾淮爽朗长啊一声,似是被金碗中的液体感动,摇头舔着嘴唇道:
“到底还是年轻气盛啊,这第八十一次,过不去了……
宾客即位,唱戏咯!”
眼看着吴颜的三节棍,就要击中那还在愤慨丢了自己豆子的报信猴,乔乐漾居然依旧没有出手。
砰然之间,抱拳猴左腿地扫,扫倒悲愤的报信猴,右腿直接将惶然准备起身的报信猴踩在脚下。
抱拳猴伸出右拳,稳稳地接住了三节棍的棍头。
“呲!”
咧嘴一呲,抱拳猴双眼如电,回头看向乔乐漾,声音中带着一丝询问。
乔乐漾摇摇头,说着众人不解的话语:
“干正事,莫要喧宾夺主。”
吴颜也没想到这抱拳猴会接住自己的三节棍,震惊之时,却看到回过头的抱拳猴突兀地从口中喷出一物。
待着左胸流出鲜血时,吴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开始就落入了乔乐漾的圈套。
射入自己体内的分明是圆珠般的暗器,哪里是什么小豆?
围观众人同时静立,一环套一环地精妙计算,当真是乔乐漾精心设计的。
给报信猴喂豆,抱拳猴抢豆,再用这般猴闹场景来激怒吴颜出手,趁其不备时,再让这抱拳猴口中吐豆偷袭。
好家伙,这乔乐漾竟是把吴颜的一举一动,拿捏得死死的。
这场必杀局,分明从一开始就设置好了。
乔乐漾压根没有看捂着胸口倒地的吴颜,反而是转头冲着众人身后的一颗大树处,抱拳朗声道:
“传闻戒避大师,擅长医术治疗,此刻再若不出手,这位年轻人可要命丧黄泉了。
出家人当有慈悲胸怀,见死不救莫不是假慈悲?”
树后的李避四人闻声一惊,好家伙,居然早就察觉到了自己在这里?
“戒吹你和之之……”
李避刚想说让这二人留在暗中接应,却没想到被二人同时摇头拒绝。
李之之一脸不乐意道:“说好得再也不丢下我的……”
戒吹抖了抖僧衣道:“群战还是让我来吧,注意可别死了,算着时间瞿麦那家伙也快来了。”
李避深吸一口气,带着三人同时从树后走出,赵侃也罢,这神秘的耍猴人也罢,总要是去面对的。
暖阳照射在四人的头顶之处,锃光发亮的反光秃头,让四人一时间沦为全场焦点。
钰苓感受到众人毫不掩饰的杀意,轻声道:“小心了,这些家伙似乎对我们的敌意很强。”
侃爷站于高台上,并未出声,众人便缓缓让开一条通路,通路直达倒地的三节棍魔吴颜。
有心立得虚名的众人,也知道江湖的规矩:
师出有名。
现在若是直接出手,落得滥杀无辜的名声可不好,主事者侃爷都不发话,他们总不能率先发难的。
侃爷看着场中的众人,心头也在疑惑,这耍猴人未免太值得怀疑了。
皇城司的谍报中,压根没有此人的信息,仿佛此人是突然从不知名的地方蹦出来的。
既有变故,侃爷也是想看看此人到底要做什么,索性按兵不动,静候其变。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江湖散人乔乐漾拜见大师。”
李避合十双手,轻声道:
“戒避见过乔施主,这声大师可当不起。
乔大侠一番算计,步步杀招,不知为何又要将贫僧叫于此处呢?”
乔乐漾感受着四人的实力,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道:
“今日我本无意伤这吴颜,奈何没有管控好手下的泼猴,无心伤到了吴颜大侠,这才恳请大师解救一番。”
李避四人在树后将场中的一幕幕看得一清二楚,怎会相信乔乐漾的这般言语?
只是身处群人的包围之内,似乎不救的话,更会落得众人的口舌之扰啊。
李避余光瞥向那高台上的男子,即便身前染墨依旧遮不住那股玉树临风的模样,耳边的钻石,更是释放着不亚于四人头顶反射的日光。
“赵侃,这就是你布下的局么?
泰安的六皇子,到底有什么本事呢?”
李避的余光似是和侃爷有了一丝交错,二人皆是在心头怀疑,这乔乐漾是不是就是对方设局的先手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李避也不犹豫,当即俯下身子,双手食指连点吴颜孔最穴和隐白穴,褪去其身外的浅色蓝衣,**的胸口处,流血的圆洞,瞬间止住了血。
单凭李避这一手,便是让周围人暗自称奇,西域的僧人当真是秘法其多。
这般轻而易举,就止住了伤口的流血。
看着李避治疗时,戒吹和钰苓一前一后地立于李避身侧,二人合十双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围观之人看清钰苓的长相,不由得惊呼道,当真是一个惊艳的美人。
即便没了头发,钰苓这般长相,也足以碾压寻常的江湖女性。
人群中的女侠们,不由得低声破骂道:
“好一个西域的娘皮,等等一定要在她脸上多划几刀。”
“何必杀她,将她卖入春楼,容万人践踏,岂不是更大快人心?”
……
人群中,自然也有男子调笑着:
“是不是西域的婆娘吃不饱?这尼姑长得不错,就是未免太平坦了一点。”
“兄台既如此好奇,等等挑准位置出剑,岂不是就能识得庐山真面目?”
……
不堪入耳的言语在四周此起彼伏,这般声音落入钰苓和戒吹二人的耳中,同样让二人疑惑:
“为何众人会将他们认为是西域人呢?”
戒吹本就是塔尔寺僧人,倒还不懂得被中原人认为异族的恐怖,钰苓则是皱起了眉头,中原异族现,可是很有可能被众人围攻的。
去过西域的钰苓知道,中原人和西域人之间是不死不休的矛盾。
西域出现一名中原人,可以让曾经的十六国停战,来围剿这一人。
同样的,当西域的江湖高手,一旦踏足中原,身份被揭穿,引来的一定也是一场不死不休地追杀……
第一百九十二章 棍魔之死【三更啦
一直未出声的李之之,本想用自己特殊的眼睛,看一看这击伤三节棍魔吴颜的小猴实力几何,却不想竟是意外地发现了自己的另一项能力。
十五年来,李之之一直以为自己的眼睛,不过是能看出别人的内力境界。
只不过一日只能用三次的特殊能力,未免过于鸡肋了。
今日第一次将其用于面前的动物身上,却是让李之之发现了意外之喜。
她似乎可以看到这小猴心中所想。
提着三节棍的抱拳猴,人性化地瞪大了双眼,眼底带着一丝欣喜的震惊之色看向李之之,小心翼翼道:
“你……你能听懂我的语言?”
得到李之之的点头,抱拳猴手中的三节棍差点跌落地面。
李之之甚至没有张口,就是这般看着那满面惊容的小猴,似乎一人一猴可以直接通过对视来交流。
而周围的江湖人,根本没有发现场中的异常变故,这一女一猴正在通过眼神交流,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一个孩子在逗猴子罢了。
李之之吞吞吐吐道:
“我……我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可以这样。”
“你也会兽语?
不对!
你这是直接和我的心灵对话!”
小猴子合起三节棍,立于身前,谨慎地看了一眼身后的乔乐漾,发觉对方的注意力全部在李避身上,它这才放心地继续看向李之之道:
“我……我能请你,帮我一个忙嘛?”
李之之微愣一瞬,一个小猴子居然请自己帮忙,是它有灵性,还是……
这般混乱的想法,一时间让李之之拿不定注意,看着李避还在为吴颜治疗,她心头陷入了纠结之中。
一来这小猴毕竟是乔乐漾的下属,另一方面自己这特殊的能力,李之之一时间还有点不适应。
抱拳猴的声音再次传来:
“如果你帮我,我就给你一个天大的秘密,事关你们的身死。”
李之之看着抱拳猴眼中的急迫,微微一思忖,快刀斩乱麻,反正别人听不到,问问是什么秘密也好。
李之之却没有想到,为何一只猴子,都会将人类的心思拿捏得如此通透。
“那……那你说吧,我看是帮什么忙再决定。”
抱拳猴满眼深情地看向自己脚下的报信猴,包含着爱的声音,如春风拂面一般,出现在李之之的脑中:
“这是我爱猴,你能不能帮我带走她?”
“为什么……”
“因为我们活不过今日了!”
李之之一惊,看着抱拳猴眼中的深情不似作假,有心继续询问,却是被抱拳猴打断:
“快点决定,你们人类为什么总是磨磨唧唧的,急死我了!”
抓耳挠腮的抱拳猴,满面焦急,似乎将要发生什么大事。
“好!我答应你,带走你的爱猴。”
抱拳猴绷紧的身体,顿然松了下来,一脸人性化的表情,轻松地看向李之之道:
“谢谢你,接下来的话,你可要听清楚了。
这乔乐漾真正的目的,可不是杀吴颜,而是正在救人的光头,和台上那个喝墨水的呆子。”
李之之不禁瞪大了眼,莫不是他们的身份暴露了?
抱拳猴冲着报信猴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李之之一时间可顾不得再和猴子交流,这般时间可得第一时间告诉李避。
另一边,正在给吴颜治疗的李避,却突然被吴颜抓住了衣角。
“大师!您别怕,我有要事相说,烦请您别动,听我细语道来。”
李避心头一叹,将死之人的言语,怕是又会牵扯出一番情事。
那小猴口中射出的圆豆不可谓不刁钻,居然生生射断了这吴颜的心脉。
便是李避此刻双手频繁点穴止血,只不过是维持吴颜的性命罢了。
但凡李避一停歇,吴颜怕是顷刻间便会一命呜呼。
吴颜看着李避额头渗出的微汗轻轻点头,这才开口道:
“您……您的身上有我破枪门门主的气息,您近来见过梁门主对么?”
看到李避再次点头,吴颜继续道:
“当年我也曾是破枪门的一名弟子,怎奈苦学多年,却是离不得手中的棍棒,不愿触碰那长枪之器。
我的师傅,也就是梁门主,一怒之下,将我扔入满是豺狼虎豹的深山之中,却只留给我一柄长枪。
我知道他是恨铁不成钢,他希望我从深山中,经过生死的磨练,堂堂正正地用枪术,突破武者的境界。
可是我真的不喜欢枪!
我喜欢棍啊!
机缘巧合之下,我从一座荒坟边,捡得一本三节棍术,这才有了今天的我。
可是,即便我走出了那般大山,我的师傅依旧没有接受我,他看不起除枪之外的一切武器。
见我学得了这般三节棍,他居然要废除我的武功!”
吴颜一番言语,声泪聚下,李避双手依旧不停,但凡他有停留,这个可怜人可是要结束这一生的生命了。
“大师,您不用再浪费气力了,我只是想拜托您,告诉我的师傅,我深爱着破枪门,但我更爱棍棒啊!”
说着吴颜一把抓住了李避的手,不让李避在继续为他治疗。
瞪大了那双懒散的眼睛,他一字一顿用二人只能听到的声音道:
“哪个男人,可以忍受自己被别的男人攻破气门呢?
戒避大师,我一直想着该如何来报仇,直到我遇到了耍猴的……
他告诉我你的身份,告诉我你的潜力……”
越来越虚弱的吴颜,却是死死地扣住李避的手腕,解脱地笑道:
“您是大气运者,只要将您逼到破枪门的对面,您就可以帮我完成我的夙愿了……”
说时迟那时快,吴颜竟是用着生命的最后一口气,高声而呼:
“该死的和尚,休想妄取我的性命,我破枪门弟子命归破枪门,却不会受你所胁迫……”
吴颜闭上了双眼,只是这般声音加之动作,皆让周围之人以为是李避害死了他。
“该死的和尚!”
“没安好心,咱们怎么就信了他会救我们中原人?”
人群中果然适时地爆发出了一阵惊呼声,说是这西域的和尚果真是不安好心,竟是生生害死了那三节棍魔吴颜。
第一百九十三章 死人地算计【四更求订阅啊
李避此刻也是皱起了眉头,吴颜这般可是将他逼上了进退维谷之境。
说到底,吴颜不论生死都该由破枪门来处置,此刻自己当真是接了个烫手的山芋,还根本甩不掉。
明明吴颜是被耍猴人乔乐漾的小猴,吐豆破心脉而死。
可是这般真相,说于他人,谁会信呢?
李避看着闭上眼的吴颜,不由得苦笑得摇头,用命挖出的大坑,他又如何和一个死人计较呢?
只是不知这耍猴人乔乐漾的后手又是什么?
迎着乔乐漾的注视,李避心头却是错愕了一下,这乔乐漾的眼中只有凝重,却没有丝毫欣喜。
莫非,这不是他计划中的事?
乔乐漾握紧了手中的两枚豆状暗器,他千算万算终究是漏了这最后一算。
或者说,从一开始,吴颜就没有相信过他。
原本二人的计划是:
乔乐漾让小猴吐豆,重伤吴颜,而后吴颜用自己命苦的经历博得李避的同情,趁他大意之时,一击毙命。李避的同伴肯定会杀了吴颜,吴颜被杀的消息传回破枪门,那么李避的同伴自然难逃虎口。
只是让乔乐漾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小猴,差点直接杀了吴颜。
而吴颜死前,压根就没有想着偷袭李避,似乎他也知道,这李避才能真正成为对付破枪门的存在。
两个活人,被死人同时摆了一道,面色都是格外难看。
乔乐漾猛一剁地,怒声道:
“西域秃驴,竟敢伤我中原儿郎?
看我不拿你性命!”
乔乐漾从怀中抽出一物,猛然拉开,一朵璀璨的绿色烟花绽放在苍穹之上,一柄绿色的长枪横亘于众人头顶。
侃爷站于高台之上,紧皱眉头,破枪门中以绿为尊!
这绿枪的烟花信号,应当是梁泽惜独有的,据他接到的线报,梁门主可是去八震门寻找严药师治病了。
他的东西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呢?
惊动了破枪门,那么姑臧城中其他的五大门派,必然也会前来,那自己的目的万一达不到怎么办?
正当赵侃思忖的时候,人群之中竟是有一道长箭直直射向他的面庞。
若不是赵侃身后的黑衣人突然而出,拦下这攻击,这一箭足以要了赵侃的性命。
赵侃也来了火气,只当是李避埋伏在暗中的黑手,当即怒喊一声道:
“诸位,随我一同清除这西域异族之贼,保我中原大好河山。”
赵侃的这一声,像是吹响了总攻的号角,众人当即抽出手中武器,直奔场中包围圈中四人而去。
李避、戒吹、李之之、钰苓,四人背靠背而定,李之之这才有机会,将抱拳猴的信息告诉众人道:
“大家小心了,夺魂门已经到这了。
这些人的目的可是我哥和台上喝墨的那家伙!”
李之之舞动着手中的西楚承影剑,一时半会也讲不清楚自己是怎么知道这事的,但是夺魂门一出,李避瞬间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怪不得刚刚会有人趁乱,向赵侃射箭呢!
八成这耍猴人乔乐漾就是夺魂门刺杀之人。
萧君赫死前给自己整个了万两黄金的夺魂令,这吴颜死前又给自己加了一个破枪门敌人的帽子,李避当真是有苦说不出啊!
早知身份已经暴露,今日又何必非要来这先自楼?
但见那钰苓从背后解下长刀,秀美的尼姑舞动着比她身高还高的长刀,当真是有巾帼不让须眉的气概。
江湖男子们,想着还要和钰苓快活一番,女子们则是想着怎么在她脸上留下点痕迹,如此一来,男女皆不想杀钰苓。
一番大开大合的交手下来,钰苓身前的围攻之人瞬间减少了许多,留下的多是一些嫉妒她容颜的江湖女侠。
李之之这边,众人本以为这小姑娘是个软柿子,可是一番交手下来,众人手中的武器皆是断裂开来。
那小小的短剑,虽说看似幼小,奈何锋利无比,一不小心就是致命一击。
关键是,一旦他们靠近李之之一点,她身旁的钰苓,锋利的刀光瞬间便会招呼而来。
一来一往,两个女子身边的敌人反而是最少的。
赵侃提防着暗中的偷袭时,待他看清那戒吹的出手时,不禁破骂道:
“我这是什么狗屎运气,居然真的把塔尔寺的和尚给叫出来了?”
赵侃一开始只当李避等人是随意起的法号,他以为只要揭穿四人的身份,等待他们的便是潮水一般的攻击。
赵侃如何能想到,李避四人中,真的有一人来自他杜撰的塔尔寺!
偏偏这小和尚的实力,还如此恐怖……
看着那片血海,赵侃不禁咽了咽口水,这般实力莫不是塔尔寺的主持?
戒吹剧烈地喘息着,足足四道金黄手掌印脱体而出,层层轰鸣声如万佛朝宗,透亮的佛印生生打出了一片空地。
戒吹神掌第一式,万家生佛当真是群战无敌的招式,此刻戒吹面前哪里还有活人?
原本戒吹不想大开杀戒的,偏偏有一人顺着自己攻击的死角,摸到了李之之的身边。
那一剑若不是李避,从背后拉了把李之之,怕是李之之就不会是掉一撮头发那么简单了。
李之之就是戒吹的逆鳞,戒吹的元阳之力轰然而出,也顾不得旧伤会不会复发,张手就是四道万家生佛。
一片巨大的空地出现在戒吹面前,至少近百具江湖好手的尸体,至死还在焚烧,这般感官的刺激瞬间让场中的众人停下了手。
赵侃不禁皱起了眉头,便是泰安刺门内的高手,怕是也不会有这般强者吧?
“西域秃驴当真是恬不知耻,竟然还敢在我中原大开杀戒?”
赵侃不顾身后黑衣人的阻拦,径自轻踏莲花步,飘落于场中,双手之间不知何时,多出了两根银色的长笔。
笔尖之处,带着一丝浓浓的寒气,分明不是什么柔软之物,这般武器,怕是杀伤力一点不逊色于李之之手中的承影剑。
戒吹此刻正是旧力既出,新力未生之时,哪里还有体力抵挡这般攻击?
“之之,剑来!”
第一百九十四章 六皇子的进攻【感谢泽木而栖大佬520的百赏】
背对着李避的李之之,听着这道呼声,张手便朝后扔出了那柄锋利的西楚承影。
赵侃虎视眈眈地瞪着李避,李避毫不畏惧,挤着口型却不出声道:
“六皇子原来布下了这般死局给我,当真是让人意外啊。”
赵侃一愣,手中的长笔却是丝毫不停,既然双方都知道了彼此的真实身份,那就都不要戳破。
李避起身,接住那柄西楚承影剑,左手不露声色地握紧了自己炼制好的禁力毒药之丸。
无色无味之药丸,捏开后,一个时辰内若是调动内力,便会毒遍全身。
同样,若是不调动内力,这般药丸也就丝毫没了用处。
赵侃左手的银笔黑水,乃是取自黑曜石之精华,由幽州寒铁萃取交融而成,锋利程度丝毫不亚于西楚承影。
而其右手之笔天晶,则是产自夔州的陨铁之精,是天子赵邦赐予赵侃弱冠之礼时的礼物,更是曾经武林盟主瞿尽的武器炼制而成。
一左一右两道寒芒,如同笔出如龙,左右齐攻,毫不懈怠。
一寸长一寸强,单手持西楚承影的李避,显然无法挡下这居高临下的冲刺。
周围之人看着侃爷出手,皆是从戒吹带来的震惊中恢复了过来。
众人当即也不再留情,同时对着李之之和钰苓出手,拖住二人让其根本没有时间回撤。
李避若是闪身躲开,现在力竭的戒吹铁定会被击杀。
“戒避!让开,我还有金钟罩。”
李避冷哼一声,横在戒吹身前的背影,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
那般金钟罩的神功,自然不是戒吹的皮肤就能刀枪不入,不过是把内力,附着在身体表面的招数罢了。
以戒吹现在的身体状态,别说调动内力了,就连移动都格外费力。
赵侃眼底带着一丝轻笑,静等着李避的抉择,他最喜欢看的,就是让他人陷入这般进退维谷的境地。
李避右腿蹬地一动,竟是使出全身的力,向着左侧冲去。
赵侃咧嘴一笑,不屑道:“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兄弟情么?这么轻易就要放弃了么?”
戒吹看着李避的动作,不由得怒声道:“不要!”
“噗!”
电光火石间,李避没有退让开来,而是直接撞向了赵侃右手的天晶笔。
借着赵侃冲撞之势,李避蹲下身子,旋转着手腕,用西楚承影挡下赵侃手中的黑水笔。
忍着左肩的剧痛,李避咧嘴一笑,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六皇子殿下,不知有没有被山撞过?”
赵侃当即就要抽身离去,奈何李避绷紧了左肩的肌肉,瞬间将那插入他左肩的天晶笔钩扯住。
同时,李避的左手垂于身侧,悄然用手指比划出八。
赵侃正犹豫之时,李避右手划起的立肘便轰然而至:
“肘极崩!”
“一震碎心肺!”
两股不同的招数,融合为一种招式砰然挥出,生生就要将赵侃击退之时。
两道黑影出现在场中,同时击掌而退。
后退之事,带走的则是他们各自的守护之人。
赵侃不顾后退之势,不禁怒声道:“笔还在他肩膀!”
黑影倒退三步,这才站定,冷声道:“拿笔来,你可活,不然必死!”
李避身旁的是楚八,看着李避的左肩的伤势,不由得冷声道:
“少主,杀否?”
“能杀?”
“十招必死!”
李避没有点头,而是继续道:“那你呢?”
楚八没有出声,李避咬着牙从左肩处拔下那枚天晶笔。
点住自己的隐白穴,止住流血,简单地包扎后,李避轻声道:
“我说过,在我没有倒下前,不允许你们任何一个人先我而死!
墓陵军是我爹留下的遗产,我没有资格挥霍。
同样,你们自己也没有……”
楚八虽是用面罩遮住了面孔,但他眼底的炙热丝毫不受影响地落于李避的身上。
“下去吧,一个时辰内不要调动内力,你也中毒了。”
楚八闻声而退,近处江湖之人看清楚八的这般动作,不由得惊呼一声。
这座江湖,何时有了这般来去如风的身法?
远处的众人,没有注意到李避身侧,何时有了黑衣人,眨眼之间,那人竟又是消失场中。
而侃爷的身边,同样是出现了一名黑衣人。
李避一边给自己包扎,一边抬起头看向那黑影道:
“男人,什么都是争取来得,可不是张张嘴就能要来的!
有本事,自己来取。”
赵侃身侧的黑衣人刚要动身去夺笔,却被赵侃一把拉住道:
“你也下去吧!”
黑影不知赵侃这是何意,但对于命令毫不懈怠,当即一闪而逝。
冷静下来的赵侃,知道李避从长景岳而来。
长景岳的药师们,既能救人,懂得万病之症。
自然他们也懂杀人,能救人的药,用于不同的病症,便是世间剧毒。
赵侃既然敢来寻李避,自然没少研究李避的招式,除了特殊的体术,李避最强的便是对于毒药的使用。
多少高手曾惨死于李避手中,不明不白地中了李避的毒,说不定现在他们就已经上了李避的当。
今日的局面,已经完全失控了,赵侃所设想的群民暴动,乱刀砍死李避显然不可能成功了。
最关键的是,破坏他的布局的那神秘的耍猴人,和左丘的老乞邵顾淮都不见了!
等等!
邵顾淮?
左丘?
长箭的偷袭?
赵侃的背后突然渗出一背冷汗,一开始的出手试探,只是看看自己周围有没有高手。
这么长的时间,莫不是在布置最后的必杀之手?
……
远处众多江湖豪杰源源不断地朝着先自楼,聚集而来,侃爷灭杀西域四僧的消息已经传递出去。
一时间周围的街道皆是被堵了个密密麻麻,便是房顶之上,也被各路英雄霸占一空。
想从这些人头顶飞过?那可得考虑考虑这些江湖人士的脾气。
而自八震门拜别的会稽,豪气地吃了一碗牛肉面,这才挤在江湖人群之中,向着先自楼挤来。
他还要给侃爷复命,完成了他的任务,这样他才能心安理得地收下那锭白银。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夺魂门现!【感谢笔匠的学徒大佬馈赠!!】
会稽想到多日没吃到的饱饭,想到自己怀中的欠条,想到自己就要跟着戒避大师行侠江湖,他的心头不由得生出一丝暖意。
这和煦的仲春之光,当真是浑身舒坦。
只是,这先自楼,为何聚集了这么多人?
莫说是他会稽,便是六大门派的探路之人,也皆是被堵在了外面,不知里面的街道发生了什么。
会稽抬头看着高高的屋檐上,此刻也是堵满了人,索性也不着急了。
只要今日复了命就行。
会稽却不知道,他要回复的两个人,此刻就是众多江湖人聚集的中心。
若不是他吃了一碗面条,怕是他也能目睹这场龙争虎斗。
……
“嗡!”
两道清脆的嘣弦之声,响于场中。
还在进攻这西域二女的众人,皆以为是某个擅长箭术的江湖人士在攻击罢了,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这声音落于赵侃和李避的耳中,就截然不同了。
李避曾在雁门关跟随朱耀风学过这左丘的致命一击,经过长时间蓄力调整精气神,用全身内力射出的必杀一箭,便是这般弦崩之声。
赵侃身为泰安六皇子,自然也清楚左丘箭术的厉害。
同一时间,二人相向而跑。
赵侃是想借助密密麻麻的江湖人群,来替自己挡下这必杀的一击。
李避则是要离开李之之三人,可不能让他们因为自己受伤。
二人身形相错而过,赵侃心头一恨还是推出了那柄黑水之笔,便是有可能影响自己逃跑的速度,他也得给李避一击。
二人心头皆是同一个想法:
“此子活不得!”
李避看着赵侃欲要前行的方向,他可不允许这赵侃去李之之三人身边躲避攻击,当即停身抽笔提剑。
用左肩之伤夺来的天晶之笔,砰然挥起,截住赵侃攻击的同时,横扫出西楚承影剑。
赵侃此刻面对双手都有武器的李避,不得不选择后退。
李避抽身而上,丝毫不给赵侃逃脱的空间。
旋转着的李避,顿然一记蝎子摆尾,避开赵侃再次刺击的同时,右腿横扫一击,落于赵侃的胸前。
“砰!”
赵侃可是没想到李避竟然如此决绝,直接停下了逃避的步伐,也要攻击自己。
倒飞着的赵侃落于先自楼的下方,一连撞塌数根长柱,口中鲜血混于嘴角。
赵侃更没想到李避的腿劲这么大,这一击可不比刚刚被刺门护卫挡下的肘极崩要弱。
一股无力的感觉出现在赵侃心头。
而挥出这一击的李避,本想借力投掷出那柄天晶笔,直接将赵侃钉死,奈何左肩的伤势,让他连握紧这银笔都费力。
更别提还能继续攻击了……
二人和李之之三人拉开了距离,皆是处于空荡之处。
两道雄浑的声音从场中一前一后爆发而出:
“夺魂门——猴令!灭杀泰安六皇子,赵侃!”
“夺魂门——猪令!灭杀雁门关何运鸿义子,李避!”
两道声音落下,围攻的江湖众人寂静的同时,两道刺耳的窜天之箭,骤然爆发而出。
先自楼楼顶的瓦片之处,消失已久的乔乐漾和邵顾淮,同时松开手中的长箭。
天与人合,人与力合,力与气合。
两根长箭,犹如惊鸿落日,爆射而出。
空荡之处的李避和赵侃哪有机会闪躲,无力的二人便是此刻待宰的羔羊。
天时地利人和皆落于此,夺魂门不出手则矣,出手便是必杀。
赵侃看着那道从天而降的长箭,不由得心头生出一丝悲鸣,自己当真是天真至极,还以为自己布下的局天衣无缝。
却不知,早就被人用包裹,牢牢定死在这里。
赵侃握紧了双拳,想到那日突然多出来的弟弟——韩风宸。
在自己出发时,他告诉自己:“如果杀不了李避,千万不要让自己竭尽全力……”
那个神秘的小家伙,到底是未卜先知,还是巧合?
随着长箭的接近,赵侃的脸上却多出了一丝解脱道:
“长老大人,小侃累了,回皇宫吧……”
先前中了李避之毒的黑衣人再次出现在赵侃的身前,看不清面庞的男子,轻声道:
“在下的家人,便托付给殿下了!”
“龟爆术!”
轰鸣之声从场中升起,那道必杀的长箭竟是被一人生生吞入腹中,炸裂开来,漫天皆是血肉碎末。
而赵侃却不知所踪……
人群之外,两道戴着斗笠的人,匆匆而行。
会稽突然拦在二人面前,斗笠之下的男子,眼露凶光,正要出手,却被另一人拦下。
“侃爷,您的消息我已经替您带到八震门戒避大师处,此般事情已然清了,我们有缘江湖再见。”
赵侃松开身旁刺门长老握刀的手,疑惑道:
“你为何能认出我?”
“江湖之人,气质是很难改变的。有的人生来,伴着紫黄贵气,在人群中鹤立鸡群,就像您,还是很好辨认的。”
说罢,会稽一手按剑,微微颔首道:
“戒避大师,可还在人群之中?”
赵侃也觉得此人有趣,笑着道:“还在里面,情况不是太好。”
会稽听得此言,轻轻抱拳,转身便挤入了人群之中。
刺门长老不禁叹声道:“好多年没有见过如此清明的双眼了……”
二人离去,唯留赵侃的声音飘荡着:“这才是江湖的有趣啊。”
另一边,
李避身前,则是多出了一只拎着三节棍的抱拳猴,小猴子眼中带着睿智的光,复杂地看了一眼李避,朝着李之之的方向努了努嘴。
李之之的怀中多出那只机灵的报信猴,周围的江湖人不再攻击,李之之自然有空隙看向那只抱拳猴。
“人类,你救我爱猴,我便救你男人。
一命换一命,倒也值得。
帮我蒙上它的眼睛,我可不想等等丑陋的模样,被它看到!”
李之之抱紧那只哭着的小猴,眼中不禁也流下了动情的泪。
报信猴,心有所感,红着眼睛,抬头看向李之之道:
“你为什么要哭呢?”
红眼对红颜,
皆是有情物。
李之之不知如何作答,她还是见不惯这世间的生离死别。
第一百九十六章 本王就敢封了姑臧城【二更求订阅呀
李避听不懂二猴的言语,但他看着场中这一幕,如何能不懂,李之之和这小猴的交易?
倒提三节棍,等死的抱拳猴,双眼之中没有丝毫畏惧。
即便另一道长箭炸裂了另一道人影,漫天的血肉兀自飘飞在它的脸上,它此刻的心中,却有一丝难言的解脱。
脱离夺魂门,猴生不过如此。
只是报信猴,
没有等来那道长箭,却等来一个高大的背影,挡在了它的身前。
“噗!”
长箭破空,直刺李避面前。
一连朝着正前方挥出六百四十拳,拳拳带风,风风带劲,劲劲逼箭。
一震碎心肺,
二震破奔马,
三震无人敌,
清醒的李避,也是在这般险境的胁迫下,顿然破开了八震门拳劲的门槛,轰出三震之力。
身遭的拳劲震动,已然影响到了空气的流动,一众江湖人皆是瞠目结舌。
这西域妖僧,居然会八震门绝不外传的绝学?
三震之力无人敌,这可是八震门长老的标准,加上先前夺魂门的出声,众人此刻如何不知道自己是被侃爷当枪使了。
能住在八震门,又会三震之力,又怎么可能是西域妖僧?
众人想到八震门的恐怖,后背不禁生出了冷汗,有心离去,奈何身后又有源源不断不知情的江湖人围攻而来。
一进一退,众人便堵死了这条通路。
只是八震门的三震之力,在逆天,如何能和一个皇朝的必杀绝学相抗衡呢?
如果这三震是莫泊怀打出,夺魂门的二人怕是活不成。
换成李避的话,不过是和这长箭相抗衡一会罢了。
本就有伤在身,强行调动内力的李避,终究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长箭轰然透过双手之间的缝隙,射入李避胸腔之间。
李避捂住没入身体一半的长箭,轻声对着身后的抱拳猴道:
“他娘的,老子可是郎中。
我没倒下之前,我可不允许任何人死在我面前。
就是猴子也不行!”
若是换成常人,这一箭势必会洞穿其身体,李避竟是用八震门的内震之力,附着于器官之上,生生拦住了这道必杀的长箭。
加上先前的二力对抗,也将这道箭势抵消了不少,这才不至于被直接击毙。
暗中的墓陵军皆是不解地看着制止他们出手的楚大,楚大摇头,少主说过:
“没有我的命令,墓陵军不可擅自妄动!”
乔乐漾面色不善,夺魂门的攻击何时被他人如此轻易地拦下过?
邵顾淮托着金碗,仍开绷断的紫金木长弓冷笑一声:
“猴子养的好猴子啊,回去等待着王的惩罚吧!”
邵顾淮踩碎先自楼楼顶的砖瓦,倒飞而起,手中空碗,直指李避,誓要用这一击击杀李避。
乔乐漾的攻击,被赵侃逃脱,毕竟泰安刺门的强大不言而喻,他也无言指责。
可是现在,他邵顾淮攻击的李避,竟是被乔乐漾的猴子准备拦截,他如何能有好脸色?
戒吹无力出手,钰苓蹲于长刀身侧气喘吁吁,李之之抱紧那只报信猴亦是再无遗力。
何况周围,还有凝视四人源源不断涌入场中的江湖人士。
身前的江湖众人得知李避和赵侃的身份,身后之人却不得而知,依旧为杀西域异族全力涌入。
拥堵之中,依旧有不少高手挤了进来,看着调息的四人蠢蠢欲动。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西域人,杀了他们,就能扬名立万!
李避身后的猴子,再次提着三节棍拦在李避身前。
李避伸手按在小猴的肩头道:
“我还没倒下,轮不到你,去保护我妹妹!”
不容拒绝的声音,小猴看着李避手指的方向,眼中露水倒涌,折身而退。
眼看着邵顾淮手中的金碗就要落于李避的额头,李避刚要竖起手指召唤墓陵军时。
一道空灵的歌声响彻场中:
“先人即走是为选,
自从一始远久间。
夏日之潮退纷争,
先自楼中叹选夏。”
“谁给夺魂门,破坏我选夏遗址,先自楼的权利呢?”
紫衣翩翩,如惊鸿落于人间。
一众江湖人痴痴地看着这道靓丽的身影,如痴如醉不过如此,这般女子的容颜,似是人间珍贵的名酒猴儿酿,只是看着就让众人醉得一塌糊涂。
人间仙子,带着惊世容颜,环手于胸前,横立于邵顾淮与李避之间。
女子背对李避,李避挣扎起身。
二人不对视,不开口。
相见无言,
却又难舍其死。
王婼熙咬着嘴唇,美眸瞪着老乞邵顾淮道:“谁给你的胆子,伤他的?”
邵顾淮本是左丘的太师,听闻选夏的遗址,再看此女敢在外穿着一身紫衣,暗叹此女的身份绝非常人。
选夏的遗女嘛?
收碗而立,邵顾淮满身污垢的乞衣随风而动,老乞的打扮,和他此刻傲然屹立的神情,截然不同。
一如横亘在奔腾长江中的坚石,受岁月长河冲刷,依旧傲然挺立。
邵顾淮看得此女华发盘眉,双眼如水,此般容颜倒是让她想起了多年前见过的小女孩。
原来是那个小姑娘,
居然已经如此落落大方了。
本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邵顾淮没了左丘皇朝,王婼熙则是没了选夏,相同的经历,让他有种故人相见,物是人非的痛楚感。
周围众人,皆是感受到老乞身上的悲怆之意,似是这深春的温度都有了一丝冰凉。
只是下一刻,女子回头看着一众蠢蠢欲动的江湖人,口中的话语让这里的温度又下降了几分:
“你们再敢围剿我妹妹,本王就敢封了姑臧城,灭了你们这群江湖人士!”
封姑臧?
灭江湖?
邵顾淮不禁瞪大了眼,这小姑娘真的敢说,还是真的敢做?
便是夺魂门都不敢口出这般狂言,就算她是选夏的公主,她又怎么可能会有实力封了姑臧城呢?
邵顾淮想笑,却又笑不出声。
王婼熙面上的表情,可没有一点像是在开玩笑。
但另一道笑声,却从楼顶飘出。
乔乐漾不在王婼熙的身前,身为江湖散人的他,可不在乎这般亡朝之子口中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