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6章 倒计时
冷瞬回来之后，也给接连受到打击的康亮广，带来了枯本逢春般的生机，至少有人能陪他喝酒、聊天，来缓解“走麦城”的抑郁心情。康亮广和冷瞬的关系与凌风不同，他心里一直很欣赏冷瞬，认为冷瞬和他一样有血性，智商跟他也是一个级别的，一向能跟他保持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尤其是他特别引以为豪的“泡妞绝技”，他觉得，冷瞬跟他不分上下；即便冷瞬知道了他栽了跟头，也不觉很太丢人，只是曹操败走华容道而己；相反，他在凌风面前，却栽不起这样的跟头……
这次凌风见到康亮广，是自从上次揍了康亮广的情敌后第二次见到他。虽然凌风只字不提那件事，但康亮广很明显的对他生疏了许多。凌风心里明白，那是因为康亮广觉得，曾经心里那么瞧不起的人，见证过他两次挫败，实在下不来台。凌风又不能将“窗户纸”捅破，话也不再像以往那么多。
结束学生时代的凌风，本来话也不多。不是因为他以学会“沉默是金”，而是一个曾经有远大抱负的人，面对着人生的“十字路口”，连个生存的保障都找不到，这些内心的沮丧，却不愿对任何人说。他已在无形间，把自己困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心囚”中，没心情再像从前一样，跟康亮广和冷瞬整日吃吃喝喝，甚至就连从前那么重视的“兄弟情”，也都木然了，整日活得就像个行尸走肉，机械化地混着若干年后，留不下太多记忆的日子。
赵磊倒是很符合康亮广的胃口，也许因为赵磊给康亮广的第一印象就是心直口快。与赵磊交流，不用费太多的脑筋，就能看到他的心内。更重要的是，赵磊从心里往外敬重康亮广，让康亮广很容易在他身上，找到已经很难在凌风和冷瞬身上找到的成就感。倒不是因为赵磊懂得“吃人的嘴短”，或是“顺水推舟”地给别人戴“高帽子”，而是因为康亮广本身就善于在语言上包装自己，总能
给人留下性格豪爽、阅历深不可测的老大哥印象；而赵磊偏偏又觉得康亮广年龄比他大，从前没接触过像康亮广这么有社会阅历的人，又这么掏心掏肺地重视他，而且康亮广的很多观点，都是他认为绝对正确，而又说不出来的。例如康亮广说：“大磊啊！虽然咱俩刚认识，但你别拿亮哥当外人。咱们既然有这个缘分坐在一起，以后你就是我的好兄弟，有啥难处，就跟亮哥吱声，没地方住就上我这住，馋了就上亮哥这儿吃。”
赵磊似乎从康亮广这番话中，找到了曾经用半根香肠跟凌风成为“铁哥们”的感触，以至于把康亮广最想听到的心里话，用慷慨激昂的声音爆发出来： “亮哥！虽然咱俩初次见面，但我跟你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我过去也认识过很多朋友，但我后来发现，全是一些唯利是图、尔虞我诈的酒肉朋友！你对他有用，他就跟你口蜜腹剑的，没有了利用价值，他都懒得理会你！亮哥，今天你能说出这番话，说明你是重感情、讲义气的人，也没有小看我！因为你在我身上得不到什么利益，而还能真心的拿我当兄弟，这杯酒我敬你！”
两人一饮而尽，酒杯再次斟满后，康亮广还是像以往那样，说着凌风和冷瞬都听习惯的大格局、大情怀的话：“大磊啊！亮哥跟你说句心里话，你从前交的那些朋友，都把钱看得太重，那样的人不值得你交，他们肯定也没几个真正的兄弟。其实人这一辈子，说长也不长，也就那么几十年；钱财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花没了可以再挣，哥们感情是用钱买不来的……”
若干年后，当凌风发现像康亮广那种大格局的话，常在酒场上的人，为了让对方多喝两杯，都会这样说。对方也知道，这只不过是酒场上常用的“套磕”，于是“套磕”对“套磕”，只图个尽兴，谁也不会把这样的话真当回事，谁把谁放在心中哪个位置，相互心里都有数。但当时的康亮
广绝不是在说“套磕”，他肯定是心口如一的……
那时的康亮广，就是个心中有大格局的人，否则他不可能不在乎没有任何利益关系，整天花钱供养这帮“门客”吃吃喝喝。他很像《水浒传》里的及时雨宋江，但宋江对那些江湖好汉的乐善好施，多半都是以后能用得着的，康亮广却真的没有想过，他供养的那帮“门客”，以后是否对自己有用。
凌风自从再次踏入康亮广的家门后，将会在其后数月中，看到康亮广的新“门客”越来越多，无论是同学、同事、朋友、战友，或是他们领来的朋友，无论高低贵贱，他都热情款待。每次出去喝酒、唱歌、上网、玩游戏、打台球，大多数也都是他买单，他的家里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只有冷瞬和凌风、赵磊这三个固定的角色了。
——人的格局和观点，是随着时间和经历而改变的，有些人会从一个极端，改变成一个相反的极端，例如当初那么重感情轻利益的康亮广和赵磊……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冷瞬自从认识赵磊之后，两人便天天长在一起，两人之所以相识不久就能产生一种“直冒火星子”的契合度，并不是因为性取向一致，而是因为两人在“玩”方面，智商都是一个级别的。诸如台球、电子游戏、网吧里的各种联机游戏，两人互相切磋，胜负都在伯仲之间 。有共同的爱好，就有共同语言，两人从交流技术经验开始，渐渐无话不谈，而且两人的酒量不分上下，都能喝一斤多白酒，喝完白酒喝啤酒，喝完啤酒再喝白酒，谁也不服谁，一喝就没完没了，常常从晚上六点喝到半夜十一点，又换地方接着喝，喝到凌晨三四点。
而凌风无论是“玩”，还是酒量，跟这两个人的差别，就如同弹弓子对阵两门火炮。他的心智也不在于此，不想和他们一样天天纸醉金迷，觉得很浪费时间，不如在家看小说。
第937章血本无归
那时候的凌风认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想成为作家的梦想虽然遥不可及，但他还是本能地坚持着。尽管他在写作方面的天赋不高，坚持了三四年，也没能写出什么像样的小说，但他相信勤能补拙。他从各种经典小说中摘抄的句子、词语，累计写满了五本三厘米厚的日记本，就像沉迷于买彩票的人，坚信自己终究有一天会中大奖一样，因为前期的“投资”太多，实在不甘心血本无归。
冷瞬这次回来后，凌风对他以往的热情减弱了许多。一方面是因为他不愿意再像从前一样，在酒桌上听冷瞬说那些四五个小时都说不完的话，也听不进去，像个上课爱“溜号”的学生。另一方面是冷瞬也变了，变得跟凌风不像以往那么客气了，说话爱带脏字，“j叉”“草”“叉样的”经常脱口而出。如果是别人这么对凌风说话，凌风是绝对容忍不了的，但对方是自己情同手足的兄弟，他只能装作不那么介意。可后来有一天，他在跟冷瞬和赵磊上网吧玩游戏的时候，冷瞬无意间像平常开玩笑般地骂了他一句“狗懒子”，他当时怒火中烧，但还是一笑置之，可心里却系上了一个疙瘩，以至于回家后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冷瞬回来后的一个星期，陆萍也回来了。当时凌风、康亮广、赵磊陪同冷瞬一起接站。陆萍下车后，像似在跟冷瞬赌气，不怎么理睬他，反而对凌风格外热情，竟然上前挎住凌风的一只胳膊，兴高采烈地说：“呵呵，小凌，又见面了！”
凌风没想到陆萍会上前挎他的胳膊，反应跟不上思维的速度，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本能地去看冷瞬的表情。
冷瞬从陆萍下车后，就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像是在接一个和他没有关系的人。
凌风随即举起了那只被陆萍挎着的胳膊，身体向一旁闪，笑着说：“别闹了，一会儿瞬子该真吃醋了。”
冷瞬微微一笑，好像没当回事，但也什么都没说。
“你咋还腼腆起来了？又不是没挎过？”陆萍接着装做开玩笑地说。
“别乱说！咱俩啥时候挎过胳膊了？”凌风急忙澄清，本能地回想起上次帮陆萍拎包那一整天发生的事；但记忆已经模糊了，他不确定那天跟陆萍到五一广场溜狗时，陆萍是否挎过他的胳膊。
“你忘了？上次咱俩逛街时……”
“玩笑有点开大了吧？”
陆萍还想继续说，被凌风略带不悦的语气打断了。
康亮广及时打破僵局说：“别和小凌闹了，他脸小。给你介绍一个新朋友吧！他叫赵磊，是小凌从前的铁哥们，现在也是我和瞬子的铁哥们。”
“刚才我还以为接错人了呢！我知道陆萍是瞬子的女朋友，却一下车就挎着小凌的胳膊，你们总这么闹啊？”刚刚岔开的话题，又被赵磊唠了回去。
“是呀！我们经常这么闹，处长了你就知道了。”康亮广接过话茬说。
赵磊并没有意识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半天不做声的冷瞬，一直在盯着凌风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赵磊接着说：“我和瞬子这几天整天在一起，没想到他的女朋友长得这么漂亮啊！”
陆萍毕竟跟赵磊不熟，礼节性地笑了笑说：“很高兴认识你……”
之后凌风的意识就模糊了，面前的人和事都不存在了，满脑子都在回忆陆萍给他打电话，以及那天帮她拎包、在她家的客厅里等她洗澡，和到五一广场溜狗、放风筝的全过程，隐隐地觉得这些都是陆萍早有预谋的，自己可能被这个心怀叵测的女人给算计了。他猜到陆萍肯定把这些事情跟冷瞬说了，但怎么说的，就只有冷瞬知道了。他想不明白陆萍下这个套的目地是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向冷瞬解释……
出站台、打车的一路上，凌风像个被蒙住眼睛的人，糊里糊涂地走进了康亮广家的客厅。
陆萍到了康
亮广家，便和冷瞬亲近起来，也和康亮广、赵磊有说有笑。冷瞬和陆萍之间，总是这样时好时坏的，凌风早就习惯了，但他们说了些什么，他无意识去听，就像做了亏心事一样，跟着他们的说笑，不过大脑地傻笑，直到陆萍说出一句话，他出窍般的灵魂，才又回到了他的大脑……
“小凌送给我的风筝，真的好漂亮啊！我把它挂在了我卧室的墙上……”
凌风听到这句话，鬓角的汗马上下来了，跟着脸不断发热，尴尬地看着依偎在冷瞬怀里的陆萍……
陆萍说这句话的时候极为自然，好像不参杂一点心机。
“啥样的风筝啊？”冷瞬像是从前没听陆萍讲过这件事一样，极其平淡地笑着问了一句，平淡得好像城府不深的孩子。
“大蝴蝶！那么老大！眼晴还会转，老漂亮了！”陆萍连比划带说，声音很夸张。
“那得花不少钱吧？”冷瞬装做无意间看了凌风一眼问。
“好像花了四十块钱吧！”陆萍接茬说。
“卧草！四十块钱？小凌又得少抽一条蝴蝶泉啊！”冷瞬像个相声演员一样，跟陆萍一唱一和地说。
凌风犹如芒刺在背般的盯着陆萍，僵硬的笑容掩饰不住心头即将爆发的愤懑。
或许是因为陆萍看到凌风马上就要恼羞成怒了，转而说：“亮哥对我也特别好！我上次回来，他有时间就陪我逛街，我临走的时候，还给我买了好大一包好吃的，我到单位吃了一个星期都没吃完。”
凌风听陆萍这样说，心里坦然了许多，反而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陆萍或许没有那么多心机，给你下套来挑拨你和瞬子的关系，她对康亮广不也一样吗？瞬子如果会因为这事误解我，那是小看了我的为人！我没有必要向他解释，是兄弟就该相互信任！如果不信任，那还怎么做兄弟？
第938章 “嫌隙”
凌风一边这么想，一边看康亮广听到此话的反应。他猜想：“康银乱”没准当时是动了邪念，他可不管是谁老婆，只要对方愿意，他肯定先霸占了再说……
康亮广比凌风泰然自若得多，脸上的表情很单一，单一得就像这是一件平常的事。他笑着说：“我是把陆萍当亲妹子看，妹子回来了，我当然要以礼相待了。花点小钱不算啥，只要妹子高兴，我就心满意足了。”
赵磊没听出几人的对话隐藏着什么故事，仍旧想在几人中找到可以插上嘴的存在感，笑着说： “我好像听出来了，以前弟妹回来，亮哥和小凌都给她送礼物啊！今天我和弟妹第一次见面，也不知道有这个传统，我也没准备啥呀！实在有点太无地自容了！”
冷瞬看到凌风硬挤着不自然的笑容，意识到不该再纠缠这个话题了，马上挑起气氛说：“你就不用送啥了，就送一首歌吧！”然后刻意向陆萍隆重介绍赵磊：“我这个哥们是玩音乐的，咱这儿的著名歌手！前段时间，还在xx礼堂演出过呢！当时全场爆满，小姑娘送的花，两只手都抱不住！”
“呵呵……没那么夸张，我也不算是歌手，只是平时喜欢唱唱歌、弹弹吉他，自娱自乐而己。”赵磊的谦虚让人一看就有些矫揉造作，因为他略带矜持的表情，掩饰不住被人认可的沾沾自喜。
“一点都不夸张！就凭你的唱功，早晚会红！你是不是在xx礼堂演出过？你们都没听过赵磊唱歌吧？我听过，老霸道了！”
冷瞬是个典型的既琢磨人又琢磨事的人，他既会挑气氛，又会抓住赵磊喜欢被别人赞美、肯定或是恭维、吹捧的软肋，一直用一套让赵磊觉得极为舒服的“组合拳”打下去，直到把对方捧上了天，忘记了哪是北。
“嗯，我是在xx礼堂演出过，不过唱功方面还不够完善，有在于日后提高。”赵磊认真地说，并不觉得冷瞬给他戴的
“高帽子”太高。
“怪不得你留个辫子呢！原来是音乐人啊！”陆萍插了一句嘴。
赵磊笑了笑，没接陆萍的话茬，似乎想不出什么理论，去说明自己留辫子和音乐人之前的关系。但他心里明白，这是为了坚定自己，在音乐方面闯出一片新天地的决心。
“这就是音乐人标志啊！刘欢、郭峰、谢霆锋、动力火车都留辫子。”冷瞬继续高抬赵磊。
“我特别喜欢听动力火车的歌，磊哥，你会唱动力火车的歌吗？”陆萍兴致勃勃地问。
“啥叫会歌吗？你磊哥主打歌曲，就是动力火车的歌！”冷瞬接茬说。
“不算主打，只是我的音色跟动力火车有点像而已。不过，我只能降两个声调唱，我的嗓音没他俩高，他俩唱《梨山痴情花》到20多秒的时候，在副歌部分，秋兴的那个音都到了，我最多能唱到g2。”赵磊为了表现自己够专业，把“”“g2”这样的专业术语都搬出来了。
“别管c几了！你弟妹今天回来了，她就想听你唱一首动力火车的歌，你能不能足满你兄妹这个心愿？”冷瞬的“组合拳”打出了最有力的一击。
赵磊早就想在人前展示自己的才艺了，只是没有人像冷瞬这样不停地给他“打鸡血”，但赵磊也比较会“养腕”，故作矜持地说：“我没带吉他，没伴奏，怕唱不好。”
冷瞬随即说： “别整吉他了！咱就来清唱得了！清唱才是最原汁原味的！”
“我还从来没听过大磊唱歌呢，先让大磊给咱演习一下！一会儿吃完饭，咱们上歌厅唱去！”康亮广随声附和着。
该有的气氛都有了，赵磊的“腕”也养足了，他一本正经地说：“既然大家都想让我在此献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给大家唱一首‘当’吧！”
“好！欢迎歌神赵磊闪亮……登场！”冷瞬像个主持人一样，继续烘托气氛，并带头鼓掌。
掌声过后，客厅里肃静起来。赵磊深沉地闭上了眼睛，慢慢进入忘我状态。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目光显得特别有神，像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巨星，面对着成千上万的歌迷，开他的个人演唱会一样，手中假装抱着吉他，模仿着弹奏的指法，郑重其事地演唱：“啊……呵啊……啊……啊……呵啊……啊……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当河水不在流，当时间停住日月不分，当天地万物化为虚有，我还是不能和你分手，不能和你分手，你的温柔是我今生最大的守候…… ”
如果是若干年后的凌风，心里会这样评价赵磊晿的唱功：他的嗓音的确很像动力火车，而且每个声调、节拍、平翘舌的发音都特别标准，歌唱得确实不错，可见他背后真的下了不少功夫。只是感情运用得不是很到位，缺少带入感，嗓音也没那么高，到高音部分，让人一听就是在用假嗓音唱，也没有像他所说的能唱到g2。
虽然凌风不懂g2有多高，但他觉得赵磊唱高歌，还不如他唱得有穿透力。这就注定赵磊即便去了“中国好声音”，如果都是凌风这样评价标准的导师，是肯定不会为他转身的。这也和同样“追梦”的凌风如出一辙，尽管凌风的文字功底还算过得去，写作手法也积累了很多，但他的想象力不够，不会编故事。所以若干年后的凌风认为：“天赋要比努力更重要。”但谁都不会像看待别人一样正视自己，当时的赵磊正是意气风发时期，因为他至少得到了客厅里四个人的肯定。
当时的凌风满脑子都是跟文学有关的东西，他并没有认真去听赵磊唱歌，而是对这首歌的歌词特别敏感。他知道这是琼瑶根据一首汉代民间情歌改编的歌词，原词的名字叫《上邪》，原文如下：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第939章爱情
当赵磊唱到“你的笑容，是我今生最大的眷恋 ”的时候，凌风下意识地想到那个早已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的女孩……
婉莹，你过得还好吗？或许曾经的那个凌风，早已在你心里变成陌生人了吧？……呵呵，世界上真的有抛开现实问题，而达到“长命无绝衰”的爱情吗？
“定时炸弹”倒计时的秒针，原本是可以悄无声息的停止的，但是安放这个“炸弹”的人，却不想让它停止……
陆萍回来之后便把冷瞬撑控得死死的，冷瞬几乎全天二十四小时都和陆萍在一起。凌风在其后的一个星期，也闭门谢客在家看书，不想跟任何人联系。直到陆萍走了以后，冷瞬才像往常那样又去找凌风，只字不提关于“风筝”的事，举重若轻地说又跟陆萍吵架了……
凌风经历过冷瞬和陆萍吵架不是一次两次了，也懒得再问具体原因，都是鸡毛蒜皮点小事，就吵得轰轰烈烈。时隔一个星期后，凌风越来越觉得没必要去解释送风筝给陆萍那天的事，认为刻意去解释，反倒显得自己做贼心虚。
其实那时的凌风还没有看透冷瞬，冷瞬如果生长在战争年代，以他的城府和心机，可以去当双面间谍。数年后，凌风在看新版《三国》的时候，很佩服倪大红的演技，倪大红把司马懿那种鹰视狼顾和心思缜密的劲头，演艺得入木三分。人往往在看一部电视剧、电影、小说的时候，会不自觉的将里面的人物与身边经常接触的人贴合，在看司马懿的时候，凌风就会联想到冷瞬……
冷瞬心里很在意的事情，表面上都会让人看不出来，说话、做事常常是带有目的性的。例如他明知道凌风曾送风筝给陆萍，当陆萍说：“小凌送我的风筝好漂亮啊！”他当着凌风面问了一句“啥风筝啊？”“花了不少钱吧？”“四十块钱？小凌又得少抽一条蝴
蝶泉啊！”这几句话看似得平常，其实都是有言外之意的，也是在把心里不愿说出口的话，点给凌风听……
若干年后，凌风再跟冷瞬谈及陆萍的时候，冷瞬说：“她就想让我天天围着她转，心里想的也全得是她。”
凌风问：“你跟我走得太近，她肯定不会高兴吧？”
冷瞬答：“不光跟你，跟康亮广、跟赵磊，她都会不高兴，她不想让我有朋友，只想让我跟她过二人世界。你说，我又不是她养的宠物，能受得了吗？”
冷瞬的话不用太多，那个曾经看不透的陆萍和冷瞬便浮现在凌风眼前……
陆萍因为家庭的变故，内心极度缺少安全感，唯一能让她感到温暖的只有冷瞬，但是冷瞬的世界不可能全是陆萍，他还有凌风、康亮广这些，可以放松心情逃避压力的哥们，常跟哥们在一起就难免会冷落陆萍。一个整日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一个男人身上的女人，是最害怕被打入“冷宫”的……
若干年后的凌风，再回想起那个大年初四晚上，陆萍跟冷瞬在他家闹得不可开交，其实不一定就是针对找小姐偶遇“丈母娘”的康亮广，这也许只是她想掐断冷瞬整个社交圈的突破点而己，她当时对凌风、对在坐所有人的傲慢，也是源于这个心态。
最终她的目的没达成，冷瞬还是那个对她时近、时远的冷瞬，并不是她想要的那种心无旁骛、一心只想着她的冷瞬。改变不了的人，就只能去迎合了，于是她改变了自己的心态，去容入冷瞬的生活。可是冷瞬开学以后，又要换一种生活方式了，她最担心冷瞬开学会在学校泡上别的妞而抛弃她，所以她不能让冷瞬脱离她的视线，于是她放假便到冷瞬学校与他同居，但冷瞬白天要上课，陆萍就只能独守空房。
一个独守空房的女人，心情肯定不会太好。
她会在冷清的屋子中 ，坐立不安地琢磨，那个男人下课有没有勾搭哪个女生，有没有哪个“小货”对她的男人投怀送抱……尤其是等了一天的人，晚上却要跟别人喝酒，而且跟他喝酒的人，是男是女都不确定。
冷瞬那时说，陆萍变得敏感、多疑、脾气暴躁，在若干年后的凌风看来，都是自然的，因为人的敏感、多疑，都是源于内心的担忧和烦躁。她之所以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跟冷瞬耍脾气，是她早以“号准了脉”，认定冷瞬是那种一旦做出“我爱你”的承诺，就不会轻易改变的男人。
改变不了冷瞬晚上总在外面跟别人喝酒的习惯，就只能要求跟他同去，但陆萍跟那些与她“抢夺”冷瞬的人，是有敌视心理的，她像个监视器一样，坐在冷瞬身边，把心里的傲慢又像上次在凌风家聚会一样写在脸上，让那些哥们不再敢像从前一样，随意聊一些男人之间的话，渐渐的找冷瞬喝酒的人也少了。冷瞬完全能看透陆萍耍得那些“小女人”的心眼，他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却带着逆反心理逃避着陆萍，放学之后，故意在外面花天酒地，彻夜不归，也不回陆萍的电话。
陆萍一向不是能够坐以待毙的女人，她又哭又闹甚至折腾到了冷瞬的班级。冷瞬只是在跟陆萍赌气，但心里从没有想过放弃陆萍，同时也知道，如果再跟陆萍这样闹下去，陆萍敢当着他全班同学的面去自杀，便向陆萍妥协了，还像从前一样安抚她、哄她，也不再“独自偷欢”了，俩人便和好了一段时间，但冷瞬的内心是不平衡的。
恰巧那时候，康亮广“佳人出轨”和凌风“为义复仇”的事情给内心失衡的冷瞬，平添一份被放大的快乐，那种快乐就如同“卖火柴的小女孩”，划亮了一根火柴一样。在与凌风通电话时，冷瞬除了想了解此事的详细经过之外，更想把一肚子的苦水倒给这个心灵最近的哥们听。
第940章 缺少安全感的女人
心中的烦闷说出来了，心情就会释放很多，就像套着枷锁的人，暂时打开身上的锁链。当天冷瞬再见到陆萍的时候，眼里全是陆萍的好，认为她的任性和无理取闹，全是因为她不幸的家庭经历造成的……
——即然当初决定爱了，就该包容她、容让她，这或许就是一个“老爷们”的责任感。
改变心态的冷瞬，像夫妻找一个熟悉的话题聊天一样，把康亮广“佳人出轨”和凌风“为义复仇”的故事讲了一遍，可换做司马懿都不会想到，陆萍早已萌生拆散冷瞬和凌风、康亮广关系的想法了……
她虽然表面上也像在聊家长里短的闲谈一样迎合着冷瞬，随着他讲述这个故事的过程而有笑有问，但心里已经猜到，冷瞬肯定会在凌风面前，对她评头论足。她上次“割脉”出院后，去饭店吃火锅的时候，就看出来凌风看她的眼神不对，后来她发现凌风时常用那种带着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敌视来看她，所以她断定凌风对她的评价是不利的，很可能会改变冷瞬对她的爱，而康亮广同样会霸占冷瞬跟她在一起的时间……
好景不长，冷瞬和陆萍的休战不会超过一个星期，而其后的争吵中，冷瞬在气头上，揭穿了很多陆萍自以为冷瞬不会猜到的“小算盘”……
一次冷瞬又和同学出去喝酒，陆萍给他打了好次传呼，冷瞬也没回。酒已经喝到量了，但男人的责任感还是束缚他没有彻夜不归。午夜后，冷瞬晃晃悠悠地推开了住所的门，迎接他的，却还是陆萍的当头棒喝：“你还知道回来啊？给你打好几次传呼，你也不回！你拿我当回事了吗？成天跟你那帮狐朋狗友在外面胡扯，把我扔在这里不管！你还有良心吗？”
如果是清醒的时候，冷瞬还是会像以往那样，不厌其烦地哄着陆萍，承认自己犯的错误。 但醉酒后的男人，会降低理性的判断。冷瞬直勾勾地瞪着陆萍，冷冷地说： “但凡是的我朋友，在你眼中，都是狐朋狗友呗？我冷瞬从
前惯过谁？这辈子唯独惯过你！还特么说我没良心！”
陆萍知道冷瞬的酒话说得虽然冷，但言语中还是渗透着他对自己的爱，可一肚子火不能不发，又找不到合适的言论反击冷瞬，只能无理取闹地继续喊：“谁知道你以前惯过多少女人？你的嘴里有一句真话吗？”
冷瞬很不习惯有人对他大吼大叫，但对于陆萍，他只能选择忍受，可这句话，却跨越了冷瞬容忍的底线——为其改变自己，去包容的女人，竟然怀疑自己对她的爱。
于是气上心头的冷瞬，开始不过大脑地与陆萍对喊：“是！我惯过无数的女人！我嘴里是没一句真话！我过去对你说的话，全j叉是骗你的！行了吧？”
“你是不是早想这么说了？”
“你不就想听我这么说吗？”
“我一放假就来陪你，没想到，我在你心目中，就特么是个大贱叉！”
“你是来陪我的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咋想的！你那点小心眼，我用屁股寻思，都能猜到！”
“那你说我是咋想的？”
“你无非就是怕我在这头跟别的女人鬼混呗？恨不得在我头顶上按个监控器！”
揭秘一个女人的心内，就等同于当众扒光她的衣服，自尊心被伤得体无完肤的陆萍，愤然离去。冷瞬没有随后追出去，他知道，如果这次再像以往那样对陆萍妥协，她会变本加厉地跟他使“小性子”，他已没有耐性再为那句“我爱你”，而去改变自己的本性了……
憋了一肚子气的人是需要发泄的，况且是在跟冷瞬之前，有过用阴谋报复过情敌的女人。与冷瞬吵完架后，回到单位的陆萍，就把报复的目标锁定跟冷瞬关系最近的人……
若干年后的凌风，回忆陆萍那次跟他在电话中说她见到了鬼，其实并非空穴来风，也许缺少安全感的女人
，会错觉到有鬼魂缠身。
她感觉到凌风自从那天送了她风筝以后，开始在电话中敷衍她，便把报复的目标转移到康亮广身上，但康亮广是有名的“银乱”，她还是本能地要对他设防，她知道，如果真的和康亮广发生关系，她将会永远失去冷瞬。
陆萍跟冷瞬翻脸很随性，但合好也很快。再次和好后，她便装作无意地把这段时间与凌风、康亮广通电话、逛街、遛狗、送风筝的事情，添枝加叶地讲了一遍。
冷瞬那时候心知肚明，陆萍是在故意带有勾引性地接近凌风和康亮广，其目地就是在他这几个最铁的哥们中，制造矛盾和隔阂，但他没有像上次那样戳穿陆萍的阴谋，表面上装作不在意，心里却不是滋味……
对于陆萍阴谋诡计，冷瞬并不觉得太过分，因为“占有欲”是人类的共性，陆萍的出发点是为了能让他空出更多的时间陪她，是因为爱他才会这样做，不可能真的和凌风、康亮广做出“越轨”的事情。他也不在乎康亮广是否中计，因为康亮广本身就是那种抢兄弟的女人，却抢得心安理得的人，他只在乎凌风的态度……
他断定凌风是中计了，不然以凌风平时那么节俭的人，不可能给他没有企图的女人买那么贵的风筝。另外，他也最担心陆萍有一天，会一时冲动为报复他，真的跟凌风发生关系，那样他跟凌风的兄弟情，就会彻底决裂了……
他心里很气愤凌风的智商太低，看不出来陆萍耍的心眼，又不便把话挑明，只希望凌风别做出他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同时也在潜意识中，认为凌风太嫩，社会阅历太少。
……
凌风那时也的确比冷瞬嫩得多，因为一个处男是还可能了解陆萍这样的女人心思的……
陆萍再次放假后，有一天晚上与冷瞬出去吃烧烤，特意要是一份爆炒田螺，打了包让冷瞬陪她到凌风家给他送去。
第941章卖得什么药
“陆萍知道你爱吃田螺，特意给你买了一份送过来了。”冷瞬见到凌风后，将一个用方便袋装着的一次性饭盒，递到他面前说。
凌风愣了片刻，猜不出来这两口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接过饭盒，问冷瞬身边的陆萍：“你咋知道我爱吃田螺的？”
“上次你说的呀！你都忘了？”陆萍笑嘻嘻地说。
“我真忘了我啥时候说过了。”凌风被动地接过饭盒说。
“你自己慢慢吃吧！我俩还有事先走了。”冷瞬笑着说一句，但凌风没有发觉冷瞬的这一笑有些刻意。
……
凌风并没有品尝出这盒田螺中，有什么异样的味道。但其后有一天，他与康亮广、赵磊、冷瞬、陆萍出去喝酒，在喝完酒返回康亮广家小区门口的时候，凌风要下出租车回家，刚下车迈出几步，就被随后从车上下来的陆萍叫住了。
“小凌，你等一下！”
陆萍说完直奔旁边的商店，从商店出来时，手里拎着一大方便袋旺旺雪饼，递给凌风说：“你在家可以一边看书一边吃这个，很好吃的。”
凌风接过方便袋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说完这句话后，就对他莞尔一笑上车离去的陆萍，不知道这一袋从来没吃过的旺旺雪饼，到底是什么味道。
陆萍当着冷瞬的面送田螺、送旺旺雪饼的事，在凌风看来没什么，他还以为陆萍已经改变“地球只能围着我转”的心态，去主动融入冷瞬的世界，才会对他这个冷瞬最近的兄弟百般讨好的。凌风也随之觉得陆萍没从前他想象的那么阴险，可能是自己误解了陆萍，可其后又发生了几件事情，让对陆萍转变印象的凌风，浑然不觉冷瞬心里对他的猜忌……
一次陆萍又去异地的单位上班，冷瞬在凌风家闲聊，刚好陆萍打来电话……
“是陆萍啊！”凌风刚说完这句话，冷瞬就条件反射般地用手比划，示意说他不在。
“瞬子和你在一起吗？”陆萍在电话中说。
“不在我这啊！我都好几天没看着他了。”凌风顺着冷瞬的意思说。
“那你陪我唠唠磕呗，我现在特别心烦。”陆萍恳求地说。
凌风看了看一旁沉默不语的冷瞬，故意打开了免提，放下了话管说：“你和冷瞬是不是又吵架了？”
“没有啊！你怎么总问我这句话呢？好像我俩天天吵架似的。是不是瞬子跟你说什么了？”陆萍马上伪装出娇柔的声音说。
“不用冷瞬跟我说什么，你俩吵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说你心烦，又在到处找瞬子，笨寻思都能想到你俩又吵架了。”
“呵呵，你变得聪明了，不瞒你说，我俩是吵架了。我只想知道他现在在哪，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什么吗？”陆萍问出了她心里的担忧。
如果那时的凌风，能够把陆萍的心思看透，会紧接着问一句：“你很敏感冷瞬会对我说什么吗？”当然，不了解陆萍的凌风，只能按照冷瞬的意愿说：“我刚才就跟你说过，我好几天没和冷瞬联系了。他现在在哪，我真的不知道，他也没怎么跟我提起过你。”
“你说‘没怎么’，意思还是提过呀！咋提的，你跟我说说呗？”陆萍还是揪着这个话茬不放，试图打破砂锅问到底；但以那时凌风的阅历，还不足以透过这句话，看到陆萍的内心……
若干年后，冷瞬回忆说：“当时陆萍对我一直是患得患失的，她一方面想完全撑控我，成为她所设想的那种男人；一方面又怕把我逼急了，我会彻底抛弃那句‘我爱你’的承诺，而不顾她的死活，坚决和她分手。其实她怎么想，我那时完全知道，也深知她内心的凄冷和孤独，但我活得比她还纠结，我曾试过多次，都无
法改变她这种意识。我最初对她的爱，就像看到一个快要冻死的孩子一样，我会本能地搂着她、呵护她，用我的身体给她温暖，当我看到她的脸有了血色、会笑的时候，我特别有成就感，可我只要离开她一会儿，那个孩子就会又哭又闹，甚至又像要即将被冻死一样。我不能永远活在她那个，只希望我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的世界里，她也不愿走进我的世界，于是我只能选择逃避，任凭她哭闹，但逃避的同时，心里依然牵挂着她，而后又不得不面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逃避又面对后，当我再看到她脸上复苏的血色和笑容的时候，我便再也没有过去的成就感了，反而心里开始一点点的厌烦她，脸上还要假装着对她笑。我俩根本的矛盾，在于都想试图改变对方，但谁都做不到……”
如果时空能够穿越到未来，听了若干年后冷瞬这番话的凌风就会敏感地想到：陆萍一再追问冷瞬背后说她什么了，是因为她心里总是不确定冷瞬是否一如既往的爱她，以及跟冷瞬走得最近的朋友，谈论她时的立场。她担心冷瞬耳根子软，别人背后跟冷瞬说她几句坏话，冷瞬就会听信谗言直接判她死刑。
可真实的世界没有月光宝盒，时空无法穿越，身为处男的凌风，不会猜到陆萍的意图。陆萍的逼问也让凌风很难回答，因为冷瞬就在一旁听着，也在看他的态度，他只能把这个一本正经的问题当成玩笑说：“冷瞬提到你总说你既漂亮又贤惠，特别会照顾人，像《渴望》里的惠芳一样。”
“呵呵，你跟冷瞬一样，嘴里没一句实话。行了，咱不唠他了，唠点别的吧！”
陆萍本该就此结束的通话，但她偏偏要继续将这次通话沿着她设想的意图延伸。凌风本该借故挂断电话，但他向来是“事后诸葛亮”，反应速度没那么快，随口说了一句：“行，你说吧！唠什么？”
“小凌，我跟你说，我前两天又看见那个女鬼了，老吓人了！我现在都不敢睡觉。”陆萍再次老调重弹。
第942章 不觉间加重的猜忌
凌风已没耐性去听这个重复的故事，后悔刚才没有找借口结束这次通话。陆萍既然已经又把这个故事搬出来了，他不得不问一句：“在哪看到的？”
“就在我单位宿舍后面！”陆萍煞有其事地说。
“你晚上不睡觉，总往你单位后面跑干啥？”
“我半夜下夜会路过宿舍后面，那个女鬼就在我身后跟着。”
“那你再下班就跟同事结伴回宿舍呗。”
“我和我同岗的那个同事关系不好，上次刚跟她吵完架。”
说到此时，凌风看到一脸不耐烦的冷瞬，用手势示意他挂断电话。
“陆萍啊！咱今天咱先唠到这里吧！我还有事儿，先挂了。”
“你是不是不愿跟我聊天，故意在敷衍我？”
“不是不愿意跟你聊天！我是真有急事，刚要出门走，就接到你电话了。”
“小凌，我知道你……”
陆萍的话刚说完一半，就被气急败坏走过来的冷瞬按断了，冷瞬随之冷着脸说：“不意听她磨叽，天天就知道撒谎、编故事，下次再给你打电话别理她！直接把电话挂了！”
“我可能直接挂她电话吗？她必竟是你老婆，你这不是逼着让她恨我吗？总得敷衍几句再挂啊！下次，我怎么和她见面啊？”
“行了，别提她了，提她我就闹心。走，出去散散心去！”
凌风并没有把此事当成和自己有关系的事，也不再想多问冷瞬和陆萍之间的爱情纠葛。这次有冷瞬在场的通话，在凌风的眼里，几乎就像家常便饭一样，两天之后就想不起来那天吃得什么菜了。 冷瞬也从来不会把猜疑挂在脸上，跟凌风还像以往那样无话不谈，只是很少再对他提到陆萍了，两人的“兄弟情”就这样看似平静地延续着……
冷瞬过去尽管总是玩世不恭，但至少还有能让凌风用逻辑思维猜到他做人做事的出发点，以
及内心的底线；而这次冷瞬放假回来后，凌风慢慢发现，他的性格比过去复杂得多，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陆萍的单位制度是上一个星期班休假一个星期，陆萍只要去上班，冷瞬基本上就长在康亮广家。康亮广从来不差钱，只是差陪他喝酒的人。有酒有肉，赵磊也必然成了康亮广家的常客，只是凌风不愿再跟他们整日花天酒地，可冷瞬总是硬拽着他。
一次冷瞬又给凌风打电话，让他去康亮广家喝酒，凌风照例推脱，冷瞬便对他用起了“激将法”……
“咱哥几个是不是兄弟？”
“是。”
“那怎么一找你喝酒，你就有事？你是不想处了，还是对谁有看法啊？”
凌风不能对冷瞬说“我不想再天天这样跟你们吃吃喝了，只想在家看书。”这种心里话一但说出口，就意味着冷瞬、赵磊、康亮广这三个人，将不再把他当做兄弟了。
“对谁有看法呀？你竟扯淡……”凌风支支吾吾地说。
“那你说你有啥事？我看看到底是多大的事？”
“我就是这几天肚子疼，不愿意出去喝酒。”
“草！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呢！能不能死？”
“呵呵，没你说得那么严重。”
“不能死你就过来！就坐那唠唠磕就行，谁也没逼着你喝！”
“行吧，我马上过去。”
……
不光冷瞬会用“激将法”，康亮广的话说得，更让凌风日后无法再找借口推脱……
“小凌啊！我知道从前你对我有看法，你心里一直以为我没瞧得起你。这几次找你喝酒你不来，我一猜就是你还在记我的仇。”康亮广把这番话说得很沉重，似乎在说这些话之前下了很大决心。
“呵……说啥呢？亮哥，你想多了！我真没这个意思。我这几天就是肚子
疼，不愿出去喝酒……”凌风没有像他那么认真，随随便便笑着接一句。
“你别笑！别以为我傻！你亮哥眼里可不揉沙子，你一举一动我都能猜到你咋想的！其实我本应该亲自给你找电话，但我也拉不下脸，就让瞬子给你打电话，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把你叫来。咱都是老爷们，兄弟之间就把话摆在桌面上说，别藏在心里。回想起那个时候，我对你说的话也太过头了，但都是过去的事了，希望你别总放在心上。”
“亮哥！你这番话让你兄弟真的无地自容了……”凌风现在变得也不愿过多表达自己的想法和态度，他顿了顿，端起酒杯认真地说：“别的我啥都不说了，这杯酒我干了。就算胃穿孔，喝下去会死，我也干了！”
于是围绕“兄弟情”的话题又延续到午夜，直到很少熬到后半夜的康亮广独自到里面的卧室去睡觉，冷瞬和赵磊还再继续喝，不胜酒力的凌风才晃晃悠悠地回家。从此以后，凌风回归到这种整日百无聊赖，就跟着康亮广、冷瞬、赵磊用“今朝有酒今朝醉”来打发时间的生活方式。
冷瞬每次都喝多，他不像康亮广一样喝多就睡觉，也不像赵磊那样喝到天亮都不多，更不像凌风喝到了量就一口不喝，他喝多了以后总爱出去找刺激，东北话叫“耍酒疯”，有一种“天是王大，我是王二”的感觉。
冷瞬第一次在凌风面前“耍酒疯”，是之前又和陆萍吵架了，然后与凌风到康亮广家喝酒。
冷瞬在酒桌上从来不提他和陆萍之间的事，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谈笑自若，但喝醉了以后，就像大闹天宫时的孙悟空一样，没一刻消停的时候。
三人喝到了午夜，康亮广喝到量照例进里屋睡觉，冷瞬硬拉着控制着酒量不想喝醉的凌风去歌厅唱歌。两人下楼走到楼门口时，一辆崭新的山地自行车立在墙边，冷瞬走出去的时候把那辆自行车碰倒了，他嘴里骂了一句：“草！你特么也敢挡我的路是吗？”紧接着把那辆自行车抬出了楼门口，狠狠地往地上一摔，用脚一顿跺，嘴里疯了似的骂：“你特么也敢挡我的路是吗？我叫你挡！叫你挡！”
第943章 复杂的性格
一旁看着冷瞬发泄的凌风，拽住了冷瞬说：“别踹了，一会儿人家出来人，咱还得赔人家自行车。”
“我给他赔个j叉！草！谁挡我的路都不好使！”
冷瞬一边骂骂咧咧地说，一边继续晃晃悠悠地往小区门口走，前面又有一辆轿车挡住了他的路，他冲上去一脚，踹在那辆轿车的车门上，紧跟着又踹了第二脚，嘴里照例骂着：“轿车你就牛叉了？你有啥可牛叉的？啊？……”
在踹第三脚的时候，凌风及时抱着了冷瞬的腰说：“你还是踹自行车吧！这个咱可真赔不起。”
出了小区门口，一时打不到出租车，冷瞬逢车就拦，高声喊着：“停车！草nm的！让你停车你没听见啊？”
对方先减速慢行，绕过冷瞬后，赶快加速前行。这样反复拦了两次后，后面跟过来的出租车也绕着冷瞬跑开了。
“回去吧！别折腾了！都喝成这样了，还折腾啥呀？”凌风劝了一句。
“我啥时候多过？这点酒还算多吗？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你要是愿意陪我就陪我，不愿意陪我，我一个人去！”
凌风知道劝不动冷瞬，又不能甩下他不管，只好说：“行吧！我陪你一起折腾！你怎么折腾，我就跟着你怎么折腾！惹多大的事，咱俩一起扛！”
冷瞬这次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走，咱俩先去商店！”豁出去的凌风马上来了底气。
“你要买啥呀？”冷瞬问。
“你喝到量了，我还没到量，我怎么陪你折腾啊？再来两瓶啤酒，我也差不多到量了！”
“现在商店都关门了，上哪买去啊？”冷瞬此刻反而清醒了。
“关门就给他踹开！我想喝酒，他关门好使啊？”凌风模仿着冷瞬的语气说。
“哈哈哈哈……咱还是找一个没关门的商店买吧！”冷瞬大笑着说。
“不行！今天必须踹关门的！你就说我敢不敢踹吧？”
凌风心里决定，只要
冷瞬说一句“你不敢”，他会毫不犹豫就一个助跑冲上去，踹开一家商店的门，至于后果什么样，踹完了再说。
但冷瞬没有说“不敢”，而是笑得更大声说： “哈哈哈哈……行了，我服你了，冷静点吧！咱别踹了行不行？”
“既然你求情了，咱就找一个开门的商店！”
……
两人从商店出来后，凌风一口干了整瓶啤酒，像魔鬼附身一样学着刚才冷瞬的样子逢车就拦，嘴里带着和冷瞬刚才同样的谩骂：“草nm！停车！让你停车没听见啊?”冷瞬也跟着一起谩骂，但这次的谩骂却伴着他的笑声。过往的司机谁都不愿和两个喝醉的精神病一般见识，无一例外都绕着走。
路过一个钢铁厂的门口，里面开出来一个大型铲车，冷瞬这次没有上前拦截，凌风笑着在一旁问：“你咋不拦了呢？”
“我拦他，他不撞死我啊？”
“你也没喝多啊？哈哈哈哈……”
……
夏季的歌厅很火，本市夜生活的场所主要就是歌厅，歌厅都分为包房和大厅。冷瞬喝完酒一般都不去包房，在大厅里他也从来不安分，不管别的桌有多少人、认不认识，他都端着酒杯过去跟人家搭茬： “兄弟刚才的歌唱得太霸道了！唱到我心里了！我过来敬杯酒，想认识一下你们哥几个！”
凌风不是冷瞬那种性格张扬的人，所以不愿陪他这样跟陌生人搭讪，紧绷着心弦坐在原位盯着冷瞬，思考着一旦打起来该怎么办。但凌风的担心是多余的，冷瞬很快就与他们混熟了。当对方问冷瞬职业的时候，冷瞬就说在xx市带小弟给你看场子的，把人捅了以后跑路来这边的……总之在陌生人面前，冷瞬没有一句实话，目的就是抬高自己压对方一头。
歌厅后半夜两点多散场，曲终人散后冷瞬也折腾累了，在打车回康亮广家的途中，冷瞬又跟那个30来岁的司机攀谈起来……
“老哥，你开出租很多年了吧？”
“得有5年了吧！”
“那你一定认识不少社会人吧？”
“啥叫社会人啊？”
“呵呵……老哥，你都是老司机了，我说啥你应该懂吧？”
“你是说混黑道的人吧？”
“呵呵，一看老哥就是明白人。”
“我就是开个车，混口饭吃，怎么可能认识社会人呢？”司机发现话茬不对，开始警惕起来。
“那你知道哪块需要看场子、要帐、找打手的人吗？”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司机顿了顿，又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不瞒你说，我俩以前是在别的地方混的，出了点事，跑路到这边来的。钱都花没了，想找点事做，但我俩也不认识这边的社会人啊？就在到处打听，有没有社会人能收留我俩。”
“这个我真没听说过，要不你俩上歌厅、舞厅那地方打听打听吧。”
“上那块也就是给人当服务员，太没意思了，来钱也慢。”
“你俩惹的事一定不小吧？”司机试探着问。
“嗯，反正抓住够判三年以上了。”
司机不再说话了，默默地开着车。
到了康亮广门口，冷瞬沉着脸说：“我俩手头的钱都花没了，这次不给你打车钱了，行不行？”
司机犹豫了一下，笑着说：“你说行就行呗！我能说不行吗？”
其实冷瞬从来不是扣门的人，他的目地并不是省那四块钱的打车钱；后期他有时候出去玩，随便给服员生打小费都是一百、两百的给，他只是在找那种让别人臣服在他谎言下的成就感。
……
从凌风第一次经历冷瞬“耍酒疯”开始，一次又一次发现冷瞬玩这种“游戏”已经成为习惯……
一次康亮广上晚班，凌风跟冷瞬和赵磊在一个饭店喝酒，隔壁单间有一帮十八七岁的小孩在谈论打架的事情，声音很大，吵得三个人说话都听不清。冷瞬坐不住了，起身便去隔壁那个单间，凌风怕冷瞬惹事，与赵磊随后跟了过去。
第944章小意思
冷瞬一进门就说：“刚才我在隔壁听你们唠磕，知道你们都是想混社会的。我叫冷瞬，你们可以叫我瞬哥！我就想多认识几个混社会的兄弟！今天咱们有缘认识了，这桌的单我买了！”
凌风看到这一桌刚刚还一直在叫嚷的七八个人，被冷瞬的几句话镇得目瞪口呆；同时凌风也紧张地扫视周围可以当武器的酒瓶子，担心话茬不对打起来。
一桌人中有一个敢说话的，站起来笑脸相迎地对冷瞬说：“瞬哥！你误会了！我们都是学生，也不想混社会，帐还是我们自己结吧！”
“没事，这都是小钱！你们要想混社会就找我！我有路子，就是还想再找几个硬实点的兄弟！你们要是愿意跟我混，吃点、喝点都是小意思，我肯定不会亏待你们的！”
“瞬哥，我们真不想混社会，就是几个哥们在一起聚聚……”
“那行吧！往后山不转水转！你们把手机号记下来，以后想跟我混就给我打电话！”
三人回到自己的坐位后，隔壁单间里便听不到太大的声音了。
“你是真想领他们混社会啊？”赵磊问。
冷瞬一笑说：“我摆弄这些小孩都是小菜，早就习惯了。如果他们真的想混社会，我也真的愿意交他们，反正日后肯定对我有用。咱接着唠咱的……”
隔壁单间的那帮小孩临走的时候，不忘到冷瞬面前打招呼：“瞬哥，你们慢慢喝，我们把自己的帐结完了，但没有多余的钱帮你结帐，实在不好意思了。”
“喝好了吗？”
“喝好了。”
“那咱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
那时的凌风还看不透冷瞬实际是在玩“骗三张”式的心里战术：他不可能比那帮小孩先走，所以也不可能给他们结账，就和当年刘邦“贺金一
万”的故事如出一辙……
当年刘邦参加沛县沛县首富吕太公，设宴庆祝自己大寿的时候，前来赴宴都是当地有名望和地位的达官贵人。吕太公规定：有贺礼一千银两的坐在贵宾座，不满一千银两坐在普通座。身为沛县泗水亭长的刘邦 ，两手空空来到吕太公豪宅门口，大声诈报：“我出贺钱一万！”吕公听说了，赶忙亲自出来迎他，请入上席就坐……
冷瞬跟刘邦的性格也有些相似，同样爱装“大尾巴狼”，同样擅于摆弄人，同样没有底线，同样无赖……
纸醉金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星期，陆萍再次放假回来了，冷瞬又去陪她，凌风也再次回到了自己生活主题上：尽快写出一部小说，先不管小说写出来能不能出版，当务之急是手头得有完整的作品。
当时恰逢《第一次亲密接触》的爱情小说正在畅销，凌风觉得自己的文笔不次于那部小说的作者，便筹划着也写一部爱情小说，可他对于爱情的概念，只限于姜婉莹和周影。
他尝试过去写自己和姜婉莹的那段爱情，把从前的日记整理了一下，添加了一些当时的内心感受，勉强写了五万多字，再往下写就写不下去了。他无法正视与姜婉莹分手的根本原因，也发现自己从来不曾了解过她的心内世界；况且真实的结局是以分手告终的，相恋的时间还不到三个月，分手之后就再也没有故事了。而那些畅销的爱情小说，都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结局收尾的，就算两个人最后没能走到一起，也是因为男女主角其中一人得了绝症、或是自杀、或是出了意外 ，总之得有一个人死去；他无法杜撰自己那段虎头蛇尾的爱情结局，也写不活姜婉莹这个女主角。
至于和周影在一起的那两个月，他觉得那跟本算不上爱情，也没办法把真实的故事还原给读者，因为所有的爱情小说都脱离不了“一见钟情”“三角恋”“师生恋”的框架，并且男主角必然是“高富帅”，女角主至少要占个“美”字……
凌风是个缺乏想象力的人，写不了武侠、玄幻、穿越，也不擅于
杜撰故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仅有的两个素材，都写不了一部完整的爱情小说，只能在身边的人身上找素材了。而“康银乱”的故事基本上都是“钱”与“性”的等价交换，没有什么爱情可言，只适合写色小说，于是他萌生起把冷瞬和陆萍的故事改写成小说。
冷瞬和陆萍的故事并不复杂，和大多数爱情小说的套路一样，都是一见钟情，都是门当户对，都是郎才女貌，都没有经济、未来、贫富等问题的困扰。中心脉络就是陆萍跟冷瞬相识、相知、相恋之后，经历了家庭变故，冷瞬用男人的责任感，帮助陆萍走出心灵的阴影，重见阳光，最终步入婚姻礼堂。中心思想明确了，剩下的就是挖掘两个主人公的人物性格了……
凌风原本不关注冷瞬和陆萍之间那些今天吵、明天好的烂事，从前冷瞬对他谈起陆萍的时候，虽然冷瞬说得很详细，但凌风没太注意听。有了想写小说的意向之后，凌风就有了特别关心他俩感情纠葛的潜意识。
在一次随同冷瞬去陆萍家的途中，凌风随意地问了冷瞬一句：“你和陆萍现在还吵架吗？”
“还那样，时好时坏的。”冷瞬轻描淡写地回答。
“那你现在还像当初那样坚信，能跟她最终走到一起吗？”
凌风自以为自己和冷瞬都是彼此唯一的心灵归宿，可以毫无芥蒂的无话不谈，但冷瞬下面的一句话，却让凌风隐隐地察觉到冷瞬内心对他一直含而不露的猜忌……
“现在我已经不确定我俩能不能最终走到一起了，但就算是分手，我也不希望我的兄弟上过她，毕竟她是我深爱过的女人。”冷瞬看似无意地说，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却是低着头，双手插在裤子兜里向前走路，好像在刻意回避凌风的目光。
凌风的笑容僵住了，脸上不断在发热……
冷瞬是在怀疑你对陆萍有非分之想吗？这句话的重点是“我不希望我的兄弟上过她”，“我的兄弟”是指你，还是康亮广？他为什么会对你说出这种话？
第945章变脸
那天帮陆萍拎旅行包，最后送风筝的事情再次犹如被剪辑得七零八落的视频，浮现在凌风眼前……
他本该把那天的事情解释清楚，但隔了那么长时间，当时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他又不愿意对冷瞬像个嫌疑犯一样细说当天的事，加上人在气头上，是没办法心平气和的，他只能沉下脸问：“瞬子，你说这话是啥意思啊？”
冷瞬察觉到凌风变了脸，马上陪笑掩饰说：“呵呵，你想多了吧？我没有别的意思啊！随便说说的。”
凌风冷笑一下，停住了脚步，眼前闪着泪光，带着强压住的火气说：“你绝对不是随便说说的！”
“草，哎呀……小凌呀！你现在咋变得越来越敏感了呢？”冷瞬急忙语无伦次地解释。说到此，他只停顿了两秒就说出一番让凌风稍稍消气的言论：“我的意思是说，陆萍不等同于我从前上过的那些女人。如果她在我心里不重要，你们可以随便上她，我都可以给你制造机会，或者下‘套’让你们上她！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衣服当然可以给兄弟穿。可陆萍不同，因为我在乎她，不管以后我俩能不能走到一起，我都同样在乎她。”
冷瞬这套言论虽然不至于让凌风马上翻脸，但也不能完全抚平被最好的兄弟猜忌后的沮丧。凌风依旧喘着粗气，认真地问：“你觉得我可能上她吗？”
冷瞬微微一笑，无视凌风的激愤，从容应对说： “这不是觉得不觉得的问题，你也许会顾忌兄弟情面不会上她，因为你有人格的约束。我和你就不一样，如果我是你，或者我是大亮，只要陆萍肯投怀送抱，我会毫不犹豫地上她。我可不管她是不是我兄弟的女人，既然她肯让我上她，就说明她心里根本不在意你。上完她，我还会光明正大地告诉你，上她的整个过程，让你知道这种女人不值得你爱。”
一番暗藏剑拔弩张的对话，就这样被冷瞬润物细无声般地变成笑谈。凌风暗自佩服冷瞬的机智，并且能从着番话中，听得出冷瞬把他看得很透……
凌风在意的无非就是人格
，冷瞬猜忌他，就是否定他的人格。被最好的兄弟否定人格，就如同被最想得到认同的人说成“你就是一坨屎”。而且冷瞬在此番话中，把他在意的这个关键词点出来了，并且用一种幽默的方式，淡化了他视为原则性的观念。
“你上完我的女人，还告诉我上她的过程，我还得感谢你帮我验证她值不值我爱呗？”火气被熄灭了，凌风也能谈笑自若了。
“对呀！是兄弟就应该这样啊！”冷瞬理直气壮地说。
凌风仍旧觉得冷瞬那句“我不希望我的兄弟上过她”不是随便说说的，而是心有所想。他略过冷瞬的玩笑，继续纠缠着上一个话题不放，接着问：“那你认为陆萍会对我投怀送抱吗？”
冷瞬一笑说： “投怀送抱倒是有可能，但也就是点到为止，就像跟你开开玩笑一样，肯定不会让你上她就是了。我说的是将来如果有一天，我俩面临着分手，那就不好说了，她急眼了，啥事都做得出来。”
……
此番对话虽然以笑谈收场，但凌风再次见到陆萍时，心里便有了警惕，生怕陆萍再跟他扯上关系，引起冷瞬的怀疑。当时的凌风不擅于逢场作戏，内心的情绪总能让人从言行举止上看出来。
陆萍比凌风老练得多，虽然她怀恨上次凌风没等她把话说完，就挂断电话，但当着冷瞬的面，她还是能伪装出对凌风的和颜悦色……
“你俩怎么才来？我都等你俩一个小时了。”
“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睡得正香呢！刷牙、洗脸的，一个小时还晚吗？”
陆萍和冷瞬见面时的对话，还保持着蜜月般的甜蜜，反倒使凌风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亏心事一样，浑身不自在。
陆萍与冷瞬几句日常的问答后，试探性地问了心不在焉的凌风一句： “小凌，你咋最近总像睡不醒似的呢？”
“我昨天看了一宿小说，没咋睡好。”凌风无意识地搭言。
“看啥
小说呢？那么入迷？”陆萍接着没话找话地问。
“老舍写的《骆驼祥子》。”
“都是老掉牙的小说了，你也能看得进去？”
“老舍的文笔好，主要是看他的文笔和故事结构。”
“真不懂你们爱看书的人，怎么那么大瘾头？让我看一页，我都看不进去。”
如果没有路上的那番对话，凌风会把话题引向冷瞬：“我喜欢看书，全是受瞬子的影响……”但他心里已经对陆萍有了芥蒂，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
从此以后，陆萍很少再跟凌风主动说话了，逐渐由以往的讨好转为了眼神中的憎恨。不久之后，冷瞬请康亮广、赵磊、凌风吃饭，坐在冷瞬身边的陆萍，再次将憎恨的目光锁定在凌风的脸上……
当天冷瞬很兴奋，敬大家酒的时候整杯白酒一口干了。康亮广和赵磊的酒量不在冷瞬之下，跟着一口干了，凌风只有半斤白酒的酒量，当时用的是四两的酒杯，他知道一口干完肯定会反胃，又没拿冷瞬当外人，只干了一半就放下酒杯说：“瞬子，我干一半得了，这么大杯子，我实在干不了。”
冷瞬开玩笑地说：“小凌你咋跟外人喝酒，从来都是说干就干，跟自己兄弟就装假呢？”
“要不咋叫兄弟呢？我知道自己兄弟从来不会挑我的礼。”
凌风这句话说得其实很机智，是用“不会挑我的礼”这个关键词堵住冷瞬的嘴。冷瞬和康亮广都跟着笑了，但赵磊思维跟听到这句话会笑的人不同，他自作聪明地接一句：“上次，你跟亮哥喝酒就一口干了，瞬子敬你酒，你就干不了，你的意思是亮哥不是你兄弟？还是瞬子不是你兄弟啊？”
凌风心里埋怨赵磊太“直性”，太爱“较真儿”，从不考虑别人的面子，总当众跟他抬杠。但赵磊一向就是这样率真的性格，凌风拿他没办法，心里也明白，赵磊不敢跟康亮广抬杠，又抬不过冷瞬，只能跟他找找在众人中的存在感了。
第946章 别和女人认真
赵磊既然把球踢过来了，凌风也不得不接，经常跟康亮广和冷瞬这样久经酒场的人喝酒，也练就了他酒桌上随机应变的能力。他马上笑了笑说：“哈哈，大磊啊！你看你这话说的！都是兄弟啊！只是我酒量跟你们仨都比不了，你们仨都是塞外酒神级别的，我半斤酒肯定多了，这么一大杯干下去，胃里老难受了。但是亮哥比咱的年龄都大好几岁，是我心目中的大哥，大哥提杯敬酒，他既然干了，我就算是喝吐血也得干了。你和瞬子的年龄都比我小，是我的兄弟，做兄弟的，也不好意思看我干完难受吧？”
“你这是干也有理由，不干也有理由啊！啥时候学会两头堵了？哈哈……行，让你一口酒，两口能干吧？”冷瞬接茬说。
“呵呵，行，下一口我肯定干了。”
……
正在大家嘻嘻哈哈有说有笑的时候，一直沉着脸的陆萍，突然厉声质问凌风一句：“我老公敬酒，你干啥不干啊？你咋跟个娘们似的呢？”
一语过后，四座皆惊，众人的笑容都在脸上僵住了，目光在陆萍和凌风脸上游移着。
如果是若年后的凌风，肯定不会把陆萍的话当回事，甚至自己兄弟的女人当众辱骂他都无所谓，而且还会笑着说：“还是弟妹有眼力，能看出来我像娘们，别人谁都没看出来。哈哈……其实我不光像娘们，还会唱‘大姑娘美，大姑娘浪’呢！今天我高兴，给你们来一段咋样？”然后当众模仿女人的“莲花指”，唱一段《大姑娘美》，唱完还问大家像不像。但那个时候的凌风，把尊严和面子看得比生命都重要，尤其一个女人当众说他像娘们，用宋丹丹的话说叫“太伤自尊了！”……
他虽然怒火中烧，但还是顾忌冷瞬的面子，将摔杯子的冲动转化为转动面前的酒杯。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转动酒杯的手指，转了二又四分之三圈之后，从齿缝中挤出一句：“瞬子可从
来没说过我像娘们……”然后将半杯酒慢慢倒在地上，重新将空杯倒满，一口将杯中的酒干了，又把酒杯重重地撴在桌上，怒视陆萍冷冷地一笑。
“哈哈哈哈……”冷瞬的一串笑声打破了凝滞的气氛，他边笑边说：“小凌，你这不是有酒量吗？不用点‘激将法’你真不干啊！还是我老婆有办法吧？”然后举起酒杯站起来，对康亮广和赵磊说：“来来来，小凌整一杯半了，咱哥仨也追一口呗？”
冷瞬与康亮广、赵磊推杯换盏的身影凌风都视而不见，愤恨的目光依然停留在陆萍那张同样带着仇恨的脸上，眼前的这个女人渐渐伴着星星点点的泪光遥远了，浮现在凌风眼前的只有陆萍给他送田螺、送雪饼时的殷切，与刚刚说他“像娘们”时的仇视交错在一起的画面……
“小凌，你别老直勾勾地盯着我老婆看，你跟她眉目传情的，当我不存在呢？再看，我该真吃醋了。呵呵，来，兄弟给你倒满……”
冷瞬的提醒使凌风意识到刚才的举动有些太失态，他马上转移了注意力，端起空杯，伸到冷瞬手里的酒瓶口前说：“咱可别一整就干了，慢慢喝行吗？”
……
酒席在冷瞬不断找其他的话题下继续有说有笑地进行，凌风很少再说话，也不知道他们在唠些什么，只是随着他们的谈笑，机械化地跟着笑笑。
席间，凌风去了一趟厕所，冷瞬随后跟了出去，一边撒尿一边对凌风说一句：“别和女人认真。”
凌风已经喝到了量，迷迷糊糊地听见了冷瞬这句话，心里稍稍缓解的郁闷又再次加重了……
他潜意识里希望冷瞬替陆萍向他道歉，至少说一句：“今天陆萍做得有些太过分了，你别往心里去，就当是为了我，忍让她点吧……”
只要冷瞬把这层意思表达出来，他的心里就会敞亮很多
，因为他是为了兄弟感情，才如坐针毡地把这顿饭吃完的。可他万万没想到，冷瞬非但没向他表示歉意，反而对他说出这句不冷不热的指责……
他本想冲冷瞬发火说：“啥叫别和女人认真？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敢当众说我像‘娘们’呢！今天却让一个女人损成这样！你还拿这话抢白我！陆萍是你的女人，我无话可说！只希望你能明白，我能咽下这口气，为的是什么！”
自己和冷瞬“哗哗哗”的撒尿声，淹没了凌风心里的声音，所想的话终究没能变成冷瞬能听到的语言，只因兄弟间的旧情强过了一个女人带给他的委屈。
冷瞬说完这句话后，像似当凌风不存在一样，没有再看他一眼，提上裤子独自往回走，将那个仍旧闭着眼睛系裤腰带，固记“别和女人认真”这句话的男人甩在身后。他心里希望，身后那个自己最好的兄弟，能够听懂他这句话，并像自己一样成熟起来……
那次酒宴过后，陆萍又和冷瞬因为凌风撴酒杯的事情哭闹了一阵……
“我做错什么了？你敬他酒，他不干，我就跟他开了一句玩笑，他至于跟我蹲杯子吗？他给你面子了吗？拿你当兄弟了吗？”
当然，那时候的凌风，猜不到事后陆萍会对冷瞬说什么，也没有去猜的意识，只是在死钻那个自尊心被一个女人伤害的牛角尖。
若干年后，凌风再回忆此事，认为以陆萍的性格，她一定会对冷瞬这样宣泄自己的委屈；冷瞬也很可能认为陆萍那句话并不过份，只是一句无足轻重的玩笑而己，反而觉得凌风不够成熟。
凌风心里一直承认冷瞬比他成熟，比他反应快，比他心眼多，他那时在同龄人中谁都不服，唯独服冷瞬，因为他很多观念都是冷瞬给他灌输的，但凌风却不愿冷瞬心里认为自己比他聪明，或者言语中含带自己比他聪明的意思，毕竟凌风比冷瞬大一岁。
第947章 童年的仇人
冷瞬虽然聪明，但他不是神，不可能能把一个人所有的心思都看透。他只知道凌风心里一直很佩服他，却没有意识到凌风其实更容不得他所佩服的人，心里对他有半点蔑视。
聪明的人往往总想表露出来高人一等的成就感，一次冷瞬在跟凌风闲谈时说：“你看人看事也就能看透三步，而我能看到五步以后……”
凌风没有反驳，只是一笑置之，他承认冷瞬说得没错，但心里很不舒服，就像听到冷瞬对他说“你比我嫩得多”一样。
凌风也和冷瞬一样，彼此都把矛盾憋在心里不说，表面上就像当初一样情同手足，直到两个外人的出现，无形中点燃了两个兄弟间，一场肉搏战的导火线……
一次，康亮广给凌风打电话说：“小凌，你现在马上过来，我有两个好哥们来了，给你介绍认识一下。”
“瞬子和大磊在吗？”
“都在，就差你了。”
“好，我马上过去。”
当凌风一进康亮广家的门，看到这两个外人后呆住了，因为这两个人他都认识，都是他上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欺负过他的人。十几年前，一幕幕如梦般的画面，又浮现在凌风眼前……
其中一个，凌风不知道叫什么名子，只记得小学一年级的时候，他跟一个同学打架，那个同学没打过他，第二天找来一个帮手替他报仇……
“森哥，就是他。”
“草！就你啊？”
凌风刚看清那个帮手长什么样，就被此人接连打了三“电炮”……
“服不服？”那个帮手只问了一句。
“服了。”
……
那是凌风第一次被人打服，而且服得那么轻易，就像三“电炮”把他打成卖国求荣的汉奸一样。虽然时间已经过去十多年，但那一刻的耻辱感，一直烙印在他的心头，尽管那个帮手长得也并不出众，但凌风一进门就认出坐在发沙上其
中一个，就是当年给了他三“电炮”的人。
另一个坐在沙发上的人，凌风特别熟悉；甚至小学时候，整个学校没有不认识他的，因为他是个残疾人，缺了两条胳膊……
他叫范永强，凌风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就听说，他的胳膊是被变压器电掉的。范永强上学前班时，领着一个同学逃学去西大坝玩，西大坝底下有一个变压器，俩人比看谁先爬上去，那个同学很胖，没有范永强爬得快……
接下来发生的那一幕，可能让那个跟范永强一起爬变压器的同学，这辈子都庆幸自己比范永强胖，不然他看到那个从变压器上掉下来，人事不省地躺在地上，两条手臂被高压电电成像烧胡的木叉子一样的同伙，就换成他了。
据说，各大医院的医生都告诉范永远强的父母说：“这孩子没救了，准备后事吧。”范永强的父母也不报什么希望了，只能等着昏迷不醒的孩子死去，但等了不知多少天，范永强那两条被截下去，留下不到十公分的胳膊头，竟然长出了新肉，范永强奇迹般地醒过来了。
凌风上小学一年级时候，不只一次听到学校的大喇叭里，播报范永强的先进事迹和记过批评……
先进事迹和记过批评如下：
1、昨天下放学期间，范永强、xx……等五人，在x市钢铁厂西墙外，与一个由三个组成的盗窃团伙进行搏斗，成功追回了四十公斤废铁，避免了国有财产损失，并向保卫机关提供了重要线索。特别是范永强，虽然身体有残疾，但他却能带头声张正义。为了表彰范永强等五人见义勇为的神精，学校决定认命上述五人担任本周旗手。
2、此次运动会上，范永强虽然身体有残疾，但他能够以顽强的意志积极参加运动会的各种项目，并在一千五百米长跑项目中，获得了第五名的成绩，学校特此给范永强颁发“特别鼓励奖”。
3、范永强、xx……等七人，于昨晚放学后，在学门口聚众斗殴，严重触犯校规、校纪，学校特此决定，给予范永强等七人记过处分一次
……
自从学校播报
了范永强第一次处分之后，凌风就再也听不到那个大喇叭里对他的表扬了，但却早以潜移默化地加重了对此人的好奇心。就像当初范永强因为好奇心去爬变压器一样，小学二年级的凌风，经常琢磨范永强没有手怎么生活？怎么和盗窃犯搏斗？怎么跟别人聚众斗殴？
他多次听同学说过，范永强的脚非常厉害，能在一瞬间踢到对方的脸，而且能用一只脚扔石头，扔得特别准，指哪儿打哪儿。据说他的袜子里经常藏着一把刀，跟别人打架时，会把一只鞋脱掉，用两根露在袜子外面的脚指，夹住那把刀的刀柄，将刀拔出来与对方拼杀……
耳闻不如一见，凌风每次放学的时候，便本能地去注意范永强。命运也特别会满足有好奇心的人，很多次凌风放学时候，都会看到范永强跟一帮人在一起，但凌风没想到，“好奇心”最终究会让人受伤的……
一次放学，凌风还像以往一样，多看了几眼范永强露在半截袖外面那只肌肉己经萎缩，带着疤痕的小胳膊头，目光正巧与范永强对视。
“草nm的！你瞅啥？”范永强随即骂了他一句。
这一声骂突如其来，尽管范永强身边有很多平时总跟他在一起的人，尽管凌风不敢还嘴，但眼神没有回避范永强露出的凶光，好像在用无声的语言质问这个传奇般的人物：“你凭什么张口就骂人？”
“草nm！还瞅？咋地？不服啊？”范永强变得更凶了，声音比刚才更大。
凌风依然像个不会扭头，不会眨眼，不会说话的塑料模特一样，狠狠地盯着范永强……
——凌风小时候经常被人欺负的原因，就是没有打得过别人的实力，又不懂得躲避危险，也没有妥协、退让的概念。这种无畏的眼神，和无声的抗争，让他没少挨揍，可用目光将对方“对穿肠”的意念，却从来不曾改变。
“卧草nm的！干他！”范永强伴着一声大吼，向凌风冲了过去，一个大飞脚将他踹倒，随后四五个人的脚，也冰雹般地落在他蜷缩能“虾米”的身体上。
最后范永强骑在了凌风的背上问他：“服不服？”
第948章臭气熏天
凌风抱着头趴在地上没吭声，随后听见强永强接着喊了一句：“问你话呢！服不服？”
凌风仍旧没说话。
“卧操！你挺倔呀？就不服是不是？”范永强边说边从凌风背上站起来，又对左右的人说一句：“把他扔沟里去！”
跟着四个人就要抓凌风的手脚，凌风像只待宰的猪一样拼死的挣扎，最后还是让人把手脚按住了，并连拉带扯地将他拖到臭水沟边上……
那个排水沟有一米多深，而且里面经常被人倒脏水，死猫烂狗什么都有，水面上漂浮着蠕动的大蛆，夏天太阳一照臭气熏天。
伴着周围四五个人，像做游戏般的欢笑声，凌风幻想着自己被扔进了面前的臭水沟里，脸上、身上挂满了连屎带尿的泥浆，和蠕动着的大蛆，嘴里也灌满了脏水。他情急之下，说了一声：“服了。”
“心服还是口服？”范永强带着胜利的笑声问。
“心服……”凌风忍住眼泪说。
……
坐在康亮广家沙发上的范永强，肯定是个平时注重穿着的人，衣服、裤子、皮鞋、腰带都像新的一样，衣服的袖子反窝在肩头，两个肩膀头各有一个突出点。
坐在范永强身边，那个曾经给过凌风三“电炮”的人没有笑，就像一个职业保镖一样没有表情，好像对刚进门凌风无动于衷。
凌风后来知道此人很少笑，也很少说话，从来不开玩笑，但绝对是个“狠人”。是那种你跟他开一句玩笑，他就冷不防地跟你动手，让你都没有打架前的预感，两三下就把你干倒的“狠人”。更狠的是，如果你打不过，敢跟他动刀子，他就敢直接把你捅死。
他穿着一身很旧的迷彩服、黑背心、黄胶鞋，身上还有砖粉和水泥的印记。他不但穿着很普通，长得也很不起眼，身体和脸虽然很瘦，但露在背心外面的肌肉却很结实。不长不短的平头，不大不小的眼睛，不高不矮的个头，加上不苟言笑的性格，如果你
不是记忆力特别好的人，跟他第一次同桌喝一顿酒后，时隔多日再见到他，都想不起来再哪见到过此人。
但凌风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两个曾经揍过他的人，面对仇人他也笑不起来，只能绷着脸站在门口，翻来覆去地回想着当年的事情，就像在做一场周而复始没有尽头的梦一样。
“我咋看着你俩好像认识似的呢？”刚刚关上门的康亮广，发现了对视的目光中可能有故事，随即问了一句。
“呵呵……不认识，就是有点眼熟。”范永强也许是不想让康亮广电话叫来的朋友太难堪，故意说不认识，但他此刻的笑声和当年把凌风打服后一模一样。
“不认识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吧！这是我另一个小兄弟，叫凌风。这两位都是我初中时最好的同学，这位叫陈森，你叫他森哥吧！这位叫范永强，岁数都比你大，你叫他强哥吧！”
康亮广显然特别重视这两个人，以至于特别强调凌风对这两个人的称呼，言语间已把凌风当成了他的小弟。
“嗯，森哥，强哥。”凌风随意打了声招呼，马上转移了视线问康亮广：“瞬子和大磊呢？”
“我让他俩去买啤酒去了。”
“你锅里炖得啥呀？咋这么香呢？”
“萝卜炖牛肉。”
“我看看还有啥需要整的。”凌风边说边往厨房走，不想再对沙发上的那两个人暴露出心头的仇恨……
凌风可以抛开时过境迁的仇恨，为了迎合康亮广面子而留下来，与这两个曾经给他带来莫大耻辱的仇人同桌喝酒，但他一边刷杯子一边一遍遍地暗想：若是当年自己有勇气跟他们“玩命”结果会怎样？
会被打得直到遍体鳞伤，或是被扔进臭水沟里……
遍体鳞伤又如何？喝几口粪汤又怎样？只要给我留口气，第二天就一定要报这个仇！
当初为什么会那么窝囊？
啥叫服不服？
操！
我服你xxx！
……
直到冷瞬和赵磊抬着一件啤酒进屋后，凌风心里的对话才终止。
酒菜摆齐，凌风坐在范永强和陈森的斜对面，康亮广让人一看就是曾经和范永强经常同桌吃饭，因为他知道没有胳膊的范永强怎么喝酒、吃菜。他提前给范永强准备了一个碗和一个小菜碟，把酒倒在碗里，有把每道菜各夹了一点，放在小菜碟里。
“大森、强子，咱哥仨虽然多年没联系了，但当年的感情永远不会变，今天碰到也是缘分，我特意把我这三个最好的哥们介绍给你俩。来，为咱俩再度重逢喝一口呗？”
康亮广做了一番的开场白，推杯换盏之后，范永强用嘴唇叼住碗檐，下巴往下一垂，喝一口酒，又用嘴唇叼起碟子中的一块牛肉，吃了起来。
看到没有胳膊的范永强怎么喝酒、吃菜之后，凌风的注意力又像困倦中的人，看一部不感兴趣的电影一样，时断时续，眼前更多的是当年和现在重重叠在一起的嘴脸。
席间，凌风、冷瞬、赵磊和那个不引人注意的陈森都很少说话，只有康亮广和范永强这两个曾经的混子头在高谈阔论。两人的气场的不分伯仲，就像《让子弹在飞》里的姜文与周润发在演对手戏一样，就连冷瞬这个身经百战，以口才自居的人都扮演不了葛优演的那个师爷的角色，甚至插不进去一句嘴。这两个曾经牛叉过的人物所谈的话题并非打架，也不提分别多年后的境遇，只谈女人和性……
两个风月场上不甘示弱的高手，切磋了半个多小时技艺后，身为处男的赵磊实在坐不住冷板凳了，在一旁插嘴问：“强哥，你在xx市混的那两年具体是做什么啊？”
赵磊的话问得范永强很尴尬，但一个曾经叱咤风云的混子头，是不会把尴尬的表情写在脸上的，他低头吃了一口菜，轻描淡写地笑笑说：“这个你就别问了，小鸡不撒尿，各有各的道！现在不管干啥，能混到钱就牛叉！”
第949章 狠人
赵磊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范永强回答他这句话的时候，没有正视他的脸，也没有觉得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说：你只不过是康亮广的小弟，没资格问我这些问题，我更懒得和你们这帮晚辈“交底”。
没有意识到被别人含而不露的轻蔑，或许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不会像凌风一样，内心的情绪有太大的起伏。赵磊对范永强的回答不以为然，只是不想再听康亮广和范永强再唠那两个名词和一个动词的事情，转而问一直默不作声的陈森： “森哥，你现在在哪发财啊？”
“谈不上发财，我就是一个打工的，现在在工地当小工，干瓦匠活。”陈森说得很坦然，似乎不觉得行业在大多数人眼中，代表着社会地位。
一听说这个亮哥重视的朋友，只是在工地当小工的，赵磊便没有了下文。康亮广显然从心里往外敬重陈森，容不得别人无意间对陈森带出的轻慢，马上接茬说：“你森哥过去可是相当牛叉的人物，侯勇你们都认识吧？”
“嗯，知道，带一帮小弟，总在xx宾馆对面的台球厅玩。”赵磊说。
康亮广笑了笑说： “过去，你森哥揍他就跟揍自己儿子似的，他现在见你森哥都浑身哆嗦。今天早晨，我和你森哥到那家台球厅打台球，侯勇在另一个案子上打，装做不认识你森哥。你森哥打球的时候，台球杆碰到了他，你森哥就用台球杆子往他心口搥了三下，一边搥一边说‘有没有点眼力价？有没有点眼力价？’侯勇屁都没敢放，上一边坐着去了，身边十几个小弟就在一边看着，谁都没敢吱声。”
提到侯勇，凌风的眼前浮现起五年前的画面……
侯勇是凌风上一届的学生，追过他们班的班花。当时，只要侯勇看见哪个男生跟那个班花走得近，就会揍那个男生一顿。一次，凌风跟一个同班同学一起上厕所，刚走进所厕，侯勇就领着三四个人随后跟了进来，抓住那个男生的头发，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然后说：“以后放学，你再跟谭海燕一起走了
，知道是啥后果了吧？”
之后，凌风在班级听一个男生对另一个男生说：“你可别跟谭海燕闹了，不怕侯勇揍你啊？”
“侯勇是谁呀？”
“你咋连侯勇都不知道呢？二年七的‘四大金刚’老二，没听说过吗？”
……
从那时起，凌风就记住了“侯勇”这个名子，也经常能在放学的时候，看到侯勇伙同一帮人在校门口跟外校的人打群架。当时的“四大金刚”，在那所中学就等同于《射雕英雄传》里的“东邪、西毒、南帝、北丐”般的人物，但在凌风初中二年级的时候，侯勇就不念了，领着十几个小弟在xx小区的网吧、台球厅、游戏厅混，xx小区同龄人没有不知道他的。
此时听康亮广说，这个貌不出众的陈森，早晨当着侯勇小弟的面，用球杆搥了候勇心口三下，侯勇竟然忍气吞声，无形中消弱了凌风十年前，那个残存在记忆中的耻辱和仇视，加重了对陈森的好奇。
康亮广说完这件“三搥侯勇”的事情后，一直不说话的冷瞬，以及刚刚还和康亮广“煮酒论xx”
都没有接茬。
以凌风当时的阅历，还看不透冷瞬和范永强不接话茬的原因：
冷瞬和范永强都是带过小弟的人物，冷瞬既然知道范永强和陈森的实力不在自己之下，是不愿意在这两个人面前漏底的，不想让这两个康亮广敬重的陌生人，在语言上压他一筹，就只能保持沉默。而范永强本该是这顿饭的主角，也有资格在冷瞬、赵磊、凌风面前将牛叉吹得又圆又大，但显然他知道，不爱炫耀自己陈森比他更牛叉，所以即便他的肺活量再大，也不愿吹那个很难吹圆的牛叉。
唯独思维不那么复杂的赵磊接茬又问：“听说侯勇挺牛叉的，他为啥那么怕森哥呢？”
陈森嗤之以鼻地一笑说： “领一帮小叉嵬子，天天泡在台球厅就算牛叉了？我进去之前，有一次在游戏厅，
一帮人拿着棒子要干我，其中就有他一个。我当时兜里揣着一把一尺长的刀，没等他们动手，我就冲上去一刀捅在那个领头的肚子上，那个领头的裤腰带是铁的，那一刀正好捅在了他的裤腰带上，刀尖捅断了，那个领头的吓得转身就跑，那帮人也跟着都跑了。后来我在另一家游戏厅碰到了侯勇，就感觉这小子很眼熟，他看我一直在盯着他瞅，吓得满脸是汗。当他低着头往外走的时候，我一下认出那帮人中有他一个，便叫住了他，他都没敢跑，乖乖走到我面前，我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问他‘知道我为啥打你吗？’他说‘知道’，我又给了他一个嘴巴子，问他‘疼不疼？’，他说了一声‘疼’，我才让他走。”
陈森说得很随意，随意得就像在讲一个不值一提的小事一样，但凌风却听得毛骨悚然……
一尺长的刀，捅在铁裤腰带上，刀尖断了……能把刀尖捅断是什么概念？如果对方没系那条铁裤腰带呢？如果稍微捅偏一点呢？一尺长的刀，加上捅断刀尖的力道，足可以把人捅个对穿吧？肚子被捅穿，刀尖从背后露出来，人还能活吗？冷瞬用刀捅过人，只敢往人家捅胳膊、腿、肩膀上捅，而这个人却敢直接要人的命，世上竟然还有这么“虎”的人？
陈森说完这段经历后，很长时间没人再说话，似乎都在和凌风一样，眼神散乱地看着陈森若有所思，但谁都不会怀疑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因为没有这个故事垫底，侯勇不可能那么怕他。
气氛沉寂了一段时间后，陈森夹了一块红烧肉一边吃一边说：“还是外边好啊！想吃啥吃啥，干活挣钱，花得也舒心，在里面一年都吃不到一次肉。”
“森哥在里面待了几年啊？”赵磊接茬问。
“三年。”陈森简短地回应了一声。
“因为啥进去的啊？”赵磊又问。
“重伤害，把人给捅了。三年前，我在xx地打工……”
通过陈森的叙述，凌风眼前在现的当时的场景……
第950章好好说
陈森初三的时候就不念了，在外地干了一年多工地重体力活，包工头欠他工钱不给。一天傍晚，在血色的夕阳下，陈森将一把杀猪刀绑在那条腿上，在那条包工头回家的必经路上，露出了眼神中凶光。
包工头那辆奥迪车距离他蹲守的距离还有一百米，他把提前准备好的一根锭了一排钉子的木头方子，提前横在路上。包工头停车下车，去挪车前的障碍的时候，陈森的刀和人同时窜到他眼前。
“兄弟，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我已和你无话可说！”
话音随着刀尖一同捅进包工头的肚子……
凌风知道范永强和陈森心里根本就没拿他当回事，也永远不会瞧得起他，但这两个人在凌风眼里，也只不过就是不得不在一桌，喝一顿酒的“过客”而已，没必要去改变在这两个人心目中的印象。可是有些人，不是因为你只把他当成“过客”，以后就不会见面了……
那时只有康亮广家有影碟机，父母又长期不在家。人都想过自由自在，没有任何外界约束的日子，所以看碟、喝酒早已在此之前，就成为冷瞬、凌风、赵磊的习惯，可是自从那顿酒之后，这两个“过客”就成为康亮广家里的常客。当然，凌风不能因为不想再见到这两个人，就与已经成当铁哥们的康亮广断绝来往，但只去过一次，就因为陈森的一句话，不想再去了……
那天，凌风和冷瞬、赵磊像往常一样，在康亮广家泡了一天。吃晚饭的时候，康亮广给工地干活的陈森打了传呼，让他收工之后马上过来喝酒。
当陈森走进康亮广家客厅的时候，还是像上次一样沉着脸，旁若无人地往早已给他准备好的碗筷和酒杯前走。
尽管冷瞬和赵磊在他刚进门的时候，都恭恭敬敬的站起来，笑脸相迎地对他说了声：“才下班啊？森哥！”“来了，森哥！”但陈森却像个债主一样，冷着脸说一声：“你们都在啊？”使得冷瞬和赵磊脸上显得特别尴尬。
在康亮
广给陈森倒满酒之后，陈森冷不防地说出一句，比刚才更让几个人难堪的话：“你们几个，天天就在这蹭吃蹭喝啊？”
凌风不知道当时冷瞬和赵磊听到这句话后是怎么想的，但他瞬间汗就下来了，那种感觉就如同被人扒光了衣服，将内裤套在脑袋上，脖子上挂着一个写着“无耻”的牌子，在闹市上游街一样。
三个人都不敢与陈森那双咄咄逼人的眼晴对视，像个被领导训斥的下属一样，无意识地看着桌上的酒菜，仿佛透过酒菜，可以寻找到能够让自己钻进去的地缝。
能接上陈森话茬的人只有问心无愧的康亮广，他上马赔笑说：“大森啊！……哈哈哈哈……你这话说得言重了。这几个人都是我的好兄弟，大伙在一起就图个心情，无所谓蹭不蹭的。我毕竟月月还挣点钱，父母也不用我管，我不花，留着它干啥呀？花没再挣呗！”
“你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我在工地干活，知道挣点钱不容易，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再有钱，也不能天天就这么霍霍吧？我就看不惯别人拿你当傻子！”陈森仍然义正言辞地说。
“无所谓，无所谓，哈哈……都是兄弟，没人拿我当傻子。来来来……咱喝酒吧！你这次的得干到几月份啊？”康亮广笑着差开话题。
“十一月份吧！上冻就得停工。”
“钱咋算的啊？”
“……”
接下来两人又说了些什么，凌风便听不见了，仿佛依然赤身**地挂着那块“无耻”的牌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游街，耳边翻来覆去地萦绕着那句话：“你们几个天天就在这蹭吃蹭喝啊？”“蹭吃蹭喝啊？”……
以冷瞬的性格，若是别人说这样的话，他肯定会应对自如，可在陈森面前，冷瞬却和凌风一样无言以对 ，但冷瞬应对各种各样的人，还是比凌风更从容不迫。一杯酒过后，冷瞬却开始降低身价，试探着与陈森沟通：“森哥，咱俩今天是第二次喝酒吧？上次喝酒的时候，话唠得也不多，互
相都不太了解。通过这两次喝酒，我看出来你跟亮哥绝对是铁哥们。”
“那当然了，我服的人少，但我一直佩服你森哥，那绝对是个爷们！对哥们，从来没差过事！对外人，也从来没怕过事！”康亮广搭话。
“是的，如果是一般的交情，亮哥也不可能和你再度重逢后那么高兴，一喝酒就想着叫你，你不可能对我们几个说这样的话。我跟我亮哥从小就在一起长大，可以说亮哥就是我的亲大哥，我俩向来不分彼此。其实咱们都是亮哥不分彼此的兄弟，只是才认识而己，所以我得敬森哥一杯！”冷瞬说着，揣起酒杯站起来，接着说：“刚才亮哥说了，他一直从心里往外敬重你，亮哥敬重的人，肯定绝非泛泛之辈！所以，亮哥敬重的人，我必须同样敬重！森哥，这杯酒我干，你随意吧！”
冷瞬说完站起来与陈森碰了一下杯，郑重其事地把酒干了。陈森也站起来，一口干了杯中的酒，原本冷漠的脸，露出了很勉强的笑容说：“绝非泛泛之辈谈不上，我就是一个打工的，家里也没啥钱。我是个实惠人，不会捋条，也最看不惯虚头巴脑的人……”
陈森的口才明显跟冷瞬差一大截，说到此便没有下文了，冷瞬马上挑起大拇指说： “森哥这话说得太对了！哥们之间相处就该实的惠的！捋条的那不叫哥们，那是把哥们当傻子！别人拿你当哥们，实的惠的跟你处，你却拿哥们当傻子，这种人最让人瞧不起！虚头巴脑的人一次两次看不出来，时间长了谁看不出来？兄弟感情得在事上见！森哥，我知道亮哥敬重你，不是敬重你的工作，和有没有钱也一点关系都没有，而是敬重你的为人和做人的原则！”
“你森哥我俩当年……”康亮广接过冷瞬的话茬，将话题延续下去。
接下来，陈森说话也不像刚才那样句句带刺了，赵磊偶尔问两句无关紧要的话，只有凌风一直不做声，心里希望别人都当他不存在。冷瞬在此期间，多次用眼神示意凌风按他的套路出牌，可凌风没心情对陈森说那些言不由衷的话，之后便干脆避开冷瞬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