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乐门报信
苏野扭头看向西方,声音中带着一丝思念道:
“苏王可记得当初苏野拜入您门下的愿望?”
苏君临心头一震,对于这般强者的愿望,他又如何能忘记呢?
夺魂门……
苏野的敌人就是夺魂门。
只是现在,苏君临看着这般江湖强者,心中不禁生出了疑惑。
夺魂门可是连泰安的皇子都敢悬赏的门派,其底蕴与强大,又岂是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可以比拟的呢?
“苏野,你和我说一句实话,倘若我真的给你十万大军,攻下夺魂门,需要耗费我多少兵力呢?”
苏野坐直身子,左手轻轻扬起,将那钟声带起的余浪击溃道:
“其实我想杀的不过是夺魂门的龙令,若是那人大开杀戒的话,没有两三万人,是不能让他气息不畅的。
当然只要他气息不顺,我就能瞬间袭杀他!
现在天下已乱,大人就应该做好心理准备。
这一次的天下混战,可要比之前的六朝逐鹿中原,还要惨烈。
毕竟上一个江湖,有栗帝和瞿尽坐镇,江湖是江湖,庙堂是庙堂,多多少少的武林强者还不敢肆意妄为。
现在李趋不在,瞿尽也不在,江湖人的野心,可要比庙堂之人还要高远。
皇帝谁都想当,但是有些人统一天下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天下人,纯粹是为了自己。
所以,你手下的兵,数量是没有用的,高端的战力,才会决定胜负。
除非双方都有强者互相制衡,这时你的凡人士卒,才能起到一点点作用。”
苏君临心头暗惊,倒是他想当然了。
随即苏君临心中一动,若是有近万名江湖高手,征战的话,岂不是事半功倍?
“必须将苏野留在自己身边!”
苏君临心头做下这般决定,将目光移向场中。
十二路诸侯身前皆有高手出手,不露声色地拦下这钟声中蕴含的攻击。
唯有幽州的石王石鹿闵,和那姑苏的崔王崔佳述,二人身前没有强者出手。
那豪华的驷马轿屋,轰然炸裂,名贵的木板,四飞而出。
身穿蟒服的石鹿闵和崔佳述,狼狈地滚落于地面之上。
“大胆!居然敢偷袭泰安诸侯?”
魂钟袁其琛轻轻一笑道:“偷袭?我若是想杀他,恐怕碎的就不是轿子了。”
石鹿闵体态臃肿,摔落的模样,尴尬无比。
若是没有身后护卫的搀扶,只怕一时半会还无法起身。
抹去脸上的黄土,今日的石鹿闵,颜面扫尽。
顺手抽出身旁护卫腰间的长刀,石鹿闵一刀斩去二人的头颅。
即便是养尊处优了三年,这石鹿闵的刀法依旧狠毒。
不是那护卫二人不抵挡,而是不能挡,正在气头上的石鹿闵,若是不拿他们发泄,那他们的家人也就遭了殃。
另一边,
崔佳述身上的紫底蟒袍,被飞起的木块挑断一大截,袒露的后背,感受着林间的微风,崔佳述不禁愤怒道:
“御卫何在?”
两名口中带血的男子,单膝跪于崔佳述的身前。
先前的钟声,二人感受到了蕴含的杀机,奈何他二人实力不足,才会让这钟声伤到崔佳述。
“属下实力不足,愧对崔王!”
“今生不悔入崔门,来世再报侯爷恩!”
两名男子带着一丝决绝的眼神,甚至没有去看崔佳述的神情。
十四路诸侯同时至此,让他们的侯爷如此丢面,二人岂有面目再去面对自己的王?
与其让侯爷出手,倒不如自行了断,想着刚刚石鹿闵身旁护卫绝望的表情,二人毫不犹豫地将长刀摸向喉咙。
“胡闹!”
两人已经感受到刀锋之寒时,手中的长刀却无法再向前进一步。
崔佳述握住二人的手腕,愤声道:
“你们自裁了,何人来保护本王呢?”
拿下二人的手腕,崔佳述低声道:
“自葬剑宗消失于姑苏城,我的麾下便再无高手,你二人技不如人,本王如何会怪你们?
这乐门五人,可都是皇恩榜上的强者,打不过才是正常!
下去控制好手下人,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擅自出手。”
石鹿闵见得崔佳述这般作态,不禁冷声道:
“崔王倒是会收买人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演这么一出,你不觉得恶心么?”
崔佳述,摸着空荡荡的后背,索性脱去自己的上衣,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道:
“石王言重了,我本只是个偏远地区的诸侯罢了。
我能有今天,离不开每一名将士的支持,他们都是我的亲人,关心自己的孩子,何谈演不演戏呢?
莫不是石王,平常对待手下的方式,都是靠着演戏来收买人心么?”
见着石王面上红一阵白一阵,崔佳述不去挑衅他,而是看向身前乐门五人,朗声道:
“久闻乐门大名,以声习武,当真是让本王涨见识了。
不知今日,如此挑衅本王,是欺负本王的葬剑宗不在呢?
还是欺我姑苏无人?”
“喝!”
崔佳述的声音落下,身后的一众将士们,整齐地向前踏出一步,稳稳地站在崔佳述的身后。
袁其琛若是再敢出手,迎接他的,一定是十万人的冲锋。
一众诸侯心生感叹,但是收买人心这一块,崔佳述可是比石鹿闵强得多。
今日之事,高下即分。
这崔佳述面临如此羞辱,还能面不改色,当真是一大强敌。
袁其琛放下手中的魂钟,微微一抱拳道:
“崔王不愧是能得到六大门派葬剑宗青睐的人,这般脾性,他日成真王也不是不可能。
我今天来此,不过是有两件事向你们传达。
其一是寻夏城中,有数十皇恩榜的高手;
其二便是西楚新皇李避,不仅与西域有勾连,甚至已经有西域强者加入了李避的麾下,其实力更是在我乐门之上。”
说着,袁其琛甩手扔出十四道信封,十三道信封稳稳落入接信者的手中,很快便被传入各个诸侯的手中。
唯有石鹿闵,他咬牙切齿地看着在自己手中打了个旋,落于地上的信封。
这乐门之人,可一点也没将他放在眼中。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三器开泰
压下心头的愤怒,石鹿闵捋着这般之事,和葬剑宗一般,幽刀门几乎是同时离开了幽州。
这也是二人今日,为何身边没有高手的缘故。
若是说这两个宗派有什么异常的话,那便是同时去参加了姑臧城的武林大会,直到现在,那武林盟主还没有对天下公布。
六大门派幽刀门、葬剑宗,又先后消失,这未免太巧合了一点。
石鹿闵猛然瞪大双眼,一个大胆的猜测从他心头涌出:
“莫不是幽刀门和葬剑宗,投靠了某个势力,已经开始筹备建国之事了?”
乐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还没等十四路诸侯反应过来之时,他们便消失在了场中。
石鹿闵看着乐门消失的方向,暗暗将结下的梁子,悬入了心头。
“各位……”
只见一男子缓缓走出轿子,浑身披甲,宛如冲战的将士。
“益州宣平侯,孟谦恩,烦请各位面谈一番。”
眼下的僵局的确需要有人打破,听闻有人相邀,一众诸侯纷纷走出自己的长轿,在各自护卫的陪伴下,相聚于场中。
众人看着崔佳述的眼中,多了一丝忌惮,对于石鹿闵,却多了些不屑。
喜怒不形于色,这石鹿闵的道行,还差了许多。
孟谦恩冲着众人一抱拳道:
“各位,今日于此,不过是为了灭除西楚。
那我便不拐弯抹角了,有一件事,我认为比现在灭除西楚还要重要。”
孟谦恩回想着那日归于自己的才子,所写的连纵之术,快速在肚中打着腹稿。
“过去李趋在时,江湖是江湖,庙堂是庙堂。
江湖人不插手庙堂事,庙堂也不去干涉江湖事。
可是现在各位也看到了,一个小小的乐门,居然对我们指手画脚。
现在江湖的风气,可已经坏了,谁都想当皇帝,谁都想拉结一番势力。
过去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现在这些江湖人,各个居心不良。
不瞒各位所说,先前体宗攻我益州,几乎要了我的小命。
一个江湖高手,若是投入战场,可堪比一个十人的小队。
若是有一支全是江湖高手的队伍,只怕以我们现在的兵力,除了人海战术,压根无法去填补这实力的差距。
所以我认为,现在我们需要联手对付李避的皇恩榜的高手们,而不是为了攻破西楚的大门,而各自为营。
一旦我们分开,只怕会被逐个击破!”
孙黎枫满身红衣血甲,他已经明白了这孟谦恩的意思,无非是为了提前获得这联军的控制权。
既然众人要联合,那势必会有一人成为十四人暂时的头目。
孟谦恩深吸一口气,环视众人面上的表情道:
“我们既要成联军,就不能没有盟主。
在我们十四路诸侯中,唯有我益州先前遭遇大战,我的实力最差,不会影响到各位的实力。
这样诸位若是对我的策略不同意,也可以随时提出不同的意见。
我们也不至于一家独大。
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孙黎枫冷哼一声,语气不善道:
“就你益州遭遇大战?
我宗周城还被十万貔貅军进攻呢,那标宗马之初,将我手下一众副官全部射杀了个干净。
单论实力,我还在你之下呢,凭什么让你当联军之主?”
孟谦恩面不改色,一脸淡然道:
“诸位都是明白人,你和九皇子赵泽的关系不浅,若是让你当了我们联军之主,谁知道你有没有异心呢。”
皇恩榜的强者,恐怖程度不亚于先前的乐门。
十四路诸侯若是单对单地面对,似乎众人很难成为他们的对手,想到先前乐门的恐怖,十四人已然决定联合起来。
先打败李避,再谈瓜分西楚之事。
就在众人争执不下之时,一道道黑影瞬间落入诸位诸侯的大军之中。
十四人心照不宣地同时回身,走入军阵之中,去看手下带回的密报,刚好众人也思量思量到底谁适合来当这联军之主。
听闻手下碟探的汇报,一众诸侯也是面露怒色。
“好你个孟谦恩!”
“居然已经和六皇子勾搭上了,孟谦恩倒是一个会布局的人啊。”
“可笑,刚刚我居然差点就信了孟谦恩,居然会和红会联合并入六皇子手下?”
……
众人之中,又以孙黎枫最为愤怒,宗周城的损失,被他知道了罪魁祸首,他又如何能放过这孟谦恩?
孟谦恩握紧碟探带回的情报,几欲要将口中的牙齿咬碎道:
“狗……狗曰的李避!
你他娘在放什么臭屁?”
刚刚自己的一番口舌,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现在孟谦恩得立刻想办法,向众人解释清楚。
……
“阿嚏!”
眼看着自己的辛辣粉被吹散开来,擂台之上的李避不禁狠狠打了个喷嚏。
“是辛辣粉的缘故?还是有人想我呢?”
揉了揉鼻头,李避看着红会三位门主款款向他走来,心中也是生出了浓浓的战意。
不用阴谋诡计,结结实实地战一场,看看到底是不是老爹高估了自己。
握紧双拳,李避同时向着三人走来。
傅落尘感受着面上疤痕的温热,左脚弓步向前,双手立刀于耳旁,不动如松。
贾南念右脚虚步探底,左手扬起断鸿剑,和傅落尘一左一右,摆出形似神不似的起手式。
二人之中,范叙白猫腰立步,双眼透着寒光,锁定了李避。
一左一右的手中,两柄寒枪,直指李避。
“三器开泰?”
黄三千一声惊呼,猛而破口大骂道:
“傅落尘,你还是人么?
居然用李趋教你们的招数,来对付他的儿子?
你是不是想当皇帝想疯了?”
传闻世间曾有双修者,能以刀剑齐鸣惊天动地。
武学天才李趋,在刀剑齐鸣的基础上,又添入一般武器,名为三器开泰。
这般合击阵法,可让一众江湖人士,头疼不已。
而这招术的名字,现在已经成了禁忌,泰安的地盘里,什么招数能三器开泰呢?
感受着混然融为一体的剑势、枪势、刀势,黄三千身遭的银丝再次轰鸣而出……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三枪,何为三枪?【四更求订阅
画魅钟童鸢,不嫌事大地惊呼道:
“太好了,这下我的画,终于可以变完整了。”
铺开那副画有李避四个模样的画卷,右边之处是乐门五人的音响之功,在那左边的空白处,钟童鸢张手便写下:
“三器开泰!”
将笔墨砚铺开,钟童鸢旋绕笔尖,三两笔就勾勒出了刀枪剑三器之势。
李拐大半精力都集中在黄三千的身上,算起来,他也很久没有和黄三千交过手了。
傅落尘一边凝聚着力量,一边放声回应黄三千道:
“天下皇帝,哪个不是无所不用其极?
少跟我在这扣大帽子,李趋既然愿意将这招术交给我,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放屁,这是李趋教你的绝招。
是让你在国难当头之时,对外部之敌去使用的。
当初西楚灭国不见你,此刻有了皇位的诱惑,你居然要用这对外的招术,来对自己人?”
傅落尘、范叙白、贾南念,异口同声道:
“你懂个屁!”
黄三千声音一噎,这三个家伙,莫不是还另有隐情?
“刀鸣!”
“剑起!”
“枪吼!”
三道尖锐之声,瞬间从三人手中的武器之上爆发而出,若不是把柄处的红绳相连,只怕三人的武器,早就要脱手而出了。
寻夏城下,狂风忽起。
这三人的攻击居然带动起了风势的变化。
道家有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凑齐三器开泰的攻击,蕴含着万千的变化,一股浓郁的道威出现在场中。
赖穆宁惊呼道:“哪里来的如此浓郁的道韵之力?”
感受着自己门主的强大,红会的弟子们双眼出神,对于场中残余的辛辣粉不管不顾,高呼道:
“红会!
红会!”
声声惊呼,震入李避的脑中。
剑为道、枪为道、刀亦可为道。
风为道、气为道、声亦可为道。
道心所在,道韵自生,世间万物皆可为道。
佛渡人,道纳万物,禅自心生。
原来这便是这座江湖的三座大山。
心头的顿悟,带动着李避的经脉中,涌出一丝丝道韵之力。
仿佛在和这红会三人的攻击,应和一般。
李避居然感受到,自己体内的道韵有脱体而出的冲动。
借着道韵之力,压缩已久的内力,轰然破开。
一股强大的气息,瞬间弥漫李避的全身。
“还不够!”
李避能感受到,自己体内的道韵似乎还差了许多,他明明已经触碰到了道韵第一层的台阶,可是他体内的储存似乎并不够。
突破便是如此,储备不够,很容易错过突破的机会。
世间有多少天才,都折在了这一步。
李避摇头一笑,既然没有缘分,那也不必强留。
“八门遁甲,第二门。
开门。
开!”
感受着体内充沛的内力,现在的自己,才是八门遁甲第二门最完美的开启状态。
李避深吸一口气,似是有龙吟之声从体内传出,完整的开门,竟是比先前强大了两倍不止。
失去视力的赖穆宁不敢置信地惊呼道:
“好强!此人是谁?李避的父亲嘛?”
昊渊咽了下口水,怔怔道:
“是李避……这家伙,居然还有如此恐怖的招数。”
标宗马之初看向麦亦道:
“庄稼汉,你挡得住现在的李避么?”
麦亦看着浑身冒着绿光的李避,微微摇头道:
“我能杀他,但是我挡不住他!”
马之初咽了下口水,眼底生出一丝怀念:萧大人,你没有赌错。少主跟了他,肯定会前途无限的。
“喝!”
双方怒吼着,同时相向而出,一方是刀枪剑的三器合攻,另一方却是赤手空拳。
只是那赤手空拳的绿光,似乎要比另外一方的速度更快。
“拳极崩!”
感受着对方最外侧的刀势,李避通而出拳,拳与空气生出爆破之音,轰然击溃那汹汹的刀势。
借着拳力,李避扭转身躯,右腿倒提而出道:
“腿极崩!”
刀剑齐鸣,鸣声还未出,便被李避一腿击破。
面对最后的长枪之影,李避砰然抬起双膝,朝天阙!
“膝极崩!”
将一道长枪击向空中,李避止住身体的后仰,双肘轰然砸落道:
“肘极崩!”
一套七十二连击,将另一条长枪砰然击退。
轰轰出手,李避将三人手中的武器,全部击飞。
李避的体术动作,居然强到了这种程度。
这便是医者的好处,因为对骨骼的熟悉,李避可以操控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来进行进攻。
眼看着面前的三人,手中空无一物,李避的心头突然生出一丝毛躁之感。
未免太顺利了一点……
范叙白看着李避,咧嘴一笑道:
“打够了嘛?
打够的话,轮到我们了。
你可知……
我为何被称为三枪?”
腾空而起,范叙白出手之时,正是李避一气贯通之时。
半空中的李避,无处借力,如何能改变自己的方向?
“因为我啊……
与敌对战,只出三枪。
三枪一出,不杀人,便废人!”
寻夏城头,
一道戏服之影,轰然跃下,变出黑白五花脸的戚胡琉朗声道:
“三枪!
留他一命,我将霸王枪给你!”
范叙白狞笑道:
“我们红会等了这一天这么久,岂能因为一柄破枪放弃皇位?”
“砰!”
戚胡琉的身影,却是被人一掌逼退。
托着天沙秤的李拐,皱眉道:
“你们不要试探我的底线。”
“戒吹神掌第一式,万家生佛!”
戒吹浑身荡出佛音阵阵,焦急地朝着黄三千喊道:
“黄老头,快去救李避!”
腾空而去的黄三千,根根银丝舞动,眼看就要飘下之时,被戒吹佛音笼罩的李拐,怒吼一声:
“世间何为公!”
怒问破佛音。
破开戒吹的束缚,李拐轻描淡写的一拳,便将黄三千击退。
覆盖在黄三千身边的银丝,竟是将其余出手之人给拦下。
这么一耽搁,李避又如何还有生路?
“三枪破!”
一股巨力席卷,李避的身体倒飞而起。
这一击,好巧不巧就击中了李避的百汇穴。
通体发麻的李避,瞬间失去了反抗的力量。
第二百九十章 李避败了?
傅落尘和贾南念同时跃起,双手砰砰击在李避的身上。
围攻李避的三人,手中虽没有武器,但那凛冽的势头仍在。
傅落尘双手如同手刀,轰鸣着击打在李避的四肢之处,关节的错响,分明是断骨之声。
贾南念则是拳拳到肉,凌厉的剑势,几乎将李避全身的筋脉挑断。
只因为黄三千被击退,银丝将众人阻拦的一瞬,李避的身体已经足足挨了上百拳。
红会的弟子们,看着自己的三位掌门,大发神威,当即高声欢呼。
眼见得李避毫无还手之力时,一对小小的石头从李避的手中落下。
打火石,能擦出火花的石头,不露痕迹地落入了场中。
“哧!”
高空落下的打火石,落地时相互碰撞出了一丝火花,浓郁的火焰瞬间覆盖了正片擂台。
盛夏时节,西北的天气本就干燥,先前被李避抛洒而出的辛辣粉,其第一个功能是让人难以呼吸。
但其真正的威力,还是在遇到火花之后的爆炸,产生那带着辛辣的痛意的火焰。
这还是当初李避在长景岳摸索出来的新奇玩意,只要这般粉尘,在空气中以一定的浓度呈散开来。
遇到明火,就会发生巨大的爆炸,生出难以扑灭的火焰。
身体还悬浮在空中的李避,咧嘴一笑,心头默念道:
“打不过面前这三个家伙,三千人击退两千九百九十七,应该也不算太差劲吧?”
“轰!”
剧烈的响动,从擂台中传出,红会的弟子身上本就沾染着辛辣粉,场中的火焰循着这般粉尘便欺身而上。
“靠!这火焰,怎么扑不灭。”
“好痛,好辣,这火焰有古怪。”
“咳咳……”
辛辣粉在火焰的助威下,终于爆发出了真正的威力。
李避重重摔落之时,心头默念道:
“本是留给十四路诸侯的秘密武器,这下倒好,全被用在这里了……
老爹啊,你有没有必要,给我留下这么强的敌人?”
和李避同时落地的还有红会的三位长老。
只是三人此刻的面色,惨白不已。
看着火焰中的红会弟子,半跪着的傅落尘猛然站起身,对着李拐道:
“前辈,能否出手救助我门下的弟子?”
李拐接连承受两道攻击,心情本就不好,没好气道:
“有心上擂台,就该有要死的觉悟。
要么就直接认输!
再敢有无关擂台之战的事,老夫可要痛下杀手了。”
李拐的声音中携带着浓浓的怒气,戚胡琉的攻击着实让他难受,黄三千的实力本就不俗,那光头小僧的佛源之力,同样让李拐不好受。
强压下经脉中的不适,李拐这才注意到擂台中红会的变故。
汹汹的火光,在场中绽放,将擂台一分为二。
李拐眉眼如水,看不出喜怒哀乐,单论实力,李避也就勉强算个中流。
但是论心计,这臭小子未免太聪明了一点。
不谈他哪里来的这奇怪的粉尘,但是最后点燃这粉尘的技术,可是让人万万没有想到。
旁人只看到李避是被三人击向空中,可是在李拐看来,分明是这小子借着精妙的计算,借着三人的攻击,飞向空中,而后扔下那打火石。
时机、力度、方向……
这些东西,缺一不可。
在抵挡的空档,居然还有时间去想后路。
明明是难以完成的任务,偏偏就被他用不可思议的方式完成了。
傅落尘一咬牙,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道:
“红会弟子,退出擂台,请李拐前辈灭火。”
一众红会弟子在这般火焰之中,早已经挨到了极限,若不是红会的规矩在前,他们早就要四散去寻水源了。
听到撤退的命令,众人纷纷走出擂台,脱离火焰的范围,一番就地打滚,这才将身上的火焰熄灭。
烧焦的衣服携带着辛辣的气味,让众人一时间更加难受。
原本仲裁者李拐设下的擂台足以容纳五千人的战斗,此刻因为李避点燃的火焰,让这空间急剧缩小。
三千对一,却被李避用这种方式消灭了一大半人,傅落尘三人的面色格外难看。
尤其是那辛辣粉带来的后遗症,致使很多红会弟子倒地不起。
贾南念捡回三人的武器,刚刚的攻击对他们来说,消耗也是巨大的。
强行调动出三器开泰的阵势,再连番对李避进行攻击,现在距离他们胜利,只剩最后一步。
傅落尘看着趴在地上的李避,拖着疲惫的身子缓步走来,轻声道:
“西楚新皇,不过如此。
虽说我们不愿承认,但是李趋那可是真的强。
即便面对整个江湖的追杀,他可以逃,但他绝对不会倒下。
只是没想到,他的儿子会是这么个窝囊废。
估计他也算到了,这西楚交给你,可不会繁荣的。
所以才会安排我们,在这里等待着你。”
刀光映射着头顶的艳阳,红会三位长老,在背后火焰的映衬下,身影修长,气场庞大。
寻夏城头的皇恩榜强者们,看着李避趴在地上,不禁愤声道:
“仲裁者,李避都成这样了,为何你还不宣布结果?
就算是他输了还不行么?”
拖着天沙秤的男子,却不回话,只是每一个想要跃下城头的人,都会遭到一记威亚之力的攻击。
李拐静静地看着场中的一切,只怕得知真相的人,也会很难受吧……
戒吹款款解下身上的僧衣,露出富有肌肉线条的上半身,忽而盘坐于场中,开始诵念起佛门的经文。
佛经颂罢,出佛便入陀。
戚胡琉转动着霸王枪,麦亦倒提黑色圆锹,秦佳凝握紧了手中的小锤,朱日手中的帝弓更是金光四射……
眼见得一场顶尖大战即将爆发,李避竟是以不可思议的模样,站了起来。
双臂耷拉而下,分明是关节处脱臼,李避低垂着脑袋,他仿佛能感受到身体每一块肌肉的哀鸣。
剧痛!
内八的双脚,双膝弯曲紧扣,李避便以这种姿势,静然而立于场中。
低沉的声音从他口中发出:
“来……来啊……”
第二百九十一章 戒吹战李拐
三枪范叙白混然一顿,左手凭着长枪立住身体道:
“还不够么?”
傅落尘气息越来越弱,默念道:
“一百零八个要害穴,都被点中了,按理来说,不应该还没完成啊。”
贾南念手中的断鸿剑一抖,忽然开口道:
“对了,他修了八门遁甲,全身的经脉就多了一条运行的方式。
无怪乎他还能撑到现在呢,最后一击,便是那直通死门的章门穴吧?”
“你们……三……一起上……”
本已经收刀的傅落尘,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怒声道:
“既然他一心求死,就别给他活下去的机会!”
三人凭着最后一口气,轰而奔向李避。
刀指喉头,
枪逼心房,
断鸿剑刺丹田。
这般攻击落实,李避又怎么可能还有活下去的机会呢?
“忽雷震!”
李避低吼一声,身前的地面上,同时爆开四枚丹药,无味的粉尘瞬间扬了三人一身。
原来李避的双臂没有脱臼,他不过是假意借着脱臼的模样,来掩盖自己抛下丹丸的动作。
震鸣从李避的身体中爆发而出,李避为这次战争准备的最后一记后手,轰然而出。
五颜六色的药粉,顺着先前的粉尘,将这三人紧紧覆盖。
来自西域十六国的毒药,被李避夹藏在衣物中,事不可为时,只用爆发出震之力,这些药粉便会通体而出。
傅落尘如何也不会想到,这李避居然还有这么同归于尽的一手。
既然不确定自己得了何种的毒,不管能不能活下去,还是得先杀了李避。
三人手中的武器,没有丝毫迟钝,瞬间拍向了李避的身体。
没有劈砍,没有刺斩,三人竟是用各自的武器,拍向李避的身体。
戒吹不再隐忍,砰然起身,遍体金光四射而出。
佛音蒸汗,汗呈金芒。
“戒吹神掌,第二式。
一佛出世!”
一轮彩圈从戒吹脑后生出,世间寂静,天光黯淡,真佛驾临。
世人只知世间有佛三千六,却不知佛名何许,拜佛不过是为了了却心头的祈求。
阎纪淮合十双手,手中握有金色的算盘,双目紧盯着戒吹,自言自语道:
“为了自己的兄弟,不惜成佛。
莫不成你要放弃那女子了?
如此,值得么?”
皇恩榜的强者们屏住了呼吸,戒吹的这个架势,可不是小打小闹。
牵动着佛之本源的气息,分明是在表达着李避对他的重要。
李拐的上衣同时绽裂,露出比戒吹更夸张的肌肉,单手托起手中的天沙秤,朗声道:
“佛源又如何?
我之禅,便为世间公正禅。
但若世间有不公,我便不死不灭生。”
戒吹推动着蓄积已久的右掌,似是回应阎纪淮,似是回应李拐,似是回应自己的心声道:
“佛有戒,七情六欲,超脱者视为佛。
佛不念道,佛却参禅。
我有一禅,秀色可参。
此禅于心,佛陀不得,我自值得!”
戒吹的身上忽而出现一道死气,沿着其右半身子,盘旋而动。
戒吹再次推出自己的左掌,高声道:
“戒吹神掌,第三式。
活佛涅槃!”
佛灭陀生!
戒吹的身体,竟是一半佛,一半陀。
魔陀附身,同是佛源,却一正一邪,两道截然不同的气息,协调地出现在戒吹手中。
右手金光,左手黑气,砰然挥出。
李拐不敢小觑戒吹的这道攻击,当即起身,横动天沙秤,将这掌印牢牢地挡在身前。
寻夏城上一众强者,却发现自己难以动弹。
“这是……天地大势么?”
钟童鸢有心画下这一幕,只是此刻的她,却握不住手中的笔。
这边的变故,同样影响到了擂台中的四人,甚至连场中的大火都不再飘动。
寻夏城,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在无声的环境内,李避忽而听到了自己跳动的心声。
连番在乐门的声音进攻后,李避对于声的律动感知格外敏锐。
此刻听到自己有节奏的心跳,李避不由得纳闷起来:
照理来说,自己全身死穴被点中,心脏不该是这般生机勃勃啊。
凭着医者的感知,李避闭上双眼,用着内力顺延着自己的经脉循环一圈。
不看不知道,看清自己经脉的变化,李避的双眼在这般压力下砰然睁开。
自己的经脉哪里是断了,分明是被拓宽了一大截!
按着李避的天赋来说,他本就是武学天才,先天经脉全通,照着江湖记载也是万中无一的奇才。
而此刻,他贯通的经脉,居然又被生生拓宽一倍多。
莫不是因祸得福?
不对!
世间绝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
这红门三人一直嚷嚷着杀自己,为何他们进攻中却没有丝毫的杀气呢?
借着这般停顿的时间,李避这才回想起着奇怪的一幕幕。
先是必须由自己一人而来的挑战,营造出只能自己迎战的局面。
再借势让三千红会弟子,带入其中。
李避扪心自问,自己真的能在三千人中,用游鱼身法分毫不伤么?
不可能的!
若是那三千红会弟子不顾一切地出手,哪里会有自己七进七出的局面?
古时虽有赵子龙单枪匹马救阿斗,还不是因为那曹操惜才?
三器开泰……
李避默念着这名字,心中忽然闪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莫不是这红会,真的是来帮自己的?
……
“哒哒!”
整齐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一望无际的平原上,竟是出现了一线天的黑云。
十四路诸侯联军,终至寻夏城。
百万雄兵,静立场中。
最右侧的豪华大轿中,走出一名紫袍蟒服,嘴角边仰着八字胡的男子。
满脸怒意的宣平侯孟谦恩,双手叉着腰,一副兴师问罪地看向前方三千名红会弟子道:
“红会掌门何在?
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你们居然还没有打下这里?
一群废物!
都退下吧,剩下的战斗交给我来!”
孟谦恩此刻心中有火,因为碟探传来的消息,致使其余十三位诸侯皆是对他不满。
他要和李避好好说一说,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二百九十二章 红会的真实目的
至于联军的盟主?
那可真是想多了。
十三人一致决定,让孟谦恩独自先攻打西楚的寻夏城。
既然孟谦恩说他是被李避污蔑的,那就先让二人对峙一番,看看到底是李避在给他扣屎盆子,还是孟谦恩自己做贼心虚。
诸侯就是诸侯,一旦和皇子们牵连起来,总归是让人看不起的。
比如在另一个角落的孙黎枫,此刻又有何人会正眼瞧他呢?
过去,十四路诸侯都是凭着自己的本事,打下的这番势力。
而孙黎枫却是凭着和九皇子的关系,以及和那毛巾会不清不白的关系,听闻其门下还有道藏派那种众人不耻的门派。
孙黎枫的地位,甚至还不如孟谦恩。
苏野横手拦住了就要探头的苏君临,轻声道:
“大人小心,前方可是有巅峰高手在进行内力缠斗。”
苏野的声音不大,可场中毕竟寂静一片,他的声音自然被他人听到。
众人抬头望去,果不其然,那寻夏城头当真有二人在空中对掌。
只是让众人奇怪的是,为何那片火焰,像是静止了一般呢?
“大人,您看!
那不是西楚的复国之主,李避嘛?”
一众诸侯借着人缝间的缝隙看去,红会的三位掌门,不正是在李避的身前,眼看着就要夺去他的性命了么?
只要李避死了,这复国的西楚,又有何种后手呢?
定江伯江晔,轻轻掏出了怀中的锦囊,安国侯安江晔,同样展开了紧握于手中的紫色小包。
“皇命难违,你二人今日去围剿西楚,切记母后给你们的三个锦囊。
若是你等到时,李避还未死,便打开这紫色锦囊;
等到孟谦恩着急离开时,再打开这绿色锦囊;
最后一个锦囊,若是有赵邦的圣旨到,你等再打开。”
江晔、安江晔,这二人便都是卜算子的儿子,一门两诸侯,卜算子的大名可是让泰安都不敢轻易招惹的。
二人的紫色锦囊上,却有不同的话语。
江晔手中的是:无论如何,万不可对李避出手。
安江晔则是:假意对李避出手,调兵之时,派手下精锐将你等来路封死。
江准看着远处,轻声道:
“想不到李拐居然也在这里,晔儿可要当心了,今日的寻夏城怕是不好过。
你看那寻夏城头,全是皇恩榜的强者,唯一一个不是的,居然能和李拐僵持到现在。”
江晔皱眉道:
“李拐?是那个曾经闯过祥符的仲裁者嘛?”
江准点点头,解释道:
“当初若不是他杀了那侯爷,咱们救驾有功,你弟弟也不会得到安国侯的位置。
仲裁者的大名在江湖中,还是响当当的。
能和他战平的僧人,只怕不一般啊……”
众人议论之时,戒吹和李拐的攻击,砰然炸裂开来。
没有丝毫余力的泄露,二人同时后退。
佛力与禅力,似是在空中抵消一空。
戒吹狠狠地撞在寻夏城头上,在坚硬的城头石上留下了一道人影,李拐则是连退三步,一步比一步的脚印更深。
黄三千顺势就要出手,李拐砰然扬起手中的天沙秤道:
“不要用你们的方式,去干涉李避的命,他有他的机缘。”
仲裁者这是在恳求?
那个霸道不已的男人,居然不再直接出手,而是张口说话了?
赖穆宁动动笔尖,摸着脸上的纱布,轻声道:
“刚刚出手的是谁,居然让李拐受伤了?”
人彘昊渊当即解释道:
“是那一直跟着李避的小和尚,只是他身上的佛源之气,似乎并不是中原的佛宗。”
赖穆宁低喃道:“这世间的佛,又怎么会分中原佛,异域佛呢?”
“不好!”
子舒昆定一声怒吼,众人这才意识到,李避还在命悬一线啊!
眼见那三柄武器就要落于李避的额头,先前站都站不直的李避,竟是左手握拳朝上,右手平掌立于其,行出了西楚皇室独有的礼节。
这是在求饶?
傅落尘见得此番情景,手中的长刀生生停在了李避的额头一寸处。
范叙白的枪,贾南念的剑,同样离李避的要害只有一寸。
强行停住自己的攻击,可是会承受那反震之力的。
场中诡异的场景,让寻夏城头的皇恩榜的强者们不解,同样让十四路诸侯不解。
这红会,究竟是在搞什么名堂?
“他奶奶的……他奶奶的……
哈哈哈哈……”
傅落尘仰天大笑,另二人更是陪同着大笑,笑出了泪花,依旧不停止。
三人的思绪回到了西楚被灭的前夕,他们一生何曾敬佩过人?
偏偏就是那个李趋,单是看着他,众人就能安下心来。
即便当时的西楚,和今日一样,被一众诸侯包围。
那天夜里,李趋看向三人道:
“三位是不是以为现在就要用三器开泰,为西楚打出一条生路呢?”
红会的三位掌门,那时还没有皇恩榜的称号,但是江湖人,受人恩惠,报其恩,便是天经地义的事。
即便他们是被李趋骗来西楚的。
日久生情,待在李趋的身边一久,就会自发地去敬佩他。
李趋那以德服人,以理化人,以情感人的模样,深深印刻在三人的脑中。
当年的红会根本没有逃跑,只不过他们接到了更重要的任务。
“三位大侠,我西楚命不久矣,怪我独吞天下武者之气运,得了天下第一,却是耗尽了西楚的国运。
我留下了一口活气,只是那活气却不通顺。
三器开泰是我的私心,不用在今日用出,你等修练的道韵,不过是辅佐之物。
若是有一天,西楚复国了,你们便去挑战一番。
若是你们赢了,便吞了他的道韵,这样你们就可以踏上武学的巅峰。
若是你们意外输了……
便说明,朕的眼光从来不会看错人,烦请你们照顾照顾那个西楚了。”
傅落尘三人没有想到,李趋留下的后手,居然是自己的儿子。
且不管他说三人赢了李避,就可以吞食他的道韵来强大自身,是刻意还是计谋。
但是这番格局,就是三人远远不及的……
第二百九十三章 此生不奉第二主【四更求订阅
原本三人不过是想教训教训这西楚的新皇,让他知道天外有天,却没想到,这臭小子在最后一刻,居然对着他们用上了西楚的礼节。
他已经弄懂了他父亲的意图,那他们倒不好再去画蛇添足了。
三人兄弟一场多年,又岂是忘恩负义之人,吞了李避身上的道韵,成就武学之巅,可不是他们能做出来的事!
毕竟,当年就该陪着李趋一并死去的红会,依旧活到了今日。
红会越是蒸蒸日上,他们的心头便越难受。
因为只要西楚不复国,他们欠下李趋的恩情,就永远也无法偿还。
今日,看着李避在绝境中,爆发出一股又一股的潜力,尤其是他们对于道韵的感悟,可要比李避还深。
所以,借着李避破开三器开泰之时,他们便将自己浑身的道韵之力,全部通过攻击打入了李避的体内。
没了道韵,此刻拿着武器的三人,不过是一介凡人。
李趋说过,他们可以吞了李避的道韵。
自然,他们的道韵,对于李避来说也是大补。
这般话语,李趋虽没有告诉他们,但是他们如何能不懂呢?
傅落尘受伤最重,浑身的道韵传入李避体内后,又被这毒粉侵入身体,便几乎不能开口。
贾南念倒转断鸿剑,看向李避像极了李趋的面孔道:
“这场战斗,我们输了。
照你父亲所说,我们应该尝试着去帮帮你……
可是,我们红会本该是三年前随同西楚一并消失的宗派,苟延至今,只为报恩。
我三人修炼多年的道韵,全部奉还于你,这是偿还李趋教导我们的授业之恩。
接下来,红会便要替当年的西楚复仇,来报知遇之恩。”
范叙白咧着嘴笑道:
“李避,你比你老子还差了点。
我们兄弟三人,当初进入西楚就许过诺,此生不奉第二主。
所以啊,我们不会再入西楚的。”
李避双眼泛红,只是道韵入体,似是改造这他体内的经脉,让他的双腿无法迈开步,甚至连谢谢都无法说出口。
傅落尘摸了摸李避的额头,眼中充斥着长辈看晚辈的羡慕之情。
“你老爹,没有看错人。
看你是,
看我们也是!”
调转身子,贾南念和范叙白搀扶起傅落尘,倒提着武器,朗声道:
“红会生当为何?”
场中三千红会弟子,本是狼狈不堪,听闻此声,咬牙忍住浑身的痛苦道:
“雪耻!”
三千声怒吼,带动着三千人同时起身,一股奇特的力量从众人体内生出,这一刻的他们,似乎忘记了身上的疼痛。
范叙白将手中的两柄长枪,接连在一起,再问一声:
“红会死当为何?”
“报恩!”
红会三年,不曾收人。
傅落尘说过,红会当初若是不和李趋一并回到西楚,铁定会被六朝的征战毁灭。
大宗派诸侯不敢惹,小宗派又岂能独存?
本就该和西楚一并消失的红会,生生存活了三年,是为了雪耻,更是为了报恩。
江湖人,恩怨情难了。
范叙白心中有痛,过去他可是欠人一文钱,都会心生难过的汉子。
欠了他人三年的命,他又该多痛苦?
脾气的暴躁,性情的大变,喜怒无常,便是心头所欠导致。
今日……
今日红会,终于可以谁也不欠了!
三千红会弟子,在三位掌门的带领下,同时向着当年包围西楚的诸侯们,发起了冲锋。
贾南念横起断鸿剑道:
“今日可得杀个痛快!”
范叙白看着眼前百万大军,更是朗声笑道:
“尔等百万小贼,莫要逃跑。
你们已经被我红会包围了……”
寻夏城头的众人,只瞧得一条火红的长线,扑向了那黑压压的潮水,瞬间就被湮灭。
中了李避的辛辣粉的红会弟子,连呼吸都难,没有人知道是什么支撑着他们,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奔跑出了如此快的速度。
将道韵传给李避的傅落尘、范叙白、贾南念,体内甚至连一丝内力都没有,静若凡人的他们,又怎么能抵挡射神铳呢?
仲裁者李拐,深吸一口气道:
“此战,西楚皇,李避胜!”
李拐的声音明显有了底气不足,硬生生承受了戒吹两掌的男子,连番轻跳消失于场中。
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李拐甚至没有多看一眼这狼藉的现场。
西楚和十四诸侯的联军战斗,似乎一点也引不起他的兴趣。
黄三千用银丝将寻夏城下的李避吊起,一众皇恩榜的强者,看着面前黑压压的潮水之军,虽有惊讶,却是不如李避的平安无事让他们放心。
“唰!”
感觉到体内的道韵恢复,李避忽然横向一转,轻飘飘地重新落于地面。
深吸一口气,李避看着场中渐渐熄灭的火焰,轻声道:
“各位,我等的战斗,能否稍作停缓?
让我先收回这些人的尸体如何?”
红会二字,此番作为,如同一柄巨锤,重重地敲在了李避的心头。
若是他早一点领悟红会的意图该多好?若是他早一点识破这三人的伎俩,他们是不是就不用这般死去了?
孟谦恩此刻当真是气炸了肺,他刚刚开口说完话,怎么就像是惹毛了那红会,他也没说错什么啊,对方为什么就不要命地朝他冲锋而来?
三千人的冲锋,还是三千个经历过大战的红会弟子。
姑且只能算半个实力的江湖门派人……
一个照面,就消灭了十四路诸侯近三万精兵。
平均每个人都能杀十个人?
这些家伙几乎都是力竭之后才被杀死,一众诸侯不由得想起先前孟谦恩所言。
果然,这江湖人若是参战,战事的惨烈程度,似乎瞬间就上升了一个档次。
孟谦恩抖抖后背的冷汗,看向那独自一人立于城下的李避道:
“等?
你觉得我们会给你们喘息的机会么?
收回这些人的尸体……你休想!
他们三千人杀了我们三万人,你居然还想要回他们的尸体?
我一定会把他们切碎了喂狗的。
李避!
你现在还是多担心担心你吧!”
第二百九十四章 骑虎难下的孟谦恩
孟谦恩深怕李避直突而来,向身后一挥手,三排覆甲之士瞬间出现在其身前。
前排将士跪地提盾,有一人站立之高的巨盾,足有三千面,牢牢将孟谦恩护在身后。
中排将士手提一丈六寸长矛,轻轻搭在巨盾之上,矛锋寒立,严阵以待。
贴近孟谦恩的地方,又有一排黑甲卫士,时刻提防着远处的李避。
红会的弟子倒了一地,红色的头绳,让众人的尸体格外显眼。
道韵之威,沿着李避的身体向着四周散去。
“你,
刚才说要怎么对他们的尸体?”
有了身边众人的掩护,孟谦恩也有了底气,昂起头颅高声道:
“一刀一刀,切得整整齐齐的,再用改刀切成丝条状,轻轻剁碎,弄成肉丁去喂狗!
这次听清楚了嘛?”
这孟谦恩虽是李避第一次见,但是坊间多有这十四路诸侯的画像,李避自然认得这八字胡的男子。
李避转动着手腕,看向孟谦恩道:
“孟大人,这份气度倒是让人佩服。
先前我只听闻民间有毛巾会,喜好吃人肉。
没想到孟侯爷也喜欢吃,还喜欢切碎了吃。
您这般特殊的癖好,是跟着毛巾会养成的,还是跟着六皇子养成的呢?
还记得那日你和赵侃演得好戏啊,他在姑臧城摆下擂台,你在半路去截杀体宗。
体宗不是你益州的招牌么?
对了,说不定是您喜欢吃这种武者的肉,对么?”
李避的语气不可谓不冷,炎炎夏日覆着厚甲站在孟谦恩身前的将士们,皆是感到背后一寒。
孟谦恩,喜欢吃人肉?
如果不是的话,他刚刚又为何描述的那么清楚呢?
其余十三路诸侯,皆是安安静静地看着李避和此人的对峙。
所谓的联军,却没有丝毫出头的意思。
不远处一身血甲的孙黎枫,倚着自己的轿子,讥讽道:
“孟侯爷怎么不解释了?
刚刚不是对着我们十三人一番担保么?
是李避在说假话呢,还是你在故意演戏呢?
话又说回来,我倒是宁可多信一点这西楚复国的皇帝,反而是对你有怀疑呢。”
孟谦恩被李避的一番反问弄得哑口无言,尤其是这家伙骂人居然不带一个脏字。
现在再听着孙黎枫的嘲讽,孟谦恩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咻!”
一道黑衣男子突然从众人身后跃入场中,径直向着孟谦恩的方向奔跑而来。
周遭的将士先是一紧张,待看清此人包头头巾的蓝色条纹后,握紧的武器瞬间一松。
这是益州守城将士特有的装束。
可是,益州的守城将士,为何会出现在在这里呢?
孟谦恩正在构思如何反击,看着此人到来,当即意识到不好。
“孟大人!十万火急……”
孟谦恩见着家伙口里说着十万火急,却无下文,心中的气不打一处来。
“你特么的扭扭捏捏地干什么,说啊!”
这般消息,守城将士也不知合不合适当众说出来,想到益州此刻的情形,看着孟谦恩的焦急,不由得开口道:
“有千名武林高手攻入益州城外城,若是大人再不回防,益州……
要破了!”
孟谦恩面色大变,他当即环顾四周,似要隔着轿子看清各个诸侯的表情。
究竟是谁,在这个时候,来了一手釜底抽薪?
好深的算计,趁着自己不在益州,居然直接去攻打自己的老巢?
孙黎枫看着孟谦恩额头的汗水,冷笑道:
“贱人自遭雷劈,看来我们马上就要成十三路诸侯了。”
孟谦恩握紧拳头道:
“孙黎枫!
你居然敢偷袭我?”
孙黎枫不屑地呸了一口,冷声道:
“老子在北方,你这益州城,干老子屁事?
不要见人就泼脏水。”
一听泼脏水,孟谦恩更是气上心头,他不就是被人泼了一身的脏水么?
孙黎枫说罢,便退回了轿中,看向轿内的胡言歌道:
“言歌,本王从科举众人中选你,可不是因为你是我义子,而是看中了你的才华。
你现在替我分析分析,这十四路诸侯中,谁敢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去偷袭孟谦恩呢?”
胡言歌眼中的异瞳微动,他轻声道:
“先前我只觉得应该是天策公,彭逸柯,因为在众多诸侯手中,也只有这天策公和武林人的交际最多。
但是如果从地理方位上来看,这益州左邻徽州,右邻金陵。
只怕当初天子将宣平侯放在益州,还是为了不让徽州的安江晔和金陵的江晔联合起来吧?
现在这么看来,这二人的出手动机最足。
毕竟兄弟两人的母亲,可是那卜算子。
世间少有卜姓之人,唯有曾经睢阳的《三都赋》中曾经提过:
卜偃前识而赏其隆,吴札听歌而美其风。
卜算子,八成就是睢阳的人。
若是我的猜测不错的话,接下去要复国的就是这礼乐之风的睢阳了!”
孙黎枫听着胡言歌头头是道地分析,当即掀开轿子的后窗道:
“让血刀门的人,跟紧这孟谦恩,若有落单的机会,杀了便是。”
孙黎枫一边搓着手,一边兴奋道:
“有趣了,看来这六朝都没有死绝啊,如此一来,这争斗才会有趣几分。”
孟谦恩此刻着急着回去,比起官升一阶的诱惑,显然自己的大本营显得更重要。
只是近十万大军,要想在这百万雄兵中掉头离去,也太困难了一点。
且不说其他诸侯会不会让他离开,单是他刚刚说要进攻李避,此刻还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
趁着诸多诸侯愣神的时间,李避将红会弟子的尸体,一具具背回。
很多红会弟子的面孔,李避甚至还没见到过,却是被自己这般辛辣粉的火攻给烫坏了面庞。
李避压下心头的愧疚之情,加速着自己的运尸之路。
因为不同的立场,注定了李避和众人无法站在同一条阵线上。
范叙白说得很清楚,江湖人不同于庙堂人的原因也在于此,他们可以毫不畏惧地去死,但他们不会臣服于第二个主子。
即便这个人是李趋的儿子……
第二百九十五章 卜算子的计划
这是武者的尊严和骄傲,所以他们才会选择飞蛾扑火一般的死去。
李避此刻体内被浓郁的道韵灌溉,经脉内的道韵之力源源不断地从四肢涌出,这便是红会三位掌门留下的帮助方式。
用他们修练的道韵之力,传功给李避,让其变得更强。
轻开一丝八门遁甲,李避得抓紧时间将众人救回。
普通的红会弟子,只是和百万诸侯大军有一个短兵相接,捞回他们的尸体也就轻松了许多。
但是傅落尘三人,却是在弟子们的帮助下,以凡人之体踏到了诸侯们的面前。
他们已经没了内力,充其量也就是个身体强壮一点的凡人,却被惊慌失措的诸侯们下令,用射神铳钉在了地上。
粗壮的箭头穿过三人的尸体,九根黑箭带着厚实的铁链,将三人悬空钉于场中。
待着众人反应过来之时,这才发现场中红会的尸体,只剩下面前三位掌门的。
那西楚皇帝李避已经来到了三人身旁,开始拔出黑箭。
孟谦恩有心离去,可是看到李避就在身前,心中一时纠结,还是咬咬牙冷声道:
“诸位诸侯,叛国逆子就在这里,你等还在等什么?
只要杀了他,这西楚国门,不攻自破!”
奇怪的是,一众诸侯中,却无人响应孟谦恩的话语。
孟谦恩再看去,发现场中的诸侯联军的尸体也少了许多。
除了孟谦恩和石王石鹿闵,其余诸侯竟都在指挥着手下甲士,将阵亡将士的尸体带回。
崔王崔佳述看着运回的将士尸体,满面悲痛道:
“本王对不起诸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白白让你们葬送了性命啊……”
石鹿闵看见崔佳述哭泣的模样,打心眼里觉得烦闷。
战事难料,生死难测,何必为一两个小卒在众人面前哭泣呢?
“丢脸!”
崔佳述毫不理会石鹿闵的嘲讽,轻声对着自己的副官道:
“所有死去之人的抚恤,一律翻倍。
今日的战事,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再擅自出手!”
诸侯们知道,即将爆发的中原混乱,能让自己存活下去的,一定是自己手下忠心耿耿的士卒。
在看到崔佳述先前的所为后,众人都在有样学样地稳固着军心。
兵能载舟,亦能覆舟。
即便是未来的战争,这些人只能当炮灰,但诸侯们对待他们的方式,自然会被江湖高手们看在眼里。
谁又能肯定,自己在最后关头,不会是一个小卒救了自己呢?
眼见得李避拔出了一根黑箭,安江晔握紧手中的锦囊,一步踏出轿子道:
“安**听令,呈箭形队形,目标李避,准备进攻!”
其余十三人听着安江晔突然出声,心生惊讶时,却没有一点想要出手相帮的意图。
毕竟这李避可是和刚刚红会的三人,战斗的男人。
三千红会人,杀了三万诸侯联军。
这份战力……
谁也不想让自己的手下来承担这损失。
安江晔明面上,下出的是箭形队形的命令,背地里却告诉自己的副官,率一半人马去将众人的后路堵死。
这是卜算子给他的计划,虽不知自己的母亲有何谋算,但安江晔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执行。
至于科举选来人才,安江晔并不在乎,这个天下,有谁能比卜算子还能算得透彻呢?
卜算子说过,这不过是赵邦收买人心的计划罢了,他们又怎么会轻易上当呢。
安江晔的副官不露声色地带着人马离去,众人只当是他们需要冲锋的距离而已,并未多在意。
更何况众人的注意力,此刻都集中在安江晔和李避的战斗之中,谁会去管后方的事。
孟谦恩见着有人对李避出手,轻声对着副官道:
“命后军变前军,先去五万人,抛弃一切辎重物资,全力支援益州城。”
江晔看不懂安江晔的举动,心中有疑,却不多说。
听到手下有人报告:安江晔和孟谦恩的后军都有异动,孟谦恩似乎准备支援益州城。
江晔缓缓打开了卜算子给他的绿色锦囊:
“不遗余力,斩杀孟谦恩!”
江晔眼神微凝,瞬间便想通了一切:
现在灭了孟谦恩,金陵城、益州、徽州,就可以连在一起,他们也就有了反叛的资本。
卜算子,这是要有大动作啊!
终于到了划地为王的时候了么?
压下心头的兴奋,江晔同时下令道:
“命后军八万人,等我命令,将孟谦恩的五万人,赶尽杀绝!”
安江晔此刻同样收到了孟谦恩要离开的消息,感叹卜算子料事如神的时候,赶忙背身打开那枚绿色的锦囊:
“摆出进攻李避的姿态,询问他复国的目的,引导他往毛巾会的方向说。
将我给你的盒子,让贼九悄声放入孟谦恩的轿子中。
不顾一切,消灭孟谦恩!”
安江晔轻轻拍了拍轿子的门框,脚下的木板突然拉开一个小缝,一道阴沉的声音传出:
“说。”
贼九,皇恩榜第一百零六,号盗圣!
此人自安江晔记事起,就已经陪伴在他的四周保护他。
这贼九做过最轰动天下的事,便是在六国混战时,偷来六国的传国玉玺,托画魅钟童鸢帮其画了一幅手捧六国印的画像后,又完璧归赵。
若不是那副名画流传入坊间,六国之主八成还不知道,自己的传国玉玺被人偷去过。
贼九接过安江晔手中的小盒,不到十息的时间,就轻轻叩响了轿底。
安江晔得到贼九任务完成的信号,负手走出轿中,看向那个拔箭的年轻人道:
“李避!
如今泰安,国泰民安,天下难得太平之时,你为何要举兵反叛?
六国先帝用命换来的太平盛世,你甘心让你的臣民,跟着你受尽苦难么?
我知道你曾经在西北灭除过毛巾会,但这不是你复国的理由!”
“第六根……”
射神铳的长箭,本就是特殊的玄铁所制,射入人体后,会迅速和人的血肉粘连在一起。
亏得李避深谙医术,这才能如此快速地断开,这插入红会掌门三人体内的黑箭……
第二百九十六章 谁和毛巾会有勾结呢?
手中之活毫不停歇,李避轻声回复道:
“太平盛世?
莫不是中原的日子太安宁了,你们就忘了到底是谁在付出么?
当年我西楚归降泰安,四十万精兵继续御守雁门关。
抵挡西域十六国三年!
我西楚只剩三十万人,人人带伤,衣不蔽体。
十万人,你告诉我,三年能病死十万人嘛?
这是太平盛世?
泰安可曾给我西楚将士一丝一毫的物资?
今日,我本自可称朕,但是,对于你们,我却不愿以权压人。
十四路诸侯皆是人间翘楚,庙堂之中的天之骄子,但是你们看看你们治理的天下。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年少时的孩童,担心被拐卖;
稍有姿色的女子,担心被蒙骗;
甚至连死人,还要担心自己的尸体无法入土为安。
我边关将士只能自力更生,甚至连尸体都不能回归家属手中!
这个天下,倒不如说,是你们和泰安并治的十五个国家。
既然你等无力助我,我西楚自立门户又如何?
至少我能让西楚将士吃饱穿暖,再无后顾之忧。
至少我能让西楚臣民老有所依,幼有所养。
我自己能来的太平盛世,何至于靠你们?”
九根黑箭悉数拔出,李避搀扶起红会掌门的三具尸体,不禁愤声道:
“狗日的毛巾会,能存活于现在,和你们十四路诸侯肯定脱不了干系。
要战?
我西楚,奉陪到底。
不管是你安国侯,还是宣平侯,亦或是你们十四路诸侯群起而上。
百万雄兵又如何?
我西楚,奉陪到底!”
安江晔本不懂,卜算子让自己放入孟谦恩轿中的是什么东西?
听着李避的话语,安江晔是茅塞顿开。
此刻的安江晔,巡视周围十三路诸侯道:
“各位,西楚就在这里,逃不了。
而毛巾会的确是我等必须要剔除的组织,这个泰安的毒瘤留着就是个祸害!”
昌平伯,邹阳熙端坐于轿外,不怒自威的老者,圆脸柳眉,厚厚的双眼皮似是睡眼惺忪,谈吐字正腔圆:
“说来惭愧,我等身居泰安,竟不知雁门关战事如此艰难。
先前听闻孙黎枫死死地把控着祥符运往雁门关的物资,后又听说这西楚新皇跟西域异族勾结。
老夫现在却是想明白了,这西楚得不到中原的物资,去找西域也是理所应当。
异族也好,西楚也罢,终归还都是人的行为。
只是这毛巾会,未免有点太不是人了……
安国侯既然说出了这般话,莫不是有了什么猜测?”
孙黎枫握紧了轿边的门框,这邹阳熙老东西太歹毒了一点,这番话岂不是说,西楚的反叛多多少少是被自己逼去的?
信武侯,罗元熹,同样是老者,似是和邹阳熙年岁相仿,一脸红光的老者,虽是白发,却又充满着朝气。
放下手边的茶杯,罗元熹砸吧着嘴道:
“老夫征战沙场五十载,最欣赏能带士卒马革裹尸还的将领。
我和西楚并无多大仇,李避小儿,你放心将这众人的尸体带回去。
你我之间的账,我们等等再来算。
敢口出狂言是好事,年轻人不狂的话,就不是年轻人了。
但是让年轻人摔跟头,就是我们这些老头子的事了。
当下,我却是好奇,这安国侯对于我十四路诸侯中,有关毛巾会的猜测。”
安江晔顺水推舟道:
“至于猜测,我倒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只是听闻,这毛巾会之人,出门时,总习惯于带着一条表明身份的毛巾。
不若从我开始,先将自己的随身物品,展示一番,如何呢?”
邹阳熙和罗元熹本就是众人中,年岁最大的老者,当即应和下来,其余人也不好反驳。
毕竟这种时候,谁多说,就证明谁有嫌疑。
安江晔将自己身上所有物品掏于面前的桌上,除了三个颜色不同的锦囊,其余东西并无稀奇。
掀开自己的轿帘,众人望去,其中并无任何能存放东西的地方。
安江晔看着诸人并未有人质疑他,不经纳闷,莫不是卜算子算错了?为何没有人要查看他的锦囊呢?
一众诸侯,按着顺序一一展示,便是轿中和自己同行的书生,也没有遗漏。
十四路诸侯,皆是没有毛巾会的东西。
就在安江晔下不了台之时。
孟谦恩看着江晔掏出和安江晔一模一样的锦囊,冷声道:
“你二人的锦囊,为何一模一样?”
安江晔笑而不语,卜算子果然厉害,居然算到这孟谦恩会张口质疑。
轻轻拿起自己的紫色锦囊,双手从中夹出一团叠好的宣纸道:
“莫不是宣平侯觉得这小锦囊里,可以藏毛巾?”
孟谦恩愤声道:
“藏藏掖掖的,你越是遮掩,你的嫌疑就越大,打开看看才能证你的清白!
万一是你和毛巾会勾结的秘书呢?”
江晔面色不悦道:
“一张宣纸而已,又如何能和毛巾会有关联呢?
宣平侯有点太强人所难了吧?”
安江晔摆摆手道:
“哥,无需至此,宣平侯既然怀疑,我便给他看看便是,不然可会落了别人的话柄。”
一众诸侯拭目以待,能放在这般精贵的锦囊中的东西,又岂是一般物?
安江晔的双手番飞,展开这宣纸时,众人的注意力全部被集中在了这里。
一只巨大的乌龟,跃于纸上,旁边隐约有小字,但众人距离过远,看不清其义。
孟谦恩不死心道:
“我可不信宣纸上只会有这么个王八,把旁边的诗念出来!
那首诗,肯定有问题!”
安江晔脸上似有不愿,一旁的望北伯,杨星乔,走下自己的轿子,纤瘦的身体似是会被一阵风吹倒,一脸病态道:
“安国侯,若是你自己念的话,这宣平侯怕是会怀疑你所言为虚。
这样,我做一个中间人,这词句有我来念如何?”
安江晔微微颔首,递给老者道:“劳烦望北伯了。”
十四路诸侯中,望北伯人缘最好,他的身份,便是这庙堂中的和事佬。
但凡有人争论时,他都会出现……
第二百九十七章 书生一拳
只不过杨星乔制止争论的方式是劝和,也可以说他就是庙堂中的仲裁者。
众人欣然看向杨星乔,有他在,至少能保证这宣纸上的诗,不会被篡改。
杨星乔清了清嗓子,依旧病怏怏的,有气无力道:
“孟子一言通三秋,
谦谦于怀道九书。
恩仇世故江湖暖,
像形何谈人间寒。”
众人若有所思地托起了下巴,这首言简意赅的诗,未免太简单了一些。照理来说,这其中应该蕴含着不一样的东西吧?
捧着宣纸的杨星乔,在不经意间收回了自己的浅笑,轻声道:
“安国侯,劳烦替我问候卜算子,杨星乔若是身体好转,大喜之日一定拜访。”
安江晔和江晔同时一愣,这杨星乔莫不是看懂了卜算子写的这首立国诗?
人间处处寒,江湖春春暖,这是卜算子给兄弟二人说下的绝密。
这首藏头诗,明着是骂孟谦恩的肖像,就是那乌龟。
暗地里,却是藏着卜算子对当今世道的不满。
众人听着此言,没有看到宣纸上的文字,自然不会多想。
安江晔朝着孟谦恩的方向道:
“宣平侯大人,此诗如何?”
孟谦恩不顾身后书生的拉扯,拍手而笑道:
“好诗,好诗,倒是我多心了,居然怀疑起了安国侯。
抱歉,抱歉啊!”
李避看着黄三千用银丝将红会众人的尸体吊入寻夏城,当即回身而来,面对这十四路诸侯的联军,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分解他们的联合。
听闻杨星乔念出的诗,李避不禁朗声重复一遍。
只不过每句的打头字,李避都是重读一番。
孟谦恩看着安江晔手中宣纸上的乌龟,这才反应过来,这首藏头诗,居然是在暗讽自己?
而自己上一秒,居然还在派手称赞!
本就在怒火之上的孟谦恩,忽然转身看向安江晔道:
“安小子,你居然敢如此折煞我?”
安江晔一脸无辜道:
“不过是一首巧合的诗,我先前就有避讳,本想不提,奈何宣平侯大人非要听。
再说了,刚刚您不是还称赞这首诗呢?”
孟谦恩一拳砸在轿边的窗沿上,有火发不出的他,愤而转身,看向轿中的书生道:
“你难道没有听出?”
寒窗苦读多年的书生,却不知官场的黑暗,一本正经道:
“在下刚刚有意阻拦侯爷,侯爷却一意孤行……”
穷酸的书生,却有不小的傲气。
在这书生眼中,宣平侯就像是一个突然发财的暴发户,没有丝毫文学的底蕴,照他的脾气来说,他是不愿侍奉这种君主的。
德行不在臣子上,如何能当得明君呢?
即便面对着气势汹汹的孟谦恩,书生依旧如寒梅傲立。
一众诸侯看着这书生,心生叹息:此人怕是活不长了……
官场之中,岂能凭意气用事?
气头上的孟谦恩,忽而抽出身旁甲士的长刀,一刀便劈断书生的上半身。
摔落于地面的书生,单手撑着地面,想要站起,却发现自己的腿还坐在轿边的木凳上。
这种从下往上,能看到自己半身的角度,还是他平生第一次见到。
回想自己一生苦读,却是壮志未酬,就死在了这里,书生不禁愤怒地挥出自己平生的第一拳。
面对自己酗酒赌博的父亲,他不曾出拳;
面对乡里欺软怕硬的流氓,他不曾出拳;
只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忽然有点怀念那些书中的大侠,路见不平,拔拳而出,那应该才是江湖人的乐趣吧。
这一生,太窝囊了一点。
眼看着这一拳要挥到空出,书生竭尽全身力,向前一勾。
勾拳打中了某个盒子,记得自己在轿子里,从没有见过这个盒子啊……
书生幸福地闭上了眼,他这一生,终是出拳打中了一次东西。
这趟人生,苦了点,短了点,遗憾多了点……
这是他人间最后的记忆,却是孟谦恩绝望的开始。
孟谦恩看着从自己胯下飞出的盒子,毫不在意地一脚踢开书生的尸体,一脸嫌弃道:
“来人,把这里给本侯爷擦干净了!
什么狗屁书生,居然在侯爷这里狂?
早就看他这恃才傲物模样不爽了。”
孟谦恩念念有词地转过身,想着接下来就该快速解决李避,然后赶紧支援自己的益州城。
突然,一股被毒蛇锁定的感觉,出现在孟谦恩的心头。
抬起头,孟谦恩发现,场中所有人,连带着自己身边的覆甲之士,都是带着愤怒的双眼看着自己!
怎么回事?
只见孟谦恩身前不远处,一个精致有形,刻有四凤戏珠的宝盒,跌落在地面之上。
一条绣有栩栩如生的巨蟒的紫色毛巾,静静地躺在地上。
炎炎夏日,似是吹起一阵阴风,阴风直逼孟谦恩的心头。
这……这毛巾会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他这里?
猛然之间,孟谦恩心头大震:
李避道出毛巾会,安江晔探查众人之物,江晔和安江晔一模一样的锦囊,杨星乔念出那首诗,自己怒杀书生……
算上李避泼给自己的脏水,诬陷自己是六皇子的人。
这一切,怎么像是丝丝入扣,设计好的?
李避静立于十四路联军之前,冲着诸人抱拳,行出西楚礼节道:
“本皇替战死之士,感谢各位!
终是水落石出,想不到孟谦恩才是毛巾会的保护伞。”
说着李避看向孟谦恩的眼中,带着浓浓的愤怒之火道:
“久闻宣平侯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先和六皇子联合,再与毛巾会联手,这天下的黑白两道,可都被你占全了。
刚刚你不是要杀我么?
来吧,我西楚接下你的战书。”
久不曾说话的平左公乐正岚,看向李避道:
“西楚不过是该葬送在历史中的国度,若是你不复国,或许日后的史书上,还会为栗帝李趋美言几句。
小小李避,又是谁给你的胆子,在这里大放厥词呢?
今日之事,既有宣平侯与毛巾会勾连,索性便由孟谦恩先去全力攻打西楚。
是胜是负,我等皆不插手……”
第二百九十八章 双江一撇叉,两翅插小儿【猜个字谜呀
“这也算是给孟谦恩留一个美名。
各位意下如何?”
平左公,乐正岚说罢,巡视一圈,似是在等待着众人的认可。
安江晔咧嘴一笑道:
“宣平侯到底是宣平侯,早早就埋下了后手,你后方派出的五万大军,是去救援益州呢?还是围堵我们的退路呢?
不管你是何种想法,今日你若不征战西楚,我便吞了你身后的五万精兵!”
孟谦恩此刻真是无比委屈,他怎么就跟六皇子牵连了?他连见都没见过赵侃啊!
还有从自己轿子中飞出的盒子又是怎么回事?
毛巾会什么时候把这毛巾塞入轿子了?那书生又怎么知道这盒子中装的是毛巾呢?
孟谦恩混然一震,他一瞬间将前因后果回想一遍,莫不是从自己踏入祥符开始,司徒智川就开始谋划着杀自己了?
孟谦恩想到:当日司徒智川在看到他,选择了这孤傲的书生时所言:
“双江一撇捺,两翅插小儿。
此子的诗句很有寓意,宣平侯可要当心被人算计……”
现在想来,那句诗,蕴含的两个字,不就是:
“凶兆”么?
握紧了双拳,孟谦恩迎着周围诸侯的怒视,冷声道:
“我宣平侯今日被各位如此算计,认栽!
各位的嘴脸,我可是记清楚了。
宣平军,
冲锋!”
孟谦恩跃然上马,抽出长刀,带着剩余五万人马,直奔寻夏城而去。
骑虎难下的孟谦恩,只能向着李避冲锋,他无法解释清楚这毛巾的来历,若是直接离去,肯定不会被众人放过的。
安江晔和江晔同时招手,近两万弓箭手引弓搭箭。
天策公彭逸柯看着安江晔的举动,面色不悦道:
“安国侯非要对宣平侯赶尽杀绝嘛?
我们可是泰安的十四路诸侯,本是同根生……”
“相煎何太急嘛?
彭公可能不懂,我们这穷人家的孩子,会哭才有奶喝。
这宣平侯连番试探我徽州,再加上他和毛巾会不清不白的关系,我又如何能容得下他呢?
今日的机会,实属难得,若是放虎归山,只怕诸位都不好过。”
彭逸柯冷哼一声,回首退入了轿子之中。
“龙令,你确定那个盒子是贼九放进去的?”
一头灰白的短发,浮肿的眼泡,此人不正是夺魂门的龙令,苏锐么!
苏锐活动着手指的关节,轻声道:
“我们的狗令,可是江湖中出了名的,他的鼻子可不会闻错。”
苏锐的身旁,正坐着一位鼻孔朝天的男子,夸张的鼻孔,微眯的双眼,鼻孔竟是比他的眼睛还要大。
“狗令,钟乾一。”
听着苏锐对自己的介绍,男子这才睁眼冲着彭逸柯点头示意,低声道:
“十四路诸侯的身边,皇恩榜的高手极多……
我刚去看过那个毛巾,上面有贼九的味道。”
说着,钟乾一看向苏锐道:
“你……徒弟也在。”
苏锐冷哼道:
“我的徒弟只有一个,已经死在姑臧城了。
真侠陇涛义……”
苏锐说着,嘴角一扬道:
“那个小傻子……”
彭逸柯循着时机,插话道:
“二位对于这次围剿西楚,如何看呢?”
苏锐摇头道:
“你们庙堂之事,我们可没有建议,只要给我们金银,我们就能帮你们杀人。
这次之事后,我夺魂门欠天策公的恩情,就已经还完了。
以后再找我们杀人,可是至少一两黄金起步。”
彭逸柯微微一愣,咧嘴一笑,当即倒满三个酒碗道:
“理应如此,只是不知,刺杀这西楚李避,需要多少黄金呢?”
苏锐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彭逸柯,接过他手中的酒碗,回应道:
“天策公是想问我们夺魂门,为何回去掉对于李避的追杀吧?”
彭逸柯从怀中掏出一块金条,轻轻放在桌边道:
“萧君赫可是用了毕生积蓄,才换来夺魂门的追杀,为何会被贵门放弃呢?”
钟乾一将那金条放在鼻间,闻了闻道:
“还挺纯。”
苏锐收下金条,低声道:
“天策公是想我们守护你呢,还是想知道真相呢?”
彭逸柯看着今日这般场景,自觉并无危险,当即道:
“我想知道萧君赫悬赏被撤去的真相。”
苏锐缓缓蘸着酒水,在桌上写道:
“萧金银和李避的命,被我夺魂门高人接下。
九位皇子,还剩其四,赵邦派刺门,与我夺魂门和解。”
苏锐说罢,并不理会痴痴发愣的彭逸柯,带着钟乾一瞬间消失在轿中。
彭逸柯不敢置信地看着桌面,瞠目结舌道:
“五位皇子……夺魂门居然已经刺杀了泰安五位皇子?”
一阵微风吹起,握着石斧的苏野瞬间起身,朝着背后之人道:
“虎符给我!”
苏君临毫不犹豫地将手中虎符递给苏野,苏野高举虎符,朗声道:
“苏军,跟我来!”
快速潜行的苏锐,忽而被一柄石斧拦下。
苏野低声道:
“老东西,今天,你可跑不了了!”
层层苏军,将苏锐和苏野团团包围起来。
十万之众,黑压压的一片,在十四路联军的后方,围成了一个圈。
十三路诸侯,看向苏君临身旁所剩无几的将士,眼中虽有疑惑,还是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身前的战斗上。
五万宣平军,正在追杀李避!
这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李避借着八门遁甲,快速向着寻夏城跑去,他也没想到,被刺激的孟谦恩,竟然不讲规矩的直接就来了一个全军冲锋。
整整五万高头大马,冲着李避冲来。
就算换成李拐在这,也得逃!
势有大小,随速而增。
此刻的宣平军已经起势,李避就算开启八门遁甲第四门,也就勉强抵挡,更何况他现在开启不了呢?
“哈哈哈,还号称西楚的皇帝,你逃跑的样子,可是美极了。
这是西楚特有的逃跑方式呢,还真是美轮美奂啊。”
孟谦恩一边追逐着李避,一边大声嘲讽着。
虽说五万奔腾的巨马,将这声音压下去不少,但是李避的听力又非常人,悉数将其听于耳中。
“你等着,等会我一定让你哭出来!”
第二百九十九章 戒吹神掌第四式
李避恶狠狠地在心头发下誓,脚下生风,速度又快了几分。
寻夏城头,一众高手看着李避狼狈地逃回,就要出手时,却被黄三千用银丝阻拦。
“哼,让他吃点苦头!
身为一国之主,居然还主动身陷险境。
让他长点记性,不然下次他就敢去祥符皇宫。”
一众皇恩榜的强者看着这一幕,也是摇头苦笑,感觉到李避没什么危险,自然也不会主动出手。
毕竟面对五万奔腾的巨马,让他们停下,也得耗费不小的力量。
只要李避逃回寻夏城,这五万巨马可无法直接冲过寻夏城的城墙,到时候停在城下的敌军,反而更容易对付。
李避越来越靠近寻夏城之时,似是有一道人影,从寻夏城的石缝中钻出。
寻夏城头,留下一个人形的缺口。
金光遍体,佛音环绕。
此人,不正是戒吹么?
麦亦握紧手中的黑色圆锹,猛地一拍寻夏城头道:
“好小子,到底是兄弟两个,这种时候居然还能挺身而出!”
黄三千看着手边断裂开来的银丝,心生惊叹,戒吹这小子,居然可以直接破开自己的银丝束缚?
先前戒吹被李拐打入城墙时,黄三千担心戒吹的安危,便用银丝感知了他的身体。
感受到戒吹体内传来的佛源波动,黄三千不得不暂时将其压制。
毕竟李拐已经走了,仲裁者还是少招惹为妙。
可是现在,黄三千的束缚,居然被他挣断了?
这到底是什么力量!
阎纪淮皱起了眉头,戒吹身上的佛光分明有一丝破碎的迹象,莫非是要从真佛被打退境界了?
阎纪淮曾是佛宗大弟子法严,他自然知道真佛倒退的后果,那可是终身无法再入佛门。
这个结果,对每一个一心向佛的僧人来说,都是最大的打击啊!
阎纪淮却不知,这戒吹是入得了佛,也能出得了佛,他心中的佛,可不是世间本就存在的佛。
戒吹要走得,是一条前无古人的路。
戒吹横身拦在李避身前,高呼道:
“李拐呢?
狗东西,老子蓄了一半的气,被他给打回去了……”
李避跑得嘴唇发白,哪里顾得上戒吹的问话:
“蓄了一半……那就……憋回去……”
戒吹挑着眉毛道:
“我现在已经蓄满了!
这就和你行房事一般,火候到了这个程度,那是能憋回去就憋回去的?
不行了……
我得发出来!”
李避没理会戒吹的疯人疯语,身后的宣平军只要到了寻夏城下,自然便会减速,没了速度提供的冲能,对付他们,还不是手到擒来?
错身闪过戒吹,李避喊道:
“先退回城里,等等再来!”
戒吹从被李拐打进寻夏城头,便一直在蓄气,此刻的他如同喷涌的火山,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体内的佛力,可不是说散就能散的。
“duang!”
一声似钟鸣,又似佛号,响彻天地间。
奔跑的李避一个趔趄,刚忙回身看向戒吹,满脸不解道:
“这只是五万人而已,你大哥有必要用这大招么?
用完你可就废了!”
戒吹松开合十的双手,将拇指握于拳中,高举双手,愤声道:
“佛言,退一步,海阔天空。
我不愿成佛,亦不愿成陀,佛陀成不得,世间唯有戒吹。
戒吹神掌第四式,
纶音佛语!”
这一招是戒吹现在所能调动的极限招数,曾经被作为是最鸡肋的招数,没想到在今日巧合之下完成了。
半佛半陀,又有充足的时间蓄力,戒吹完成了他一直只在心中幻想的招数。
李避咽了下口水,他记得他和戒吹在长景岳探讨过这一招。
浑身之力,一半为佛源之力,一半为魔陀之气,二者阴阳循环,按太极鱼的方式,在体内循环。
借以佛音阵阵的方式,推力而出。
这一招,不仅需要蓄力的时间久,更会瞬间抽空戒吹体内所有的佛力。
毫不夸张地说,这就是一招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五的招数。
一旦戒吹没了佛力,甚至连自己的呼吸都难以维持。
李避生生停下了逃跑的步子,咒骂道:
“戒吹,我一定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碰到你做兄弟!
你这一招,不能对着那百万大军,一起用么?
浪费在这五万人马上,有屁用?”
放完这一招,戒吹多半会虚脱的。
想到当初戒吹给自己吹嘘的这一招威力无穷,李避叹了口气,折身向着戒吹跑去。
五万奔腾的甲士,看着身前突然多出了一个僧人,浑身不仅有金光护体,还有丝丝袅袅的佛音传出。
听着这小和尚刚刚所言,似乎他在放什么大招?
孟谦恩放声大笑道:
“这可是五万人的冲锋,速度至此,天下无敌!
就算是孙黎枫的拒奔军,至少也得付出惨痛的代价,才能挡住。
就一个小僧人,想要挡住这般冲锋,未免太天真了一点吧?”
戒吹双目如水,混然不觉众人的嘲讽,自顾自道:
“世间自有大无量,
人间方得大自在。
我悲我喜我怨我爱……”
呢喃至此,戒吹的眼前又闪过李之之绝美的笑颜,戒吹混然忘却道:
“人之常情,佛亦有!
不舍不弃,不入佛!”
轰鸣声自戒吹口中爆发而出,最先震惊的还是寻夏城头一众皇恩榜的强者。
阎纪淮心中似有呼应,丝丝佛源遍布全身,一道金光自其脑后生出。
黄三千和朱日眼中充满了震惊之色,此子佛源竟然达到了如此境界。
不走他人佛路,入得百般佛,却不沿前人之路而行,相反,竟是强行倒退,这是要走自己的佛路?
世间本没有路,踩得人多了,才会有路。
这戒吹竟是生生要在千万条路中,踏出一条只有自己要走的路。
钟童鸢没有提笔,借着赤衣擦却眼角的泪水,低声叹息道:
“又是一个傻子,非要靠着自己,走自己的路……”
旗思芸本就是和戒吹一般,先天的心脏肥大者,沐浴着这般佛音阵阵,她体内的内力似是寻到了一般特殊的经脉路线,兀自流转起来……
第三百章 一人退一军【双更求订阅
子舒昆定似是感受到佛音的鼓励,双眼传神,掏出怀中道藏派的《道藏阴生阳》,迅速翻阅了起来。
只是活成那个人的样子,似乎还是不够的,要让自己的体内也有他!
子舒的死,可以说深深地影响着昆定。
昆定每一刻都会和自己对话,仿佛那个人,存在自己的血肉里。
子舒昆定沿着道藏派的功法运行方式,顺着经脉感受着两种阴阳不同的力,他竟是在体内生生捏造出了一个全新的经络图。
“这样,左边是我昆定,右边就是你子舒!”
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道藏派的双修功法,竟是被子舒昆定在体内,引导出全然不同的两条经脉。
这就相当于,子舒昆定的体内,又多了一个人。
借着心中的执念,踏平武道的大门。
子舒昆定浑身爆发出强烈的吸力,猛然破开了那道瓶颈之门,踏足登堂入室的境界。
……
对于寻夏城众人来说的天籁之音,落入戒吹身前之人,则变成了最刺耳的痛音。
刺耳的佛音,不仅让披甲的战士们难受,便是连他们座下的战马,都在长嘶哀鸣。
越靠近戒吹,这般声音越让人难受。
前排奔腾的巨马,瞬间减速,似是前方有它们最憎恶的东西。
但是因为巨大的惯性,中排的马匹无法减速,瞬间将前排的战马踩在蹄下。
原本整齐的队形,顷刻间散乱开来。
孟谦恩有心阻止,却无力回天,加上耳边的噪音,摔倒的他甚至顾不上保护自己,迅速便将耳朵堵起。
剩余十三路诸侯,看得这般变故,不由得心生感叹。
一个人就拦住了宣平军五万人!
这个先前和李拐交手的僧人,居然强到了这种程度,不知这西楚还有多少位这样的强者呢?
胡言歌识得戒吹,他看向自己的义父孙黎枫道:
“今日的战事,我们还是不要参与了。
此人便是在寻夏城将我等大败的家伙,何况李避现在还没爆发出真正的实力,我们没必要参与这场战斗了。”
孙黎枫看了眼身旁的乐正岚、石鹿闵、彭逸柯,低声道:
“就算不参与,我们现在也不能离去啊,不然落了话柄,指不定天子会如何对我们呢。”
胡言歌摊开手中的地图,轻声道:
“义父,我知道这里有一条小路,可以绕开寻夏城,直逼雁门关。
你说李避只留了这些江湖高手在这里,是不是他的大军都在抵抗西域强敌呢?
那这雁门关的背面,岂不是……”
孙黎枫眼睛一亮,拍着胡言歌的后背道:
“不愧是我的义子,我给你精兵三万,你分散行伍,从小路绕过去。
若是攻下雁门关,我给你记大功!”
胡言歌盖起面上的血甲,兴奋道:
“义父,等我的好消息吧!”
原本胡言歌的举动,并没有被人发现,只是他忘了,这里还有一个贼九的存在。
隐藏在众人之中的贼九,一直盯着边上的孙黎枫。
这寻夏城曾经可是孙王的地盘,指不定他们知道什么密道呢。
看着胡言歌带人离去,贼九迅速将这消息告诉了安江晔。
安江晔得知胡言歌的行动,寻思一番,轻声让贼九把消息传给了杨星乔。
树大招风的道理安江晔自然知道,这种调动诸军的意见,还是由杨星乔来说更合适。
杨星乔很满意安江晔的行为,当即联系一众诸侯,将这消息分享给诸人。
众诸侯并不打搅孙黎枫,也不拆穿。皆是派人顺着胡言歌的行径,绕过了寻夏城,直奔雁门关而去。
寻夏城距雁门关不足百里,众人拉长了距离,也难以发现。
一众诸侯看着寻夏城头的强者们,同时冷笑道:
“只要将他们拖在这里,就可以了……”
孟谦恩撑起自己的身体,高声道:
“鸣金……收兵!”
他感觉自己受了重伤,奈何浑身又没有伤口,只是那佛音不停地在耳边回响。
就这一波冲锋,宣平军足有五千人死在了自己人的脚下。
缓缓起身的众人,和孟谦恩一般,头昏胸涨。
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浮肿。
戒吹的攻击,和乐门一般,同属于声音之类。
通过律动,影响人的心跳,进而改变人体内部。
号卒起身,用力吹响收兵的号角,号声刚起,似是与心脏共振一般,号卒吐血而亡。
一僧一音退宣平,
五万精兵莫敢侵。
西楚新皇负手立,
何人敢攻寻夏城?
萎靡的巨马几乎站不起身,孟谦恩看着城头一众高手虎视眈眈,当即命令部下抛弃巨马向后撤回。
丢盔弃甲的宣平军,何时受过这般屈辱,奈何这声音的后遗症太大。
恍惚的众人,几乎走不了直线,像是喝醉了一般。
戒吹靠在李避肩头,喃喃自语道:
“这下可以吹一年了,贫僧……一人……退敌五万……”
李避真想一巴掌拍死戒吹,有必要将大招浪费在这种地方么?
接下来的战斗,这戒吹铁定是无法参与了。
调动着道韵之力,帮助着戒吹恢复呼吸,李避轻轻抱起他,跃向寻夏城头。
强撑着一口气,戒吹睁开眼,看向画魅钟童鸢道:
“画……画下来了么?”
钟童鸢无奈地摇摇头,心中还想问戒吹,这到底是什么力量,居然让她无法描摹下来那般气势。
戒吹失望地瘫倒在地上道:
“早……早知道……不蓄这么多力了,狗……狗日的李拐……”
戒吹的双眼几乎就要粘在一起时,他奋力开口道:
“我可不是皇恩榜……的强者……
就能退敌……五万……
你们……自……自己看着办……”
一头晕死过去的戒吹,甚至连呼吸都一同消失。
皇恩榜的强者们,看着戒吹皆是一脸黑线。
他们又怎么可能做到这种程度呢?
李避无奈地托起戒吹,就要运功助其呼吸时,阎纪淮来到戒吹背后,轻声道:
“陛下若是放心,便由我的佛源来助他。”
李避轻轻颔首,起身时不露声色地往戒吹体内,打入一道道韵之力……
第三百零一章 慈皇三定
一旦这阎纪淮企图对戒吹做点什么,李避可以第一时间有应对的办法。
只不过,李避似乎多虑了,阎纪淮心头对于戒吹的敬佩,可一点也不亚于对他的方丈。
入佛入陀,是众僧追求的方向;
出佛出陀,世间又有几人能做到?
这是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惺惺相惜,只有天才才懂天才的孤独。
阎纪淮感受着戒吹体内传来的阴寒之气,并未多虑,只当是戒吹力竭后,身体的正常反应。
调动着丝丝佛源之力,阎纪淮顺着经脉,帮戒吹恢复着呼吸。
只是戒吹的心脏肥大,维持它的跳动,反而需要更多的力。
这对阎纪淮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出口大了,才能刺激他的体内,生出更多的佛源之力。
……
眼看着孟谦恩的军队就要退回百万大军之时,安江晔和江晔同时放声:
“放箭!”
漫天箭雨扑空而去,本就丢盔弃甲的宣平军,如何能抵挡这蓄势已久的攻击?
伴随着一道道不甘的惨叫声,宣平军如秋收稻苗,顷刻间,倒地一片。
安江晔和江晔似乎毫无顾忌,阶梯形的箭雨,延绵不绝,丝毫不给宣平军活路。
孟谦恩终究还是没想到,这兄弟二人,居然敢当着众诸侯的面,来袭杀自己。
他手下的一众高手,早已经带着一半宣平军去驰援益州,只是孟谦恩可能不知道,那五万人此刻也在被安江晔和江晔的手下围攻。
五万对十三万,那边的战斗,和这边相似,同样是摧枯拉朽。
一根黑箭呼啸而过,径直射穿孟谦恩的护心镜。
诸侯联军背后,有两道浑身是血的中年男子,拖着断臂前来。
人还未至,声已到达:
“孟大人!我们中计了,安国侯和定江伯派了大军在埋伏我们!
宣平军……没了。”
这二人分明也是武道大宗师的境界,即便身受重伤,还能以内力传音。
孟谦恩刚刚看到这二人,那由远而近的声音还未传来,下一秒,便看到空中的二人被一道刀光一分为四。
黑色的身影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孟谦恩并未看到黑赢的去向。
剩余的诸侯则是带着顾忌,用余光看向杨星乔的轿子。
那黑影,竟是杨星乔手下的强者。
无力的绝望从孟谦恩的眼中生出,握紧手边的一柄长刀,孟谦恩猛然起身,对着一众诸侯的方向,怒吼道:
“你们杀不死我,你们杀不死我的……”
反手折过长刀,孟谦恩狞笑着划过自己的脖颈,看着喷出的血泉,孟谦恩呢喃道:
“狗日的……泰安……”
望北伯杨星乔轻轻抿了口杯中的茶水,浑浊的目光毫无同情地看着孟谦恩的惨死,轻声说道:
“人人都说世间苦,我却觉得这世道,和这茶水一般,也该到了苦尽甘来的时候。”
杨星乔轿中静坐一独眼书生,淡眉微短,鼻头亦短,狭眼短耳,唯有一张大嘴让人生奇。
似乎轿外震天的喊杀声,与这独眼书生毫无关系。
可这独眼书生身旁放着的带血长刀,似乎刀上的血痕还是温热的。
一众诸侯没有在意孟谦恩的惨死,世间不过又少一个诸侯罢了。
他们感兴趣的是,刚刚出手斩杀孟谦恩的那人,究竟是谁呢?
独眼书生静静地翻阅着手中的《蝶恋花》,轻声叹息道:
“这世间人,活着就是为了吃苦。
没有苦,便是甜,又有什么滋味呢?
苦,才能让人体验到自己活着。”
杨星乔轻轻坐在轿中,倚着靠背,满脸病容道:
“我这病估计也没几年可活。
药苦、命苦,的确能让我觉得自己在活着。
还是舍不得这个江湖啊,形形色色的你们,多精彩啊……
倒是想看看,这以后的天下会是什么样。”
杨星乔盘起自己的衣袖,看向远方平息的战争,低声道:
“越来越多的皇恩榜高手出现了……
夜来风,能跟我说说当年李趋和你们定下的约定么?”
夜来风!
皇恩榜第六十的高手——吞天刀,夜来风。
谁又能想到,这个名声赫赫的高手,居然会去参加泰安的科举考试。
怪不得杨星乔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此人,即便没有带刀上殿,但是独眼和大嘴便是吞天刀——夜来风的标志。
无怪乎当时司徒智川会有一丝不开心呢……
听到李趋二字,夜来风轻轻放下手中的书,拿起轿中名贵的西域丝绸,擦去刀上的血迹,面有追忆之情道:
“三年之约!
我们称其为慈皇三定。
那个强大的男人,一一挑过我们所有的高手,带着那仲裁者李拐,用生死之斗定下赌约。
输的人,三年之内,不允许主动出手;
不允许干涉庙堂之事;
不允许参军入伍。”
杨星乔恍然大悟,怪不得封顶之战,没有这些绝强的江湖高手出现,原来是这栗帝早有安排。
握着自己纤细的手腕,杨星乔再次问道:
“那个男人,真的那么强么?”
夜来风不屑地冷笑一声,将手中的长刀紧紧地用布条裹好,摇头苦笑道:
“世间有六大门派,其一为幽刀门。
擅长使用刀的高手极多,这幽刀门门主夏昱珩算得上顶尖的高手之一。
而江湖中用刀的高手,能使九环之刀的人,至少有五位,包括那使双斧的何运鸿也是一名一等一的刀客。
还有曾经西楚的红会,也就是先前向着你们冲锋而来的那三人之中,傅落尘也是用刀的高手之一。
这些人,单凭用刀,百刀之内我定能击败他们。
虽不能保证击杀,但是击败是没问题的。
我们这些人充其量只能算高手,还得带上之一二字。
而曾经的栗帝,他的刀,整个江湖还没有人能接得下。
甚至他夺取我的左眼之时,都没有出刀……”
夜来风不再出声,静静地沉浸于手中的《蝶恋花》中。
杨星乔知道,能让堂堂用刀的顶尖高手,承认同样武器中的强者,那一定是对方的实力能得到他的认可。
李趋,谜一样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