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失利
“随我杀汉狗!”布仁雅托手里举着刀,嘴里哇哇大叫着。
在他身后,跟随而来的马匪中有不少都是汉人,这个时候也没有人去想布仁雅托连他们一起骂了。
此时,马匪早已刺激的双目通红,脑子里只想着杀进眼前的明人车阵,杀光里面的明人。
他们眼中没有汉人和蒙古人之分,布仁雅托抢掠蒙古部落的时候,对蒙古人一样会残杀,而马匪中的汉人,对待被劫掠的明人也没有丝毫的同情。
这些马匪的眼中,只有抢掠,汉人可抢,蒙古人亦可抢。
几百步的距离,马匪骑着战马一个冲锋便进入火铳射程内。
靠近明人车阵的马匪露出一张张狰狞的面孔,嘴里哇呀呀的发出怪叫,手里摇晃着兵器。
轰!
一门虎蹲炮凭空响起,像炸雷一样,无数铁珠从炮口里喷射出去。
其余几门虎蹲炮紧随其后,先后响了起来。
炮口发出射出的铁珠呈扇面,射向车阵外的那些马匪。
听到炮声,一名冲在最前面的马匪下意识想要躲闪,可这个念头刚一出现,炮口里射出来的铁珠已经射到他眼前,当即眼前一黑,连人带马一头栽倒在地上。
和他一样的马匪还有不少,纷纷坠落到草地上,染红了草原。
马匪中最血勇的马匪从来都是冲在最前面,炮声响起后,最前面的两排马匪直面炮口,纷纷被炮口里射出的铁珠打中。
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便成了一具具尸体,留在了草地上。
靠后一些的马匪运气好没有被弹珠射中,可身下的战马体型太大,没办法避开所有射来的铁珠。
有马腿被铁珠打中的战马,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连人带马栽到地上。
马背上的马匪被战马压在身下,生生被砸死。
冲在最前面的布仁雅托在炮声响起的那一刻,便被许许多多的铁珠打中,身子被打烂掉一半,手里的刀还在举着,人却已经没了呼吸,胯下的战马也被打成了筛子,鲜血顺着弹孔往外流淌。
炮声响起,后面的马匪中,不少人开始揽住缰绳,想要停下来。
疾驰的惯性让战马往前撞去,撞在地上的马匪和战马的尸体上,战马停了下来,可马背上的马匪被巨力甩了出去,脑袋朝下撞在地上,颈椎骨当场折断,丢了性命。
还有一些马匪没有摔在地上,而是摔在尸体上面,身子被尸体缓冲了一下,摔断了骨头,更有马匪运气好,只是搓破点皮。
浓郁的血腥气弥漫开,车阵外侧十步外的地方,战马和马匪的尸体加起来能有四十多具,不少尸体已经不成形状。
这些尸体中有些是被虎蹲炮的铁珠打烂,有些是被战马砸成的肉泥。
冲在最前面的布仁雅托不仅被铁珠打烂,身上唯一的几处完整部位,也都在摔地上的时候,被战马压扁,想要找到完整的尸体需要从泥里抠出来。
一下子死伤这么多人和战马,马匪冲击车阵的势头为之一阻。
布仁雅托的死,让很多以他为头领的马匪犹豫起来,不知道是继续冲向明人的车阵还是退回去。
不过没等他们有时间考虑,明人车阵方向打响了火铳。
噼里扒拉一百多支火铳打响。
一颗颗铅子从铳口飞射出去,打在几十步外的马匪和他们的马身上。
一朵朵血花溅射出来,一匹匹战马和马匪倒地,地上多出十几具马匪尸体。
马匪一哄而散,纷纷远离虎字旗的车阵,朝远处退去。
留在一里外的屠沙见状,命令道:“去把布仁雅托带来的那些废物都拦下,不许他们退回去。”
屠沙身后的马匪纷纷策马而出,组成一个半圈,朝退回来的马匪兜过去。
“我们是窝里蹦大当家的人,你们凭什么拦我们,滚开!”
退回来的马匪中有人叫喊着,手里的兵器纷纷亮了出来。
“一群没用的废物。”屠沙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抄起马腹边上的弓箭,抽出一根箭羽挂在弦上,用力往后一拉箭羽,随即一松手,箭矢飞射出去。
屠沙也是用骑弓的好手,本事丝毫不弱于布仁雅托这个蒙古人。
箭矢精准的射在说话的那名马匪的咽喉处。
那马匪用手捂住脖子,瞪大眼睛看向持弓的屠沙,眼中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鲜血从指缝间流出来。
他右手的兵器掉落到地上,手臂颤颤巍巍举起,手指指向屠沙那里,嘴里蠕动着想要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最后一头从马背上栽落下来。
“谁还有意见?”屠沙单手持弓,另一只手抓住一支羽箭挂在弓弦上。
原本还闹闹哄哄对屠沙等人围住而不满的马匪,纷纷闭紧了嘴巴。
“你不满?”屠沙箭矢指向一名马匪。
那马匪急忙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冷汗从脸颊上流下来。
“那就是你不满了!”屠沙又用箭矢指向另一名马匪。
这一次不等对方有所动作,直接一箭射了过去。
箭头从马匪的眼眶射入,透过后脑露出箭头。
那马匪双手在半空中抓了抓,却只抓到几把空气,尸体栽倒在马下。
“还有没有人对我拦下你们不满?”屠沙面目凶悍的看向眼前的这些马匪。
一个个马匪低下了头,没有人敢言语。
见状,屠沙眼中透露出一丝满意,收起骑弓,说道:“我知道你们还有人心中不满,没关系,但现在布仁雅托已经死了,你们这些人暂时归我屠沙统领,谁要不服,尽管站出来。”
无人应声。
等了一会儿的屠沙继续说道:“既然没有人反对,现在我命令,你们之中所有用弓箭的人都骑马走出来。”
马匪里躁动起来,片刻后,有二十几名马匪走了出来。
这些人身上全都背着箭囊,手里提着骑弓。
屠沙用手一指这些人,说道:“你们和我的骑弓手站到一起。”
二十几名持有骑弓的马匪退到屠沙身后,和另外一些使用骑弓的马匪聚集到一起,凑出了五十多名骑弓手。
屠沙转过身,对这些使用骑弓的马匪说道:“一会儿你们这些人不需要靠近明人车阵,只需要骑马围着明人车阵运动,不停的往里面射箭即可,剩下的人……”
他又对其余的马匪说道:“你们留在原地等我命令,只要我下令冲杀,所有人必须冲向明人车阵,谁要敢违抗命令,他们就是下场。”
说着,他抬手指了指地上的两具尸体。
那些窝里蹦手下的马匪,齐齐打了一个冷颤。
第二百一十一章 无从下嘴
屠沙和那些马匪离着虎字旗车阵有一里多地,车阵这里虽然听不到声音,却能看得清楚对方在做什么。
趴在张洪边上的火铳手说道:“队长,我就说这些马匪有病吧!你看这些马匪,连自己人都杀,就那个拿着弓箭的马匪,杀两个他们自己的人了。”
张洪目光始终盯着远处的那些马匪,目光忽然一凝,脸色一变,道:“不好,遇到对手了,马上通知下去,车板都准备好。”
和一旁的火铳手不同,他注意到马匪之中,使用骑弓的马匪都被挑了出来,明显是要用骑弓对付他们。
四**车上的车板拆下来不少,这个时候一个个火铳手全都把车板顶在身前,搁到随手能拿到的地方。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那些手持骑弓的马匪朝车阵冲了过来。
张洪大声喊道:“火铳手准备,只要马匪进入射程内,就给我打。”
一排排火铳手趴在大车上,火铳搁在车顶上,铳口对向远处疾驰而来的马匪。
不少火铳手在心中默默计算他们和马匪之间的距离。
只等马匪进入火铳射程,他们就会捏火铳的机,打响火铳。
眼看马匪的马队到了百五十步左右,却都停了下来,不仅没有再往前走,反而一拨马头,围着车阵横向跑了起来。
马背上的马匪摘下骑弓,搭上一支支箭矢,开始往车阵里面射箭。
五十几名马匪,五十几具骑弓,射出五十几支箭矢。
嗖!嗖!嗖……
一支支箭矢划破天际,疾风骤雨一般射向车阵。
不过,这些骑弓的杀伤只有五六十步,百五十步的距离,很多箭矢根本到不了车阵跟前,便纷纷掉落到草地上。
一片箭雨落下,马匪和车阵之间的空地上,密密麻麻落满了箭矢,有些箭尾处的箭羽微微颤抖着。
射完一轮箭矢的马匪围着车阵一圈跑起来,同时再次搭弓射出第二支箭。
又是一片箭雨落下,除了地上多出一片箭矢外,没有任何用处,更不要说威胁到车阵了。
趴在张洪边上的那火铳手语气极为肯定的道:“队长,这些马匪脑子一定不正常,离着咱们这么远就射箭,第一次射不到人也就算了,第二次居然又来,这不是吃饱了撑的么!”
张洪皱起了眉头,眼前的马匪和他预想中的不一样。
他之前的想象中,这些拿骑弓的马匪既然被挑出来,想来是为了用弓箭对付他们的火铳和虎蹲炮。
可现在马匪离着他们一百多快二百步的距离,明显弓箭够不到他们的车阵,这些马匪偏偏拉弓射箭,一次不成,居然还来第二次,真有些像自己手下火铳手所说的那样,脑子不太正常。
见张洪没有回应,边上火铳手低声笑道:“队长,我说对了吧,这些马匪就是脑子不正常,”
“闭嘴。”张洪低声呵斥了一句,他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那火铳手撇了撇嘴,不在言语,心中却是认定这些马匪各个都是脑子不正常,不然傻子都知道这么远的距离,射出去的弓箭根本够不到他们车阵这里。
一里外的屠沙,见自己派过去的马匪骑射是这个鸟样,脸色气的铁青。
抬手指向那些围着明人车阵骑射的马匪,对边上的一名马匪说道:“你去告诉他们,前进明人车阵八十步,谁要做不到,也不用回来了,老子直接让他脑袋搬家。”
那马匪答应一声,骑马过去通知。
时间不长,原本还在百步开外使用骑弓的马匪,开始往车阵方向靠近过去,一直贴近六十步左右,才重新搭箭往车阵里面射箭。
六七十步的距离,已经是马匪骑弓的射程内,马匪开始把箭羽搭在弓弦上,箭头对准明人车队。
砰!砰!砰……
一连串的火铳声响起,车阵周围飘起火药烧后的烟雾,很难看不清楚打中了多少马匪。
“快,立木板!”张洪大喊一声。
大车后面一只只手伸了出来,一块长条木板顶在了火铳手的头顶上,成一个斜面,抵挡马匪的箭矢。
箭矢撞在木板上发出当当的响声,也有动作慢的火铳手,没来得及退到大车后,被箭矢射中棉甲,好在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马匪射来的箭矢全都是木箭和骨箭,夹杂着少数铁箭头。
不少箭矢撞在木板上,滑落下来,只有少部分箭矢落入车阵里面。
火铳手都靠在大车后面,长矛手离大车远一些,不少箭矢射在了长矛手的身上。
长矛手身上穿着半身板甲,马匪用的软弓很难射穿,更不要说在六十步外射来的箭矢,很多箭矢射在板甲上便被弹开,掉落到地上。
只有一名长矛手运气不好,被箭矢射中小腿,疼的坐在了地上。
不过,很快有人把他拉到了大车的后面去,为他拔箭止血。
两个中队的火铳手已经把大车后面的空余位置挤满,根本没有地方让长矛队也靠在大车后面躲箭。
好在长矛手人人都穿半身板甲,马匪中的骑弓又少,能射进车阵里面的箭矢只有少数,大部分又都被板甲挡住,很少有长矛手伤到。
“张洪,他娘的干什么呢!反击,反击!”赵宇图朝张洪方向大声喊道。
张洪一言不发,手里给火铳装填火药和铅子,用通条夯实。
轰!轰!轰!轰!
四门虎蹲炮几乎同一时间把铁珠射了出去。
七八个马匪被铁珠打中,连人带马摔到地上,但更多的马匪因为一直骑着马横向跑动,避让开了绝大部分铁珠。
马匪又死了七八个,让其他的马匪吓的够呛,纷纷调转马头想要拉开与车阵之间的距离。
砰!砰!砰……
一支支火铳的铳口从大车后面伸出来,朝着马匪逃离方向捏动铳机。
马匪又丢下十几具尸体,才算逃出火铳的射程。
停留在稍远一些地方的屠沙,见到这一幕,眼角猛地跳动了一下。
他想到这支明人车队的护卫有点本事,可没想到这支明人护卫胆子大到敢和骑射玩对射,导致他派去的五十多名用骑弓的马匪,只逃回来十来个。
更让他不解的是,明人手中的鸟铳打放了三次,居然一个炸膛的都没有,这和他所知道的明人鸟铳有很大不同。
前方的明人车阵仿佛是一只刺猬,让他无从下口。
第二百一十二章 马战
“检查手铳。”马云九骑在马背上下令。
在他周围,虎字旗马队骑手纷纷拔下腰上的手铳,装填火药和弹珠。
马云九单手拿着手铳,嘴里大声喊道:“兄弟们,这是咱们马队第一战,一定要打的漂亮。”
语气停顿一下,他继续说道:“马匪比咱们人多,你们怕不怕?”
“不怕!”
上百号骑手大声叫喊。
“好。”马云九喊道,“一起随我杀马匪!”
“杀马匪!杀马匪!杀马匪!”
一百多骑虎字旗骑兵齐声叫喊,头顶上空的浮云仿佛都被震散开。
远处的草地滚和夜鹞子两个人率领近三百马匪,正逐渐逼近虎字旗马队。
“杀!”
双方不知道哪一边先喊出来的喊杀声,马匪和虎字旗的骑兵就像两股洪流,撞到了一起。
马匪一方射出箭雨,随之响起的是一连串的铳声。
双方各有骑手坠落马下。
疾驰中的战马,摔下去只有一个下场,哪怕还有口气在,也会被随后赶上来的战马踩死,然后又被数不清的马蹄踩踏,剩下的只有一滩肉泥。
不管是马匪还是虎字旗的骑队,对于摔落马下的骑手没人去看,也没有人去救,双方的目光只盯在敌人身上。
马匪的箭矢对虎字旗的骑兵伤害微乎其微,很多箭矢都落到虎字旗骑兵的胸甲上面,连道白印都没留下。
一轮手铳打放和马匪一轮箭雨过去,身上无甲的马匪有三十几个人被弹珠打中,坠落到马下,而虎字旗的骑兵,只有几个因为骑术不精,突然见到成片的箭雨,慌乱中坠落到马下。
双方第一次交手,以虎字旗骑兵一方取得优势。
“冲锋!”马云九拔出马刀,刀尖往马匪方向一指。
虎字旗骑兵大队跟在他身后,成一个箭头,杀向对面的马匪队伍。
马匪人多势众,同样气势汹汹,人人手持兵器,嘴里一边怪叫着,一边杀向虎字旗的马队。
仅一瞬间,双方撞到了一起,各自施展兵器厮杀。
虎字旗马队在马云九带领下,就像一把锥子,直接扎穿马匪的队伍,从另一侧带队冲了出来。
拉住缰绳,他调转马头,手里举着滴淌的鲜血的马刀,高声喊道:“杀!”
虎字旗的其他骑手随他再一次冲锋,朝对面的马匪冲杀过去。
虽然虎字旗的骑手人人穿着胸甲,带着铁盔,手里的马刀也是精铁锻打出来,远远超过马匪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兵器。
即便如此,第一次冲锋结束,十几个虎字旗骑兵没能跟着队伍一起冲来,永远的倒在这片草原上。
相比虎字旗损失的十几个骑兵,夜鹞子和草地滚手下的马匪损失更大,才一个冲锋就死了五十多个马匪,还有不少马匪受了伤。
交手两次,他们手下的马匪死伤将近百人,这让两个人心疼不已。
“他奶奶的,这些骑兵身上穿的就是龟壳,根本砍不动,咱们的人太他娘的吃亏了,我看不如撤了,留给屠大当家他们去解决。”草地滚重重的往地上啐了一口粘痰。
刚刚要不是他强行把一个马匪拉到身前,替他挡了一刀,这会儿他已经成了一具尸体,现在想起来还一身冷汗。
双眼通红的夜鹞子喘着粗气,道:“怕个球,他们才多少人,两个换一个也能杀光他们。”
他手中提着一把蒙古人用的弯刀,是他从一个蒙古小部落里抢来的,原本是那个部落里一个台吉的佩刀,上面镶嵌着黄金,此时黄金被挖下去,模样和普通弯刀差不多,却比一般的弯刀锋利坚固。
“听你的,再杀一次!”草地滚举起兵器,迎向又一次冲杀过来的虎字旗骑兵。
马匪和虎字旗骑兵又一次撞到一起。
双方之间你用兵器砍我,我用兵器砍你,你来我往,都想要把面前的敌人斩于马下。
这个时候,虎字旗的胸甲成了最好的保命工具。
马匪的兵器砍在胸甲上,连道白印都难留下,不等再次出手,便被对面的虎字旗骑兵一马刀砍在身上。
大多数马匪身上没有甲,穿着平常的衣物,面对虎字旗骑兵这种坚兵利甲,吃了大亏,一番拼杀下来,坠落马下的人中多数是马匪,而虎字旗骑兵半天才会有一人栽落马下。
马匪队伍又一次被马云九撕开成两截,带着虎字旗的骑兵从中间杀了出来。
每一名虎字旗骑兵身上都沾满了鲜血,有自己的,也有马匪的,但多数都是马匪的血。
地上多了五六十具马匪的尸体,里面夹杂着几具虎字旗骑兵的尸首。
再一次损失五六十人的马匪,在人数优势上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大,最多再来一次冲锋,与虎字旗骑兵的人数就会相差无几。
草地滚望着虎字旗骑兵身上的黑甲,隐隐感到刺眼。
明明骑术不如他们,可就因为这些砍不动的黑甲,他和夜鹞子手下的马匪加起来损失超过一百多人,心知再战下去,只会便宜屠腊和窝里蹦他们。
草地滚决意退走,一挥手臂,喊道:“撤!”
说完,调转马头,带着他手下的马匪脱离战场,朝远处逃去。
夜鹞子周围的一百多马匪,转瞬间少了一半,全都跟随草地滚离开了这片草原。
退走的草地滚没有回屠腊和窝里蹦所在的那处土坡,而是选择另外一个方向离开,直到消失在草原上。
留下的夜鹞子脸色变得铁青。
他身边的马匪只剩下几十人,甚至有他的手下跟草地滚一起逃走,更为重要的是,草地滚带人一逃,对留下的马匪士气打击极大。
已经有马匪开始忍不住回头看,犹豫着想要逃走。
“大当家,咱们也逃吧!咱们这点人根本不是那些骑兵的对手。”夜鹞子身边的一个马匪劝说道。
夜鹞子右手死死捏住手里的弯刀。
他清楚,自己败了,可他不甘心,眼前这些骑兵依仗着坚兵利甲才打赢他,如果他也有这样的坚兵利甲,他保证自己能够杀光这些穿着黑甲的骑兵。
“大当家!”那马匪呼唤了一声。
夜鹞子抓在刀柄上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隐隐发白,许久他才道:“走,回老家。”
老家是他们老巢的代称。
第二百一十三章 马匪败退
土坡上的屠腊和窝里蹦两个马匪头子,看到了屠沙的失利和夜鹞子他们的失败。
马背上的窝里蹦咒骂道:“夜鹞子和草地滚这两个废物,真是没用,近三百骑的人马居然被一支百十来人的骑兵给收拾了。”
屠腊眉头皱了一下,说道:“吹牛角号,咱们撤退。”
“啊!对面的车队咱们还没拿下,就这么走了?再打一次吧,咱们还有不少人马。”窝里蹦瞅向屠腊。
屠腊说道:“败了,这支车队咱们吃不下,再留下去也只是白白牺牲手下兄弟的性命。”
窝里蹦面带不甘的道:“难道咱们这么多兄弟就白死了?”
“那你自己留下吧!”屠腊对身后的一马匪说道,“吹牛角号。”
呜呜呜……
马匪拿出一个牛角号,放在嘴边用力吹响。
远处的屠沙听到牛角号声,回头瞅了一眼,旋即对身边的马匪说道:“撤!”
一百多骑的马匪跟在他身后退回土坡。
窝里蹦派去的那些马匪因为布仁雅托的死,没有了主事的头目,也只好跟着屠沙的人一起退回来。
“大当家,属下没用,未能打破明人的车阵,还请大当家责罚。”屠沙下马,单膝跪在屠腊的身前请罪。
屠腊摆摆手,说道:“不怪你,是这支明人商队太强了,换做是我也未必能拿下来,好了,先上马,带上咱们的人马,回老家。”
“是。”屠沙应了一声。
走到一旁他的战马旁边,翻身上马,随即一招手,嘴里大声喊道:“撤!”
屠腊统帅的马匪跟随屠沙身后,离开土坡,朝远处奔去,直至消失在草原上。
等屠腊的人一走,窝里蹦一口粘痰啐在屠腊之前待过的地方,嘴里骂道:“你他娘的人马没什么损失,说离开就离开,老子死了这么多人找谁赔去。”
布仁雅托是他手下的一员猛将,如今折损在明人手中,他心中窝了一肚子邪火。
这一次联手劫掠明人车队,损失最大的是夜鹞子和草地滚的人马,其次就是他了,反倒是实力最强的屠腊,损失最小,只死了十几个手底下的马匪。
“大当家,咱们接下来还要打吗?”边上一个马匪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你他娘的是蠢货吗?没看到人都走了吗?”窝里蹦怒骂了一句,道,“还愣干什么,等着被人家连锅端呢!撤了。”
“是,是,是。”那马匪连连点头,旋即对其他马匪喊道,“大当家有令,撤!”
很快,窝里蹦和他手下的马匪也都消失在茫茫草原上。
………………
“马匪退了,马匪退了。”趴在大车上的一名火铳手爬上大车高声叫喊着,兴奋的举着手里的火铳。
更多的火铳手爬上大车,朝远处张望,勉强可以看到退远的马匪背影。
“赢了,咱们赢了。”张洪一脸喜色的来到赵宇图跟前。
赵宇图激动满脸通红,连连点头道:“哈哈,咱们赢了,打退马匪了。”
直到此时他才松一口气。
七百多的马匪,又是在草原这样的地方,没打退马匪之前,他一点信心都没有,甚至认为这一次他和车队都危险了,心里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
虎字旗马队,同样发现马匪退走。
马云九对老五说道:“你带上哨骑,去附近几里外警戒,以防马匪重新杀回来。”
“明白。”老五点了点头。
他挑了一些夜不收和做过哨骑的骑手,沿着周围的几个方向,把人马散了出去。
马云九又对其他人说道:“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马上打扫战场,没死的马匪记得补一刀,咱们的人也都找出来。”
马队的骑手纷纷下马,开始打扫战场。
草地上的尸体有一百多具,其中有马匪的,也有虎字旗骑手的尸体。
活人却一个没有,哪怕是轻伤坠落马下,在混乱的马战中,也很难躲过战马的踩踏。
马匪的尸体被随意丢在草地上,而虎字旗骑手的二十多具尸体全都找了出来,脱下尸体身上的胸甲铁盔,整理好仪装,单独放在一处。
马匪的兵器除了铁器外,其余乱七八糟的木头和骨头兵器,没有人拾,任由这些东西和兵器的主人在一起。
虎字旗自家就不缺精铁,自然不要这种糟烂玩意,就算是马匪的铁质兵器,也需要带回去重新炼造。
一些无主的战马在不远处吃着青草,全都被牵了过来,算是虎字旗马队这一次最大的缴获。
至于车队那边,马匪死后留下的战马不是被铅子打中就是被铁珠打中,就算还没有完全断气,也没救了,只能留下来吃肉。
马队这边死伤了几十人,车阵那边只有几个受伤的战兵。
夜色逐渐暗下来。
草原上堆起了几个柴堆,上面躺着战亡的虎字旗骑手尸体。
马云九手里举着火把,站在柴堆跟前。
一旁的赵宇图走过来,拍了拍马云九的肩头,说道:“这一战马队已经打的很好了,他们的死,不能怪你,而且我相信经此一战,咱们虎字旗的马队会变得更强。”
“我知道。”马云九声音低沉的说道,“他们都是我亲手带出来的,一点一点教会他们如何成为一名骑兵,白天他们还在喊我队长,可现在却躺在了这里,心里有些难受。”
赵宇图看着柴堆上,沉声说道:“去吧,他们都是我虎字旗的英雄,咱们这就带他们回家。”
马云九走过去,用火把引燃柴堆。
柴堆上的火烧了起来,很快火焰窜起几丈高,照亮了周围的草地。
“行礼!”张洪高喊一声。
站在火堆前的虎字旗战兵和骑兵纷纷抬起右臂,平放在胸前。
“鸣铳!”张洪再次高声叫喊。
砰砰砰……
三十支火铳分三次打放,每一次都保证有十支火铳被打响。
等到柴堆烧完,有战兵过去收敛了骨灰,分别装进坛子里,带回大车上单独存放好。
马队的骑手情绪并不高,并没有多少胜利的喜悦。
死的人都是他们朝夕相处的同伴,甚至有些白天还坐在一起说笑,到了晚上,却成了坛子里的骨灰。
马云九冲着马队的骑手喊道:“都打起精神来,咱们还要把兄弟带回家,哨骑,马上散出去探路,其他人护住车队两翼和后方。”
随着他的命令下达,马队骑手纷纷上马,开始依照命令行动。
哪怕心中再是伤心难过,可命令不容违背。
车队离开不久,这片草原上多出一片绿油油的眼睛。
第二百一十四章 范家的选择
虎字旗车队刚出草原,被劫掠了的范家商队管事回到了范家大宅。
范家大管家脚步匆匆的来到书房,见范永斗正坐在太师椅上喝茶,急忙走上前去,说道:“老爷,范友回来了。”
“范友不是去草原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范永斗端起盖碗的手顿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
范管家低声说道:“商队出事了,范友回来说他们刚出关口两天,就被马匪给抢了。”
“什么?”范永斗一惊,手里的盖碗险些掉落到地上,连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板升城那位台吉没有和草原上的马匪交待过吗?”
范管家说道:“具体的事情小的也不太清楚,不过范友就在屋外。”
“让他进来。”范永斗随手把盖碗放到一旁。
范管家退出书房,时间不长,身边跟着一个中年人走了进来。
“小的范友,见过东家。”范友一进书房,直接趴在地上,身子微微颤抖着。
和一些铺子的掌柜不一样,他是范家的家生子,赏了范姓,并把草原上的差事交给他做,也正因为如此,他最了解眼前这位范家家主的手段。
曾经那些争夺过范家家主位置和一些不听话的掌柜,如今不是遭了匪就是死在了草原上,背后做这一切的人,便是眼前这位坐在上首位置的范家家主。
范永斗撩起眼皮,打量了眼前这个范友一眼,说道:“你在我范家也有些年头了吧!”
“太老爷还在的时候,小的父亲就在范家做事。”范友低着头说道。
“那年头可不少了。”范永斗说了一句,旋即又道,“商队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你仔细说说。”
范友身子一抖,战战兢兢的说道:“小的随商队出了关口,第一天还没什么事情,到了第二天,出现一伙儿三百多人的马匪,把咱们范家商队给抢了,只放小的这些人自己回来。”
“你的意思是说马匪只抢了货,却没有伤人?”范永斗眉头紧锁。
范友点头道:“小的也纳闷,这些马匪只抢了货就把人放了,不过小子注意到,这些马匪很不一般,人人穿着铁甲带着铁盔,配有马刀,腰上别着特别短的那种鸟铳。”
“那是手铳。”范永斗提醒道。
相比下面的人,他对火器了解的要多一些,而且他从下面一个掌柜那里听说过手铳这个东西。
“对,对,对,手铳。”范友连连点头。
虽然他也不知道那种比鸟铳短小的鸟铳叫什么,但自家东家说是手铳,说明那个东西应该是叫手铳了。
“你继续说?”范永斗端起盖碗,喝了一口茶水。
范友继续说道:“马匪小的也不是没见过,哪有这么好的兵甲,就是咱们大明边军的夜不收,草原上台吉身边的亲卫,都不能人人穿铁甲带铁盔,还有马刀和手铳。”
“你的意思是说抢你们的人不是一般的马匪,甚至根本就不是马匪!”范永斗眼睛一眯。
范友语气极为肯定的说道:“小的敢肯定,抢咱们范家商队的根本不是马匪。”
“不是马匪……”范永斗手指敲打在座椅扶手上,面露思索。
一旁的范管家不敢打搅,静静的站在一旁。
范友趴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
良久,范永斗开口说道:“除此之外,那些马匪还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范友低着头说道:“那些马匪都是汉人,不管穿着打扮还是说话,全都是汉人,不像平常的马匪,有蒙古人有汉人。”
“没有了?”范永斗又问了一句。
范友摇了摇头,说道:“没了。”
“行了,你下去吧,去告诉这一次去草原上的伙计,商队被抢的事情不要外传。”范永斗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是,小的告退。”范友从地上爬起来,躬着腰,后退着离开书房。
等他人一走,范管家说道:“老爷,你说动手会不会是哪一位将爷身边的亲兵?”
“不会。”范永斗微微一摇头,说道,“真要是哪位边将动手,就不会放范友他们这些人回来,而是直接在草原上杀人灭口。”
“那还能是谁呀!”范管家皱起眉头说道,“莫非青城那位不希望看到咱们和板升城那位走的太近,故意派人装扮成马匪劫咱们范家的商队?”
范永斗摇了摇手指,道:“不会,真要是青城那位,同样不会留下活口,而且刚才范友说过,抢商队的马匪都是汉人,还是穿铁甲的汉人。”
“那能谁呢!”范管家自语道,“穿铁甲,带铁盔,还人人配有马刀和手铳,恐怕咱们大明的边将都没有这么阔的手笔。”
“等等!”范永斗手一按座椅扶手,道,“你还记得是谁跟我说过手铳这个东西吗?”
范管家想了一下,说道:“好像是王齐福,我记得他上次从灵丘回来,提到了手铳,还说过虎字旗马队穿的胸甲是两块大铁板。”
“上次王齐福见我,提到过一事。”范永斗说道,“虎字旗的刘恒,提到过咱们范家去草原的车队交给他们虎字旗骡马行来弄。”
“是有这么回事,后来老爷您还对王齐福说,不用搭理他们。”范管家说完,脸色骤变道,“老爷您的意思是,装成马匪劫走咱们范家商队的是虎字旗的人?”
“恐怕就是他们。”范永斗冷笑道,“虎字旗喜用火器,除了虎字旗那里,从未听说过哪家边将的亲兵用手铳。”
范管家犹豫着说道:“那个刘恒有这么大胆子?敢动咱们范家的商队。”
“如今他在灵丘一手遮天,凭什么怕咱们范家!”范永斗沉声说道。
范管家担心的说道:“老爷,这事真要是虎字旗做的,咱们以后和灵丘那边的生意恐怕就要断了。”
“没那么严重。”范永斗说道,“人家既然把咱们的人放回来,只抢了货,就是给咱们提个醒,草原上不太平。”
范管家气道:“这哪是提醒,他这是威胁!”
“是我小瞧他了。”范永斗脸上不见恼色,平静的道,“想不到短短一年里,虎字旗已经有能力到草原,看来新平堡那位参将和虎字旗之间的关系比我们之前想的还要紧密。”
范家管面露疑惑道:“老爷您的意思是?”
“既然他有资格上桌,以后咱们范家商队去草原的护卫就交给虎字旗骡马行。”范永斗侧头看向范大管家说道,“你让王齐福再去一次灵丘,就说他们之前说的事情我答应了。”
范管家躬了躬身,道:“小的记下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农户(补欠更)
徐家庄农田边上挖着灌溉渠,里面水流不断,远处的河岸边,几个水车从河里不停的取出水,灌进灌溉渠里。
相比其他地方的减产,徐家庄田地的粮食不仅没有少收,反倒因为有足够的水来灌溉,旱田也变成了肥田,粮食比往年收的都要多。
庄子里的农户缴完黄榜和白榜,家中还能剩下不少余粮,足够一家人吃到年后,秋粮下来,除去租子和两榜,剩下的都可以发卖了。
“是刘东主,刘东主来了。”正浇地的一农户,见到远处过来的马队,急忙大声叫喊。
灌溉渠边上站着不少等着浇地的农户,纷纷朝地头前面的道路挤去。
远处过来的刘恒,见到农户堵住了道路,提前拉住手里的缰绳,防止马冲的太快伤了人。
“快跪下,快跪下,给刘东主磕头。”一位年纪稍长一些的老农,招呼其他人给刘恒磕头。
随着他的招呼,周围的堵在道路上的农户齐刷刷的跪了一片。
老农说道:“咱们给刘东主磕个头。”
说完,他率先一头磕在地上,周围其他农户也都纷纷跟着磕头。
“当不得,当不得,诸位快请起。”刘恒急忙从马背上跃下来,走到年长的老农跟前,伸手去搀扶。
老农从地上爬起来,激动地道:“当得,当得,要不是东家让人弄的这几个水车,今年庄子里的百姓又要受饥挨饿了。”
听到这话,刘恒松了一口气,笑道:“这算不得什么,几个水车能让田地多一些收成,我这个做东家的也能多收一些租子。”
老农说道:“那也要感谢东家你的大恩,要不是东家你的这几辆水车,大家伙的家里不要说剩下余粮了,恐怕连租子都缴不齐。”
刘恒笑了笑,随即看到灌溉沟里有水,问道:“老人家,这是在浇地?”
“对,对,对。”老农点点头,美滋滋道,“这水车真好用,原本家里的几亩旱田,每年也收不了几斗粮食,今年有了这些水车,又挖了沟渠,居然收了一石的粮食。”
说话时,老农发自内心的在笑。
“那就好。”刘恒笑着说道,“可惜年前上冻前没有制出水车,不然今年的收的粮食会更多。”
老农笑呵呵的道:“俺们知足了,能收一石粮食已经是老天照顾,东家的大恩,老头子要是再不知足,就有点太不识抬举了。”
“等将来有条件了,咱们的田里只会收到更多的粮食。”说这话的时候,刘恒心中想到了两种产量高的农作物。
一个是番薯,一个是土豆,如今这两种东西大明已经有了,只是还没有传播开。
尤其是土豆,应该已经成为一些官员的盘中餐了,皇帝的皇庄里就应该有种,可惜谁也没想过这样高产量的东西给百姓去种。
甚至什么争国本,都比百姓是否能吃饱饭重要。
刘恒想到,只要虎字旗的田庄里种上这两种产物,将来就算天灾严重一些,虎字旗和租种虎字旗田地的农户也应该不会饿肚子了。
想到这里,他对身边的赵武说道:“去把郑潮找来。”
郑潮在海上跑过船,在他想来,郑潮应该知道番薯和土豆这两种东西。
赵武一躬身,道:“东主,郑潮随赵先生去了草原,还未归来。”
“对,对,你要不提醒我都忘了,他也随车队去草原了。”刘恒又道,“炮组的胡广义,还有陈四平他们,随便叫来一人,我有话问他们。”
“是,属下这就把他们带来。”赵武应了一声,骑马离去。
刘恒转身看向老农,笑着说道:“老人家,前面那些水稻是谁家种的?。”
“不瞒东家,那是老头子种的。”老农恭敬地说道。
刘恒笑问道:“能不能带我过去看看?”
“过去看是没问题,可是这个地……”老农犹豫着看着通往水稻田的那条地埂。
刘恒目光随之看过去。
地埂比较窄,上面有些湿,很不好走。
“没关系,老人家带我过去吧!”刘恒脱下脚上的靴子,交到一旁的护卫手里。
地埂的路确实难走,走在上面,刘恒感觉自己脚往下面出溜,加上地面湿滑,根本不敢走太快。
反倒是走在前面带路的老农,年纪虽大,可走在这种地埂上脚步轻快,比刘恒这个年轻人强多了。
要不是因为照顾刘恒,恐怕老农早就把刘恒他们甩到了后面。
“东家慢些走,脚下滑。”一边走,老农不忘记提醒刘恒。
刘恒注意力都在自己脚下,稍一分心就容易踩到沟里,根本没有精力分心和老农说话。
走在前面的老农时不时回头看一眼,他能看出来刘恒是第一次走这样的地埂,脚下十分的生疏。
好半天,才走到水稻田的跟前,刘恒松了一口气,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
走这一趟地埂,比他走十里路都感觉累。
虽说走过来不容易,可他知道以后一些年的天灾只会越来越严重,粮食将是横在虎字旗身上的一道难题,虎字旗的田地将会变得十分紧要。
如今粮食还能保证三四分银子一石米,崇祯年间,最贵的时候,一石米要几两银子才行。
“这水稻快熟了吧!”刘恒注意到田里的水稻已经隐隐泛黄。
“快熟了,再有半个多月就可以收了。”老农一脸庆幸道,“多亏东家的水车,不然今年地里这点水稻就全都旱死了。”
今年的天气不仅热,一连几个月都没有一滴雨水,对靠天吃饭的百姓来说简直是一场灾难。
各地粮食减产比较厉害,比往年收成差了许多,很多人家收的粮食都不够缴租子的。
正是因为知道这个情况,刘恒才决定来到自家的田地里看一看,了解一下情况。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相比别人只能靠天吃饭,他却知道以后的十几年老天都不会给好脸色,天灾只会越来越严重,田里甚至会颗粒无收。
“老人家,咱们这个水稻一年种几季。”刘恒问道。
“两季。”老农伸出两个粗糙的手指比划了一下,道,“三月移栽育苗,有一百来天差不多就熟了,收割的时候抢时间插秧,过了中秋就差不多又可以收割了。”
两世记忆里,刘恒都没有种过地。
他以前一直以为只有南方才种水稻,现在才知道,大同这里也有农户种水稻,而且一样是两季收获。
“东主,赵武回来了。”边上的护卫低声说了一句。
刘恒回过头,见到赵学武正站在地头上,而站在他身边的却是去了草原上的郑潮。
第二百一十六章 番薯和荷兰薯
“见过大当家。”郑潮向前走了几步,朝走到地头的刘恒行礼。
刘恒身边的护卫把周围的农户隔开,留出刘恒与郑潮私人交谈的空间。
“你这是刚从草原回来?”刘恒问道。
郑潮恭声说道:“回大当家的话,咱们虎字旗的车队刚回到徐家庄,属下碰到赵护卫,便跟他来到这里见大当家。”
刘恒点点头,随即说道:“这一趟去草原还顺利吧?”
“不是太顺利。”郑潮沉声说道:“劫了范家货以后,车队回去的路上遇到马匪,一番苦战下,虽然击退马匪,可马队那边失去了二十多个骑手,张洪队长手下的战兵也伤了好几个。”
听到损失二十多名骑手,刘恒心疼的要命。
他们虎字旗的骑手每一个都十分难得,不像草原上的人,从小就会骑马,天生的骑兵。
不过他知道,虎字旗的马队要成长起来,迟早要经历这一步,他相信经此一事之后,马队一定会有脱胎换骨的变化,战场才是最好的老师。
“不知大当家喊属下来有何事?”郑潮躬身问道。
“不用这么紧张。”刘恒安抚了一句,旋即说道,“你和你的几个兄弟以前都是跑海的,知不知道番薯和土豆这两种东西?”
“番薯属下知道,至于土豆……”郑潮面露思索道,“属下真没听说过什么土豆。”
“不应该呀!”刘恒眉头皱了起来,这个时候土豆应该已经传入大明。
郑潮说道:“大当家能不能仔细说一下那个土豆是什么模样,没准属下见过,只是不知道名字。”
刘恒伸出两只手比划了一个球状,说道:“土豆比番薯小一些,也是长在泥土里,一株秧能结不少这么大小的土豆,可以蒸着吃,充作粮食用。”
郑潮紧锁眉头,想了想,说道:“听大当家的描述,有点像红毛鬼经常吃的荷兰薯。”
刘恒一愣。
他只知道土豆叫马铃薯,山药蛋,洋山芋,至于什么荷兰薯从没听过这个名字。
不过,土豆真要叫荷兰薯他也不意外,大明这么大,土豆又是经过泰西人传入大明,未必一定要叫他知道名字。
“那你能不能弄到荷兰薯还有番薯?”刘恒开口问道。
郑潮点点头,说道,“大明南面的福建就有百姓种番薯和荷兰薯,不算太稀奇。”
刘恒说道:“如果我让你去福建,能不能保证把这两样东西带回灵丘栽种?”
“能。”郑潮郑重的点头道:“属下从天津卫坐船去福建,最多三个月就可以把这两样东西带回来。”
“我给你半年的时间。”刘恒沉声说道,“不仅要带回番薯和荷兰薯,我还要造炮师,能不能做到?”
“造炮师?”郑潮愣了一下,旋即说道,“侯大富一直在咱们兵器局造炮,不仅是虎蹲炮和佛郎机炮,哪怕大将军炮和二将军炮,他也能铸造。”
“不,不是这几种炮。”刘恒说道,“你以前跑海,应该听说过红毛鬼使用的四磅炮,六磅炮,九磅炮,这种适合野外作战的野战炮。”
郑潮低下头,一时没有言语。
“有困难?”刘恒问道。
郑潮犹豫了一下,说道:“大当家说的这种以炮子重量决定火炮等级的叫法是红毛鬼的叫法,属下确实知道有个地方能造出这种火炮。”
“什么地方?”刘恒目光热切起来。
“澳门。”郑潮说道,“红毛夷在澳门有炮厂,那里的炮师可以铸造大当家你说的这种野战炮。”
刘恒问道:“能不能那个炮厂的炮师请到咱们灵丘来?”
“很难。”郑潮微微摇了摇头。
刘恒说道:“用银子呢!不是说红毛鬼喜欢金银,我可以多给他们工钱,只要愿意来灵丘,为咱们虎字旗铸炮。”
郑潮想了一下,说道:“到是有一个办法可以弄来炮厂的炮师。”
“什么办法?”刘恒问道。
“把人绑来。”郑潮说到,“只要把人绑上船,弄到灵丘,到时就算对方再不愿意,也要乖乖给咱们虎字旗造炮。”
“只要你能把人弄来,要多少银子直接跟我说,我让李副司长给你准备。”刘恒想都没想便直接同意。
他就不信了,把人绑到灵丘,红毛夷还能不乖乖的给虎字旗造炮。
郑潮说道:“最好找跑海的人办这事,他们在南面手面广,咱们只需要完事后付银子。”
“带回两名造炮师,给你两万两,够不够?”刘恒伸出两根手指。
郑潮点点头,说道:“足够了,有一万两就差不多。”
刘恒神色郑重的道:“这事我交给你去办,银子还给你两万两,我只要两名会造泰西那种野战炮的造炮师来灵丘。”
“大当家放心,属下在南面跑海的人里有一些关系,这事一定办妥当。”郑潮保证道。
刘恒点点头,随即笑着说道:“你刚从草原上回来,一路上也挺辛苦,先回去休息几天,过段日子我安排人送你上船。”
“是。”郑潮挺起胸膛,横起右臂在胸前。
………………
回到徐家庄,赵宇图和马云九还有张洪三个人已经等在议事厅。
“大当家!”
三个人见到刘恒进来,齐刷刷的站起身。
“都坐,这一路上你们也辛苦了。”刘恒双手虚压,示意他们坐下。
刘恒走到长桌最里面的座位前坐下后,说道:“说说你们这一趟去草原的事情,听说遇到了些麻烦。”
“属下无能,折损了二十七名骑手,还请大当家责罚。”马云九站起身,低下头。
“我知道,但事情不怪你。”刘恒宽慰道,“你能率领一百多骑手打退几百马匪,又杀死一百多马匪,说明骑兵队由你统领是正确的,换做是别人,可能伤亡会更大。”
“可是……”
刘恒打断马云九的话,说道:“你们走后,虎头寨山上建了一个功烈堂,安放死去的骑手灵位,以后永享虎字旗的香火,有家人的骑手要是不愿意把骨灰和灵位留在功烈堂,也可以带回去自己供奉。”
边上的李树衡说道:“大当家和我商议过,以后咱们虎字旗的人只要是因公牺牲,或者战死沙场,家人每月可得三分银子,三斗米,三斗面,三斤肉,如有孩子,虎字旗帮养大成人,老人,虎字旗养老送终。”
这是他之前和刘恒商议后定下的决议。
之所以要这么做,一是为了打消虎字旗战兵的后顾之忧,二是增强虎字旗的凝聚力和认同感。
第二百一十七章 侍从司
两个人都是辽东边军出身,对大明边军的陋习十分了解。
边军中,真正有战力的只有边将的家丁和亲兵,可这些人都是边将的私兵,只认自家将主,而营兵吃不饱穿不好,打打顺风仗还行,遇到难啃的骨头,第一个望风而逃的就是这些营兵。
两个在赵宇图他们还在草原的时候,便商量了一个抚恤方案。
按照李树衡所说,死一人给二十两,残一人给十两,不过这个提议被刘恒否决掉。
他们虎字旗不是朝廷,刘恒心里清楚,没有高额的抚恤,就算有人愿意加入虎字旗成为战兵,也不会为虎字旗有多么尽心。
他要做的是,虎字旗战兵在战场上战死,虎字旗便会照料他的家人,做到让每一个虎字旗的战兵没有后顾之忧,战时不畏死。
通过抚恤一事,要让更多的人接受虎字旗,加入虎字旗,自觉维护虎字旗,这样虎字旗才能在乱世中更好的生存下去。
赵宇图说道:“抚恤的事是不是交由我们后勤局来做?”
刘恒点头道:“抚恤一事由军政司牵头,李副司长主导,后勤局负责具体事宜,但必须保证,每一名战死的虎字旗战兵抚恤落到实处。”
赵宇图郑重保证道:“大当家放心,属下回去亲自盯着抚恤的事情。”
刘恒点点头,又道:“都说说这次草原之行,都遇到了哪些问题?”
“是。”赵宇图站起身,把去草原的经过原原本本陈述了一遍。
听完之后,刘恒手指轻轻敲打桌面,说道:“如果改为一个中队押送货物去草原,能不能借助车阵抵挡住马匪?”
坐在尾端的张洪开口说道:“一支几百人的马匪队伍,根本攻不破咱们虎字旗一支中队驻守的车阵,除非马匪人数过千,拼着死伤惨重也要打破咱们车阵。”
刘恒想了一下,说道:“以后咱们骡马行替范家送货去草原,马队只需派出几名哨骑跟随,送货的镖师也要局限在一个中队以内。”
“那我们马队呢?”马云九急切的问道。
这一次在马匪身上折损了二十多名骑手,他还想着训练好骑手去草原上找马匪报复回来,要是一次只派几个哨骑去草原,他们马队的仇什么时候才能报。
刘恒笑着说道:“马队当然也要去草原,不过不是跟车队一起行动,而是单独行动,通过新平堡去草原上练兵,猎杀马匪,增强马队的作战能力。”
“是。”马云九脸色一喜。
他相信只要给他时间,一定可以训练出优秀的骑手,到时和马匪之间的仇怨,很快就能报复回来。
李树衡担心的道:“范家那边还没有同意用咱们骡马行送货,万一他们不同意怎么办?”
“那就继续抢,抢到他们同意为止。”刘恒笑着说。
他对和范家这种牺牲千千万万汉人的性命,换取他们自家利益的家族,没有一丁点好感,抢了也就抢了。
李树衡笑道:“那范家算是倒霉了,咱们虎字旗的人,只要不是在草原上遇到大队北虏骑兵,单凭马匪和范家商队的那些护卫,根本不是咱们的对手。”
马云九开口说道:“这一次从草原上回来,弄来了八十多匹战马,马队是不是可以增加一部分骑手。”
刘恒同意道:“人你去挑,挑选好了直接加入马队训练。”
“是。”马云九挺胸应了一声。
赵宇图说道:“抚恤之前,咱们要不要在功烈堂举行一个仪式?”
“这个主意好。”李树衡赞同道,“要让所有的战兵都知道,咱们虎字旗的人活着是人人羡慕的对象,死后也要风风光光。”
刘恒点点头,说道:“这事你们看着去办,到时候可以多做一些虎字旗,盖在盛放骨灰的坛子上,交由马队的骑手列队放进功烈堂。”
这种可以增强荣誉感和凝聚力的事情他虽然没有做过,但有来自后世的记忆,也知道不少方法。
作为后勤局司局长的赵宇图说道:“回去后我就命人抓紧赶制虎字旗的旗子,保证一天之内凑足。”
马云九说道:“这些都是我马队的骑手,我会亲手抱着他们骨灰坛送入功烈堂。”
几个人坐在长桌周围研究骨灰送入功烈堂的仪式,一旁的刘恒时不时指点一句,很快便制作出一套流程,并且决定,以后再有战死的虎字旗的战兵送入功烈堂,都按照这套流程走。
刘恒双手搭在桌面上,说道:“功烈堂的事情三天后举行,邀请东山商会的几个理事来参加,还有咱们死去的骑手亲人也可以一起参加。”
赵宇图接话道:“这事属下去安排。”
“暂时先这样。”刘恒说道,“你们几个一路回来也都挺辛苦,先回去休息吧,事情安排下面的人去做。”
赵宇图和马云九等人站起身,告退一声,离开议事厅。
等他们走后,刘恒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对坐在一旁的李树衡说道:“树衡哥,我准备让郑潮带人出一趟海,需要准备出两万两白银。”
“这么多?”李树衡眼角一跳,道,“不会是要买船吧?可咱们没有水手,就算买了船也没多大用处。”
“不是买船。”刘恒说道,“我需要郑潮去福建和澳门做点事情,需要用到一大笔银子。”
“非去不可?”李树衡问道。
刘恒点点头,道:“必须去,这关系到咱们虎字旗的未来。”
“那好吧。”李树衡苦着脸说道,“咱们手里还有一些南方钱庄的会票,走的时候再交给他们,对了,他们什么时候走?”
“过段日子,郑潮刚从草原回来,让他多休息几天。”刘恒说道,“这一次我准备让郑铁也跟着去,他在我身边待了这么久,该放出去了。”
李树衡说道:“郑铁走了,谁接替他的位置?”
“许学武。”刘恒说道,“我准备把他从骑兵队调到我身边做护卫,再从两个千人队里挑选一些人充实进侍从队里,放在我身边培养一段时间在放出去。”
“这样也好。”李树衡说道,“这些人放在你身边培养一下,然后安插各个千人队里,这样方便你更好的掌控战兵队伍。”
刘恒点点头。
这个问题他不久前才想到。
如今两个千人队,副大队长,中队长,小队长,伍长,基本都是下面的人自行提拔,这种情况现在还好,时间一久,容易出现山头,将来很容易让他失去对战兵队伍的控制。
对于权利,必须加以分化限制。
第二百一十八章 范家找上门来
三日后。
一支虎字旗车队从徐家庄出发,打着虎字旗的旗号,朝虎头寨行去。
从草原回来的战兵大队护卫车队两侧,近百的虎字旗马队骑兵分列两队,一队走在车队前面开路,一队跟在车队后面。
道路上不见行人,只有这样一支车队走在路上。
虎头寨山脚下,两队火铳小队一左一右守在上山入口处,身后立有一杆虎字旗大旗。
车队由远及近,来到山脚下停下来。
“鸣铳,迎接马队的兄弟回家。”一名火铳小队队长喊道。
砰!砰!砰……
两支火铳小队分别举铳朝天,打响手里的火铳。
火铳里只装填了火药,并没有铅子,打的都是空铳,不会有伤到人的危险。
放完铳,两支火铳小队往后一退,身形挺直,整整齐齐站在两侧,留出上山的路。
随车队一起来的马队骑手纷纷下马,站立马旁。
马云九和马队的大小头目走到大车跟前。
“兄弟,咱们到回家了。”马云九轻声说了一句,往前一欠身,从大车上抱起一个骨灰坛。
“兄弟,咱们到回家了。”近百马队骑手齐声高喊。
微风拂过,大车上的虎字旗被峰吹动,露出上面一个大大的虎字。
二十七个骨灰坛,分别由二十七名马队的骑手抱在怀起,骨灰坛上面,盖着一面折叠起来的虎字旗,虎字露在最上面。
马云九双手抱着骨灰坛走在最前面,其余马队骑手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走向上山的路。
“行礼!”
站在山路入口处的火铳小队高喊一声,右臂举起横在胸前,火铳拿在左手,铳口朝上,铳尾支地。
几乎同一时间,两支火铳小队,七十六名火铳手,整齐的横起右臂在胸前,目送二十七个骨灰坛送上山。
二十七个骨灰坛走在最前面,后面是马队的骑手,手里牵着战马。
再后面是张洪和战兵大队,人人穿甲持兵,踏着同一个步子走上山。
山寨寨门前的空地上,火铳队,长矛队,整整齐齐的列阵,几个炮组的虎蹲炮摆放三排。
“行礼!”
当马云九抱着骨灰坛出现,站在寨墙上的一名战兵高声喊了一句。
所有听到声音的虎字旗战兵同时横起右臂行礼。
马云九抱着骨灰坛一步一步往前走,从寨门穿过,踏着整齐的步子,走向曾经的山神庙,如今被重新休整出来的功烈堂。
山寨里面,正对功烈堂大门的道路两侧站着虎字旗战兵,他们的后面是东山商会的理事,还有灵丘城内的几个和虎字旗关系亲近的士绅。
死去的马队骑手家人来了十几人,许多都眼泪婆裟的看着被马队骑手抱进山寨大门的骨灰坛,这里面有他们的兄弟,有他们的孩子,还有他们的丈夫。
“鸣炮!”站在功烈堂门外的李树衡高声喊道。
山寨外空地上的九门虎蹲炮先后打响空炮,每一门虎蹲炮都响过三次才停下。
功烈堂里面已经摆放好了灵位,马云九按照灵位上的名字,把手里的骨灰坛放在灵位前面,同时把一块证明身份的木牌也放在上面。
他做完这一切,从功烈堂退出来,身后的老五谭再旺等人,先后把骨灰坛放在灵位前。
“大当家祭拜。”李树衡等所有人退出功烈堂,才再一次开口喊道。
刘恒走在前面,身后跟着陈寻平和赵宇图两个人。
走进功烈堂,边上有人把刚点燃的香递了过来。
刘恒和陈寻平与赵宇图三个人一人拿着三根香,站在灵位前面鞠了四个躬,最后把手里的香插进香炉里,才退出功烈堂。
千人队的几个大队长,兵器局的黄重等人,一一来到功烈堂祭拜。
虎字旗的人全部祭拜完,东山商会的几个理事和几个主动来的股东,拿起香祭拜灵位。
所有人都祭拜完,李树衡来到刘恒的跟前,低声说道:“有几个死去的骑手家人想要把骨灰带走。”
对于这事,刘恒早就预料到,便道:“哪家的亲人想要带走骨灰,就让他们带回去,把死去的骑手名字记在功烈堂便可。”
李树衡了然道:“好,这事我让赵宇图去安排,顺便把这个月的补偿也一起给他们带回去。”
“不急着给他们补偿。”刘恒抬手虚拦了一下。
李树衡不解的看过去。
补偿是他们之前就商量好的,他以为刘恒反悔了,而且他也觉得这个补偿太丰厚了一些。
刘恒说道:“补偿先不给,咱们要大张旗鼓的送到每一个人的家里。”
“懂了。”李树衡恍然大悟,旋即又道,“那这一次先不让赵宇图见这些人骑手的家人,由我出面接待。”
刘恒同意道:“这样最好。”
李树衡离开去接待那些死去的骑手家人。
这时候赵武走了过来,低声说道:“大当家,范家的王齐福来了,人已经到了徐家庄。”
“范家比我想象中来的还要快一些。”刘恒笑了笑,旋即说道,“走吧,这里的事情差不多了,咱们去会会王齐福。”
山寨外早已备好马,刘恒一出来,带着赵武等护卫骑马去了徐家庄。
来到徐家庄,刘恒把马交给庄子里的下人,开口问道:“范家来人安置在哪了?”
那下人恭敬的说道:“人已经安排在偏厅。”
刘恒带着赵武和几名护卫径直去了偏厅。
一进偏厅,就见王齐福翘着腿,坐在座椅上,手里端着盖碗。
王齐福见到走进来的刘恒,面露苦色,语带不满道:“刘东主,你这次可是坑苦我了。”
刘恒诧异的道:“王掌柜这话是什么意思?在下不太明白。”
“这里就咱们两个人,你就不用隐瞒了。”王齐福说道,“我们东家让我过来,希望刘东主你能给一个交代。”
“到底是什么事?王掌柜还请说清楚,莫须有的事情我可不认。”刘恒故作不知。
王齐福说道:“前不久我们范家商队去了草原,被你们虎字旗给劫了,整整三千多两银子的货。”
听到这话,刘恒脸一沉,道:“王掌柜这话是什么意思,范家的货被劫和我们虎字旗有何关系,况且王掌柜不是说过范家从不和北虏有生意往来,又如何会有范家商队去草原上。”
王齐福被噎了一句。
当初刘恒提出要和她合作的时候,他确实说过范家和北虏之间只有马市上的这点生意往来,并没有范家商队去北虏地界。
第二百一十九章 范家答应合作
王齐福没想到刘恒不承认也就算了,还反咬他一口。
他是说过范家商队和北虏之间的生意只限于马市,可那是为了婉拒虎字旗骡马行与范家商队合作的事,私下里,谁不知道他们张家口的晋商把一些大明明令的违禁品暗中售卖到草原上。
稍作沉吟,王齐福只好说道:“不瞒刘东主,我们范家商队有时会送去一些粮食到草原上。”
刘恒撇了撇嘴,要是没劫走范家商队的货,说不定还真信了王齐福的话,这次劫来的范家货物里面不少都是铁器,连箭簇都有不少。
这些都是大明明令禁止出售给北虏的东西,范家却大批量卖到草原上。
见刘恒没有说话,王齐福脸色难看的道:“刘东主,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之前是拒绝了虎字旗骡马行替范家商队运货到草原上,那是因为这么大的事情我做不了主,可刘东主你也不能让人去草原上劫范家的商队。”
刘恒端起盖碗,喝了一口里面茶水,淡淡的说道:“草原上有马匪,还有北虏,王掌柜凭什么一口咬定事情是我们虎字旗做的!”
王齐福见刘恒不承认,只好说道:“我们东家答应让虎字旗骡马行护送范家的货去草原上,不过希望刘东主能够把抢走范家商队的货物归还回来。”
“我虎字旗当然愿意合作,至于范家被抢的货物我实在是不知情。”刘恒双手一摊。
“归还五成。”王齐福伸出五根手指,说道,“总要给我们范家一些补偿。”
刘恒微微一摇头,说道:“既然范家不愿意合作,我也不强求,对于范家商队在草原上被抢,我深表同情,但这事确实和我们虎字旗无关。”
听到这话,王齐福翻了翻白眼。
要不是知道抢范家商队的马匪人人穿有虎字旗骑兵队的黑甲,携带只有虎字旗骑兵队才有的手铳,而且商队被抢的时候虎字旗骑兵队也在草原上,说不定他就信了虎字旗是无辜的。
刘恒放下盖碗,笑着说道:“以后范家商队去草原可要小心了,没有我虎字旗骡马行这样的镖师护卫,草原上的商队很容易被马匪劫掠。”
坐在对面座椅上的王齐福嘴角抽了,这是明目张胆的威胁了。
犹豫了一下,他道:“真的一点商量的余地没有吗?那可是几千两银子的货物,送到草原上,起码值七八千两。”
“王掌柜认准范家商队的事情我虎字旗做下的,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刘恒端起盖碗说道,“赵武,送客。”
一旁的赵武走过来,站在王齐福身前,抬起一只手指向门口方向,嘴里说道:“王掌柜,请吧!”
“等等。”王齐福看向刘恒说道,“我,我相信虎字旗没有劫范家商队的货。”
刘恒笑着说道:“这就对了,其实咱们两家完全可以合作,只有我我们虎字旗骡马行在,就算草原上的马匪也动不了范家商队携带的一粒粮食。”
王齐福心里‘马匪’是怎么回事,但还是点点头,说道,“我们东家同意以后去草原的商队,都雇佣虎字旗骡马行。”
刘恒笑了笑。
对于范家同意合作,他丝毫不意外,范永斗能够把范家做到八大皇商的位置,不会看不出来虎字旗给范家的警告。
如果范家不同意合作,以后虎字旗只需隔三差五抢一次范家去草原的商队,范家和北虏的生意便没法继续做下去,只要范永斗不傻,肯定会想明白这一点。
何况他虎字旗又不是直接往草原上走私货物,只是护送范家商队到草原上,触碰不到范家的利益,范家没必要冒风险和虎字旗对着干。
王齐福又道,“希望以后不再有马匪来劫掠范家的商队。”
马匪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格外的用力。
刘恒自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便笑着说道:“转告范东主,有我虎字旗在,保证范家的货安然无恙。”
“在下相信虎字旗骡马行的实力。”王齐福拱了拱手,旋即又道,“在下这次来徐家庄,听人说虎字旗马队折损二十多名骑手,是否真有此事?”
“不假。”刘恒语气平淡的说道,“前不久虎字旗车队去了草原上,遭遇到上千马匪,虽打退了马匪,可也折损二十七名骑手。”
嘶……王齐福吸了口凉气。
他相信刘恒不会拿这事哄骗他,以范家在草原上的关系,用不了多久便能够得到确切的消息,所以说此事十有**是真的,最多在马匪人数上有些夸大。
即便如此,也足够说明虎字旗马队的实力,要知道虎字旗的战马还是他几个月前从草原上带回来的,可以说才过去几个月,虎字旗马队已经有能力击败草原上那些穷凶极恶的马匪了。
………………
韩广三怀里抱着自己儿子的骨灰坛回到村子里。
走到村子口,村口槐树底下坐着几个闲汉在闲聊。
“广三,这是从虎头寨回来了?”蹲在槐树底下的狗剩子瞅了一眼韩广三怀里抱着的坛子。
韩广三没有言语,目光直勾勾前面,难见丁点神采,脚下一步一步往前走。
狗剩子站起来,拍了拍屁股,说道:“广三,跟你说话呢,怎么不搭理人啊!”
边上一人拉了一把狗剩的衣角,说道:“行了狗剩,广三叔家里出了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少说两句吧!”
狗剩回过头,得意洋洋的对槐树底下的几个人说道:“这叫活该!俗话说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韩广三把他儿子送去虎字旗现在死球了吧!你们说这是不是活该。”
说话的时候,他一脸解气的模样。
边上一人说道:“也不能这么说,去虎字旗当兵也能赚不少,管吃管住,每个月最少一两银子。”
“那你怎么不去?”狗剩子看向身边的人。
那人干咳了一声,道:“我这不是年纪太大了,人家未必会要。”
狗剩子冷笑道:“虎字旗到是要韩广三他儿子,这才几个月,人就没了,搁你你敢去虎字旗当兵,就不怕几个月后死球的人是你。”
槐树底下的几个人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虎字旗的饷银是不少,可再多的饷银,哪有自己的命重要,韩广三的儿子就是一个活生生例子,才去虎字旗几个月,就丢了性命,白发人送黑发人。。
第二百二十章 韩家
韩广三走到一个破旧的院子门前。
面前的木门上木漆已经掉光,露出里面的糟木,中间好几处细缝透着亮,可以看到院子里面去。
院门两侧的院墙也都破旧不堪,上面长满了荒草,好几处地方都有塌陷,剩下一截土墙没有腰高。
韩广三皴裂的枯手推开院门,怀里抱着骨灰坛走了进院子里。
一名汉子正在院子里劈木柴,听到门响抬头看过去。
“爹,您把老二接回来了。”汉子丢下手里的斧头,看了一眼韩广三怀里的坛子。
韩广三麻木的点了下头,说道:“你弟二福回家了。”
“爹,还是俺来抱二福进屋。”韩大福走过来,伸手要去接韩广三怀里的骨灰坛。
韩广三后退了一步,抱着骨灰坛躲开,嘴里说道:“不用你,俺这把老骨头还抱的动。”
韩大福讪讪的收回双手,面露尴尬,道:“二福的牌位已经打好了,找的村东头的柳木匠,三福在屋里收拾供桌,这会儿应该差不多了。”
韩广三没有言语,只是点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西厢房房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妇人,三步两步来到韩广三跟前。
“爹,您这是把二福骨灰带回来了。”
韩大福见到从屋里走出来的妇人,脸色一沉,道:“你出来干嘛!还没闹够,回屋去!”
那妇人没有理会韩大福,而是看着韩广三说道:“爹,二福的过世,我这个做大嫂的也不好受,可咱家的日子还要过下去,这又是牌位,又是供桌,哪一样不花银子,爹您说是不是?”
站在一旁的韩大福面色赤红的道:“给俺闭嘴!”
“你闭嘴。”妇人回头呵斥韩大福一句,说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不知道这些,难道咱爹也不知道吗?对吧爹!”
说完,她看向站在院子里的韩广三。
韩广三瞅了一眼面前的大儿媳,嗓子沙哑的说道:“二福前段日子拿回来的饷银,大半都给了你们两口子,你还想要啥?”
“爹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韩大嫂说道,“二福毕竟是为了虎字旗死的,怎么也要赔给咱家一笔抚恤银子,听说虎字旗有的是银子,抚恤给少了咱们家可不能干。”
韩广三抬头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韩大福,叹了口气,道:“没有银子,只给了二福的骨灰。”
韩大嫂自是不相信,便道:“爹,如今二福死了,家里只剩下大福和三福,三福年纪还小,咱们一家人都指望大福一个人,可过日子哪能没有银子,您说对不?”
“大儿媳妇,俺没哄你,虎字旗的人真没给银子。”说完,韩广三抱着骨灰坛朝正屋走去。
等韩广三走进屋里,韩大搜用脚一踢韩大福,埋怨道:“你说你爹什么意思?一家老小都指望着我,拿老二点抚恤银子怎么了?”
韩大福无奈的道:“行了,没准二福的事真没有抚恤银子。”
韩大嫂不满的道:“就你老实,人家虎字旗缺咱们家这点三瓜两枣,我看就是你爹拿了老二的抚恤银子,打算都留给你幺弟三福,故意说二福没有抚恤哄骗咱们。”
“给三福就给三福吧!”韩大福说道,“再过两年老幺也要说媳妇,爹给他攒点银子也是应当的,再说之前老二在虎字旗做事,拿回来五两银子,不都在你手里。”
“那能一样吗?”韩大嫂一瞪眼,道,“全家老小的吃喝拉撒都指望我一个人,今年庄稼地里收成又不好,老二之前拿回来的那点银子哪够用。”
韩大福闷声说道:“不够用你还把银子给你娘家二哥,一给就是二两,那可是二福的卖命银子。”
“给我二哥怎么了?再说,那时谁知道老二后来会出事。”韩大嫂一推韩大福,说道,“你进屋去,找你爹要老二抚恤银子,这笔银子不能全留给三福,你们兄弟两个最少也要一人一半。”
“这……”韩大福迟疑,不愿意张这个口。
自己弟弟二福拿回的银子他们两口子几乎都拿走了,现在二福死了,又想拿走二福的抚恤银子,他这个做哥哥感觉自己脸上臊得慌。
“我怎么嫁了你这个窝囊废。”韩大嫂一见韩大福窝囊的德行气就不打一处来,干脆自己朝正屋走去。
韩大福担心出事,急忙跟在后面追过去。
一进屋,韩大嫂换了一张笑脸,三两步走到供桌前面,“我来,我来,爹你歇着,二福的牌位我来放。”
韩广三没有搭理他,自己把韩二福的牌位摆正,又插了几根香在牌位前面的碗里。
韩大嫂讪讪的收回手,走到一旁的桌前倒了碗水,递给韩广三,嘴上说道:“爹您回来这一路累坏了吧,喝口水歇歇,有什么事交给大福去做。”
“对,有事爹您说,俺来就行。”韩大福应声。
边上的韩三福接言道:“不用了大哥,俺和爹都弄好了。”
韩广三接过水碗,走到桌边,坐在板凳上,哑着嗓子说道:“你们两口子去忙吧,这里有老幺在就可以。”
“爹您别客气,咱们是一家人,有事尽管言语,三福做不了还有大福呢。”韩大嫂陪笑着说道。
韩广三喝了口水,把碗放到一旁的桌上,嘴里说道:“俺知道你们两口子是啥意思,可二福这事,俺没骗你们,虎字旗的人只让俺把骨灰带回来。”
听到这话,韩大福脸一沉,道:“他们虎字旗也太欺负人了,爹您等着,俺去找他们去,人不能白死。”
说完,他转身就朝屋外走去。
“你给我回来。”韩大嫂急忙追上去,一把拉住韩大福。
韩大福皱着眉头道:“你拉俺干啥,咱家二福不能屈死。”
“你要自己想死就去徐家庄找虎字旗的人去。”韩大嫂松开手,说道,“虎字旗那都是些啥人,人家跟县老爷坐在一起吃饭,哪是咱们这种小门小户能够招惹的。”
“大福啊,你媳妇说的对。”韩广三附和了一句,眉头锁的更深。
韩大嫂眉头紧锁的看向韩广三问道:“爹,二福死了,虎字旗那边真的一点补偿都没有?”
“俺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能哄你们不成。”韩广三沉着一张脸。
第二百二十一章 虎字旗上门
“爹您歇着,我屋里还有个点活没做完,先回去了。”说完,韩大嫂折身往屋外走去。
韩大福站在屋里没有动。
走到门口的韩大嫂横了他一眼,说道:“院子里的柴劈完了吗?家里还等着用劈柴做饭呢。”
“刚劈完的柴也……”话说到一半,韩大福见到韩大嫂瞪过来的目光,急忙改口道,“家里劈柴是不多了。”
随即,他看向韩广三,说道:“爹,俺去把院子里把柴劈了。”
韩广三哪里会不知道韩大嫂的意思,一见没有好处便走的比谁都快,他也懒得去说,便道:“行了,你们两口子有事去忙,俺这儿还有三福。”
“有事您就让三福去做。”韩大嫂面上带笑的说了一句,旋即一拉韩大福袖口,低声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走了。”
韩大福埋头跟着一起出屋。
两个人刚一到院子,就听到院门响,随即听到有人在门外喊道:“广三在家呢吗?”
嘭!嘭!嘭!
“好像是陈大叔。”韩大福说了一句。
韩大嫂说道:“爹进来时把门给插上了,你去开门瞅瞅,问问陈大叔来咱家啥事!”
韩大福从院子穿过去,来到院门前,拿下门闩,拉开院门。
“大福你爹呢?”见到韩大福,陈大叔笑呵呵的问道。
“在屋呢。”韩大福说道,“俺爹刚从徐家庄把二福的骨灰带回来,这会儿正在屋里歇着。”
“那正好,这次来你们家就是为了二福的事。”陈大叔回过身用手一指站在他身后的几个人,说道,“这几位都是虎字旗的人,专程来看你爹的。”
听陈大叔介绍门外的几个陌生人来自虎字旗,韩大福的脸色沉了下来。
“虎字旗的人俺们招待不起,还是请回吧!”说着,韩大福伸手就要去关门。
陈大福反应极快,一手按住院门,半拉身子钻了进来,他道:“大福,这是怎么了,还没说什么事情你就把人往外轰,就算要赶人,也要先问过你爹的意思。”
站在陈大叔身后的赵宇图往前走了一步,拱了拱手说道:“这位大福兄弟,令弟的事情深表遗憾,这次来,正是为了韩二福抚恤一事。”
听到这话,韩大福一愣,没想到虎字旗的人为了自己二弟抚恤事情来的。
院子里面的韩大嫂迎了上来,一扒拉韩大福,说道:“你挡着门做啥,快让陈大叔他们进来。”
韩大福有些怕媳妇,往后退了一步,让出院门。
“几位快请进。”韩大嫂招呼道,“几位这次来真的是为了我们家二福抚恤的事?”
赵宇图点了下头,说道:“韩二福是为了我们虎字旗做事丧命,这次来,就是为了送韩二福应得的抚恤。”
“这敢情好。”韩大嫂面露喜色,旋即朝正屋方向喊道,“爹,快出来,虎字旗的人来送二福抚恤来了。”
说完,她回过头对赵宇图等人说道:“几位还请来院子里等一下,我爹大老远的把二福骨灰带回来,有些累,正在屋里歇着呢,我这就去叫一下。”
赵宇图点点头,带人走进院子里。
韩大嫂走向正屋,不过没等她走到屋门口,韩广三从屋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韩三福这个老幺。
“这位就是二福他爹,韩广三。”陈大叔低声朝边上的赵宇图介绍道。
赵宇图紧走几步,来到韩广三跟前,说道:“老爷子,节哀顺变,是我们虎字旗没有护好韩二福,让他年纪轻轻就丢了性命。”
韩广三微微一摇头,道:“不全怪你们,既然二福吃了兵粮,早晚会有这么一天,要怪只能怪俺家二福命不好,福薄。”
赵宇图说道:“老爷子,韩二福是为了我们虎字旗战死,那我们就要负责,以后每个月我们都会给您送来三斗米,三斗面,三斤肉,和三分银子,作为韩二福的抚恤,直到您老百年之后。”
说着,他朝后面的人招了招手。
身后的几个人抬着米面走上前,把东西放在了地上,又把一串铜钱放在粮袋上面。
“这……”韩广三身前的手轻微的颤抖。
这些东西看上去不多,可每个月都有,足够他一家人吃喝不愁,而且一直给到他死为止,等于虎字旗给他养老送终了,比直接给他十两二十两银子更周到。
站在一旁的韩大嫂眼前一亮,忙问道:“真的每个月都有?”
赵宇图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只要虎字旗在一天,这些东西就不会断。”
“爹,我就说嘛,虎字旗怎么可能不给二福抚恤,这不就给送来了。”韩大嫂一脸喜色道。
看着地上的粮食和铜钱,她怎么看怎么欢喜,尤其那几斤肉,她已经半年没有吃到肉味了。
韩广三没有搭理她,而是对身后的三福说道:“三福,把东西拿屋里去。”
“大福,你跟着三福一起把东西抬到屋里去。”韩大嫂招呼韩大福跟着一起往屋里搬东西。
赵宇图朝韩广三一拱手,说道:“老爷子,我们还要去别家,就先告辞了。”
韩广三说道:“天气这么热,喝口水再走吧!”
“不了,您老请回吧!”赵宇图带着虎字旗的人离开韩家。
陈大叔因为还要带赵宇图他们去别家送东西,便跟着一起离开。
韩家院门外站着一些跟过来看热闹的闲汉,狗剩子也站在看热闹的人群里。
他见虎字旗给韩广三送来抚恤,脸色的变得难看起来。
别看这些东西不多,加起来也就一两银子左右,可这些东西每个月都有,一年起码有十几两,韩广三要是能活个十年八年,少说也有一百多两银子。
这比直接给一二十两银子强出不知多少。
“都干嘛呢!去去去,别围着了,该干嘛干嘛去。”一名个头不高,身上全是补丁的干巴汉子去轰周围看热闹的人群。
虎字旗的人走了,没什么热闹可看,加上有人一轰,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
等人走的差不多,干巴汉子走进院子里,见到站在院子里的韩大嫂,说道:“妹子,亲家公呢?”
“爹在里屋歇着呢,二哥你有事?”见是自己二哥来了,韩大嫂脸色沉下来。
上一次自己哥哥从她手里拿走二两银子,现在也没还。
干巴汉子仿佛没有看到自家妹子的脸色,笑呵呵的问道:“二福的抚恤送来了?听说送不少东西呢!”
韩大嫂脸色一变,道:“你别打那些东西的主意,那是二福的抚恤,谁也不能动。”
“我知道,我知道。”干巴汉子笑着的道,“就那么点东西,连一两银子都没有,都说虎字旗有的是银子,依我看,也就那么回事,不然早就拿出一二百两银子作为二福的抚恤。”
韩大嫂没接他话茬,而是问道:“大热天的不在家待着,来我这做啥?”
第二百二十二章 讨要银子
“妹子,你咋跟二哥说话呢,再怎么说我也是你二哥。”干巴汉子脸一板。
“呸,我情愿没有你这么一个二哥。”韩大嫂啐了一口,骂道,“天天就知道耍钱,爹娘你都不管,我问你,娘的病怎么样了?咳的还厉害吗?”
干巴汉子往前凑了凑说道:“这次来,就是为了跟你说娘的事。”
事关自己娘亲,韩大嫂认真倾听。
就听干巴汉子说道:“娘这两天咳嗽的更厉害了,也没有钱去抓药,大夫都请不起,二哥只好来找你借点银子给咱娘看病抓药。”
韩大嫂眉头拧了起来,说道:“前些日子不是给你了二两银子去请大夫,这才多久就花没了,你不会又拿银子去赌了吧?”
“瞧你这话说的,二哥不也是为了翻翻本,多赚一些银子给爹娘买点好吃的,谁知道手气不好,全都输了。”干巴汉子一脸晦气。
听到这话,韩大嫂脸黑似锅底,回身找东西,见到地上散落的劈柴,走过去抄起一根往干巴汉子身上招呼。
干巴汉子一见,扭头就跑,一边跑还一边说,“妹子,你这是干啥,有话好好说,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虽然在跑,他始终绕着院子跑,没有往外面跑的意思。
别看他瘦巴巴的,可动作灵活,韩大嫂几次都没有追上,最后气的把手里的劈柴砸过去。
劈柴没有砸到人,掉到院子里。
韩大福从正屋房门走了出来,皱着眉头说道:“闹啥呀,爹还在屋里呢!”
“对,对,对,妹夫说得对。”干巴汉子谄笑道,“妹子咱们回屋去说,别打搅到亲家公歇着。”
说着,他走过去托着韩大嫂的手臂,往西厢房走去。
韩大福跟着他们一起走向西厢房。
到门口,韩大嫂回过头,看向韩大福说道:“虎字旗送来的那些东西爹一个人也吃不完,你去问问爹,是留在家里自己吃,还是拿出去换些高粱回来。”
韩大福愣了一下,旋即说道:东西也不多,就留家里给爹跟三福吃算了。”
韩大嫂眉头一竖,道:“又是米又是面,还有肉,这么精贵的东西咱小门小户哪能经常吃,嘴要是养馋了,以后吃不上,一家人还不都饿肚子去,爹要吃就留下一点,剩下的全换成粗粮。”
韩大福犹豫着说道:“要不俺去问爹一声,看看爹啥打算!”
“你去吧,爹要是同意,你就拿着到粮铺换成粗粮。”韩大嫂朝外挥了挥手。
“行,俺去问问爹。”韩大福答应一声,转身往正房走去。
干巴汉子站在西厢房的台阶上低声说道:“这么好的粮食,自己不吃也能换成银子,换粗粮多亏呀!”
“进屋!”韩大嫂没好气的瞪了干巴汉子一眼。
进到屋里,韩大嫂把房门关上,回过身,黑着脸道:“上次你拿走的银子是二福的饷银,本来是让你拿回去给咱娘抓药,你却拿着去赌钱,回头我怎么跟我公公还有大福交代。”
“不就二两银子,有什么大不了的。”干巴汉子一脸不以为然。
韩大嫂怒哼哼的道:“二福要是还在也就算了,现在二福没了,公公那边要是跟我要二福当初拿回来的银子,我拿什么给。”
干巴汉子撇了撇嘴说道:“这有什么呀,看你这急赤白脸的劲儿,再给我二两,我拿去回回本,赚回来不就有银子交给你公公了。”
“放屁。”韩大嫂骂道,“还要银子,上次拿走的二两银子先还回来,不然没银子给你。”
“妹子,你不给我银子回本,我哪有银子还你,不就是二两银子,明儿就还你四两。”干巴汉子伸出四根手指一比划。
韩大嫂一巴掌给扇开,说道:“给你银子你也送赌坊去,趁早,你愿意干嘛去干嘛去,别在我眼前碍事。”
干巴汉子往前凑了凑,谄笑道:“赌啥呀,不赌了,找你来是想借点钱给咱娘抓药,娘这几天咳的厉害,你知道,二哥我身上崩子儿没有,人家药铺也不让我欠着呀!”
韩大嫂迟疑了一下,要不是提到娘亲,她一个子也不会给自己这个二哥。
可她知道,娘那边身子骨一直不好,不然也不会为了几亩地,就把她嫁给韩大福这个窝囊废,怎么说当年她也是方圆几里的一枝花,提亲的人踏破了家里的门槛。
“真是为了咱娘。”干巴汉子信誓旦旦的说道,“娘的身子骨你又不是不知道,药不能断,家里又没银子,我也只好厚着脸皮求到你这,你要是不给银子,那娘那边……”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
“真不是拿去赌?”韩大嫂不放心的问。
“不赌,绝对不赌。”干巴汉子诅咒道,“二哥发誓,要是拿去赌,立马叫人多剁掉双手。”
韩大嫂犹豫了一下,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
干巴汉子又道:“妹子,二哥等得了,可娘那边等不了,没有钱买药,娘的病只会越来越严重。”
“等着。”韩大嫂说了一声,转身脱鞋上炕,来到炕角的箱子跟前。
拿下箱子上面的被子,伸手从箱子里面翻了一会儿,最后拿出一个布包,她这才走下炕。
干巴汉子凑了上来,双眼直勾勾盯着布包看。
韩大嫂打开布包,里面有二两多碎银子,她拿出一块一两重的碎银,递了过去,不忘嘱咐道:“这一两银子是给娘抓药的,别再赌了。”
“放心吧,二哥拿了银子就去给娘抓药。”干巴汉子接过银子,目光瞄向布包里面剩下的一两多碎银子。
韩大嫂见到,急忙把布包往怀里挪了挪,说道:“就剩一两多碎银子了,不能再给你了。”
干巴汉子揣起手里的银子,搓了搓手,说道:“妹子,不是二哥惦记你那点银子,实在是娘那边该请个大夫给瞅瞅,这一两银子也就够买几次药的,可请大夫的银子还没有着落呢!”
“不行。”韩大嫂眉头一紧,道,“二福就拿回来五两银子,一半多都给了你,剩下这一两多银子说什么也不能给你了。”
“妹子,你别急呀!”干巴汉子说道,“二福一死,亲家公以后每个月都有三斗米面,还有三斤肉和三百个大钱,以后家里不缺吃喝,这一两多碎银子你们反正也用不上,不如给我拿去给咱娘请个大夫。”
韩大嫂面露犹豫。
这一两多银子再给了自家二哥,等于二福拿回来的那点银子都叫她送给了娘家,不说公公那边,就是大福那边她也不好交代。
可自己娘亲那边确实身子不太好,需要银子看病。
正在她犹豫间,干巴汉子一把把包裹银子的布包抓到自己手里,同时说道:“行了,就这样,银子二哥先拿走给娘看病,二哥先走了,娘还等着二哥抓药回去。”
说完,他离开西厢房,朝院门快步走去。
韩大嫂追出去几步,最后停了下来,看着自己二哥从院门口消失。
第二百二十三章 来财赌坊
灵丘县城,东西两城各有一家赌坊,西城是吉庆赌坊,东城的赌坊叫来财赌坊。
去吉庆赌坊的多是富裕人家的子弟和士绅人家的下人,来财赌坊则不一样,来往的多是三教九流,还有一些好赌的穷赌鬼。
张来富怀里揣着刚刚到手的二两多银子,离开韩庄子,上了一辆进城的牛车,来到了灵丘县。
从东城门进城,穿过一条街道,来到了来财赌坊。
“来,来,来,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大,大,大,一定开大。”
“小,小,小,一定是小。”
“开,豹子,庄家通吃。”
“他奶奶的,手气不好,不然今儿个老子一定赢他个七八两。”
“还下不下注,不下注开了啊!要下注快些下注,就等着你一个人了。”
“不玩了,不玩了。”
“四爷,今儿手气不好,输了点银子,您看能不能先借我一点回本。”
“规矩都知道吧!”
“知道,知道,您放心,回了本,连本带利还给您。”
“行了,小七,让他按手印,给他五百个大钱。”
“谢了四爷,一会儿回了本,连本带利还给您,保证一个大子都不少。”
赌坊里,热闹的紧,吆喝声,呼喊声,赢了银子后的得意笑声,源源不断的回荡在耳中。
“四爷!”张来富点头哈腰的叫了一声。
边上长板凳上,坐着个大汉,单脚踩在板凳一头,一只手搁踩在板凳那条腿的膝盖上,另一只手提着茶壶,正对着壶嘴喝茶水。
见到张来富,他放下茶壶,撩起眼皮斜睨了一眼,说道:“这不是来富兄弟,怎么?来还银子了,小七,把张来富的欠条拿来。”
“先,先不还,等回了本在还。”张来富语带结巴着说道。
四爷脸一沉,道:“张来富,你逗爷呢,要么还银子销账,要么剁手,自己选。”
张来富吓得一哆嗦,忙道:“四爷,有银子,有银子。”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韩大嫂给他的那二两多碎银子,“四爷您看。”
“行啊,还真有银子。”四爷右手抓了抓头皮,说道,“行了,这点银子就算是利息了,小七,去拿过来。”
张来富一听,急忙把银子死死抓在手里,陪笑道:“四爷,在给点时间,等我去里面回了本,连本带利一分不少的还给四爷您。”
四爷用小拇指挖了挖鼻孔,拿出来后弹掉上面的鼻屎,说道:“行吧,给你翻本的机会,进去吧!”
一旁的小七往后站了站,让开位置。
“多谢四爷。”张来富哈着腰朝四爷拱了拱手,又朝四爷身边的几个人拱了拱手,这才往里面的赌桌走去。
一旁的小七站在四爷跟前,低声说道:“这个张来富哪来这么多银子,前些天刚输了二两,今儿个又拿好几块碎银子过来,看上去也有二两多。”
四爷嘬了嘬牙花子,道:“管他哪来的银子,就这样的赌鬼,多少银子也都给咱们送来。”
小七笑着说道:“四爷的话在理,不过这个张来富前前后后借下三两银子,算上利息已经七两了,是不是该让他还一些,起码也要把利息还上。”
“不急。”四爷一摆手,说道,“等他下了赌桌,到时候不要说银子,连他来银子的道道也得给老子说出来。”
小七溜须道:“四爷英明。”
………………
张来富在赌坊里耍了一夜,过足了瘾,终于停手,看着别人玩,心痒痒的紧,受不了准备离开赌坊。
走到赌坊门口的时候,却被两个大汉拦了下来。
小七从后面走了过来,说道:“张来富,耍也耍了,四爷的银子是不是该还了。”
张来富脸上堆笑道:“七爷放心,我这就回去筹银子,保证一分不少还了四爷的银子。”
说完,他想要绕过挡在身前的两个人,从一旁离开赌坊。
“让你走了吗?”小七淡淡的说道。
两个大汉一抓张来富的衣襟,一把揪了回来。
“七爷,七爷,别动手!”张来富陪笑道,“银子一定还,可现在不凑手,等我回去,一定凑齐银子给七爷您。”
“走?不拿银子你往走。”小七说道,“张来富,知道你现在欠了四爷多少银子吗?”
“三,三两。”张来富毫无底气的低声说道。
“哼,三两,那是你借到手的银子。”小七冷笑道,“规矩你不会不知道吧!不妨告诉你,你已经欠四爷七两二分银子了,还吧!”
“这么多……”张来富喉结蠕动了一下。
小七坐到一旁的长凳,说道:“怎么?认为我说的不对,要不要给你从头捋捋。”
张来富用力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七,七爷说是七两二分,那就是七两二分,不会有错。”
“行了,没时间跟你废话,赶紧还银子。”小七抓起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茶水。
“这……”张来富苦着脸说道,“七爷,能不能容我两天,我保证,回去就把银子凑齐。”
“凑齐?你哪凑去。”小七放下茶碗,说道,“我看你也不用还了,干脆剁掉两只手算了。”
边上的两个汉子一人揪住张来富一条胳膊,直接按在桌上。
张来富用力挣扎,嘴里哀求道:“七爷,七爷,我还银子,我还银子!”
小七朝两个汉子摆了摆手。
那两个汉子松开张来富的胳膊,后退了一步,站在张来富的身后。
张来富跌坐在地上,肩膀靠在桌子腿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小七笑眯眯的说道:“既然还银子,那就还吧,欠条都给你准备好了,只要还了四爷的银子,欠条你就可以拿回去了。”
说着,他手里拿出一张纸条,打开后,在张来富眼前晃了一下。
张来富咽了口唾沫,道:“我,我没银子。”
“你他娘的耍我呢!”小七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冷声道,“把他两只手剁了。”
那两个大汉走上前去抓张来富。
张来富死命抱住桌子腿不放,嘴上连连说道:“我妹子那里有银子,我妹子那里有银子,她替我还。”
“早说不就完了。”小七摆了摆手,对那两个汉子吩咐道,“扶他坐那。”
张来富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站起来,小心翼翼的坐在板凳上,屁股只敢坐一半。
第二百二十四章 欲壑难平
“吵什么吵!”旁边屋子的帘子掀开,四爷打着哈欠从里面走了出来。
张来富一缩脖子,结结巴巴的喊道:“四,四爷!”
四爷没搭理他,看向小七,道:“怎么回事?”
小七这时已经从长凳上站起来,欠了欠身说道:“四爷,这个张来富欠咱们银子想跑,被我给按下了。”
“嗯,做的不错。”四爷转过身,用手一抓张来富的头发,往后一掀,“怎么?欠了银子想跑,告诉你,还没有人能欠了四爷我的银子能不还的。”
随即,他对站在边上的两个大汉吩咐道:“你们两个把他按在桌子上,卸掉他两只手,让他涨涨记性。”
两名汉子提起张来富,揪出两条胳膊,压在桌子上。
张来富用力挣扎,嘴里带着哭腔喊道:“还,还,四爷,我没说不还银子,对,七爷你不能不说话啊,我可是说了还银子的。”
不等四爷问,站在一旁的小七开口说道:“张来福刚才说他欠下的银子,让妹子替他还。”
“呦呵!你个赌鬼还有人愿意替你还银子!”四爷一招手,“带屋里去。”
说完,他背着手走进之前出来的屋子。
两名大汉一人押着张来富一条胳膊,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小七留下一人在外面盯着,自己跟着走进屋里。
回到屋中,四爷坐在桌边的板凳上,拿起茶壶倒了碗水,喝了一口,放下茶碗,说道:“说说吧,你妹子什么时候来还银子。”
“这个……”张来富犹豫着说道,“要不四爷您先放了我,等我回去找我妹子拿银子。”
“放屁呢!”四爷单手抓着茶杯,说道:“你跑了老子去哪找你去,谁知道你那个妹子有没有银子给你?”
“有,有。”张来富急忙道,“这两次我来赌坊耍的银子,都是从我妹子那里拿的。”
“这么说你妹子还挺有钱!”师爷眼前一亮。
张来富忙道:“有钱,有钱,我妹子有个小叔子给虎头寨做事,每个月赚不少银子。”
一旁的小七走到四爷跟前,轻声说道:“四爷,虎头寨不好招惹。”
四爷微微点了点头,旋即手里的茶杯用力撂在桌子上,恶狠狠的道:“你他娘的耍老子玩呢。”
“不敢,不敢。”张来富吓得一哆嗦。
小七这个时候开口说道:“我们四爷的生意都在城里,虎字旗生意做在城外,平时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虽然四爷不怕虎字旗的刘东主,却也没必要平白无故去得罪,你明白吗?”
“懂,懂,懂。”张来富连连点头,旋即试探着说道,“四爷不用出面,我去找我妹子要银子,要回来就还欠四爷的银子。”
小七脸一沉,道:“以四爷和虎字旗刘东主的关系,会为难刘东主手下人的家人?”
“那……这银子……”张来富犹豫着说道,“四爷不要了?”
“放屁!”小七骂道,“你欠了四爷的银子,自然要还。”
张来富脸一苦,说道:“可我真的没银子,要不再等等?”
“剁掉双手吧!”四爷淡淡的说道。
小七朝看押张来富的两个汉子使个眼色。
两个汉子一人抓住张来富一条胳膊,按在桌上,其中一人抽出一把短刀。
张来富吓的脸都白了,大叫道:“他死了,他死了,我妹子那个小叔子他死了,现在他们家跟虎字旗没关系了,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但他们家有银子。”
“等等。”四爷抬手虚拦了一下。
举刀的那名汉子停了手,放下刀,站在一旁。
四爷看着张来富问道:“你说谁死了?”
“我妹子那个在虎字旗做事的小叔子,前不久替虎字旗做事死在外面。”张来富停顿了一下,又道,“虎字旗给了我那公公不少银子,还有米面。”
生怕对方不信,张来富又补充道:“这事村子里的人都瞧见了,四爷派人去韩庄子随便找个人一问就能打听到。”
小七走到四爷跟前,低声说道:“四爷,给虎字旗做事的人咱们不好得罪,可人已经死了,就算咱们做什么,想来虎字旗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找上咱们,不如派人带上张来富去一趟韩庄子,听说虎字旗有金山银海,他们的人死了,抚恤总要给个二三十两,还张来富的钱绰绰有余。”
四爷手转动茶杯,沉思片刻,才道:“这事交给你去做,我就不出面了,再重新写张二十两的欠条,就用他妹子的名义写,然后让他画押,带他一起去找他那个妹子要账。”
“小的明白。”小七点了点头。
一张新的欠条很快写好,拿到张来富面前,小七对张来富说道:“来,按个手印。”
张来富看了看桌上的欠条和一旁的印泥,犹豫着道:“七爷,这是什么?”
“四爷给你重新打了张欠条,按吧!”小七用手点了点桌上的欠条。
张来富瞄了一眼,尴尬的道:“我不识字,七爷您能不能给念一下?”
小七说道:“跟之前你签的那张欠条差不多,不过这张欠条不是你从我们这里借走三两银子,而是你欠我们二十两。”
“什么?”张来富瞳孔睁大,忙道,“七爷,你们不能这样,我就借了三两银子,算上利息也没有二十两这么多。”
一听欠下这么多银子,张来富哪里敢按手印,三两银子都还不上,二十两把家里房子跟地都卖了也不够。
“放心。”小七和声说道,“这个银子不用你还,不是有你妹子吗?”
“那也太多了。”张来富使劲摇头。
小七拍了拍张来富肩膀,说道:“只要你按下手印,之前欠的银子咱们一笔勾销。”
“二十两银子!”张来富犹豫着说道,“我妹子她恐怕拿不出来。”
小七笑着说道:“她拿不出来不要紧,你那个亲家公肯定能拿出来,虎头寨坐拥金山银海,你妹子的小叔子曾经给虎头寨做事,还能缺了银子花。”
灵丘的人都知道虎字旗富得流油,东山的铁场,灵丘各条道路上经常出现的四**车,都是虎字旗的买卖,指缝里随随便便漏点就足够普通人家一年吃喝不愁。
张来富面露犹豫。
小七声音一冷,道:“还等什么?快按吧,再不按,四爷可就真剁了你的两只手。”
张来富吓得一哆嗦,偷偷瞄了一眼四爷,连忙点头道:“我按!我按!”
在他想来,连他妹子都能从韩二福手里分到五两银子,作为韩二福的亲爹,手里的银子只会更多。
如今韩二福替虎字旗做事死了,虎字旗那么有钱,怎么也要给七八十两抚恤。
韩家有这么多银子,他又是韩家长媳的二哥,要点银子怎么了!
想到这里,他拿过印泥,大拇指在里面按了一下,沾上红色的印泥,拿出来又按在一旁的欠条上,留下自己的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