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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门后我成了爷全文阅读

作者:飞天小诸     上门后我成了爷txt下载     上门后我成了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51章 躲不开的“过客”

    尽管凌风从此有意不再去康亮广家“蹭吃蹭喝”了,但那间客厅每日的酒宴依然继续,当然冷瞬和赵磊也不会因为陈森的那句话改变生活习惯。喝酒的次数多了,冷瞬也跟陈森和范永强混熟了。

    康亮广上班的时候,冷瞬像以往一样去找凌风,但凌风不想和冷瞬说出自己不愿再去康亮广家的真实原因,冷瞬也不多问,只是对凌风讲讲这几天的新闻。

    “前两天,一个外地的黑社会老大,亲自开着蓝鸟轿车去了陈森家,给他家买了五袋大米,还给他两千块钱,意思让陈森跟他到外地混,范永强听说了,也要跟陈森去。陈森跟我说‘他连胳膊都没有,我带他去干啥?让我咋把这话跟他说啊?’”冷瞬边说边笑,似乎觉得,有个外地的老大,开着蓝鸟轿车去接陈森“出山”,是一件特别光荣的事情,而没有胳膊的范永强要跟着一起去,又非常可笑。

    “陈森去没去啊?”凌风迎合着冷瞬问了一句。

    “没去,两千块钱也没要。”

    “为啥没去呢?”凌风有些心不在焉地问了一句。

    “陈森说,到那去干得都是卸人胳膊、砍人腿的活,甚至还可能让他杀人。他说他家里穷,进去这两年,亏欠家里太多了,不想再进去了,不如干点活,挣点辛苦钱踏实。”

    “哦。”

    凌风并不感兴趣这个话题,敷衍着应了一声,便转移了话题:“你现在也没心情看小说了吧?”

    冷瞬坐在沙发上,一只胳膊拄在沙发的扶手上,将那只手的虎口放在额头上,闭上眼睛笑了一下,叹了一口气说:“从前看小说是为了解各种各样的人和事,通过小说里的人和事来认识这个社会。但当你真正踏进社会后,就会发现,所有的小说都是垃圾,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远比小说里写得复杂得多。没有人能通过小说,把人性和社会彻底还原,再利害的作家,反应的也只是人性的一个侧面,所以说真实的社会才是一本最好的小说。”

    凌风不是肢体语言专家,当时还看不透冷瞬闭着眼睛,用一只胳膊当住脸,淡淡一笑的动作,是在掩饰内心的嘲笑和无可奈何……

    ——冷瞬心里觉得,在和凌风谈陈森和范永强这两个活生生的人,而凌风却要和他谈,与这两个人不相干的小说。这个情同手足的兄弟,如今变得只活在别人杜撰的故事里,不愿意去面对真实社会中的人,而感到即可笑又痛心。他了解凌风是一个自尊心得容易被挫伤的人,不能把内心的态度反应在脸上,更不能对这个已经不在同一个轨道上兄弟直言,只能旁敲侧击,让他尽快醒悟过来。

    “如果当初你不看那么多小说,如今你所认识的社会,不是现在这样吧?”

    凌风还是没能看透冷瞬内心的语言,还像从前一样,试图寻找到共同感兴趣的话题。可如今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对什么话题,什么事情感兴趣。

    “嗯,可以这么说,至少思维方式与不看小说的人不一样……”

    “我最近在看巴尔扎克的小说,他把人物的内心,和当时的社会矛盾,刻画得特别真实。看他的小说能够……”

    “巴尔扎克是19世纪的人,离咱们太久远了,建议你看看村上春树写的《挪威森林》,我曾经觉得值得一看,现在我可一页都看不进去了。”

    “……”

    既然凌风已经钻进了那些生涩的文字游戏中了,冷瞬也只能跟迎合,之后去凌风家的次数也少了。

    康亮广对待冷瞬、凌风、赵磊的态度,一向是:你们愿意来家陪我,吃、住随便;你不想来,我也不会特意给你打电话。

    自从凌风不想再走进那间房门的一个星期后,康亮广给凌风打来电话:“你这几天忙啥呢?咋好几天都摸不到你的影呢?”

    “呃……没忙啥……”凌风支支吾吾了半天,实在找不出什么合适理由应对康亮广的话,只好说:“就是在家看看书。”

    “我还以为你人间蒸发了呢!”

    “呵呵……哪有啊?”

    “过来喝点呗?”

    凌风心里不想去,又不好意思拒绝,犹豫之间问出一句:“都有谁啊?”

    “没外人,就咱几个。”

    “行,我马上过去。”

    凌风原本以为康亮广所说的“没外人”,指得是冷瞬和赵磊,但到了康亮广家才知道,不仅陈森和范永强这两个永远不想再见到的人也在,另外还看见那个已经逐渐在内心产生抵触的陆萍……

    “就等你了!走吧!咱们出去吃去!”康亮广给凌风打开门后,满面春风地说。

    凌风本来想笑着问一句:“今天啥节目啊?”但隔着康亮广的脑袋,他看见陈森和范永强正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半个月没见到的陆萍依偎在冷瞬怀里,坐在沙发侧面的床上。

    再次见到这三个不想再见到了人以后,凌风的心情一落千丈,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将语言变成了假笑……

    既然了来,就不能转身就走,只能硬着头皮把这顿饭吃完。硬着头皮前来赴宴的人,往往会有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就像一个成年人在看《天线宝宝》一样,人虽然坐在电视机前,思想却飘到九霄云外。思想飘出体外的躯体,跟随着一行人打车来到一家小饭店。酒宴还像以往一样有说有笑,但置身于世外的凌风,只是跟众人的说笑而笑一下,有人提酒就着喝一口,始终一句话也不说。

    “……没给他打服!我一看,这不行啊!晚上我拿着一把刀,自己去他寝室找他,当时……我跟他说‘你的刀再长也没用,你不敢捅我,我就敢捅你信不信?’他马上说了一句‘信’。我当时都想好了,只要他敢说一句‘不信’,我上去就是一刀……”

    酒过三巡后,冷瞬便像打了兴奋剂一样,话特别多,一直在讲他在xx林校打过的几场经典战役,气场和声调盖过了康亮广和范永强。

第952章 兄弟相残

    三杯白酒过后,凌风也喝多了,眼神有些发直。仍然在说自己传奇经历的冷瞬,在此时当众大声地问了凌风一句:“小凌,你是咋地了?无精打采的?能不能说句话?”

    冷瞬的言外之意是:我今天必须在气场上碾压这两个外人,不能让外人不拿咱哥们当回事。既然我已经扮演“逗哏”的角色了,就需要有人帮我演“捧哏”,一个人喝独角戏没人迎合太没面子了。一桌人中只有你适合帮我兜这个底,而你却一直像个傻子似的往那一坐,让我看着你跟着难受,让范永强这种人更加瞧不起你!我怎么想的你应该心里有数吧?咱哥俩如今怎么连这点默契都没有了呢?

    “我有点多了,你说你的,别管我。”

    凌风干脆低下头,闭上眼睛说。他本来没有喝到忘我的程度,只是无意识地熬着散席的时间,迷乱中听到冷瞬这句话,不但没有领会冷瞬的用意,心里责怪冷瞬不该把全桌人的注意力引到他脸上,逼迫他只能低头,去逃避那两个带着鄙夷的目光。

    “草,狗懒子……”这原本是冷瞬内心的一句抱怨,但酒已喝到了量,竟然无意间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虽然这句话说得很轻,但凌风却听得真真切切,他马上怒上心头,冷冷地盯着冷瞬……

    若是没有外人,没有女人,凌风还能忍,大不了冷着脸说一句:“瞬子,你这不是第一次骂我‘狗懒子’了……可此时,最好的兄弟却在两个最瞧不起他的外人面前,骂他“狗懒子”……

    “我不希望我的兄弟上过她……”

    “是不是爷们?”

    “别和女人认真……”

    一时间,冷瞬和陆萍在不同场合,无意间刺伤过凌风的话挤压在他的心头,如同溺水中的人,一口接一口地灌了一肚子水。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浑身的血液伴着鼻孔中的粗气,不断向眼睛里涌动,而此时他

    又看见范永强对他露出一丝阴沉的狞笑,骑在他后背上问他“服不服”的画面,再次浮见在他眼前……

    肚子里的“水”灌多了,肺就被挤炸了。在凌风感觉肺炸开的一瞬间,他的手死死地抓住了冷瞬的头发,一个自己都陌生的声音,脱离了他紧紧咬在一起的牙齿:“你骂谁狗懒子呢?”

    周围死一般沉静,唯独似笑非笑的范永强,发出一声不易察觉的讥笑。

    “不服出去干一下!”已经神志不清的凌风,又对着抓住头发的脑袋,恶狠狠地喊了一句。

    冷瞬没吭声,甚至都没有挣扎,抓住头发的手,就像抓到一只死鸡。心口的气逐渐喘均的凌风,慢慢松开了手,伴着眼中的泪光,看着低头不语的冷瞬。

    “玩笑开大了吧!闹着玩哪有你俩这么闹的?喝点酒就没深没浅的……”康亮广马上打圆场,笑着对范永强和陈森说:“哈哈……他俩总这么闹,我都习惯了,其实他俩的关系就像亲兄弟一样,比我都近……”

    “你们慢慢吃,我出去一下……”冷静下来的凌风一边说一边失魂落魄地往门外走。心口的气发泄出去了,取而代之的,却是满腔的内疚和失落……

    他懊悔自己不该那么冲动,也感佩冷瞬的气量……

    一个在xx林校叱咤风云的人物,能被谁抓住头发而一声不吭呢?只有真正当成兄弟的人,才能忍受这样的奇耻大辱……

    凌风在松开手的那一刻,就想向冷瞬道歉,但在外人面前,他还是放不下架子。他原本打算走出饭店就回家,将今天这一页翻过去,但他觉得还有很多话要对冷瞬单独说,至少当面道个歉,请求他的原谅。如果就这样一走了之,他无法承受一夜难眠的自责。

    徘徊了五分钟后,凌风走到了离饭店门口十步之远的树根底下,撒了一泡尿,刚系上腰带,隔着树干,他看见一身雪白衣服的陆萍,拉扯着冷瞬的胳膊,走出饭店门口。

    陆萍焦急地说:“你别去了!他喝多了,你别和他一样的……”

    “啥叫喝多了?我忍他多少次了!上次就在酒桌上,让你下不来台,这次又跟我扯这个!草!我特么长这么大,啥时候受过这个气?”冷瞬一边试图挣脱陆萍拽着他胳膊的手,一边暴跳如雷地喊。

    “算了吧!他就那样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跟他生这么大气犯不上。你在外人面前够给他面子的了,今天谁对谁错,别人都看在眼里,让他自己心思去呗?”

    “谁不知有外人在磕碜?你上次就说,我总在外人面前给他面子,他啥时候给过我面子?是啊!他特么拿我当兄弟了吗?我特么就是一个大狗懒子!”

    冷瞬说到此时,无地自容的凌风从树干后面的阴影中现身,一脸羞愧地向冷瞬和陆萍走了过去。

    他原本打算走到冷瞬面前就认错,预想的结果是,哥俩搂着脖走回饭店接着喝。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冷瞬见到他就冲了过来,一拳打在了他的鼻子上。

    尽管打在鼻子上的拳头,是带着奔跑的速度冲击过来的,但他却没感觉到疼,也没有失去还击的能力,可凌风没想过还手,心里认为这一拳是欠冷瞬的,只是本能地握住流血的鼻子,但紧接着头发被冷瞬抓住了,跟着脸又挨了几记钩拳。

    这几记钩拳,把凌风打得瞬间失去了理智,他的心里已不再认为打他的人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而是变成了要致他于死地的猛兽。他没有用胳膊去阻挡打在脸上的拳头,而是像个被人把脑袋按在水池子里的人,下意识地在空中乱抓。

    一只手抓住凌风头发,另一只手在出拳的冷瞬,没有足够的力量牢牢按住宁可头皮被扯开,也要抬起头的凌风。于是突然如魔鬼附体的凌风,抓住了冷瞬的发头……

    “啊!啊!啊!……”伴随着凌风声嘶力竭地怒吼声,无数个拳头也如冰雹般地落在冷瞬脸上……

第953章麻醉

    在凌风稍稍有一点意识的时候,他看见冷瞬已经被自己击倒在地上,陆萍紧紧地抱住冷瞬的脑袋,自己的身体已被身后的康亮广死死地抱着腰向后拖拽,离开冷瞬有五米多远。

    他听不到陆萍的哭喊,因为自己的咆哮声已经盖过了所有的声音。唯独在部队喊过口号的康亮广,在抱住他的腰向后退时,喊出的“你疯了!”他听见了,但听见的不是那个一向重情重义的他,而是那个被酒精麻醉,被恶魔附体的疯子。

    “我疯了!我是疯了!啊!啊!……”

    凌风不知哪来那么大力气,在他喊出最后一声“啊”的时候,竟然从当过三年兵,练过擒拿、格斗的康亮广那双有力的胳膊中挣脱出来。身体向后失去重心的康亮广倒退了三步,仰面跌倒在地上。凌风再次向正被陆萍搀起来的冷瞬冲了过去,一脚踢在冷瞬的鼻梁上,紧跟着凌风的小蛮腰又被随后追过来的康亮广抱住了,意识又模糊了……

    凌风彻底恢复意识的时候,看见冷瞬正被康亮广、赵磊、陆萍连拉带拽着离他有八米多远,冷瞬不停地喊着:“别拦着我!今天我非砍死他!我长这么大,竟让别人见血了!今天让他把我打见血了!不行!今天我必须砍死他!”

    看着冷瞬被众人拉进了一辆出租车,凌风一句话也没说,他知道冷瞬尽管口口声声喊着要砍死他,但脚步还是跟着康亮广等人的扯拽而移动。如若冷瞬真的想要回饭店拿菜刀砍他,康亮广和赵磊是拽不住他的。一时间,凌风又想起了刚刚那个像个疯狗一样的自己……

    你被康亮广拽开的那一刻,冷瞬是真的被你打得爬不起来吗?还是他不想再爬起来和你再战了呢?你为什么非要挣脱康亮广的胳膊,冲上去踢那一脚呢?你踢那一脚时,想过他是你最信赖的朋友吗?冷瞬是什么人?如果他心里不顾念兄弟情义,吃了这么大亏,可能不像他说得那样拿刀和你拼命吗?

    “小凌,你先回我家等着,我和大磊先劝劝瞬子,让他冷静冷静

    再回去。”将冷瞬拽上车,随即下车的康亮广,打断了凌风内心的对话。

    凌风机械化地点了一下头。

    “哎呀……你俩啊!……可真愁人,这点叉酒喝的!草!”康亮广抱怨了一句,返回了出租

    车。

    凌风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康亮广家的,一路上,一心只想着不能失去这个兄弟。进了屋才知道,随他一同回来的,还有陈森和范永强。他懒得再看这两个幸灾乐祸的人一眼,迷迷糊糊地走进最里面的卧室,耷拉着脑袋坐在床上,恨不得将那个发沉的脑袋,插进裤裆里。

    “凌风就是耗子扛枪窝里横,换成别人,谁不敢拿刀捅他啊?”

    发沉的脑袋并非听不见声音,客厅里范永强与陈森的对话,从敞开的门外,传进了凌风的耳朵里。

    “哼……” 陈森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敲门和开门的声音,冷瞬带着哭腔的叫嚷声音,响彻整个屋子:“我特么一辈子!一辈子没这么窝囊过!以后你们别叫我冷瞬,叫我狗懒子得了!我不配叫冷瞬!不配叫冷瞬!……”

    “凌风回来了吗?”康亮广显然在问坐山观虎斗的范永强和陈森。

    “在里屋呢!”范永强用勉强抑制住的嘲笑,应了一声。

    “草!”冷瞬骂了一句,随即便传来几个人凌乱的脚步,和衣服与手的摩擦声。

    “瞬子!你要干啥?”情急之下的康亮广,用突然爆发的嗓门诠释了《军歌嘹亮》。

    “别拦着我!我今天非剁了他!撒手!撒手!今天谁劝都不好使!……”

    声音更近了,显然冷瞬已被众人拽进了隔壁那间,康亮广曾经给杜雨春开的卧室。

    一墙之隔的凌风,已判断不出冷瞬此时说的,“我今天非剁了他”是真还是假,他真想替冷瞬到厨房拿一把菜刀,

    递给他见证一下,就算被他砍死也认了。

    可思想虽如此,变成行动是需要时间的。凌风并不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就在他刚要起身去厨房的那一刻,隔壁又传来范永强暴怒的喊声:“你再跟我支巴一下!再支巴一下!呃!反了你了呢!”

    范永强的话音中,夹杂着两声类似于脚踢沙袋的声音,之后客厅里肃静了,紧接着是开门和关门声……

    在范永强喊出“你再跟我支巴一下”的时候,凌风预感到,可能是范永强跟冷瞬在隔壁打了起来,但并不十分确定。他很想马上过去看看究竟,又想到有康亮广和赵磊在,就算真的打起来,也不会让冷瞬吃亏。

    开门和关门声过去两三分钟后,赵磊走进了凌风静坐的那间卧室,神色凝重地说:“你俩咋还能打起来呢?”

    凌风低头不语,他不想听赵磊讲那些自命不凡的大道理,只想知道刚刚隔壁发现了什么事。

    “咱哥几个都跟亲兄弟一样,是一辈子的感情。论发生什么过节,打成什么样,都是自己兄弟间的事情……”

    在凌风看来,赵磊劝慰别人的能力实在不怎么高明,他都不知道赵磊想说什么,很想就此打断赵磊的话,直接问他:刚才隔壁发生了什么事?但凌风此时还在为冷瞬那句“今天非剁死他”的话,而耿耿于怀,不想让冷瞬知道他问了这句话。

    赵磊说了一堆没用的感慨,终于压低声音说:“……刚才,我亲眼看见范永强往瞬子脸上踢了两脚,瞬子没还手。那是外人打咱兄弟,我的心里跟刀扎一样,真想上去干他……”

    听到这里,凌风猝然愣愣地看着赵磊,心里大骂一句:你是死人啊?在你面前打你兄弟,你还在那傻站着?还恬脸跟我说‘真想干他’,草!

    凌风心里的质问,渗透在恶狠狠的眼神中,使赵磊有些不知所措,仿佛在用自责的神色辩解:我看冷瞬没还手,康亮广也一声不吱声,我就没动手……

第954章 耻辱的“伤疤”

    凌风不想再多看一眼赵磊那副窝囊样,起身走出卧室,走到隔壁那间卧室门口,停住了脚步,看见陆萍像个惊吓过度的小猫,紧紧地搂着冷瞬的胳膊。冷瞬闭着眼睛,低着头,凌风看不到他头发下边的脸。一旁抽闷烟的康亮广看了一眼凌风,没有说话。

    “范永强呢?”凌风压着火问了一句。

    “走了。”

    康亮广在回答的同时,冷瞬也抬起了头。当凌风看见冷瞬的脸已经肿得像个猪头,心如刀割。他知道,这张脸不只是被自己打成这样的,还有两脚是被范永强踢的。他不忍心再看,只想追上范永远跟他拼命,于是便转身走出了康亮广家的家门,刚关上门,眼中就凝聚一团火,伴着憋在心口的闷气,快速奔下楼梯。

    当凌风下了楼,脚步便慢下来,另一个自己又在心里和他对话:追上范永强,你能把他怎样?你敢拿刀把他捅了吗?范永强是混过的人,一顿拳打脚踢,人家会在乎吗?打不服他,后果会怎样?他的朋友可不只陈森这一个“狠人”。况且陈森肯定是和范永强一起走的,你动范永强一下,陈森可能袖手旁观吗?陈森曾经用刀捅在对方铁腰带上,把刀都捅断了;而且因为重伤害,蹲了两年监狱,出来后被外地的老大特别邀请,去干卸人胳膊,剁人腿,要人命的活儿,你是这样人的对手吗?……

    伴着心里的对话,凌风一路装醉地回到了家。他真想醉得不省人事,不必再为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承受五脏俱焚、万念俱灰的折磨……

    推开家的大门,凌风看到父母那屋还亮着灯,知道父亲还没有睡觉。按以往的惯例,看到父母那屋的灯亮着,他得先进屋打个招呼,再回自己的屋,别让父母以为是外人进了屋。可他知道,自己的脸被打得也不比冷瞬好看多少,肯定会让父母盘问,但躲过今天,还有明天,于是他索性照常推开父母房间的门。

    “爸,我回来了。”凌风站在门口说。

    坐在写字台前整理着材料的父亲,转过头看到凌风,愣愣地问了一句:“脸怎么整的?”

    “跟冷瞬打起来了,没事。”凌风怕惊动里间卧室里睡觉的母亲,小声回答。

    父亲一听是跟冷瞬打的架,就放心多了,焦急的神色平静下来,向外摆了一下手,示意凌风出去说。

    凌风心领神会地回到自己的屋,等待着随后跟进来的父亲。

    “你俩这是打生死架啊?咋能打成这样呢?”父亲进屋坐在椅子上问。

    “都喝多了,谁也不服谁,就打成了这样。”

    凌风还像小时候一样,恭恭敬敬地站在父亲面前说。但如今与父亲对话,他才能找回了一点失去整个世界后的一丝温暖。

    父亲突然笑了一下说:“你俩最后谁服谁了?”

    凌风万万没想到父亲会这样问,嗫嚅地回答: “谁都没服。”

    “以后少喝点,酒后最容易情绪失控,到量就别喝了,保持头脑清醒。”

    “知道了,爸。”

    “早点睡吧!”父亲说着,站起来要回屋。

    “嗯。”

    凌风目送着父亲的背影离去,心头的阴霾也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他十分佩服父亲,一句也没问事情发生的经过,一点也不干涉自己的儿子和朋友之间的纠葛。一问一答间,是那么轻描淡写,让凌风都觉得,这个近乎天塌下来的事情,在父亲眼里,就是一件不懂事的孩子之间,今天打,明天好的小事。

    “心结”解开了,凌风本能地走到镜子前,才发现自己的脸和冷瞬一样肿成了“猪头”,却始终一点都感觉不到疼。他突然庆幸刚才没有追上范永强,如果追上他,后果将不堪设想。他也不再觉得,体格像健美运动员的赵磊,当时看着冷瞬挨打没有出手,就认定他是个“窝囊废”……

    赵磊和冷瞬的关系,并不像你和冷瞬那么近,他也自知没有嚣张跋扈惯了的冷瞬那么有血性。就连冷瞬都没有还手,他怎么可能动手呢?况

    且,赵磊曾经被人用刀捅过,如果不是用手背挡了一下,那一刀必然捅穿他的肠子。挨过那一刀的人,自然不会再那么义气用事了。

    如果当时你换成赵磊,必然会毫不犹豫地动手。就算冷瞬不动手,你也会和范永强拼个你死我活!就算后果是死,也认了,谁让你赶上了呢?况且冷瞬和赵磊看你动手了,他俩也不可能再看你的热闹;是生是死,三个人一起扛!

    冷瞬为什么不还手呢?他打过无数次架,还用刀捅过人,什么硬茬都败在过他的手下,为什么今天,却在没有胳膊的范永强面前软了呢?

    这个问题从那天开始,纠缠了凌风将近二十多年。在此期间,凌风从来没问过冷瞬,不想揭开冷瞬这个一生中最耻辱的“伤疤”。冷瞬也只字不提范永强这个人,直到凌风三十八岁之后,有了一定的阅历,才想明白此事的前因后果:

    当初,凌风和冷瞬都把范永强想得太简单了,此人绝对是一个高智商,而且混得特别牛叉的人物。如果他没那么牛叉,冷瞬在酒桌上,说了那么多曾经的光辉历史,他敢那么轻易就在赵磊和康亮广面前,往冷瞬脸上踢两脚吗?说明他跟本就不怕一屋子的人跟他动手。如果他不牛叉,他敢跟陈森去外地接卸人胳膊、砍人腿的活吗?他没有胳膊,让他砍人也砍不了,他肯定不会自己干,但他敢接这活,说明他手下必然有能干这活的人,而且很可能不只一个,甚至有可能,他都曾经参与过此类的事情,或者主使过别人干过这些事。

    陈森是一个刚放出来,没钱又没势的人,以范永强的性格和经济条件,为什么会和陈森走得那么近呢?肯定不会像康亮广一样,只是单纯地敬重陈森的为人,而是想拉拢陈森这样的狠人,建立一番丰功伟业。

    通过上述分析,得出一条结论:范永强的社会背景肯定不比凌风曾经较量过的曾朋差。尽管曾朋兵精粮足,也就只敢欺负一下学生,最多用片刀、镐把跟别的帮派火拼,决不敢去接砍手、剁脚的活。在凌风眼中,一直天不怕地不怕的冷瞬,在范永强看来,只不过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而已。

第955章光辉历史

    当然,凌风与范永强就接触过一次,冷瞬也只和凌风提到过一次范永强,之后直到在一起吃饭,凌风没有再见到过冷瞬,这些日子在康亮广家发生过什么故事,凌风也一点都不知道,更不了解范永强的社会背景。而冷瞬、康亮广、赵磊这几天,天天和范永强泡在一起,怎么可能不知道范永强是什么人呢?以冷瞬那种争强好胜的性格,又岂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一个没有胳膊的范永强,在他面前趾高气昂呢?

    第一次我敬你了,你没拿我当回事,我冷某人可能再惯着你第二次、第三次吗?

    范永强智商和阅历肯定不在冷瞬之下,早就看出来冷瞬心里不服他。冷瞬在酒桌上,炫耀自己的光辉历史时,范永强就知道冷瞬其实是在和他“亮剑”,同时,他也从中看透了冷瞬的底牌。当冷瞬知道凌风在康亮广家的另一间卧室,叫嚷着要砍死他的时候,范永强假意和众人一起阻拦冷瞬,但他心里已打定主意:你敢碰我一下,我就马上翻脸踢你。你敢还手,我就……就算冷瞬、赵磊、凌风三个人一起上……

    无论范永远当时怎么想的,他肯定早已想好踢完冷瞬的各种后果,以及下一步的对策。他踢冷瞬也不是单纯的情绪使然,而是踢给陈森看的,让陈森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大的实力。

    冷瞬当时没敢还手,也许是因为被踢后的一瞬间,心里已经确信范永强身后的实力了。他知道,如若不想吃更大的亏,唯一办法只有认栽。——或许人都有一时软弱的时候,东方不败也不一定一次都不曾败过吧?

    当然,当时如果凌风动手了,冷瞬肯定会宁可吃这个更大的亏。可是历史没有如果,从此以后,范永强这个人,便在冷瞬和凌风的世界里消失了。在凌风已经三十四岁的时候听说:范永强一直在外地混,刚刚回到本市不长时间,就开了一家手机店,买了一辆奔驰车,雇人给他开,娶了一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媳妇。他在外地具体做什么,凌风就不得而知了,但肯定是在做非法的事。

    说到这里,作者担心会误导年轻读者走上犯罪道路,不得不多啰嗦几句:范永强在外地混的时候,距离作者写到此章时,已有五六年了,他为什么不一直在外地混呢?肯定是因为混不下去了,说明如今的法律健全了,对违法犯罪的打击力度加大了,所以作者要劝读者:不要玩火,不要去踩那根法律的“警戒线”!

    凌风与冷瞬从有嫌隙到爆发的整个过程很复杂,那次架打得也堪称轰轰烈烈,但重归于好却很平淡,并不像有些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声泪俱下……

    打完架的第四天,冷瞬便来到凌风家找他。当是周日,凌风的父亲刚好在家,给冷瞬开门的时候,看见冷瞬一脸还没有痊愈的伤,笑了笑说:“呵呵,你也挂彩了?”

    “我俩都喝多了,也不知道咋干起来了。”冷瞬赧然地解释。

    “你俩唠吧!我出去溜达溜达,不能再干起来吧?”

    “不能了,叔。”

    凌风的父亲对冷瞬开了一句玩笑,便知趣的出了门。门刚被父亲关上,冷瞬便笑着走到凌风面前说:“你可真沉得住气啊!”

    “咋了?”凌风还像以往一样问。

    “都过三天了,你也不来找我,非等我来找你呗?我是实在挺不住了,在家啥也干不了,就盼着你能来找我。”

    冷瞬说得很自然,自然得就像没有参杂着任何情绪,但凌风却听得心里发酸。他意识到不能让冷瞬看到他眼中的泪花,更不能让眼泪掉下来,可他不是专业的演员,很难做到不漏一点痕迹,甚至鼻子都像被什么液体堵住一样,不能开口说话,只能假装揉了揉眼睛,深吸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笑着说:“我脸肿得跟猪头似的,咋找你呀?我不寻思等消肿了,再去找你吗?”

    “要不我咋说你能沉得住气呢?是个干大事的人。”冷瞬看得出凌风心里在煽情,马上把话题变成玩笑。

    “你可拉倒吧!干啥大事啊?倒卖

    啊?”

    ……

    就这么几句话,那一页就彻底揭过去了,之后冷瞬就再也没对凌风说过脏话,但凌风反倒更希望冷瞬还像以往那样,对他说话没有任何顾忌。因为经历了此事之后,他发现从前的自己太过狭隘了,整天和兄弟吹毛求疵的。再次见到陆萍以后,凌风也不再对她像以往那样苦大仇深了,而是把她看成自己兄弟的女人,该开玩笑就开玩笑,说深说浅全都不在乎了。

    这一页虽然揭过去了,但凌风觉得还有很多打架时的疑惑没有解开,只是没必要再谈论此事。但半个多月后,一次冷瞬在凌风家的镜子前矗立了良久,沉声说了一句:“我的鼻子现在还有点歪……”

    凌风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眼前又回到挣脱康亮广的搂抱,一个箭步飞奔过去,一脚“扁踹”踢在冷瞬鼻梁上的那一幕……

    他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一脚就像马拉多纳射门一样,结结实实地踢在了冷瞬的鼻梁上,但他没有像马拉多纳一样,心里称赞自己那一脚踢得完美,反而像至关紧要的大赛中踢进“乌龙球”一样万分愧疚。

    “嗯,我不该踢你那一脚。”他低下头,闭上眼睛,嗓子里像噎了一个东西一样说。

    “我的鼻子不是你踢歪的,我知道是谁踢的……”

    冷瞬也许是故意骗自己,把这一脚转嫁给了范永强,让自己心里能够承受这样的结果,可又担心凌风会问出那句“谁踢的?”揭开那个“伤疤”,便马上从镜子前转过脸,换了一种语气,接着说:“虽然不是你踢的,但我没想到你被大亮拽走以后,还会冲上来踢我那一脚。”

    这一直是凌风心里的“梗”,但他知道既然冷瞬念念不忘此事,就意味着这同样是冷瞬心里的“梗”,可凌风心里的“梗”不只这一个,他决定通过此次谈话,把深埋在心里的“梗”,全都摆在桌面上说出来。于是便说:“我也没想到,我要过去和你道歉,结果你会冲上来给我一‘电炮’。”

第956章 内心的“梗”

    “你是来跟我道歉的?”冷瞬一愣。

    “你以为呢?”凌风反问。

    “草!我出门的时候,以为你早就回家了呢!后来看见了你,还寻思你就在那等我出来,要跟我干呢!”冷瞬恍然大悟地说。

    凌风也愣住良久,万万没想到这个“梗”,原来只是个误会,但他心里不愿相信这个误会,因为如果是误会,他没办法承受对踢冷瞬那一脚更沉重的负罪感。他只能狡辩说:“你可拉倒吧!你和陆萍的谈话,我都在树后面听到了,你当时气势汹汹的,好像要追到我家跟我打架似的!”

    “有陆萍和外人在,我能不装装样子吗?不然我咋下那个台?我要是真想和你打架,为啥当时不出去?非要等你走了以后,五分钟再出去?”

    这一次,冷瞬的解释让凌风确信无疑了,同时也狠自己的单纯,竟然当时连这么浅显的事情都看不透。他自惭形秽地说:“那你在康亮广家,嚷着要砍死我!也是装的呗?”

    “谁像你那么绝情啊?如果不是装的,我要真想砍你,他们可能拦得住我吗?”冷瞬像个含冤昭雪的嫌疑犯一样,理直气壮地说。

    “你的意思是,你后期都是在演戏给别人看呗?”凌风又低下头闭上眼睛说。

    “其实别人都看出来我在演戏了,就你看不出来!”含冤昭雪的犯人自然最想控诉迫害过他的人,冷瞬的言外之意是在说凌风不够成熟。

    减轻自己的负罪感,只有去找别人的错,来说明自己的行为是情有可原的。凌风跟着说出心里最后一个“梗”:“ 行,就算后期我没看出来你在演戏,就算你误会我在饭店门口是等你出来跟你打架的,你给我一‘电炮’就得了呗!我都不能还手,打个没完没了了!我能不急眼吗?”

    “我怕你还手呗!其实后期我一直在让着你,不然倒在地上被踢的肯定是你,我都不会让你有还手机会!”

    ……

    若干年后,一次凌风对冷瞬说:“咱俩如果不是当初打那一架,感情不一定有现在这么深。”

    这句话的重点是“感情”,而冷瞬却说:“其实当时是我让着你,不然你肯定打不过我。”

    凌风从中看出其实冷瞬心里最大的“梗”,不是受了大委屈,也并非是鼻子被踢歪,而是由于自己的忍让才,被凌风打倒在地上。可凌风第一次听冷瞬这样说的时候,却故意说:“诶呀!我咋那么不信呢?再干一下呗!”而冷瞬却说:“再干一下,是你能忍心下得去手,还是我能忍心下得去手啊?”

    ……

    这番揭开谜底的对白,是因为冷瞬照镜子,发现鼻子还是有点歪而引起的,虽然冷瞬暗指鼻子是被范永强踢歪的,但凌风知道那一脚肯定自己踹的,跟范永强没关系。这一脚,无形中成为凌风欠了冷瞬一辈子的人情债,可是其后又发生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让冷瞬同样觉得欠了凌风一个一辈子都还不完的人情债……

    人的一生中没有几个二十多年还能亲如兄弟的朋友,冷瞬和凌风之所以能成为这样的朋友,是因为二十多年中,一直彼此欣赏、互相敬佩。冷瞬一直是凌风心目中,除了父亲之外最佩服的人;而冷瞬彻底佩服凌风,是因为凌风陪他一起承受过一生难以示人的耻辱……

    冷瞬在36岁的时候,开了一家苗木绿化公司。在向合作伙伴或认识不久的朋友介绍凌风的时候,经常说:“这是我过命的兄弟,曾经替我挡过枪!”

    他这样介绍就等同于一个重大新闻的标题和导语,对方必然会好奇地问此事的经过。冷瞬当然不会把那个耻辱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只是说:“我年轻的时候经常惹事,一次在歌厅,我拿刀追那家歌厅的服务员,110来了以后,我用刀把井员的胳膊划破了。那个井员要开枪打我,我欢哥毫不犹豫地用身体拦在枪口前,对那个井员说‘你要开枪打他,先打死我!’……

    其实冷瞬叙述得很夸张,那个井员并没有要拿枪打他,凌风也没有说过那样的话,但事情的经过远比冷瞬对外人讲的复杂得多……

    凌风和冷瞬那场“肉搏战”过去一个月后,一次与冷瞬和赵磊三人同去唱厅唱歌。凌风是一个很感性的人,在唱那首《水手》唱到:“寻寻觅觅寻不到,活着的证据,都市的柏油路太硬,踩不出足迹……”的时候,触景生情掉下了眼泪,声音也开始哽咽。冷瞬拿起了另一个麦克风,走到凌风身边,搂着他的肩膀,另一只胳膊展开,示意赵磊过来一起唱这首歌。

    音响里传出了三个人的声音:“永远在内心的最深处,听见水手说,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

    唱完这首歌以后,三个人都激动了,啤酒一瓶接一瓶,喝得茶几上全是空酒瓶。结账散场的时候,三个人都喝得“散脚”了。

    出了歌厅的门,一时打不到出租车,三个人晃晃悠悠地离开歌厅一百多米,赵磊发现他姐送给他的二百多块钱的打火机落在歌厅里了,冷瞬便陪赵磊返回歌厅找。

    凌风的酒量远不如冷瞬和赵磊,已经到了每走一步都天旋地转的程度,便没有与赵磊和冷瞬同去,在原地的马路牙子上,耷拉着脑袋坐等两人回来。

    在不知不觉中,凌风打一个盹,当他睲来后,看见一百米远的歌厅门口,停了一辆井灯不断闪烁的井车。他倏然像当年景阳冈上打虎的武松,看见老虎的那一刻一样,井觉到出事了,飞奔回歌厅的脚步,也不再像刚才那样一步三摇。

    当他推开歌厅门的那一刻,看到六七个二十多岁的井员,正在围踢抱着头,仰面躺在地上,两腿蜷曲,嘴里不断嚷着:“别打了!我服了还不行吗?服了还不行吗?”的冷瞬。离冷瞬三米多远处,赵磊也抱着头,躺在地上,但没有被踢,只是一个井员在一旁看着他。

第957章铁哥们

    凌风看到这一幕,立刻突然发疯般地喊了一声:“啊!瞬子!瞬子!”

    随着扯破喉咙的叫喊声,凌风下意识地向冷瞬的身体扑了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那些继续踢、踹的皮鞋。浑身热血沸腾的凌风,感觉不到那些皮鞋,是否像刚才踹冷瞬那样,踹在他身上。当他被两个井员抱着腰拽开的时候,看到冷瞬又再被“圈踢”,凌风再次奋力地挣脱两个井员的胳膊,冲过去,扑倒在冷瞬的身上……

    当凌风被第二次拽开之后,一个井员他火冒三丈地问:“你是他啥人啊?”

    “铁哥们!咋了?”凌风强硬地答。

    “你知道他犯啥事了吗?”那个井员说着,把穿着半截袖的胳膊往凌风眼前一亮,气得像隔壁吴老二一样,浑身哆嗦地喊: “看看他用刀给我划的!这叫袭井!持刀袭井!你知不知道是多大的罪吗?还敢护着他!想跟他一块进去吗?”

    凌风看到那个井员的胳膊上,有一条像钉子划伤的血道,便冷静下来。他不知道“持刀袭井”的罪究竟有多大,但那个井员说的那句“想跟他一块进去吗?”,使凌风意识到,冷瞬这次惹的祸实在太大了……

    “持刀斗殴”,尽管没伤到人都会被拘留;“持刀袭井”,而且划伤了一个井员,岂不是要判刑吗?

    在凌风犹豫的几秒钟,他又看见那帮井员,像抢一个足球一样踢冷瞬,便大义凛然地对那个井员说:“我不管他犯了多大的罪!就是不能让你们在我面前踢他!跟我兄弟一起进去,我认了!”说着又冲破人墙,趴在了冷瞬的身上。

    这次趴在冷瞬身上之后,皮鞋没有再次踩踏凌风的后背,只是听见一个井员说了句:“把他先带走再说!”

    接着凌风又被三四个井员拽了起来,他一直在拼命挣脱肩膀、后腰、胳膊上的那些手,可当他被拽了起来后,一个井员把手枪从腰间的枪套中拽了出来,将枪口指向了他,呵斥一声:“站那别动!”

    凌风本想说一句:“别拿那玩意吓唬我!”但看到刚刚拉扯他的那些井员,不再踢冷瞬了,而是把冷瞬拽了起来,带上了手

    铐,像“挒死狗”一样,拖拽着冷瞬向门口走去。

    凌风没管那个拿枪指着他的井员,跟在冷瞬和那帮井员身后往外走。看到冷瞬被簇拥进了那辆可容纳十几个的面包形状的井车,凌风也像在挤春运时的火车一样,抓住了井车的门框,试图上车,但被随后赶来的那个刚刚用枪指着他的井员,从背后拽了下来。

    “让你上来了吗?”身后的井员一边抱住凌风的腰向后退,一边对他喊。

    “凭啥不让我上啊?凭啥不让我上啊?……”凌风怕车门被关上,一边喊,一边运用猛然的爆发力,又冲到门前,双手死命地抓住门框,一只脚踏上了车门。

    “拦住他!”车门里传出一声命令,跟着又从车上又下来了两个井员,拽住了凌风的胳膊。

    “我也要去!凭啥不让我上车?凭啥不让我上车?……”

    凌风一遍一遍地叫嚷,但没人回答他的话。在叫嚷的同时,他看到赵磊刚刚从歌厅门口走出来,他显然不知所措,但还是下意识地走到凌风面前。

    “有没有你的事?”拉住凌风的井员,问了赵磊一句。

    “没有……”赵磊有气无力地回答。

    “没你的事,你拽住他!一会儿,上xx派出所等着去!”那个井员用命令的口吻,给已经变成机器人的赵磊,输入了这条程序。

    “有我的事啊!你们是不说,让我和我兄弟一块进去吗?为啥不让我上车?……”凌风仍然疯狂地叫嚷。

    “拦住他!把他先拽走!”那个井员又命令赵磊一句,于是拽凌风的手,换成了赵磊的手。

    “你拽我干啥?拽我干啥?”凌风感觉赵磊两臂的力气,不次于那三个井员,况且自己已经没有足够爆发力,挣脱赵磊的胳膊了,只能对赵磊狂喊狂叫,眼睁睁地看着三名腾出了手的井员上了车,关上了车门。

    井车伴着井笛声,甩开了凌风和赵磊,消失在满是霓虹灯的街头,留给了凌风一连串,需要马上弄清楚的问号。

    “咋回事

    呀?”凌风转过头问赵磊。

    “冷瞬喝完酒太能惹事了,我是拦不住他……”

    通过赵磊的叙述,凌风眼前还原了当时的整个画面:

    那是一家不太大的三层楼歌厅,一楼是一整间一百多平米的大厅,二楼和三楼都是都隔开的大、中、小的包房。凌风等三人,是在二楼的一间“中包”唱的歌。

    冷瞬和赵磊返回那间包房的时候,房间已经被人打扫过了,找了一圈那个打火机没找着,便下楼问老板:“是谁刚刚打扫了那间包房?”

    当那个服务员被老板叫来之后,冷瞬问他:“有没有捡到一个不锈钢打火机?”

    “没捡着。”那个服务员没有承认。

    “就你刚刚去过那间包房,不是你拿的,是谁拿的?”冷瞬脾气上来了,马上变了脸,趾高气昂地问。

    “你亲眼看见我拿了吗?”拿了别人的东西,却死不承认的人,肯定不怕对方变脸,那个服务员也没对冷瞬客气。

    “卧草nm的!”

    冷瞬怒骂的同时,举起了拳头,但对方早已有了防备,在冷瞬刚要横眉立目之前,没等拳头挥出去,他就已经退出了冷瞬的攻击范围。

    冷瞬随即拽下了钥匙链上的水果刀,追赶那个服务员。但打开刀刃是需要时间的,醉酒后的冷瞬,也不可能追上那个服务员。那个服务员怕开门的时候,会被身后的水果刀捅到,不敢往门外跑,只能在一楼的大厅绕着圈跑。正当大厅里,两个人你追我赶的时候,老板报了井。

    井员赶到时,追不到人,加上饮酒过量的冷瞬,已经被气昏了头脑。他意识不到手里还拿着刀,只是本能地反抗那些,试图将他按倒在地的手。他并不知道在反抗的时候,手里的刀划伤了一个井员的胳膊,稀里糊涂地被按倒在地上。

    被划伤胳膊的井员自然十分憋气,憋气就需要发泄,于是冷瞬便成为了几个井员眼中的“足球”……

    赵磊简单的叙述完此事的经过后,凌风愤然返回了歌厅……

第959章举动

    那个井员转过脑袋,睁开惺忪的眼睛,看了看凌风。

    凌风马上说:“我哥俩要给你磕一个,等我俩磕完你再睡呗?”

    “有病吧?”那个井员不耐烦地回应了一句,又转回了脑袋。

    凌风只能拉着冷瞬,对着他的后背磕了一个头……

    ——“男儿膝下有黄金”,把尊严看得比生命更重要的凌风,自然懂得这个道理,但他把与冷瞬的“兄弟情”,看得比尊严更重要。

    他在决定陪冷瞬一同下跪,磕头之前想到:不管冷瞬出于什么目地做出这个举动的,但这一幕,肯定是他一生最大的耻辱,而只有你和赵磊这两个认识他的人,见证过他的耻辱。日后,让冷瞬怎么在你和赵磊面前抬得起头?是兄弟就该有难同当、荣辱与共!既然已经忍辱负重了,不如一辱到底来的痛快!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老爷们受辱,也要受他个轰轰烈烈!

    “你俩别在这作了!作啥呀?还想不想回家了?”

    中年井员的声音一下子叫醒了磕头磕上了瘾的凌风,他从地上站着来,目光掠过始终像个没有带墨镜的保镖一样,木然地跟在他身后的赵磊,落在了中年井员脸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否听到了这句话,愣愣地问:“我们一会儿就能回家吗?”

    “那你还想在这儿作一宿吗?”中年井员说。

    凌风还是不敢确定“持刀袭井”,这个可能都够判刑的罪名,竟然连拘留都不用,一会儿就能回家……

    黑暗的心境终于见到了一丝光亮,凌风生怕这丝光亮会被熄灭,小心翼翼地问: “你是说,一会儿让我俩回家?还是说,我兄弟也可以跟我俩一起回家?”

    “等歌厅老板来了,写份材料,看看人家损没损失啥东西,然后给你们几个备个案,就可以走了。”

    中年井员虽然说得没有什么感**彩,但凌风却像听到自己考上大学一样喜出望外。

    二十分钟后,值班室的另一名井员

    走进审讯室,递过了一张纸,对中年井员说:“这是刚才歌厅老板的笔录,说是只看到当事人与他家的服务员争吵起来就报了井,没有看到他们打架,也没有财产损失。”

    中年井员看了一遍材料,对凌风等人说:“你们三个每人写一份保证书,上面写上‘今后不会再与xx歌厅中的人,发生任何纠纷’,然后在下面签上名,写上家庭住址,按上手印就可以走了。”

    凌风听到这句话,心里像获得重生一样欢呼雀跃,他喜上眉梢,伴着止不住的心跳说:“谢谢叔!大晚上的,给你们添麻烦了!”

    “以后少喝点酒吧!年轻人别那么冲动,做事想想后果。这要是惹出大事来,不光自己要付出代价,父母都得跟着你们遭罪。咱不为自己想,也得为父母想想是不是啊?”为人父的井员,自然会想到自己的子女,语重心长地劝说着这几个年轻气盛的孩子。

    “叔说得是,今天确实喝多了……”

    ……

    离开了派出所,凌风仿佛卸掉了千斤重担,连走路都像在腾云驾雾。因为惹了这么大事的冷瞬,没有判刑,所有的一切全都不重要了,这一夜发生的故事,从此都将成为明日的笑谈。走在身边的冷瞬和赵磊却闷闷不乐,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

    “小凌……”冷瞬低着头,走了半天路,才怯生生地开口。

    “呃?”凌风猜得出他想说什么,心里美滋滋的,却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

    “谢谢你……”冷瞬仿佛马上快要哭出来,但他使劲抽了一下鼻子里分泌的液体,假装叹了一口气说:“今天你真够‘爷们’!没人比你更‘爷们’了!”

    凌风看到冷瞬在说第一个“爷们”的时候,眼里含着反射出霓虹灯的泪影,一只手竖起了大拇指。

    得到冷瞬由衷的肯定,是凌风梦寐以求的,尤其是这句“爷们”。尽管冷瞬从前也曾多次肯定过凌风,但从没有用过“爷们”这个词,因为从前在冷瞬的内心里,只有他自己配得上这个词。这是冷瞬

    第一次发自肺腑地用这词肯定他,距离上次冷瞬在众人面前骂他“狗懒子”时,仅仅相隔不到一个月……

    凌风无法掩饰内心的喜悦,恨不得想让冷瞬多夸他几句,但心里的想法不能变成语言,只能假装并不在意地笑笑说:“就是撒尿呲得远点,算不得啥‘爷们’,呵呵……”

    冷瞬笑了笑,笑容在肿胀变形的脸上同样扭曲了。他也心领神会凌风心里想说什么,于是马上转移了话题说:“那帮井员在我眼里全都是‘狗懒子’!实际他们嘴上不说,心里也服咱哥俩!就算不服我,也绝对服你!他们也都知道在你眼里,他们只不过就是草芥……”

    凌风明白冷瞬是在为自己刚才下跪、磕头的行为找台阶,而做为兄弟要做的事,是把冷瞬这台阶,变成通往精神殿堂的宝座。于是凌风接过话茬说:“人的成长离不开突破自己的极限,‘东方不败’如果当初不‘自宫’,又岂能练成《葵花宝典》?咱仨今天也算是进去出来过的人了,经历了今天的事,还有值得在乎的事吗?反正我以后,再遇见任何事情都觉得是小儿科了。”

    冷瞬笑了一下点点头,似乎听得出凌风在说什么……

    凌风不便把“耻辱”二字说出来,另外一直没有屈膝的赵磊就在身边,没办法把话说得那么透。凌风的言外之意是:今天你我给那么多人下过跪,磕过头,人生最大的耻辱莫过于此,以后还会有扛不住的事吗?为达目地,可以不择手段,甚至不顾忌廉耻和尊严,这样的人可以说没有底线;一个没有底线的人,还会在意什么?

    赵磊一路没有插言,装作听不懂两人的谈话一样,在一旁跟着。

    凌风知道他心里有个“梗”:赵磊从小到大,根深蒂固的观念是——无论遇到任何事情,都不能卑躬屈膝。“好男儿志在四方”“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诸如此类的古训和名言井句,一直束缚着赵磊的言行举止。当看到冷瞬给别人下跪、磕头、求饶的那一刻,赵磊心里很怜悯冷瞬,觉得冷瞬违背了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于是便去搀扶冷瞬,不忍心再看到他继续丢人现眼。

第960章 逃过一“劫”

    可随后凌风陪着冷瞬,把这个他认为最丢人的事情做到了极致,他反而觉得自己不够“哥们”,像欠了冷瞬和凌风钱一样,无颜面对他们。是该永远挺直腰杆不卑不亢呢?还是该像凌风一样,必要时候,可以为了“哥们义气”,放下膝下的“黄金”呢?名言井句和凌风的观点,到底哪个对呢?

    凌风不想让赵磊再这样折磨自己,也觉得一味地跟冷瞬唠嗑,像是在排挤赵磊,便打断了赵磊的沉思问:“大磊,现在几点了?”

    赵磊掏出手机看了一下,神色恍惚地说:“马上快五点了。”

    “折腾一宿了,咱先坐在这儿唠一会磕,等到六点吃早餐吧!”

    于是三个人便坐在了路边的马路牙子上。

    赵磊坐下之后,便对冷瞬说:“你被他们拉走的时候,我给大亮打过电话,想让他想想办法,他说他喝多了,来不了。”

    凌风知道,赵磊是因为没有像他一样陪着冷瞬下跪磕头,而感到愧疚,消除愧疚感的方式,只有去谴责比他更愧疚的人。

    “大亮在今年正月十五之前,被人拿刀砍过,自从那次被砍之后,他就软了,也看淡了很多事情。”

    冷瞬的回答出乎凌风的意料之外,他觉得冷瞬如果没有经历今天这些事,是说不出来这样的话的。

    “嗯,我听你和小凌说过这件事,但无论如何,也应该过来看看啊?他当时又没在场,怕什么啊?”赵磊试图打破砂锅问到底。

    人往往都有一个通病:一个曾经对你一百个好的人,当他只有一两件事情,做得令你失望时,你就会在心里否定曾经他对你那一百个好,甚至在背后诋毁他,辱骂他……

    凌风知道冷瞬不是这样的人,因为赵磊问出这句话后,冷瞬半天没做声。从冷瞬凝视曙光的眼神中,凌风看得出他心里很在意赵磊的话……

    冷瞬似乎在回忆,尽

    管凌风不知道他回忆什么,但那个已经过去半年之久的笑谈,又重新回荡在凌风耳边:

    “就你欺负我兄弟啊?大亮冲上去一个‘电炮’,把他鼻梁子打断了……”

    “黄老歪从小就歪脖子,大伙就叫他黄老歪。小时候,他总欺负我,我打不过他,就找大亮帮我报仇。大亮马上就和我回去找到他,一见到他就说,‘听说你欺负我兄弟了是吗?你不就是你脑袋长得歪,就敢欺负我兄弟吗?来,我给你直过来!’然后大亮双手就抓住他的耳朵,开始来回拧,问他还敢不敢欺负我兄弟了?他说‘不敢了!’大亮说‘你要是再敢欺负我兄弟,我把你脑袋拧下来!’我看到他两个耳朵,被大亮拧得通红通红的……”

    那个曾经被冷瞬视做“保护神”的亮哥,从此将走下心灵的“神坛”,又怎能不令冷瞬感到悲凉呢?

    “我进歌厅门时,看见你也倒在地上了,他们也揍你了吗?”凌风问了赵磊一句,打破了片刻的沉静。

    “井员进门时,瞬子还在拿刀追那小子,我便对瞬子喊了一句‘110来了!’于是冲上来两个井员就把我按倒了,我倒在地上以后,还踹了那两个井员几脚,然后那个井员掏出了枪……”

    愧疚感被转移的赵磊,又能谈笑自若了,但凌风听得出赵磊的叙述中有水份:以赵磊的性格,是不敢踹井员的,只是这样说,能增加点英雄色彩,至少不显得软弱而己。

    “井员来了之后,要抓我,我说‘你们算个x啊?’然后我就给那个井员一‘电炮’,接着就用刀一顿乱划,后来被他们一大帮把我按倒了,一顿乱踢。就在这时,我听见小凌大喊了一声‘瞬子!’然后一个黑影便趴在了我身上,我当时心里老感动了……”

    缓过神来的冷瞬,也还原了自己的本色,像个说评书先生一样,绘声绘色地讲着凌风不知道的桥段,但凌风知道冷瞬所讲的情节,比赵磊的水份更大:

    冷瞬尽管酒后经常惹事,但很少失

    去过理智,怎么可能会做出给那个井员两“电炮”的傻事呢?给了那个井员两“电炮”,人家又怎能那么轻易地放过他呢?下跪、磕头、求饶管用吗?

    合理的情节只能是井员进门时,冷瞬一时愣住了,忘了放下手里的刀。当井员抓他的时候,挣扎中,手中的刀无意间,划到那个井员的胳膊……

    很多事情看透不能说透,凌风假装信以为真地跟着笑了笑,又问冷瞬:“他们把你带到哪去了?”

    “草!给我拉到西大坝底下去了!”冷瞬说。

    “拉到哪干啥呀?”

    凌风回到家后又回忆了整件事情的经过,觉得以冷瞬的演技,不拿“奥斯卡小金人”,说明评审团没眼力……

    冷瞬在马路牙子上坐谈那段被井车带走后的经历时,虽然把这段耻辱说得像一个“小丑”演的闹剧,但在凌风看来,冷瞬从划伤那个井员胳膊之后,头脑始终保持着惊人的理智和超凡的敏锐。这种看人、看事的洞察力,以及没有人格底线的应变能力,是除了刘邦、韩信、曹操、司马懿这些乱世枭雄之外,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的。

    首先冷瞬不是个轻易会像任何人低头的人,这事情涉及到一个他攻其必救的“软肋”——他不想让他母亲知道在外边惹事,如果他不演那个“小丑”,结局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给人家胳膊划破了,人家能不揍我一顿出出气吗?”这句话说明冷瞬被“圈踢”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是“持刀拘捕”,问题十分严重,所以他在惊慌之下,放下了架子抱头求饶。当冷瞬在听到,那个井员对凌风喊出“这叫持刀袭井”的时候,他知道这比“持刀拘捕”更严重,但也清楚这个罪名是可大可小的,就在于人家是否追究。

    怎样才能让人家不追究呢?这不是赔礼道歉,说点好听的就能够解决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划伤胳膊的那个井员,把这口气对他发泄出来,消了气,心里平衡了,这事才能过去。

第961章闹剧

    冷瞬心里同样明白,如果自己强硬到底,怎么打都不服,最终的结果就是走法律程序,按律定罪。强硬到底的目的,不就是证明自己不软弱吗?向谁证明?证明这个有什么用呢?到看守所,向那些狱友去证明自己不曾服过软吗?

    冷瞬走的前一天晚上,和赵磊去凌风家道别。凌风买了两袋五香花生米、两根香肠、六啤酒,三个人喝到了深夜。临离时的酒往往带着沉重,最为重深的是凌风,不仅仅因为与最好的朋友分别,而是分别后无形间加重在内心里的寂寥……

    毕业已经两个月了,却还没找到职业。冷瞬和赵磊还是学生,而他已经走向社会了,怎能再靠父母养活呢?

    冷瞬提议,让赵磊再喝一首《当》。随着赵磊唱到**,三人跟着一起唱了起来。

    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对酒当歌唱出心中喜悦,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

    三个人对于这首歌都有不同的感悟。冷瞬最终一口干了半瓶啤酒,信誓旦旦地说:“我给自己一个期限,三十岁,我冷瞬必须牛叉!”

    赵磊没有接茬,但眼神飘远了,似乎看到三十岁以后,自己站在盛况空前、座无虚席的舞台上,开个人演唱会一样。

    凌风的目光先是和冷瞬、赵磊一样飘远,跟着暗淡下来,而后自嘲地笑了一下,看着剩下几粒的花生米,和四五片香肠,以及每人喝完三瓶啤酒,就没钱再买的空瓶子,什么也不想说,什么话也听不进去。

    ……

    冷瞬走后的第二天,凌风就决定跟母亲学习卖肉。当天刚好是星期六,父亲也到市场帮忙,在市场碰到一个的同事。

    “张厂长,您好!”父亲对那个四十多岁的张厂长很热情,笑脸相迎。

    “诶,凌调,您好!您好!”张厂长也同样格外客气,亲切地与父亲握了握手。(凌调:是单位职务尊称。凌风的父亲是本市一家非私有钢铁厂的科室科员,那个科室叫总调度室,他父亲的职务是总调度,负责协调全厂生产工作。)

    “这位是烧

    结二厂的张副厂长,你得叫张哥。”父亲急于把这位张副厂长介绍给母亲,表示对此人的重视。

    “张哥。”母亲微笑着应了一声。

    “这是弟妹吧?在这卖肉呢?以前也不知道。”

    “你得叫张大爷。”父亲又给凌风介绍。

    “张大爷。”凌风打了个招呼。

    “你儿子啊?在哪上学呢?”张副厂长问。

    “在职业学校刚毕业,没啥干的,就让他先跟他妈学学卖肉。”

    “你这个扯呢吗?这不把孩子耽误了吗?明天上我那去吧!我给按排一个轻巧活。让他先干着,等有机会再转正,不是更好吗?”

    或许人都是希望被人尊敬的,张厂长在父亲的客气下,由衷地想卖个人情。

    “那太感谢张厂长了。”父亲喜出望外地说。

    “这样吧!星期一上午,我先按排一下,下午你让你儿子,带上身份证和二百块钱押金,到我办公室找我。”

    “行,让张厂长多费心了。”

    “让他到‘平台’岗位行吗?看传送带,不太累。”

    “那太好了,改天我一定好好感谢你。”

    “感谢啥呀?都是举手之劳的小事。行了,你两口子忙吧!我先走了。”

    张副厂长走后,父亲告诉凌风,他是烧结厂第二分厂的副厂长。因为儿子马上就要到自己的单位工作了,又给凌风讲了讲x钢(工厂简称。)的具体情况。凌风由此了解到,整个钢铁厂共有五千多人,占地面积为七十多万平方米,是全市最大的工厂;厂内分灰石厂、烧结、炼铁、炼钢、轧钢、储运、机械加工等多个分厂和部门;其中大部分分厂和部门,都是非私有企业正式职工,只有烧结第二分厂和卸车队,是由不在编制的临时工和劳改犯组成的。

    星期二下午,张副厂长领着凌风到烧烧结第二分厂的财会室,交了押金报了名。然后来到一个门上写着“四工段”的休息室,告诉他晚上上零点班,回家好

    好睡一觉,晚上十一点多,换一套干活用的旧衣服,来这间休息室报到。

    晚饭后,凌风很兴奋,一直睡不着觉,找了一个崭新的日记本,决定从今天开始重新日记。这是他自从与姜婉莹分手后,第一次记日。他觉得与姜婉莹分手以后的那些时光,除了看书,其它的事情都是在浪费时间,最多只是积累一些不知如何下笔的小说素材而己。可是这一次,是他踏向社会大门的第一步,他就要在几个小时之后,以成年人的身份挣钱了,从此以后,不需要再靠父母养活自己了。

    晚上十一点,凌风穿着父亲的旧工作服,戴着母亲做家属工时用过的风帽,走进那间休息室。六十平方米的休息室里挤满四十多人,每个人换完的工作服都满是灰尘,看不出来工作服原本的颜色。各各戴着破旧的半皮手套,拄着一把大号的板锹。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男子,坐在靠窗户的办公桌前,正专注地拿着计算器数账,然后在一个本子上填写一些数据。此人五官端正相貌堂堂,而且很有气质。

    凌风走他面前说:“您是王段长吧?”

    王段长抬起了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凌风。

    “张厂长让我来找您。”

    “哦,你叫凌风吧?”

    “是的。”

    “马军,你过来一下。”王段长对靠着工具箱站着的一个人说。

    那人带着怪笑走到凌风身边,两人便相互对视了一下。这个马军与凌风的年领相仿,身高和体重也差不多。刀削头、三角眼,长得不算英俊,但眼睛很有神,配上他脸上始终挂着的怪笑,给人一种很机灵的印象。这种怪笑和眼神,很像凌风学生时代接触过的那些小混混,至少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老实人。

    “给你找了个新搭档,一会儿,你领他到二楼平台上,告诉怎么干。”

    “知道了。”

    马军虽然不像老实人,但在这位王段长面前,话并不多。

    “门口靠墙,下数第三个,有个工具箱是空的,你就用那个吧!”

第962章我要带什么

    凌风转过头,看了一眼工具箱的具体位置。整个一面墙被四个一人高的绿色大铁柜子掩盖,铁柜上有三排像药店的药匣子一样的工具箱。

    王段长又从身后的铁质的衣柜中,拿出三副半皮手套和一块肥皂,递给凌风说:“这是你的劳保,一个月三副手套,一块肥皂。”

    “嗯。”

    “一会儿点完名,你就跟马军走吧!”

    王段长点完了名,马军兴高采烈地等着凌风把另外两副手套和肥皂放到工具箱里说:“没带更换的衣服和澡具啊?”

    “我今天才第一天上班,啥都不懂,也没人告诉我需要带啥。”凌风表示友好地笑着说。

    “明天你得带一套澡具,还有平时穿的衣服。再带个丝袋子,下班得把工作服装进丝袋子里,不然老埋汰了,全是灰,天天下班都得洗澡。”马军热情地说。

    “哦。”

    当凌风跟随马军走出寝室楼,马军再次眉开眼笑地说:“我都单岗快一个月了。自己一个人,在平台上一坐就是一个班,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今天终于把你盼来了!”

    “我刚从学校毕业,第一次参加工作,啥都不懂,以后都得靠你照顾了。”

    凌风客气地说,心里明白,这个人是自己走向社会的第一个朋友。无论对这个人的印象如何,必须尽量讨好他,尽快建立起友谊,让他成为自己熟悉这个陌生环境的眼睛。

    “那是肯定的呀!我初中毕业在这工作了,算是烧二(烧结第二分厂的简称。)的老人了。以后,有啥不明白的事情,尽管问我。”

    “那我得管你叫军哥吧?”

    凌风没有直接称呼马军为“军哥”,虽然有讨好马军的潜意识,但看他的面容,觉得他的年龄不会超过自己,心里不想管一个比他年龄小的人叫哥,那样就有点像电视剧里的“马屁精”了。

    “你今天多大啊?”

    “十九了。”

    “我也十九岁,都是同龄人,咱俩还是直接称呼名子吧!你叫我马军,我叫你凌风吧!”

    “嗯,行。锹给我扛吧!”

    凌风说着便要去把马军肩上的锹接了过来,同时也想把这个“称呼”的问题岔开。他知道马军肯定比他年龄至少小一岁,只是不愿意管他叫哥,故意这么说的。

    马军把手里的锹递给凌风,笑了笑说:“明天我再给你要一把。”

    “新人不发锹吗?”

    “咱前屋的活轻巧,都不给发锹,只能管后屋的人,要用坏的破锹。”

    “咱这里还分前屋、后屋啊?”

    “嗯,前屋是看机器的,家里门子不硬、不送礼肯定进不来。后屋是上料的,谁想去都能去,但活挺累,一个班没有闲着的时候,也就比咱多挣一百多块钱。”

    “噢。”

    凌风应了一声,注意力马上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

    寝室楼后面就是厂区,厂区中间有一条十米宽,至西向东走向的过道。在夜色下,凌风看到过道北侧是一座挨着一座,像坟丘一样的黑色“土包”,但是比坟丘大得多,大概有一人多高,占地面积直径在三米左右。每个“土包”上都有上百个拳头大小的红火色窟窿,窟窿里喷射着像火山爆发一样的火焰。火苗将近一尺多长,喷出的火焰是红色和蓝色混合在一起的火光。从喷射火焰的窟窿里,能看到类似于岩浆的熔液漫漫涌出来。没有窟窿的地方,散发着大量水蒸气,笼罩在“土包”周围。透过水蒸气,遥看这二十多个连成一片的“小火山”,甚是壮观,恍若走进了一个奇幻世界。

    随着脚步渐近,可以看每个“土包”旁边都有一个人影,正挥舞着大号板锹,往“土包”上抛撒黑色的小泥球。他们的衣着虽然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但样式很统一,胸前、后背都有一排醒目的白色的竖道。尤其是脑袋更统一,全都剃着光头。(那时的临时工都不给发安全帽。)

    有五六台类似于的小型叉车大小的翻斗车,正穿行在“

    土包”周围。翻斗车没有封闭的驾驶室,驾驶员是露天作业。车斗在驾驶员的正前面,里面装满了玻璃球大小的黑色小泥球,车斗的口径是边长为一米的正方形,从侧面看,是一米高的等腰梯形,大概能装下半吨沙子。

    翻斗车交替着停在这些“土包”周门围,驾驶员推动了一下方向盘一侧的推杆,前面的车斗便翻了一个身,将车斗里的小泥球倒扣在地上。挥锹的人便放下手中的锹,抬举车斗的前檐,把斗车猛地向上一举,车斗便被掀回到原位,继续将扣在地上的泥球,抛撒在“土包”上。

    “这里叫‘培烧’,是劳改犯干的活。”马军像个导游一样介绍说。

    “噢。”凌风应了一声问:“这些‘土包’下面是个炉子吧?”

    马军像听到一个话笑一样,笑了几声说:“没有炉子,下面只有一个像桌面那么大的炉箅子。他们往上培的球团里就参着焦粉,球团靠里的焦粉燃烧。最开始的时候,在炉箅子下面放一

    捆稻草点着,然后把球团一层一层地往炉箅子上面培,球团自己就着了。”

    “球团就是那些黑色的小泥球吧?”

    “对,咱们前屋就是负责生产这些球团。”

    “这么大一堆,都是一个人培的吗?”

    “是啊!培烧都是一个人一个堆。”

    “这得培多少吨啊?”

    “算呗!一个翻斗车正好是一吨,一个班大概要培三十多车吧!”

    “这活得老累挺了吧?”

    “呵呵,这算劳改犯干的最轻巧的活了,是为了照顾那些老弱病残的,一般的劳改犯还干不上呢!你看那帮扒炉的……”

    马军说着将手指指向前方……

    借着几根电线杆子上的灯光,顺着马军的手指望去,凌风看到远处道路的南侧,也有二十多个这样的“土包”。虽然“土包”整体发着暗红色的火光,但也不再喷发火焰和水蒸气了,有两台大型铲车正在挨个铲这些“土包”。

第963章 陌生的工作环境

    每个铲车有一间房子那么高,四个橡胶轮子高过了人的脖子,前端的铲子和轮子一样高,大概在两米宽左右。铲车铲得很吃力,伴着发动机的轰鸣,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像头巨大的公牛,用犄角在拼尽全力地顶着其中一个“土包”。顶了半天,“土包”上才出现了几道火红色的裂缝,然后铲子向上一撅,裂缝越来越大,最终把“土包”铲成几个像烧得通红的岩石一样的“大块”。

    “这也没有劳改犯干活呀?”凌风随口问了句。

    “现在已经都干完活收工,去洗澡了,那辆卡车上下来的那些劳改犯,一会就会过来这里扒炉。”马军像个导游一样边走边说。

    凌风看到远处一排库房门口,停着一辆军绿色的大卡车,后面的将近十米长的车斗是用军绿色的帆布包成的包厢,包厢里依次下来四五十个劳改犯,整齐地站成几排,几个狱井站在他们前面。

    “扒炉就是扒这些大块吗?”

    “对呀!”

    “我看都是用铲车铲啊!也用不着人扒啊?”凌风接着问。

    “铲车把这些大块铲起来,运到两台破碎机周围。然后那些劳动犯还是两人一个堆,把这些大块用大锤砸小块,再装进小推车,一车一车地运到破碎机料口破碎。”

    “这个就是破碎机吗?”凌风指了指过道旁,一个一米多高、两米宽的凹形铁板问。

    铁板是立起来的,如果从上而下俯视,就像一个“凹”字,下边有几根大螺栓将铁板的地脚固定在水泥的地基上。铁板中间是一个不到一米宽,和铁板等高的凹槽,凹槽底下有一个与凹槽等宽的长方形料坑,坑中有两块上下咬合的厚铁板,一块为四十五度角的斜坡,另一块垂直立在料坑内,将料坑变成一个长方形的“漏斗”,两块厚铁板的形状像一个侧立起来的洗衣板。靠“凹”形铁板一面的“洗衣板”在“咔”“咔”“咔”地颤动,显然是被整个“凹”形的大铁板后面的一台大电机带动。

    “对,那边还有一台。”马军指了指三十多米的远处另一台同样的设备说:“这是破碎机的进料口,所有的大块都要通过这两台破碎机破碎成鸡蛋大小的小块,再通过传送带运送到上面的电筛,把烧结矿和返矿分离出来。(返矿是指没有充分溶炼成晶体的烧结矿。)之后用卡车把这些料块运到炼铁分厂,分离出来返矿用咱厂的小翻斗车运回到后屋重新加工。”马车继续介绍说。

    破碎机进料口最下面显然有一条地道,地道从料口贯穿于整个破碎机,在破碎机后面有一个地道口,一条传送带从地道口以与地面成三十度角的斜线向上延伸。传送带的两边是用水泥砌成的两条一米高的墙,传送带在一个由低到高三十多米长的大铁架上面传动,最终到达两个三层楼那么高的大型料仓上面,料仓口正有一辆大型工业翻斗车在接料。

    凌风虽然此时没看到劳改犯“扒炉”的场面,但劳动量和劳动强度已尽现眼前。他曾在几部电影或连续剧中看过劳改犯干活,不过是干些挖挖树坑、抬抬土,或是收割庄稼之类的活。在他印象中,不过是像“勤工俭学”一样,只是失去自由,并没有那么累,万万想不到真正劳改犯干的活会是这样。

    “这么大一堆大料块,都得砸成能送进破碎机里的小块,还很一块块地搬上小推车,再往破碎机料口送,两人干一个班,能干完吗?”

    “反正得紧着干,偷点懒都干不完。”

    “干不完得挨揍吧?”

    “我就看过一次管教揍人,用三角带抽,但听说不是因为干活,回劳改队揍不揍就不知道了,最起码得要关几天禁闭吧?”

    “关禁闭不是挺好吗?不用干活呀?”

    “把你关进一个小黑屋里好几天,一天到晚除了送饭的都看不到人,你能受得了吗?还不如出来干点活呢!反正我单岗快一个月了,一个班八小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都快受不了了。”

    “刚才我看到这些‘土包’

    都是小泥球堆起来的,小泥球烧完以后,就成这样的料块了吗?”凌风又想到一个新的问题问。

    “对呀!这些料块就是烧结矿。”

    “小泥球烧成这样,应该全都溶化了,像岩浆一样啊!这‘土包’外形咋一点变化都没有呢?”

    “这和配料有关系,焦粉加多了就会化炉,焦粉加少了就烧不透,产生大量返矿,只有焦粉加得正好,才能烧成这样的料块。咱分厂就配料岗位算技术活,配料技术也决定产量,厉害的配料员烧出的堆返矿会特别少,工段的产量也会提高。”

    “哦。”

    第一次参加工作的人,总会在无形间为自己设立一个目标。听完马军此番话,凌风的斗奋目标渐渐有个雏形——有朝一日,我能否成为一个配料员?想到此,他问:“配料岗位都得是大学生吧?”

    “哪呀?跟我一样,都连初中都没毕业,也都是临时工,只是干时间长了就会了。”

    “这么重要的岗位,挣得肯定多吧?”

    “嗯,比咱多挣二百多,咱前屋除了班长,配料员挣得最多,不过一般人可去不上。”

    “没有学历限制,也都是临时工,一般人咋就去不上呢?”

    马军像听到一个很幼稚的问题一样笑笑说:“呵呵,看谁舍得花钱呗!”

    凌风看出马军对自己的嘲笑,也知道这个话题肯定涉及到不便直说的“潜规则”,便不再发问,但心里有了一个从前不曾想过的概念——要想干技术活,就要舍得花钱。但钱要对谁花?怎么花?花多少?却没有答案。

    穿过了“培烧”“扒炉”的厂区,便看到了厂房。厂房面南背北,有三层住宅楼那么高,占地面积在五百平米左右。厂房的正前方有两个相隔二十米的大门,刚刚穿行在“土包”周围的翻斗车,正从其中一个门口进进出出。进去的是空车,出来的载满了一车斗的黑泥球。

第964章仓库

    马军对凌风说:“这就是咱前屋,厂房的后面是后屋。这扇门里是放料岗位,咱们生产出来的球团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凌风向门里面看了看,有一个翻斗车正在接料,翻斗车的车斗上有一个比车斗稍大一点的倒梯形料仓。料仓上面有一个从墙壁上的一个大窟窿里通过来的传送带,传送带的尽头在料仓正上方,有一个像坦克链子前端的轮子一样的铁辊在不停运转,带动着传送带运转,将那些黑泥球源源不断地送到料仓里。一辆翻斗车前面的车斗对准了料仓口,翻斗车的两旁各站一人,其中一人正双手握着料仓口的一根一米长的铁杠,将料仓门打开,料仓里的黑泥球便涌进车斗里。另一旁的那个人正拿着一把大号板锹,快速地往车斗里装洒落在地上的泥球。当载满泥球的翻斗车倒退着开出门口后,手握铁杠的人猛地将料仓门关上,再把仓门上的一个挂钩挂在铁杠上,拿起身边的一把板楸,与另一个人一同把地上洒落的泥球倒到一边,跟着又一辆翻斗车开到了料仓下面,料仓门再次被打开……

    “这间门里除了放料,里面还有两间屋子和一间地下室,一间是混料,地下室是就是配料岗位,地下室上面就是后屋上料的,上料的屋子和前屋不通,得从后屋进去。现在都在等装车队装料,得到十二点半才能生产 。我先带你到咱二楼平台上看一下,一会儿再领你下来挨个屋转转。”马军接着说。

    “行。”

    马领着凌风进入另一扇门,门口的对面有三个相同方向旋转的巨大铁盘,铁盘高于地面一米五,直径在四米左右,以四十五度角倾斜,形状像三个放大近百倍的罐头盖,里滚动着一层和那些翻斗车里一样的小泥球,铁盘前端各有一个像笛子一样的水龙头往盘内喷水。水龙头前面是一条两米高、两米宽、与三个铁盘等长的走台,两个工人正站在走台上查看着盘里的泥球。走台和铁盘下面有一条被铁架拖着的传送带架,传送带与三个铁盘的下沿平行,直到最东侧的那个铁盘和走台末端开始向上延伸,一直延伸到墙壁上的一个窟窿里。这条传送带显然是为了把铁盘里的黑泥球,送往隔壁

    放料口的料仓的。

    “这里叫球盘,铁泥(指精矿粉)就是通过这三个大铁盘变成球团的,球盘上面的平台就是咱俩工作的岗位,也叫‘二楼平台’。”

    顺着马军的手指和眼神望去,凌风看到三个铁盘的顶部有一个连接东西两面墙的平台。平台的宽度正好与铁盘前面的走台对齐,平台的边沿有一排铁栏杆,远远望去,像一个从西墙连到东墙的阳台,铁栏杆上挂着九块锈迹斑斑的铁牌,隐约能看到铁牌上各有一个大字,连在一起是:“安全第一,预防为主。”

    凌风之所以会被这四个字吸引,是因为潜意识中想到:这样的美术字我也可以写,如果能在这个工厂能靠画画、写字、写稿挣钱,该有多好啊?

    “看到球盘上那三个料口了吗?”马军打断了凌风的思绪。

    “嗯,看到了。”

    凌风看到三个铁盘顶部各有一个圆锥形的料仓,料仓口连接着一块五十厘米长,像幼儿园里的滑梯一样的料糟,料糟底下有一个像木工台锯一样的机械装置。三个料槽里正不断地向下面的铁盘倾泻着黑色的料粉。显然这些倾泻到铁盘里的料粉,是靠铁盘转动变成泥球的,泥球的大小取决于加水的多少。

    “咱俩就负责别让这三个料口堵了就行。西边那两个料口没事,下边有振动器,下边的人发现堵了,按一下振动器振动一会就能振下去,重点看最东边那个料口。因为最东边的料口出料量最大,最容易堵,一但堵了就振动不下来,只能停车用钎子把料口透开,耽误时间会被段长训。”

    “哦。”

    “我领你上去看看吧!”

    “嗯。”

    马军领着凌风,从铁盘西边那条通向墙壁窟窿的传送带下边钻过去,从墙根底下一个铁质的阶梯上走到了二楼平台。平台上的正中央是一条至西向东的传送带,传送带被一个一米多高的铁架托起,铁架东西两端相距二十多米各有一个直径为半米,比八十厘米宽的传送带略宽

    一点的钢辊。传送带的最西端与另一条从墙壁上伸出来的传送带末端,从上至下接壤在一个三面封闭的料槽中。

    最东端的钢辊连接着一台很大的电机,电机带动着钢辊和整条传送带运转。最东端的钢辊也是传送带的尽头,正下方有一个直径在一米五的圆桶形料斗,料斗的一半高于平台地面半米。从料斗的侧面看,像一个用一厘米厚的铁板做的洗衣盆,正放在钢辊下面在接传送带上输送下来的料粉。

    料斗旁有一把铁制的长椅,长椅上的靠背和坐板上铺着一条废旧的传送带。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人坐在这把长椅的正中间,样子像在钓鱼。和钓鱼的人不同的是他的脸上看不出肉色,满脸都是黑色的粉尘,也想象不出他洗完脸的样子。

    见到马军领着一个新人走上平台,他马上笑脸相迎,露出了与脸上粉尘形成鲜明对比的牙齿说:“终于给的配新人了?”

    “是啊!好日子终于盼来了!没啥事吧?”

    “没事。”那人拿起挂在料斗壁上的钢钎,向料斗内捅了两下说。

    凌风向料斗里看了看,料斗陷入平台地面那部分是一个深度在一米五左右的圆锥形,像一个口径由大变小的漏斗,漏斗下端的口径为三十厘米,连接着一个斜坡形的装置。(这个装置叫振动器。)料斗壁上挂着的那根钎子,是用一根不到两米长的钢筋做的,钢筋的一头是一个圆环,圆环的开口处能挂在漏斗边沿上,钎子的尖部延着料斗内壁,刚好伸到振动器上。

    “叮铃铃……”

    楼下响起了一阵响铃,那人紧忙从长椅上站起来,隔着平台的栏杆向下看。

    “把分料器打开,停盘了!”楼下的人喊到。

    “知道了!”

    那人回应一声,马上把传送带上的两个档板向外一翻,快步跑回长椅前坐下,拿起挂在料斗壁上的钢钎,加快向下捅的频率。

    “停盘是咋回事啊?”凌风问身边的马军。

第965章 初识的同事

    “停盘就是快没料了,需要把球盘里的球团清理干净。先把东边的两个球盘停下来,开始清两个盘里的料,只留让一个盘工作,所以听到楼下喊‘停盘’的时候,咱得提前把两个分料器分开,让传送带上的料都往一个料口里进。等到彻底没料的时候,再把最后一个盘停下来。”马军解释说。

    “那两个一横在传送带上的铁板就是分料器吧?”

    “对!你跟我来,我告诉你一下。”马军说着走向其中的一个分料器。

    分料器的铁架从远处看,很像横在乒乓球案子上的球网,只是分料器的铁架是斜着横跨在传送带南北两端的。两个分料器的铁架上各有一个占传送带宽度一半的铁板,铁板的一面用四根螺丝固定着一块高出铁板底部宽出五厘米的橡胶皮。(是用一块传送带做的,防止铁板直接摩擦传送带。)每个铁板可以把传送带上三分之一的料粉分流到下面的料斗口中。两个料斗的形状与最西端铁辊下面的料斗相同,很显然另外两个球盘里的料粉就是这样被分流下来的。

    “咱接班前,得先上来检查一下分料器挡板上的档皮,看看磨损严不严重,如果磨没了,就得找钳工更换,不然档板就容易把带卡子划开。”马军指着分料器说。

    “带卡子就是传送带接口吧?”

    “对,等会儿停下来,我再告诉你带卡子需要怎么检查。”

    “嗯。”

    五分钟后,传送带上已经没有料了,停止了运动。

    “这个就是带卡子。”马军指着传送带的接口处,一个像超大的拉锁一样的装置对凌风说。

    带卡子和拉锁的链接原理差不多,只是中间有一根铁根把咬合在一起的牙子穿在一起。

    “咱接班还要检查一下这个带卡子,看看连接得是否牢固,有没有翘牙现象。如果带卡子破损严重,就得修补或者找钳工更换,不然来一个大块卡在分料器上,就得把传送带卡断。”

    “卡断了会咋样啊?”

    “能咋样?挨训、挨骂、挨罚呗!”

    “哦。”

    “还有半个小时才生产,我领你下去找个吹吹牛x去。”

    “嗯。”

    马军又领凌风回到翻斗车进出的那个屋里。此时已没有翻斗车进出了,靠一侧的墙边的一把铁质长椅上坐着几个人,椅长和料斗旁边站着几个人有说有笑。

    “马军以后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替你收拾他!”一个和凌风年龄相仿的人走到马军和凌风面前,笑着对凌风说。

    此人略胖,长着一副善面,样子很憨厚。凌风在十几年之后,陪儿子看《熊出没》时,看到熊大、熊二的样子和说话的语态,总会本能地想到此人。此人显然和马军的关系特别好,也对陌生的同龄人特别热情。

    “他叫阙志成,在咱平台楼下看球盘的,这回咱前屋数咱三岁数最小了。”马军同样热情洋溢地介绍说。

    “是‘朝天阙’那个‘阙’吗?”凌风觉得这个姓氏得少见,很想弄清楚这个字该怎么写。

    “啥叫‘朝天阙’呀?”阙志成一脸困惑地问。

    “就是朝天张嘴的意思。”马军在一旁笑嘻嘻地插嘴。

    “朝天张嘴干啥?”阙志成追问。

    “咱单位门口附近有个老傻子你见过吗?他不就是整天朝天张嘴吗?你问问他朝天张嘴干啥。”

    马军一句话引起周围的人一阵大笑。

    “滚犊子吧!你竟瞎扯!”阙志成笑骂着说。

    凌风跟着大伙笑了笑,向阙志成解释说:“‘朝天阙’是岳飞写的《满江红》里的最后一句,‘阙’是指皇宫,‘朝天阙’是带着捷报,朝见皇帝的意思。”

    “对!对!就是那个阙!”阙志成一听说自己的姓是皇宫的意思,喜出望外地说。

    “原来你是大学漏子啊?”马军惊讶地接过话茬问。

    听到马军的恭维,凌风心里有一些沾沾自喜的感觉,至少觉得自己比面前这些人学问高一点,但转念又想到:在这些人面前,表现出饱读诗书的样子有

    什么好处呢?

    反而会让人觉得格格不入。于是又后悔刚刚在无意间的卖弄,本能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他第一次买的最贵的烟——十块钱一盒的红塔山牌香烟,拆开了封口,挨个发了一圈,又挨个点着说:“我叫凌风,不是啥大学漏子,我初中各门功课都没及过格,花钱上了中专。上中专以后也不爱学习,上课就看点闲书打发时间,中专毕业证也是混下来的。”

    “现在红塔山假得太多,这烟肯定是真的!过年的时候,我大舅哥送我两条,就是这个味!”插言的人样子在将近三十岁,长得有点像喜剧演员沈腾。他头上戴着一个军绿色的风帽,脖子上挂着一个像猪鼻子一样的防尘口罩,一边细仔看了看烟嘴上面的牌子,一边说。每说一句话眼珠子都瞪得特别大,好像在讲一个特大新闻一样,凌风后来知道此人叫邢建业。

    “我在我家附近的商店买的,不能有假吧?”凌风接了一句,想近一步了解此人。

    “假烟大多数也都卖给商店了!表面上看和真烟一样,不经常抽红塔山的人也抽不出来!现在假烟也用的都是好烟料,但里面用的酒不一样,真烟用的都是五粮液,假烟就不知道用啥酒了!”邢建业像个专家一样,极力在众人面前显示他的学问。

    凌风没再接茬,邢建业又深深吸了一口烟问:“你中专在哪个学校念的啊?”

    “第x职业中专。”凌风答。

    “听说现在的中学生都特别乱,一次在x中(指凌风上中专时,隔壁的那所初中。)检查身体,就查出十多个女生上环的,厕所里都是避孕套!”

    凌风知道高中时代,男女之间发生关系的事情不足为奇,但初中的时候他不曾关注过这类事情,也不想在一些陌生人面前谈论这些,所以只是笑笑,没有做答。

    “啥叫上环啊?”

    阙志成在一旁插了一句嘴。这句话引起了众人一阵大笑,只有凌风盲从地跟着假笑了一下,因为他也不懂“上环”是什么意思。

    马军也在跟着笑,边笑边说:“连‘上环’都不知道是啥意思,白长那么大体格了……”

第966章教坏人家

    凌风判断不出马军是真笑还是假笑,但至少他此时的反应能证明自己是“过来人”,有嘲笑别人的资格。

    捂着肚子笑出声音的人是邢建业,他“咯咯咯”地笑了好久才能勉强地说出话:“哎呀……你处过对象吗?”

    “没处过,咋了?”阙志成不假思索地答。

    邢建业接着笑,仿佛认为阙志成没处过对象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人家还是个孩子,你可别人给人家教坏了。”又有一个人插言说。

    此人在二十五岁上下,长得有点像香港导演王晶,身材略胖,眼睛不大,眼神却透着精明,总是笑呵呵的,给人一种乐观开朗了印象。他和邢建业一样头戴风帽,脖子上挂着一个防尘口罩。引起凌风观注意的是,他的肩上背着一杆家用的秤。

    “这位是咱淘哥,叫汤继淘。我和志成都是跟淘哥混的,以前咱前屋就淘哥、志成我们三个没结婚,现在又加你一个了。”马军刻意把这位淘哥介绍给凌风。

    “淘哥,以后我也跟你混了。”凌风知道马军如此恭敬这位淘哥,此人必然在马军和阙志成心目中是一个有很高地位的人,本能地对他肃然起敬。

    “呵呵……这回我又多了一个小弟。”汤继淘笑了笑说,只是把马军的话当成玩笑。

    “淘哥,你在哪个岗位呀?”凌风问,潜意识里真的把这位淘哥当成了社会大哥般的人物。

    “我在地下室配料。”汤继淘轻描淡写地说。

    凌风一听说汤继淘就是配料员,加深了对他的敬仰说: “刚才听马军说,配料是技术活呀!”

    “啥技术活呀?没啥难的,干几天谁都会。”汤继淘很随便的谦虚一句。

    “配料可不是谁干几天就会的!这里可老多说道了!”邢建业再次瞪着眼珠子开口说。

    “你才跟我干一个月,不也行了吗?”汤继淘笑了笑说。

    “你要是不教我,我干半年都不会!”邢建业加重语气说,似乎刻意强调

    配员是个尖端的技术岗位。

    “我也寻思把你教会了,我能轻巧点,这活儿我早干够了,没啥大粗细。”汤继淘满不在乎地说。

    凌风从两人此番的对话中判断出,汤继淘和邢建业同在“配料”岗位,是师徒关系,只是邢建业的年领比汤继淘大,不愿在形式上承认这个师傅,汤继淘也显然没把这层关系当回事儿。

    “淘哥这话是不想在这常干啊?”马军问了一句。

    这句话暴露出马军的思维很敏感,能够从别人一句平常的话中,看到一些隐藏在那句话背后的事情。这和阅历有一定关系,如果凌风没有经历过过去的那些事情,也不会看到这一层。

    “谁会在这儿常干啊?在这干十年,得少活十年!到处都是粉尘,都吸肺子里了。现在不觉得,等再过几年全是病!”汤继淘抱怨地说,语气和表情带有一定的气势。

    “淘哥,你不是戴防尘口罩呢吗?”阙志成问了一句。

    “你没戴过不知道,戴一会儿就喘不上来气。我在地下室只是上返矿的时候戴,平时带普通口罩。就算一个班都带着防尘口罩,也防不住所有的粉尘,下班照样鼻孔里全是灰。”汤继淘接着说。

    凌风原本以为配料员这个技术工种的工作环境,是在一个干净的操作室里,查看着几个仪表上的数据,调试着一些按扭。汤继淘的介绍与他的设想大相径庭,于是他问:“地下室的粉尘那么大吗?”

    没等汤继淘回答,不安于只当听众的邢建业又瞪大眼珠子插言:“粉尘最大的岗位就是地下室。一翻斗车的返矿,‘咵嚓’一下扣在上面的料斗里,粉尘都从料斗口出来了,而且一翻斗接一翻斗的扣,整个地下室全是粉尘,两人面对面都看不见人!”

    “你们平时也带着点口罩吧!咱整个厂区全都是尘粉,虽然没有地下室粉尘大,但一个班八小时下来,脸上、头发上也都是一层灰,吸到肚子里的更多,其实都沉积到肺子里了,没办法排出去,几年肺子就会被粉尘堵死。”汤继淘一本正经地说了句。

    马军稍带不以为然的笑容说:“我带那玩意也喘不上来气,带了

    口罩粉尘照样会吸进肺子里,唯一的办法是趁早离开x钢。”

    于是话题又被汤继淘岔,引到另一个凌风听不懂的相互调侃的话题上,直到凌晨十二点半,放料间墙壁上的电铃突然响起,闲聊的人都像凌风学生时代听到上课铃声一样,纷纷散去,各自匆匆回到自己岗位。

    马军回到二楼平台后,像回到自己的家一样,双脚踩在料斗边沿,悠然自得地坐在长椅上。坐在马军身边的凌风从传送带运转后就开始紧张起来,当传送带上黑色潮湿的料粉落进面前的料斗里时,他紧忙拿起挂在料斗内壁上的钢钎,往下搥粘在料斗内壁上的料。

    马军在一旁笑笑说:“不用总搥,看到马上快堵了再往下搥就赶趟,你这样搥,一个班得把你累死。”

    “哦。”凌风随即把钢钎挂回了料斗壁上,继续盯着料斗口。

    “不用总盯着瞅,二十分钟都不带堵的,十多分钟看一眼就行。”马军又笑了笑说。

    “哦。”

    凌风应了一声,但浑身的神经还是紧绷着,眼睛还是无法离开料口。五分钟后,他看到料口壁上逐渐堆起了一个碗大的小山包,又要拿起钢针往下搥。

    “不用搥,一会儿等快要堵了,你看我咋往下搥,就知道这活咋干了。”马军又笑着制止了他。

    凌风又把钢钎放回到原位,渐渐缓解了紧张,又掏出了那盒红塔山,递给马军一根。

    马军点燃了烟,笑着问:“你平时就抽这烟啊?”

    “我平时抽‘蝴蝶泉’。”

    “‘蝴蝶泉’也三块钱一盒呢!我平时只抽一块钱一盒的‘秋泉’ 。”

    “我抽得少,一般三四天一盒。”

    “上班和在家待着不一样,尤其零点班,不抽烟盯不往,基本上一个班得将近一盒烟。往后你就知道了,钱不好挣,咱一个月顶多也就挣四百多块钱,一个月抽三条‘蝴蝶泉’就九十块钱,太犯不上了,所以出去玩装装叉买盒好烟还行,平时就抽一块钱一盒的便宜烟得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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