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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鲨鱼禅师     唐朝工科生txt下载     唐朝工科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二章 跑不了

    “广州要为‘南都’,不是不行,只是倘若岭南有变,焉能旋即而灭?”

    “冯氏承诺五年斥资六百万贯,拓宽‘赣州路’,直通‘南昌地’。”

    “五年六百万贯……”

    “不少了。”

    “但也不多啊。”

    和“星汉银行”那种超级投资比起来,均摊到一年,也就是一百二十万贯,那就有点小巫见大巫了。

    而实际上,七部大佬在半年之前,对于十万贯的投入都是相当的重视。而现在,却对一百多万贯的投资,寻思着也就那样……

    京城的钱行,尤其是长孙皇后折腾了很多遍的钱行,哪怕现金宽裕,结果主要利润还是来自放高利贷。然而实际上高利贷不是长久之计,跟“星汉银行”这种长中短不同期限投资的组合拳比起来,长孙皇后掌控的钱行,根本不值一哂。

    哪怕是发行官方背书的飞票,也需要武汉方面的支持,更不要说金银币的铸造。

    整个帝国的核心权力机构,在模仿武汉方面,只是徒有其形,本质没有任何变化。往往三五年,就会出现机构僵化,一年左右,就会出现机构臃肿。

    同样的规模,长安、洛阳就出现了“冗官”现象,而武汉则是完全官员不够用。

    个中滋味,也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有深刻体会。

    “部堂老大人觉得此茶如何?”

    工部下班之后,留在部门里休息的张亮没打算直接回家,夜里他还有个饭局,只是一时半会儿懒得先行过去。

    正好他留班的时候,有工部小官僚们过来送礼,有个从泉州升上来的小官,带来了一些晋江特产,是一种种在晋江西溪中游的新式茶叶。

    这个小官说这种茶叫“大叶黑龙”茶,茶树是本地茶树,但茶叶是杭州高手弄出来的。

    “这茶汤犹如琥珀,着实不错。”

    要说口感,这年头饮品稀少的情况下,从煎茶变成泡茶,已经是极大的飞跃。每多一种新茶,就是多一种金矿。

    张亮心知肚明,这泉州来客,是有求于他。

    “部堂老大人要是喜欢,薛泉州那里,逢年过节,都会差人送来京城,也好孝敬部堂老人家……”

    “可不敢当薛士通这般称呼。”

    给薛士通当爹,他张亮哪儿敢?

    不过张亮也明白过来,这“大叶黑龙”,怕不是薛士通用来疏通关系用的。只是薛士通得罪了谁?至于这么低三下四?

    他现在也不敢胡乱得罪人,应付了一下求人办事的小官僚之后,便让人去打听一下消息。

    之前他就纳闷,贺兰庆那个小子,何德何能啊,居然巡抚四州及流求诸岛。但羡慕嫉妒恨之余,张亮也奇怪,巡抚四州?那泉州和漳州呢?被海水泡了还是被台风刮了?贺兰庆腿脚不好,这两州巡抚不到?

    张亮就不信贺兰庆不想做正牌的一省之长,而不是现在巡抚四州及流求诸岛的瘸腿“高官”。

    这阵子作为工部老大,张亮正忙着做工部“内奸”,怎么拆分工部,他也是起到重要作用的。

    而且皇帝老子也下达了最高指示,干完这一票,他张某人就可以光荣退休。而且如果需要,他张某人想要做一回行省总督,也可以提前预约。

    这个工部“内奸”当起来,那真心是值!

    寻了个由头,张亮跑去“女儿国”按摩敲背,顺便打听一下消息。他好歹也是朝廷中的大佬,打听消息而已,别人总归会卖几个面子。

    江东的消息,去张德儿子那里,显而易见最实惠。

    再说了,他跟张德也是多年的交情,自己离婚还多亏了张德。

    一想起李氏荡妇,张亮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这么多年没续弦,那也是吓出了阴影来。

    老板李世民几次示意他又到了交配的季节,郧国公都是咬咬牙糊弄了过去。

    已经绿过好多年,再绿一回,这还得了?

    这阵子做“内奸”也相当的疲惫,面对工部属下,张亮还得装出“同仇敌忾”的样子,要把工部打造成天下第一部,横推外朝宵小,脚踩内廷奸臣。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工部最牛逼!

    可“同仇敌忾”之后,转头就要跟皇帝老子表忠心,汇报工部拆分的部署进度,就等着摔杯为号,将工部打成残废。

    为了摸底工部的情况,部内“山头”怎么划分,各自根脚又是如何抱团,张亮那是忙得脚不沾地。

    做“内奸”也很辛苦啊,而且还是七部之一的老大亲自下场做“内奸”,这就更加考验自己的主观能动性。

    “呼……舒服。”

    趴软垫上享受着按摩,各种手法全套下来,一身疲惫的筋骨,就像是重新上了油,着实让张亮浑身内外通透。

    “你这老货,怎地想着过来的?”

    “老夫请你按摩,你还待怎地?”

    “话中有话,说吧,是有甚么事情想打听?”

    “没有。”

    “呵。”

    另外一张软垫上,身材壮硕的李勣懒得搭理张亮。张亮找上他,说一起去敲背,他就知道这里面有事儿。

    张亮是个什么东西,他李勣比谁都清楚。

    曾经李勣还拿鞭子抽过张亮,当时的情况,是张亮落他李勣手中,那是武德四年的事情,李勣正配合李世民作战,张亮是“死间”,结果这王八蛋居然挺了过来。为了保证革命队伍的纯洁性,李勣就把已经快要嗝屁的张亮,重新抽得活了过来。

    严刑拷打,逼问张亮是不是出卖了战友,出卖了袍泽。

    张亮当时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李勣表示张亮果然是“铁骨铮铮”好男儿,于是就“冰释前嫌”,请了曾氏老神医给张亮疗伤。

    所以,二人之间的情分,还是很深厚的。深到刻骨铭心,忘都忘不了。

    这光景张亮请客说要按摩敲背,李勣本来不想去的,一听是“女儿国”,寻思着就张亮这小身板,也不可能在“女儿国”报复他,所以就去了。

    又做了一套精油推拿,两个老汉完事儿之后去泡澡,趴澡堂池子边上,张亮脑袋上还顶着个湿毛巾,眼睛闭着问道:“泉州薛士通,是个甚么光景?”

    “薛士通?临汾侯?”

    “不错。”

    “你这老货打听他作甚?”

    “随口一问。”

    张亮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李勣心道信你有鬼,不过这个消息无关紧要,于是李勣想了想:“听大哥说起过,这厮打过流求岛北庄园的主意。惹恼了‘忠义社’不少人,火来泉州港几乎禁绝,就是因其缘故。”

    “还有此事?!”

    猛地一惊,张亮万万没想到薛士通居然捅过这么大的篓子,“如此大事,怎地朝中无人问询?”

    “又没死人……倒也不是说没死人,南安、晋江有几家土豪是死了的。”

    李勣知道点东西,但细节上如何,并不知晓,李震也没有跟他详细说过。再一个,一个临汾侯,还不值当他李勣多看两眼。

    “难怪贺兰庆那小子是巡抚四州及流求诸岛,原来这关节,是在此处。”

    “贺兰庆?”

    李勣眉头微挑,“此人攀附权贵甚是厉害。”

    除了张德之外,就李勣知道的,贺兰庆至少给程处弼、李震、李景仁、吴王李恪等等都送过礼,上品茶叶、名贵木材、珍珠玳瑁……只要是福州能产的好东西,就没少往这些人家门里运。

    长孙无忌那里,更是不必多说,加上湖州徐氏、会稽钱氏、吴县陆氏,贺兰庆这个巡抚使的位子,来之不易。

    当然和收益比起来,这些投入连毛毛雨都算不上。

    “那薛士通是铁定要完?”

    “如今泉州府兵早就提防着他,只要有动作,立刻镇杀。”

    这个消息,是侯君集告诉李勣的,七部大佬有一半都知道。薛士通是彻底完蛋了,但也得防止他狗急跳墙,一州刺史,搞点动静出来,从来都不是小规模。

    入冬还没有动手的原因,无非是想要看看薛士通会不会自裁,在过年之前。

    正旦过后,薛士通自裁不自裁都没有意义,还会连累家族。

    可以说现在的泉州刺史薛士通,是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甚至很有可能家族中的晚辈,都盼着他赶紧死,否则,整个薛氏,就要等待着一群巨鳄的围剿扑咬。

    “这薛士通怎会落到这种地步?”

    张亮还是觉得奇怪,整个江东风平浪静的,怎么就混到了人尽敌国的程度?

    “得罪了张德还想跑?”

    李勣笑了笑,难得揶揄了一句,张亮顿时明白了过来。

第四十三章 内奸就是爽

    知道泉州刺史薛士通是掉进了必死的坑,张亮就打消了帮人说项的念头。不过收礼嘛,还是要收的。

    这老王八蛋不但收礼,还故意摆出一种很有可能给薛士通讲情疏通的态度。使得张亮这个七部部堂之一的大佬,成了明面上的“救命稻草”。

    至少张亮现在看上去真的很像一根完美的“救命稻草”,只不过嘛,有点贵。

    不把薛士通那点家底压榨干净,怎么对得起良心?

    “张公,这‘大叶黑龙’,有点意思啊。”

    “那是……这可是好东西!”

    张亮手指点了点,“较之前几年的新茶,这‘大叶黑龙’,可谓独成一脉,可称‘黑龙茶’,你看这茶汤,你闻这茶香。好东西,好东西啊。”

    微微拂须,工部尚书张亮这光景开心的很,因为晋江支流西溪的几处茶园地契,已经换成了他的人。

    现在要等的,就是薛士通自杀。

    等薛士通死了之后,这茶园,就可以稳稳当当地养起来。

    泉州是个好地方,离流求大岛又近,有几处茶园在手,从晋江顺流而下,很容易就能出货。

    相较挖矿,这茶园才是稳赚不赔的传世物业。

    而且张亮也没闲着,为了把晋江西溪的茶园经营好,以工部的名义,在西溪搞了一个市镇,叫做清溪镇。

    工部能插手的原因,自然是南安县有疏浚河道、整饬水利的需求,用这个名头,搞一个市镇出来,对现在的工部来说,毫无难度。

    清溪镇原本是府兵驻军所在地,张亮为了以防万一被兵部的人搞一把,这个在西溪的市镇,正式名称在工部备档是叫“安溪市”。

    功能上来说,工部的解释是要给南安县、晋江县提供整饬河防的石料、木材,至于为什么不在晋江河口地区就地取材,工部也不需要给泉州刺史府解释。

    这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哪怕泉州刺史薛士通想要临死之前搞破坏,张亮也是不怕,要祸害也是清溪镇的镇将、府兵们倒霉,跟他“安溪市”那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此茶可谓香茗珍品,张公何不入贡一二?”

    有心腹提醒了一下张亮。

    张亮顿时精神一振:对啊,这要是成了贡茶,岂不是更赚?

    好货色也不需要入贡太多,这要是把“黑龙茶”的名声打开了,这“安溪市”变成安溪县,也不是不可能啊。

    到时候,他张老汉在“安溪市”那些个茶园,不就是一县之地的重中之重?

    神情意动的张亮顿时琢磨着其中的可行性,操作起来很容易,好处也是多多,而且他现在卷走泉州的上等茶叶,根本一个开元通宝都没有掏……白捡来的便宜,就算败光也不心疼啊。

    “有道理,有道理啊……”

    张亮连连点头,不停拂须,“此事,老夫再仔细琢磨一二,看看如何投献。”

    “张公若是不决,可寻李县主做个中人,如今闻喜县主乃至女圣陛下之心腹,这投献之事,让她去做,才最是妥帖。”

    “好!就这么办!”

    每天在工部泡着的张亮平白忽悠了一个上等新茶出来,做“内奸”都有便宜捡,张亮也是深刻地认识到,这年头,必须做大官啊。

    做了大官,什么都有了。

    “郧国公,这新茶着实不错……不知郧国公可否再割爱少许,本月十二,予还要主持钱行改制事宜,与会之人甚多,若无香茗,着实有些可惜了。”

    “自无不可!”

    张亮爽快的很,拜访闻喜县主李婉顺,果然是来对了,而且还打听到了一个消息,李婉顺居然要主持钱行改制?

    “县主所谓钱行改制,是个甚么业务?”

    “‘星汉银行’精干人员,已经入京,陛下命我与之交涉,钱行欲效仿‘星汉银行’,改换制度。”

    “那老夫就预祝陛下和县主马到功成。”

    嘴上这般说着,张亮心中却是诧异:天家的钱行也要改制,莫非这“星汉银行”真有甚么门道?老夫手头也有点积蓄,不知能不能掺和一脚。不过想来这天家的银行,肯定是没老夫的份,这“星汉银行”是个甚么光景,老夫也不懂,不若也去听讲一番,说不得还有收获。

    钱行银行的,张亮屁也不懂,不过他知道一点,李勣、侯君集那几个,在“星汉银行”绝对有份子。当年秦王府厮混过的,鲜有落下,再加上那些见风使舵极快的关陇世族,这“星汉银行”绝对门道多多。

    不过张亮也不可惜,反正他儿子张顗在张德那里,也混了个脸熟,要说份子,肯定也会沾上那么一点点。

    想到这里,张亮便想着什么时候叫张顗回转,好好地谈谈这个事情。

    “大叶黑龙”这个新茶,不等张亮去宣传,就在闻喜县主的手下火了起来。因为李婉顺要主持的业务,是改制钱行,来得人档次都不低,这“大叶黑龙”立刻在这个圈子中打开了局面。

    还没等张亮去给长孙皇后磕头呢,长孙皇后就赐名“大叶黑龙”茶为“乌龙茶”,原因是叫“黑龙茶”没有“乌龙茶”来得雅致。

    郧国公张亮寻思着这雅致个屁啊,黑龙和乌龙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能够得圣人赐名,这茶叶的档次就不一样了。一翻手,张亮在“安溪市”的茶园,这要是转让,直接加个零就有几百个下家接盘。

    “哈哈哈哈哈……”

    再度来到“女儿国”按摩敲背的张亮很是得意,这一回他也没请客,很是认真地独自享受了全套服务。

    又“汗蒸”了一会儿,坐暖房散热,喝着热牛奶的张亮翘着二郎腿,寻思着这“内奸”业务,还可以继续做下去嘛。

    兀自得意,忽地听到“汗蒸”隔间有声音传来,张亮竖耳一听,声音有点耳熟,好像是工部的下属。

    “汗蒸”房隔音没有那么好,不过想要听清,还是得把耳朵贴墙板上紧紧的。

    张亮弓着个肥硕老腰,耳朵贴在墙上,就听到好像是几个属下在议论最近工部做事好像有不顺的苗头。

    隐隐约约还听到了“路政司”“另起炉灶”之类的话,张亮顿时一愣:“这几个狗才,看来是察觉到了?”

    眼珠子一转,张亮心中有了准备,倘若明天上班有人找他说这个事情,他也想要了说辞。

    这要是路政司的人想要独立门户呢,他就说人各有志,自当谋求前程;这要是度支等有司说要路政司的王八蛋拆分工部罪该万死呢,他就说他们敢拆分工部,他就敢拆了路政司……

    都不得罪,还都让人觉得老大真心好。

    在工部“内奸”道路上渐行渐远的张亮也很清楚,反正他这个工部尚书,也就是个工具,过渡用的,什么时候下台都没个准。趁着还在台上,让人以为他是七部大佬之一,还能多骗几个“薛士通”。

    忽悠人的差事,绝对双啊。今天能骗几个茶园,明天说不定还能黑几个庄子。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他张亮又不杀,又不是第一天做官。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大早,张亮刚在办公室泡了一杯“大叶黑龙”……哦不,是泡了一杯“大叶乌龙”,就听外间吵吵嚷嚷,有侍郎有郎中有员外郎,一个个义愤填膺,一个个怒气冲冲,一个个咬牙切齿。

    “部堂!部堂!大事不好,大事不妙啊!”

    只听有人嚷嚷起来,张亮却是心中有谱,抱着茶杯淡然说道,“何事如此急躁?成何体统!”

    “是,是……部堂教训的是!可是部堂,眼下大事不好啊,路政司的贼子,勾结外人,想要独立门户,想要自成一部啊!”

    “这怎可能?老夫乃是工部尚书,若真有此事,老夫岂能不知?”

    “部堂有所不知,这些贼子,内外勾结,是打算瞒天过海,是打算绕过部堂啊!”

    “甚么?!反了他们了!”

    砰!

    猛地一张拍在书桌上,茶杯和杯碟震得哗啦啦作响,张亮双目圆瞪,绝对的正气凛然:“老夫累受皇恩,蒙陛下拔擢于微末,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今日有人扰乱体统,亮,自当为君分忧!诸君,亮这就入宫面圣!”

    大义凛然的张亮迈步就走,到了门槛,他又语气萧瑟而沉重地回望众人,“若亮力有不逮,也不让人讨好了去,能分工部,孰知弗能裂其路政?!”

    言罢,张亮昂首阔步,外出而走。

    。m.

第四十四章 忠心做事

    洛阳宫以西,新辟了一个宫苑出来,假山湖水一应俱全,还有几片林子,养着一些珍禽,还有熊猫之类的动物。

    只是熊猫因为食物充沛,吃肉多了,也就凶性见涨,养了许久的一对熊猫,又被请了出去。现在养着的两只,是吴王府送来的,基本上保证养个一年两年就更换熊猫。

    此时李皇帝的暖房中,一只圆滚滚的熊猫正蹭着李世民的靴子,踩着脚几的那只脚,任由小小的熊猫扑咬。

    李世民对面,半个屁股坐在团凳上的张亮,将工部的情况仔细地叙述了一通,事无巨细,都是交代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张亮。”

    “臣在。”

    “依你之见,谁人可为交通总署之长官?”

    “这……”

    张亮有些犹豫,让他做内奸没问题,让他接受严刑拷打也没问题,让他老婆天天出去偷汉子也没问题,可让他给皇帝出主意……他是真怕。

    “但说无妨,你为朕之心腹。”

    “那……臣就说了?”

    “说。”

    李世民点点头,将脚边的肉团抓了起来,放在膝盖上,抚摸着熊猫幼崽。

    “若论威望,自是薛大鼎为最。”

    “嗯。”

    听了张亮的话,李世民便知道,张亮的确是自己的忠臣。只不过,薛大鼎还另有重用,至于将来要不要入阁,又或者说在中枢承担多大的担子,不是现在要考虑的。这是给长孙皇后,以及太子李承乾留下来的肱骨栋梁。

    “若论内外满意,首推魏王府长史,原工部侍郎杜楚客。”

    “杜楚客……”

    这个人选也是很到位的,不管是薛大鼎还是杜楚客,都是非常不错的人选。杜楚客的优势在于,他是杜如晦的弟弟,同时还是工部老人,工部内外,的确都可以摆平事情。

    “朕听安平说,张沧欲娶杜楚客之女为妻。”

    “野种不足为虑。”

    张亮直截了当地说道。

    听了张亮的话,李世民脸色一变,张沧固然是野种,但好歹也有李氏皇族血脉。不过李世民也很清楚,张亮不是在毁谤宗亲,而是在提醒他。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张亮一点都不紧张。张沧是不是野种?是。不管什么角度来看,张沧都是野种。

    哪怕张德再怎么搞噱头,没有意义。只这一条,杜楚客即便和张德成为事实上的姻亲,但在社会关系上,完全算不得“九族”相连。

    甚至将来张沧要和兄弟们争夺财产,也不是张德写个遗嘱就算数。张德一旦嗝屁,野种们可不会认账,该争的争,该抢的抢。这时候,就要看野种们的母族、妻族以及家族长辈的支持。

    而张德身体素质极好,等到他死,基本上老一辈的人应该都死光了,同辈之间,能留存下来的,估计也不会多。

    哪怕张德的嫡亲兄弟,野种们两个叔叔还在健在,就凭现在张德两个嫡亲弟佬的表现,也绝无可能在野种争夺战中起到什么关键作用。

    所以假如发生了野种争夺战,母族之外的力量,就尤为重要。

    杜楚客是当世智者,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想当年,杜淹差点搞死他和杜如晦,最终也是杜楚客说动杜如晦,不要追究自家叔叔,这才维持了杜氏的完整。

    作为京兆杜氏现存的精英长辈,杜楚客知道张沧他们的存在时候,就知道几十年之后,很大概率会发生非常麻烦的事情。

    只是让杜楚客奇怪的是,在他眼中同样具备“大智慧”的张德,偏偏乐此不疲,至今未婚不说,野种一个接着一个的生,完全不担心死了之后的事情。

    “原先丽质想让朕赐婚张沧,随便寻个小家碧玉即可,只是安平来了京城,这便作罢。”

    李皇帝话锋一转,张亮愣了一下,没想到还有这种内情。

    对于长乐公主,张亮可不会天真地认为,这是个天真烂漫的好好公主。哪怕李丽质还是少女时,张亮就不认为皇族李氏女郎,能有什么良善之辈。

    他是见识过李秀宁的,一个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以女红闻名的李阀美娇娘,结果打起仗来,是李渊子女当中最生猛的。

    李密堂叔李仲文,丘行恭之兄丘师利,关中一半以上的县令,都是李秀宁劝降收服的。李渊刚过黄河,早年娇滴滴的李三娘,就打了半个关中下来。

    至于说防守后方守出娘子关来,那都算是功劳偏小。

    开府的公主很多个,死了带谥号的,就这么一个。

    可要是让张亮说李秀宁是个好人,他压根不认。关西那些个投机的胡商,死在李秀宁手中的可并不少。

    要知道,当李渊占据关中,开始攻打关东的时候,当时帝国中的胡商,大部分都集中在洛阳、江都,长安就是个空壳子,像样体面的胡商,寻都寻不出来几个。

    论及黑吃黑,张亮自认是靠后天努力。而李氏女郎,有一个算一个,这绝对是遗传,是先天就有异能!

    “虎父犬子,陛下真要安排张沧,倒也无甚难的。”

    张亮应和了一声李世民,又道,“不过这小子搓背的手艺着实不错,甚么时候臣请陛下一同去‘女儿国’寻个耍子。”

    “你这老匹夫,倒是没个遮拦。”手指点了点张亮,李世民又继续撸着熊猫仔,“工部的事情,正旦过后,就会见分晓。你毕竟是朕的心腹,朕也不会亏待你。辅机既为江东行省之总督,朕亦可以另立行省,让你也拜相一回。”

    中书省的老大是相公,行中书省的老大,自然也算是相公。

    实际上,如今一个个总督扔在那里,底下也都是“使相”称呼,“使相”也是相公,谁还能不认账呢?

    在外面人尽皆知贪财好当官的张亮,此时却神色淡然道:“臣如今已是七部部堂之一,更是早就封公,再求甚么荣华富贵……随缘即可。只要陛下还有用得上臣的一天,张亮必不负陛下所托。”

    “好。”

    李世民点点头,然后道,“之前还准备赏你一百斤黄金,既然随缘,那就不要了。”

    “君王赐,不敢辞!”

    一听一百斤黄金,张亮顿时站了起来,看自家老板,小心确认了一下,“是黄金吧,陛下?”

    “哈哈哈哈……”

    快活大笑的李世民连连点头,“朕赏过一百斤黄金的人不多,你算一个。滚吧,宫门口自己去清点是不是一百斤。”

    “哎,臣告退。”

    忙不迭就退了出去,到了暖房外,寒风萧萧,却怎么吹也吹不灭郧国公内心的一团火热。

    “一百斤黄金……发了。”

    双手往后一被,走路带风的张亮哼着小曲儿,完全没有之前的义正言辞。

    大唐立国这么多年,能搞到一百斤黄金赏赐的功臣,真心是不多。张亮自忖能说得上话的人里面,也就只有一个李勣,那还是武德朝搞到的赏赐。贞观朝李勣捞了个屁,全程打酱油。

    至于说李靖……一个睡觉开着门二十年的老废物,张亮完全搞不明白李靖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都是胖子,你看张公谨的儿子,他收敛过吗?

    在张亮眼中,李靖这种自以为是的手段,不过是在恶心老板,恶心李皇帝。

    “郧国公。”

    “噢,康大监。”

    见是康德,张亮拱了拱手,“大监辛苦啊。”

    “办事而已。”

    康德面带微笑,手中拂尘点了点两个力士抬过来的箱子,“郧国公,陛下吩咐过的,在宫门口就要清点。”

    “对,陛下吩咐甚么,咱们照做就是。”

    说罢,张亮还真是打开了箱子,里面黄澄澄金灿灿的一片,全是码放整整齐齐的马蹄金。

    摸了两个起来,虽然有些不舍得,但还是塞到了康德手中:“大监,辛苦了。”

    “来时陛下就吩咐过,说是郧国公若是送两个给我,手下便是。郧国公说得对,陛下吩咐过的事情,咱们照做就是。”

    说罢,在张亮一脸懵逼的神情中,康德把两只马蹄金揣到了怀中。

    。m.

第四十五章 结果注定

    弘文阁例行的会议,比以往勤快了许多,很多大佬们商讨出来的共识,最近一年在外朝执行率很高,相较当初弘文阁就是个摆设不同,现在依托长孙皇后的倚重,弘文阁确实恢复了一点“相权”。

    只不过这个“相权”,分润出去的有点多。

    除了弘文阁大学士马周之外,其余诸学士,以及与会的各部部堂,多多少少都沾染了一点点“相权”。

    哪怕是上任没几天的张亮,这光景开会的时候,开口说话也是有人听的。

    “来年各地路桥数量颇丰,武汉人言‘集中力量办大事’,路桥诸事,便是要集中人力物力财力,方能成事。‘星汉银行’如今在地方州县谈判,倘使工部梳理诸事,来去甚是麻烦,不若设置一个差遣,专管此事。”

    主持会议的马周先行提了个建议,他“抛砖引玉”的意思很明确,只不过砖头是抛出去了,有没有玉那就不清楚了。

    “郧国公,你怎么看?”

    坐张亮旁边的,是吏部尚书侯君集,这老流氓面带微笑,看张亮眼神很是和气。对过马周下首,则是新晋上位的“警相”秦琼,秦琼旁边坐着的是尉迟恭。两个门神就是摆设,基本不提什么意见。

    侯君集上首坐着李靖,这老胖子纹丝不动,大概是因为皇帝和他之间的嫌隙随着贞观朝的剧变随风而去,如今心态好了不少的老胖子,很喜欢列席会议。

    听个响看个热闹也是好的。

    “老朽怎么看不重要,诸公怎么看才最重要……”

    笑呵呵的张亮心里暗骂:老夫能说个甚么?还老夫怎么看?豳州老狗不当人子!

    此时此刻的张亮,恨不得一炮轰死侯君集,豳州大混混摆明了没安好心。他开口说什么都不成,据理力争给工部撑腰,早就注定的事情,他偏要去做“螳臂当车”,到时候同僚们怎么看?可要是说马相公说得好说得妙,他回工部上班,说不定上厕所会被人溺毙在茅厕里。

    “这土木营造之事,分门别类,单独操持,本就是有先例的。近有薛河北,远有徐湖南,都是如此嘛。”

    侯君集看了看迂回众人的表情,就知道这帮老杂碎都想捡现成的。不过他侯君集就喜欢做恶人,不但要做恶人,还要做大恶人。

    他是吏部尚书,怕个鸟?

    工部小杂鱼敢扎刺,六品以下全撸了,看谁敢废话!

    “工部原本路政司,委实有些庞大,单列出来重组一个衙门,正当其时。武汉如今都有交通局,掌管路桥诸事,这朝廷也可以拿来效仿嘛。既有良好成例,用用又何妨。”

    又扫了一遍各大巨头们的表情,一个个都是若有所思的弱智模样。连教育部总理大臣孔颖达,也是一副要努力思考可行性的模样。

    实际上整个套路全都安排好了,无非是挑个人出来唱黑脸。

    要说唱黑脸,最合适的其实就是教育部总理大臣孔颖达。因为老孔上位,就是一路骚操作啊,闪断了不知道多少人的腰。

    他本就是新部门的最高长官,这时候讲一点人生经验,是很有好处的。

    只不过孔颖达想了想还是作罢,这个黑锅,他不敢背。路桥上的事情,投入太高,砸了工部不知道多少人的油水饭碗。侯君集不怕被人敲闷棍,因为侯君集自己武力值也很好,还是吏部尚书,他孔颖达老胳膊老腿的,还是省省吧。

    “旧年带兵,也是要临时设个拆迁,这路桥诸事,虽说和行军作战不同,但做事道理相通。老夫以为侯尚书所言甚是。”

    让马周有点意外,李靖这个胖子居然开了口,而且摆明了要支持削弱工部。不过转念一想,也很正常,李靖知道此事真正开刀的,绝对是二圣。这么多年下来,李胖子就一个套路,皇帝说的都对,皇上圣明,陛下万岁……完毕。

    李靖都跳出来支持,不少人见状,就知道风头起来了,立刻开始“附议”。

    整个弘文阁内部,都是一阵阵磨刀霍霍的动静。

    与会旁听的魏王李泰表情复杂,等散会之后,就找到了杜楚客,把今天弘文阁例行会议的“共识”,说给了杜楚客听。

    “不知大王是为此事所忧,还是为何事所愁?”

    “这卫国公都开口支持,莫不是工部当真要拆分路政司?这是大事啊!”

    见魏王李泰如此激动,杜楚客内心有些看低李泰,不过还是跟李泰说道:“这二十年来,卫国公行事很是明确,举凡陛下支持的,他便支持。”

    顿了顿,杜楚客又道:“倘若陛下反对,卫国公亦是坚决反对!”

    “这是自然,他……嗯?”

    李泰猛地肥肉一抖,一个激灵,顿时明白了过来,“此事圣人是支持的?!”

    瞪大了眼珠子,胖胖的李泰这才反应过来,今天弘文阁里坐着的一群老狐狸,都他娘的在演戏。

    原来事情早就注定,是自己皇帝老子安排好的,现在弘文阁的讨论,不过是演给外朝的人看。

    而且李泰把事情稍微捋了一下,更是觉得,今日侯君集上来就问张亮怎么看,怕不是张亮这个工部尚书,也是早就知道的。

    再思前想后,张亮是从督造九鼎的位子上,转任工部尚书。这是张亮第二次当工部尚书,工部老人尚在,肯定不会察觉到这里面有什么问题。

    可现在一看,这是早早挖好了坑,就等着切半截工部的身子埋下去。

    “那‘星汉银行’大张旗鼓地走了一遭,为的就是调动工部资源,以给中枢理由?”

    也的确不愧是自幼聪明的李泰,此时把事情串联起来之后,他立刻得出了一个毛骨悚然的结论,“京城和武汉做了交易?!”

    武汉上洛访问团大张旗鼓地演戏,调动了数州数十县的官绅世族以及寒门豪强,如此大的规模,让工部的一个部门去接洽,很难应付得过来。只有单独列出来一个衙门,才有把专业的事情做好。

    而朝廷这边,顺水推舟,正好把越发膨胀,而且将来会更加膨胀的工部拆解出来。

    侯君集今天说武汉有交通局,那京城搞个交通监还是路政总署还是交通部,都是可以的。

    毕竟早有成例,不是没有现成的案例在,典型就是湖南土木大使,张德的正牌老丈人徐孝德。

    而且徐孝德早年还是军器监少监,也就是将作监的前身。理论上来说,当年徐孝德为“湖南土木大使”,就是挖了不少将作监的墙脚。

    总不能说以前将作监挖得,现在轮到工部了,就各种不行吧。

    “杜君以为,倘使新置衙署,何人可为长官?”

    “河北薛大鼎,洛阳杜楚客。”

    依然神情淡定地说话,杜楚客并非是盲目自信,而是朝廷的现实需要,就摆在那里。

    当然了,如果调动“湖南土木大使”徐德入京,也不是不可以。不过皇帝那里是过不了关的,谁叫徐孝德是张德正牌的老丈人呢?

    哪怕张德还没有把徐慧娶过门。

    “薛河北怕是要为河北‘使相’,返转中枢之事,非是当下。”

    常年在政治中心,李泰眼力并不差,虽说现在很多心思都淡了,可基本的能力素质还是摆在那里。

    当年若非房遗爱这个王八蛋让他名声毁于一旦,也不至于让他到现在处处玩个马后炮,过过干瘾,基本没什么意思。

    在杜楚客跟前,再怎么言出必中,也毫无意义。

    “本王就提前恭喜杜君高升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倘使某接手此事,怕是引来诸多不满。”

    杜楚客并没有因此而欣喜,他不接手这个差事是不行的,京兆杜氏需要有人镇住场子。杜构远在东海,国内的事情,就没办法面面俱到。

    所以从收益上来说,杜楚客为了京兆杜氏,也得接手。

    更何况,皇帝需要他接手,武汉那帮疯狗同样需要,甚至那些个能接手但是家底不厚的,也希望他接手。

    众望所归到一定程度,你要是不接受……不仅得不到一群疯狗的友谊,可能还会收获一群恶狗的敌视。

    毕竟,事到如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两边都路演到这种程度了,谁敢坏了好事?

    至于说接手……只怕为了摆平大鬼小鬼的掣肘,就要消耗大量京兆杜氏的人脉关系,少不得还要跟各路牛鬼蛇神打交道。

    此间辛苦,杜楚客比谁都清楚。

第四十六章 运数所至

    工部尚书郧国公张亮最近成了“女儿国”的大主顾,动不动就包全套,动不动还请客好几个公爷来开个会员办个卡,总之……郧国公张亮,他就是自带流量的老可爱。

    “女儿国”的姑娘们可喜欢他了。

    不过有人却是生无可恋,几次疲惫地给一帮老家伙按摩推拿之后,张沧都感觉自己投错了胎。

    十八岁小年轻的痴心妄想,逐渐被一次次的搓澡给消磨殆尽。

    要不是自己的亲爹正在一步步逼近京城,他连最后的一点紧张感都会当然全无。

    问题更加糟糕的是,挺着个大肚子的温七娘,现在还挺受亲娘宠爱的,京城一帮老牛鼻子据说是师承“黄冠子”真人,掐指一算就道这肚子里是个好男儿,让安平公主乐得眉开眼笑,连连打赏千几百贯。

    “沧哥你怎地唉声叹气的?”

    “……”

    趴软垫上的张亮见张沧不说话,笑呵呵地自顾自说道,“哥儿,老夫今日就传授一点人生经验给你……知足常乐,懂了没?”

    “……”

    张沧不想说话,并且大力捏了一下张亮肩胛骨内侧的穴位,酸胀得张亮“嗷嗷”直叫,连道臭小子歹毒要杀人。

    乐得一帮公爷都是哈哈一笑:“你这老货,当年跟他老子在牢里会面,也未见你有甚节操,这光景倒是学了个斯文人起来。”

    “张尚书如今是人生得意,就差一个填房美娇娘,依老夫所见,沧哥不若让两个愿意伺候张尚书的小娘,跟着张尚书回家算了。”

    “老夫缺少小娘么?”

    酸胀劲头过了之后,又是一阵舒爽,张亮趴那里翻了个白眼儿,大声地嚷嚷,“这光景还敢编排老夫,难道忘了老夫还是工部尚书?你们要是不赶紧巴结,老夫可就把肥缺让给别人啦。”

    “张兄好说,好说嘛。”

    “今日我请客,岂能次次都让张兄破费!”

    “哈哈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哄笑,一群老流氓在那里开着玩笑,张沧更是表情郁闷。想想他亲爹人都没有到京城呢,朝廷居然就要多出来一个部门,如此伟力,简直匪夷所思。

    “张兄,这新衙门是个甚么名?”

    “交通总局和路政总署,二选其一。”

    此事弘文阁内部已经决定,不过外朝还并不知道。整个外朝现在还一片懵逼呢,昨天上班还好好的,今天上班就多了一个衙门不说,整个工部被砍了一大半啊。

    工部官吏无比抓狂,可也一时找不到头绪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说到底,就算现在想要串联,也来不及,弘文阁已经促成此事,朝会上走流程,基本上就是顺利过关。除非工部的人一早开始串联,还得砸大价钱,否则朝会上那么多议论,谁知道谁啊。

    “不是说新增第八部么?怎么又变成总局总署了?”

    “来年改制。”

    张亮随口应了一声,更是用羡慕的语气感慨,“杜楚客好运气啊,京兆杜氏好运气啊。”

    “时也命也。”

    “京兆杜氏如此一来,算是根深蒂固啦。”

    “圣眷正浓,比不得,比不得。”

    一群公爷在那里跟着应和感慨,却见张亮翻了个白眼:“有杜克明这样的兄长,有杜构这般的侄儿,比甚么比?”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张沧听到几个老流氓的谈话,顿时明白,这杜楚客居然要成为新衙门的一把手。而且张亮还透露了一个消息出来,那就是:明年就是国朝第八部?

    教育部现在还没有彻底盘活呢,但是孔颖达已经是权势惊人。门生故吏相较当年,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而且和当年主管国子监不同,现如今孔颖达一个行政命令下去,就是事关数十万人的大事。

    位高权重,不外如是。

    更何况,孔颖达还是“开派祖师”,往后不管有多少教育部总理大臣,都要记得孔老汉的恩情。

    现如今杜楚客居然就要做孔颖达第二?

    固然谈不上什么“开派祖师”,但怎么看也是国朝未来数十年中,最有搞头的衙门。

    现在打仗少了,想要捞着几个像样的军功,难度极大。

    反而警察卫这种对内的衙门,机会多多,功劳多多。固然功劳有些微末,可积少成多,也比一个毛都捞不着要强得多。

    更何况,朝廷诸位大佬的谋划还不止于此,要知道因为“田骨”“田皮”迅速交易的当下,越是核心精华区,除京畿之外,大部分的地方府兵已经不堪大用。

    贞观二十五年的当下,一个镇将带的兵,只有老兵见过血。绝大多数轮番的新兵,主要工作就是种地外加帮忙赚外快。

    沿着两条大运河,甚至扬子江两岸大多数的漕渠之上,那些个跑运输做物流的,有不少直接就是地方府兵组团捞钱。

    带头的船老大,可能就是正职旅帅,只是窝在驻地做旅帅,那是半点油水都没有,除了喝兵血,就是压榨府兵的劳力。

    可种地才几个钱?还不如出来捞外快。只要上下打点得当,好些有门路的军官,甚至能捞着大工程的运输业务。

    这其中的利害,朝廷不可能不知道,现在不过是顺水推舟,顺手把那些个废柴地方府兵,扔到新衙门中做个正式工。

    黑工洗白,仅此而已。

    但不管如何,新衙门同样是个不得了的部门,涉及到的天下人口,远比教育部还要夸张,尤其是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提供大量的就业岗位,消耗大量的劳力物力财力。

    这是金山银海堆砌起来的衙门,而这个衙门,居然是杜楚客做老大?

    张沧觉得简直不可思议,温柔帮他勾搭的杜娘子,居然还有这样的际遇?

    “如今杜楚客是忙于接客啦,踏破门槛指日可待啊。”

    “这厮面貌俊美,家中又多生了几个女儿,这上门提亲之人,怕是多不胜数。”

    “如今若成杜楚客之东床快婿,着实有不凡运势。”

    “沧哥,你双十未到,也该寻觅良配,不若让你母亲大人,前去姓杜的人家提亲?”

    “……”

    张沧没有说话,心中居然有点小得意,按摩得手法也有点飘。趴软垫上的张亮顿时嚷嚷起来:“你这小子,好好做事,还赚不赚钱了?老夫本想帮你做个媒,往杜楚客家中走一趟,看你这心不在焉的模样,还是算了。”

    “沧哥莫要理他,他不做这个媒,老夫来做,包你娶得美娇娘。”

    “哈哈哈哈哈……”

    一群老流氓正取笑得欢实,外间又走进来几人,张公谨和秦琼都在,张公谨更是一边走一边笑呵呵道:“好你一个大郎,独具慧眼,怎地就被你把杜娘子先行擒下?可交换生辰了?”

    “……”

    “……”

    “……”

    一时间气氛有点尴尬,张公谨一愣:“你们几个,怎地见了老夫,便不说话了?”

    。m.

第四十七章 传说

    “操之,有劳了。”

    刘玄意很满意,整个汝州在最近一段时间,其官场热闹程度,不输给京城多少。作为京畿门户,汝州地处洛阳南关以南,并不算核心中的核心。

    跟地方州县比起来,汝州自然是雄得不能再雄,但和河南府比起来,就差了点意思。

    “各取所需,谈甚么有劳不有劳。”

    老张邀着刘玄意入座,左右偏厅也都是人,中央大厅更是条案齐备,文书、秘书、掌书都是站得笔直,随时准备着服务这群狗官。

    “星汉银行”在各地的负责人,也都亮了相,一地一州一县,都只有一个负责人,配备的副手,主要是监督工作,并非是“星汉银行”业务部门的成员。今日主要的流程,就是“星汉银行”各地的负责人,跟地方政府签署合约。

    朝廷为了给这上百份合约背书,还专门成立了一个新部门。

    至少看上去是为了这些合约干得事情。

    “正好九江周氏所制大琴已经送到,操之师从陆学士,不若一起品鉴?”

    “已经做出来了?”

    周瑜之后还真是有点门道啊,把乐器做出来不算本事,难度在调音上。工科狗只有听机器运转时候的奇葩生意才会耳朵灵敏,至于音阶上的区别……差多少度都没差啦。

    “请!”

    “请!”

    也是为了热闹,这种大型场合,用编钟啥的最适合。但毫无疑问编钟不是他们能用的,至于说敲锣打鼓,那还是算了。

    所以“周氏钢琴”是有现实需要的,说到底,还是凑齐一套丝竹乐队太费钱,传统乐器的制作、保养费用,都高得惊人。

    配合一个胡琴班子,再叫一些说唱伶人,一般的活动,也就凑合能对付一下。像武汉那样,有专门曲艺团组织大型活动的,本身就是地方政府中的奇葩。

    “宗长。”

    欣赏归欣赏,但还是安全第一。换了秋装袍服的亲卫以文书的身份跟着张德,远远地就看到一架巨大的钢琴摆放在角落中。亲卫本能地想要护卫在前,所以小声地提醒了一下张德。

    “无妨。”

    听到了亲卫的提醒,张德点点头,看似不以为意,实则心中也打起了精神。

    越是这种时候,他越是清醒。

    离洛阳也就是一脚路的事情,过了伊水龙门山,就是洛阳。

    “操之,请!”

    “请!”

    乐工似乎在认真地调试着钢琴,老张能判断出来这是一架钢琴,但是和印象中的钢琴还是有点不一样,它更巨大一些,像是一个造型古怪的大衣柜。

    周围站了许多官吏,也有护卫占据了几个角落,一切都很正常。

    只是当张德走进钢琴的时候,正在打开钢琴盖的乐工快速地瞄了一眼张德。

    老张神色如常,身后两个亲卫则是贴的更紧了一些,让刘玄意觉得有点奇怪,不过也没有说什么,只当张德的文书就是这般。

    咔哒。

    钢琴盖打开的瞬间,骤变突发,乐工手持白色尖锐的物事,直接刺向了张德,半点声音和预兆都没有。

    电光火石之间,刘玄意整个人都懵了,通体冰凉的当口,他本能地向下一蹲,往后一倒。周围观看的官吏,有的人惊呼,有的人左右躲闪,有的人则是和刘玄意一样向下一蹲。

    “呵!”

    一直盯着的左右亲卫立刻挺身而出,这么多年下来,他们早就见怪不怪,处理这种突发事件,相当的专业。

    砰!

    一声巨响,声音在大厅中不断地回想,震荡之余,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惊呼声更加激烈。

    而扮作刺客的乐工,直接扑倒在地,身体抽抽了两下,口中开始吐血,脖颈下方大量出血,那里有了一个黑色的血窟窿。

    张德站定在那里,神色如常,只是抬在半空的手中,握着一把枪。

    “查一下。”

    漠然地下达了命令,护卫们鱼贯进场,直接隔开了在场的官吏,一应乐工全部被临时羁押,分开审问。

    甚至运送乐器的物流行,也没来得及离开梁县,就被提审。

    单发的火绳枪,老张很多年之前就已经制作过,不过没啥意义。至于说燧发枪,以武汉现有的技术,每个参加过军训的武汉工人,最少能保证武装三分之一数量。

    整个武汉地区的“兵民比”,远比别处高得多,这个兵,绝非是常规炮灰。唐军二十万战兵,也是杀出来的,死一个少一个。经过二十多年的折腾,也早就换了一茬。更多的战斗模式,还是唐军精锐带着几万几十万瘪三殴打别的几万几十万瘪三。

    知道有“九鼎”的人很多,知道老张还有手铳的人就很少。即便是老张狗窝里的那些女郎,也只有李芷儿、李丽质和阿奴知道燧发枪的存在。

    何坦之知道张德有专门搞实验的人手,但具体搞个什么鬼东西,何坦之并不清楚,主要是因为看不懂那些个管子有啥用。

    然后现在,在汝州的梁县城内,几百双眼睛都看到,砰的一下,电光火石,刺客应声而倒。

    简直有如神助,仿佛五雷轰击。

    尸体也没有留给梁县,而是江汉观察使府的人经手处理。

    “当真?”

    “当真!那扮作乐工的刺客,手中握着一柄象牙所制短刺,离张梁丰只有五步距离。暴起伤人的瞬间,只要略微犹疑,后果不堪设想!”

    “那……就一声巨响?”

    “对,一声巨响。‘砰’的一下,然后刺客就倒地不起了。”

    “真的假的,难不成张梁丰还有神助?”

    “这可说不准啊。当时刘汝州都已经吓得倒地不起,‘周氏琴’周围诸州县官吏,都是一片慌乱,唯有张梁丰临危不惧……”

    梁县城内,茶馆酒肆多的是流言蜚语,那日发生的行刺事情,成为了最大的谈资新闻,短期内不会从茶馆酒肆中消散。

    其中的惊心动魄,当街卖笑的新来胡姬,哪怕听不懂汝州方言,照着音调去背,也能背出来。

    事情传到京城之后,且不说朝廷震怒,民间则是一片狂欢。一个个家们都是精神抖擞,一篇篇神作从笔尖流淌而出。

    “神怪流”是目前贞观朝市井之间最为流行的传奇,其次是“剑仙流”,再次“游侠流”,但三大流派的传奇,这光景都是盯着张德不放。

    “招手神雷即来,转眼妖孽伏诛!上回说到……”

    编排是具备即时性的,老张的形象本来就多变,从帝国的“祥瑞”开始,就没怎么固定过。

    在不同种族的眼中,也是有着不同的面目。至少契丹人恨他入骨,铁勒精英恨不得吃他的肉,但铁勒底层又极为敬爱他。江汉观察使府梁丰县子张德的形象,并没有像李靖、李淳风那样,直接固定下来,形成刻板印象。

    比如全国普遍出现的“生祠”,替代神荼、郁垒的“门神”,就是秦琼和尉迟恭。而两个“门神”又并非单独出现的,或是跟随“铁杖公”麦铁杖,或是各自坐在一头神牛上。

    前者代表着“忠义”,尽管实际上两个“门神”对忠义其实也不怎么感兴趣,不过这个形象,主要还是流传在市井出卖体力的劳动者之间。

    后者代表着“丰收”“勇敢”,犎牛王能不能当作耕牛,对唐朝百姓而言,这并不重要,几乎所有底层百姓,都无法分清牛种的功用类别。但犎牛王是一头牛,牛可以用来耕地,越大的牛耕地越厉害,犎牛王这般厉害,那自然耕地多多,丰收多多。

    汉朝来之所以对于这种民间编排都能容许,主要还是朴素的民间崇拜,还承担着一定的教化作用。

    只要不越界,演变成“苍天已死,黄天当立”,那随便折腾都没问题。

    张德在民间的形象,自来就是跟“散财”有关,早年宣纸未曾推广之前,就有用“蔡侯纸”画“散财童子”形象的好事者。

    等到宣纸推广之后,张德在有些地区的形象,就主要跟“财富”挂钩。至少在长安城的平康坊,管仲的画像,没有张德的画像好用。

    风流薮泽之地的小姐们没见过管仲,但见过张德的老前辈还是有不少的。

    尤其是当年崔莺莺崔都知亲身经历过很多事情,对于张德的豪阔,她有着切身体会。

    再到后来,张德的传说越来越丰富,民间形象也就越发跟发财致富相关。哪怕是在张氏内部,没见过张德的晚辈们,也多是买一张“张德像”,求宗长保佑加工资……

    而汝州梁县的那一场奇异刺杀,又给张德增加了不少形象。

    人们并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哪怕是在场的人回忆,也只说是听到了一声巨响。

    于是乎,围绕着巨响,江汉观察使,将来的湖北总督老大人张德,新鲜的形象又出炉了。

    “这是个甚么物事?”

    老张指着一张画本上的“张德像”,然后看着亲随,“加个翅膀是雷震子,加个锤子是雷神托尔,这闪电要不要这么传神?”

    “……”

    亲随听不懂自家宗长在胡言乱语什么,听不懂。

    。m.

第四十八章 变化

    突发事件的最后一条防线,老张给自己装备四大护卫,分别是马汉、王朝、赵虎、张龙……

    反正手铳取名字挺烦的。

    “宗长,这把‘马汉’给我玩玩。”

    “一边去。”

    “宗长、宗长……这以后保护宗长,还得有趁手兵器。”

    “你不是骁果横刀耍得有模有样吗?”

    “……”

    作为张德的护卫,而且还是家生子出身,亲卫们从小听惯了“弓马娴熟没有卵用”“武功再屌一枪撂倒”,五六七八岁听到二十五六七八岁然后在三十五六七八岁之前,见识到了自家宗长把这一切做成了现实。

    “宗长,你有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四把手铳,给一把玩玩不是还有三把?”

    “去京城,老夫带你们去玩九鼎,行不行?”

    “撸炮没劲,在武汉都玩腻了,又不打仗,总不能扛个炮在身上吧?”

    “行了,一边去。”

    “……”

    亲卫们牙根都磨烂了,都没从老张那里搞来四大护卫玩个爽。他们也是万万没想到,自家宗长还留了这么一手狠的。

    猫廊檐下唠嗑,几个护卫蹲那里闲扯着。

    “你说这手铳能不能打十丈?”

    “那物事一看就没啥准头,五步,宗长放了一发,连脑袋也没打中,中的还是这里。”有个护卫比划着,“这差得有点远吧。”

    “万一是宗长本来就准头不行呢?”

    “也是啊,小时候他就弓矢不擅长,倒是飞梭玩得很好。”

    “这不上手的东西,宗长玩得好的不多。”

    “哎,你们说这王朝马汉张龙赵虎,是谁做的?”

    “宗长做的。”

    “废话,老子是问谁过手了,是武汉内厂还是江阴老家?”

    “老家的话,老叔会不知道?”

    有人奇怪地问道。

    “这可不好说,老叔连大炮都没认出来,更何况这个。”

    “……”

    房玄龄进献“九鼎”的时候,何坦之才明白过来,这玩意儿是个啥,是干啥用的。早先何坦之还以为是工程上用的。

    当然事实上也差不多,的确用在了工程上,政治“工程”也是工程。

    燧发枪这个妖孽现形之后,汝州梁县城内的本地外地官吏们,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但是当兵出身的,就是一个个抓耳挠腮,心潮澎湃。

    石楼山镇将叶子袂厚着脸皮过来拜访张德,面也没见着,就被老张的护卫们忽悠走了。没把他轰走,而是语重心长地告诉叶镇将,这种神兵利器,能轻易示人吗?这是要上贡的。

    叶子袂一听,寻思着很有道理,之前不是上贡过“九鼎”吗?这一回,说不定就上贡掌心雷还是啥,反正瞧着挺给力。

    当然叶镇将被忽悠走之后,老张的护卫们也是浑身冒酸,寻思着这种防身利器,还上贡?皇帝调过头来喊爸爸,说不定才给个一杆玩玩。

    也有几个有自知之明的武夫,当日看到张德一枪撂倒刺客之后,哪怕再怎么激动,也没有去寻张德,而是把情况稍微描述了一下,捅到了兵部那边。

    兵部那里一看,你这不是鬼扯么,就没有当真。

    因为有江湖传言,这是一道雷把刺客给劈死了……刑部觉得这是有可能的,因为当年李孝恭南下的时候,就是遇到过刺客趁着下雨拼死一刺,然后,一道雷下来,把刺客劈晕了过去。

    刑部觉得可能汝州那边有磁铁矿,所以比较容易招雷。

    当然了,梁县人民群众就不乐意了,首先这都快要腊月了,上哪儿弄雷?其次这刺客手中的兵器,是象牙做的,这象牙也招雷劈?最后,你们刑部都不做调查的吗?还讲不讲道理,讲不讲科学,讲不讲法律?

    窝刑部不愿意动弹的老油条们纷纷表示:我们没有文化的人就是这样的嘛。

    京城,“九龙边炉”的幡子挂了起来,愿意吃清汤火锅的洛阳人并不在少数。龙氏子弟忙前忙后,倒也是生活充实,赚了不少钱。

    不过何坦之却是一脸的郁闷,听说张德在梁县又一次遇刺之后,老人家的心脏都抑制不住地狂跳。

    还好,依然是有惊无险。

    虽然已经成为了习惯,何坦之还是紧张。

    更何况,现在看来,自家郎君的选择,绝非是为了什么振作家门,又或者开枝散叶。这些愿景,不过是何坦之自己,替两代宗长去希望张德做到的。

    “老啦。”

    何坦之抬起手,捶了捶膝盖,自家郎君的想法,他自知是跟不上了。两代宗长需要的,就是张氏安安稳稳传承下去,能够开枝散叶就最好。

    讲白了,早先的愿景,就是让张德做个合格的生育机器。能够在大唐皇朝的体制中,能混出头就很不错,捡到一个爵位的便宜,在当时何坦之眼中,已经是相当的不错。

    要知道,江水张氏那时候算个屁。不过是一介寒门,地方豪强,在江阴地面上,都没办法跟老世族对坐而论的。

    谁能想到后来的发展呢?

    膨胀到这般地步的江水张氏,再去求什么平平安安稳稳当当,就是痴人做梦了。要么吃人,要么被人吃。

    小门小户的时候,还能苟活求存。

    成了庞然大物,要么鲸吞别人,要么别人蚕食,身上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寄生虫,何坦之自然不能够用最初的念想来护卫自家郎君。

    只是老人家努力的过程中,发现张氏根本不能用滚雪球壮大来形容,他在十多年前,就只能充当一个工具,再也无法在波澜壮阔的事业中,去抓住什么,去承担什么。

    他知道这并非是自家郎君不再信任自己,恰恰相反,何坦之很清楚,张德不过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强者”尊严。

    “老啦……”

    又是一声长叹,从桌上摸了一只眼镜盒出来,抖开了一封信,上面是汝州梁县发生的事情,也有对手铳的描述,看完之后,何坦之满意地点点头,“安全无虞,这就最好不过。”

    吃了一会儿茶,坐在那里哼着小调,好一会儿,居然是睡着了。

    等醒来的时候,身上已经裹了一条薄薄的毯子,屋子外面,有个青年正精赤着上身锻炼身体,那似曾相识的愿景,再度浮现在眼前。

    何坦之下意识地说道:“郎君今日不出门么?”

    话一出口,各种意识又重新归位,整个人清醒过来,眼神不免有些失望,正在锻炼身体的青年,并非是张德,而是张沧。

    “阿公?”

    擦着汗的张沧进门套了一件罩衫,腰带束好之后,又披上了一件棉绸长袍,整个人笔挺精神,看着就是雄姿勃发。

    “老啦,老眼昏花。”

    何坦之点点头,然后道,“少待老夫去一趟杜宅,你就留在家里,不要乱走。”

    起身的时候,张沧扶着何坦之,犹豫了一下问道:“阿公身体无恙?”

    “无妨。”

    抬手挥了挥,何坦之面带微笑,“杜长史如今要做杜总监,说不定正旦过后,就是杜尚书,大郎是捡了便宜啊。”

    “唉……和大人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哂。现在想来,自己还是太过幼稚。”

    “不是谁都能和郎君一般早慧。”

    何坦之拍了拍张沧的肩膀,安慰道,“少年人若不轻狂,如何能称之为少年?天下英杰,举凡成事之辈,多是如此。历尽磨难之后,自然成才。”

    “阿娘对我失望不已……”

    “拿你跟郎君比,其实是有失偏颇的。毕竟,一己之力成都成京之人,自古以来就没听说过。哪怕是圣人圣君,也是历经数代之功。”

    何坦之并没有对张沧感到失望,正相反,在张沧这一代人中,京中豪门子弟,能及得上张沧资质的,也是罕见。

    至于说武汉那些个学生,那成百上千的学生,如果融为一体,自然是绝世强者,但单独一个个拿出来,都是偏科“瘸子”。

    想到这里,何坦之对张沧道:“待你和杜娘子完婚之后,再去求学吧。”

    。m.

第四十九章 善后

    拆分工部成为既定事实之后,反应过来的工部官吏并没有继续去争抢争斗。错过的事情,对于中央的成熟官吏而言,再心痛也没有必要继续沉湎其中。眼泪擦干之后,立刻投入到了全新的伟大的跪舔事业中去。

    杜楚客的门槛,很快就被踏破了。

    工部保留官吏和拆分出去的路政司前同僚们之间,如何狗咬狗且先不提,只说路政司衙门和都水监、将作监几个切割出来的部门争雄斗狠,已经发展到了走路都会互相扔两块砖头的地步。

    砖头还不便宜,是红砖,一文钱也只能买个两块红砖,行市好的时候,一文钱只能买一块砖。

    都是有钱有油水的部门,砖窑并不在少数,而且是现金奶牛,跟水泥窑一样,产多少货都不愁销路。

    而且就算私自偷销卖不上价钱,兵部、内府都是多多益善,采购这个事情,现在几大部门都是熟练的很。

    把杜楚客的门槛踏破,也是无奈之举,很多京中底层官吏,在工部、将作监时期,因为武汉的客观存在,多少也提升了福利待遇,其中就有一项住房待遇。

    洛阳城内且先不说,城外朝虎牢关方向,是陆续新盖又一批福利房的。地契属于国有,确切点说,是工部存档,等于就是工部所有的地契。

    只不过上面的福利房,就按照内部价卖给了工部底层官吏。

    至于高官,高官也用不上福利房,也不会住在城外。当然这不妨碍工部的侍郎、员外郎等等手中掌握了一大批福利房,一套房子哪怕是出租,一个月也有不少。

    须知道,从城外进入城内上班,现在是有班车运营的。大型轨道马车定点停靠,不管是技术上还是运营上,已经有了很多年的经验。

    通勤费、住宿费省了之后,住在城外城内,也就没太大区别。

    而且住在城外,因为靠近洛水,开荒只要不伤到河堤,种个一亩八分地,一年到头也有的吃了,省得买菜。

    别处买菜种很难,但在洛阳,是有专门培育种子的衙门,比如“皇庄”的“稼穑令”,就掌管有种子库。

    贞观二十五年的一个工部低级官僚,在京城的生活难度,是极大降低的。

    而且用工部内部价购买的福利房,基本只收成本。三间大瓦房,用红砖数量一般在五万到七万,就这个物料钱,工部内部只收一百贯左右。砖、沙、水泥、石灰、房梁、椽子……全部加起来,三间大瓦房,给一百贯左右的物料钱,简直是良心价中的地板价。

    市面上最良心的同类型房子,五百贯打底,还不是瓦房。

    所以说,当拆分工部之后,最着急的一帮人,就是那些个早先买了工部福利房的低级官吏。

    这要是工部翻脸,他们玩个鸟,跳得再高,没地方住那讲个屁的理想。

    争抢着跪舔杜楚客,也实在是无奈之举。

    拆分事宜,开个会当然就能决定,可具体到落实,说不定就是个漫长的扯皮官司。

    大老爷们自然是等得起,那些个在京城中也没啥地位的低级官吏,这要是一天没得住,那日子简直没法过。

    京中客舍多多,但开销和工部福利房一个级别的,那就是跟猪圈一样的大通铺。上个厕所都得走二里路,到了地界脱裤子,说不定那茅房还是按流量收钱的收费厕所。

    而住得离单位远了些,这通勤费就要上来,总不能自己两条腿踢正步吧?且不说穿着官袍赶路有失体面,现在上班都是有钟点的,天天迟到谁受得了?可要说搞个代步工具吧,养一匹驴子也不好养啊。

    驴子再耐操,那一个月总得吃一回白菜萝卜放屁黄豆吧。

    驴子得吃东西,人也得吃东西,没了工部福利房那些个房前屋后的自留地,这一个月的菜钱,就得指着市场里挑剩下的。

    以前低级官吏的老婆孩子,也不需要抛头露面,好好地收拾着家里,也就够了。现在为了生计,搞不好就要去菜市场跟人讨价还价,脸面都好说,囊中羞涩的话,早晚就是捡白菜叶子的命。

    京中居行大不易,从来不是说说而已。

    所以这紧要关头,再怎么心惊胆颤,咬牙也得备个厚礼!

    而杜楚客也是吃过苦头熬过辛酸日子的,国朝现在还活着的高级官僚中,只有他是真正受过饿,而且还是差点饿死的那种。

    秦琼和张公谨也吃过苦头,但都没有到杜楚客那种地步。

    正因为如此,杜楚客也是知道底层官吏们的想法,但他也不敢保证,只说一定帮忙打听清楚这个事情。

    成或不成且先不说,态度上就让人很接受,注定要被调动的那些低级官僚,至少现在一颗扑通扑通乱跳的心,算是好受了一些。

    其实这节骨眼上,工部现有的官吏们,还真不敢给“友部”同僚上眼药。来个痛快的,自然是一时爽,可也就只是一时爽。

    路政司衙门拆分出去之后,一系列的现金奶牛就算跟工部说了拜拜。这路政总署还是说交通总局,总归是要一飞冲天的,这么厚实的底子,还有未来几十年绝对完不成的一系列大工程,眼下那些个在虎牢关西过苦日子的低级官吏,谁敢说几十年不得翻身?

    怕不是一年后就有人就成了一方“大佬”,砸钱能把人砸死的那种。

    欺老不欺少,很朴素的道理。

    所以,新部门的低级官吏赶着趟去跪舔杜楚客的时候,留在工部的官吏们也没闲着,等热闹稍微衰退,就接班跪舔杜楚客。

    理由嘛很充分,毕竟杜楚客早先就是工部侍郎啊,自己人,恭喜老前辈荣升,这不是很正常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至于说送礼……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一根金鹅毛,也就半两左右,两根鹅毛才凑了一两,这才哪儿到哪儿,是不是?

    “阿郎,怎地又吃酒了?”

    “拿些糖水来,老夫现在口干得很,今日的酒太烈。”

    “甜酒早就温好了,知道你又赴宴,一早就准备好的。”

    家中侍妾们都是一脸的心疼,不过眼神却又抑制不住兴奋。自家老公的江湖地位,简直就是拔地而起,一飞冲天。

    下一步除了“拜相”,就没什么好升得了。

    而且这阵子她们也没少参加勋贵女眷的宴会,大抵上对自己老公的前程,有了一个清晰的概念。

    明年正旦过后,大概就是“半步宰辅”,喊一声“相公”,假假的也够资格了。

    “明日还有几个饭局,实在是苦不堪言。”

    杜楚客累得不行,忽地想起一事,“三娘还好吧?”

    “去了旌善坊,还未回转。”

    “温二那个女儿,不得好死!”

    听到旌善坊,杜楚客就是一肚子的火,他本就是聪明人,虽说对于子女鲜有管束,但自认家中子女,还算得体。只是温柔这个小娘,着实天生的狡猾心肠,先大了肚子不说,还把女儿杜灵芝勾给同一个男子。

    那些个套路小把戏,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他。

    只是识破也是无用,杜楚客也不得不承认,温七娘这些个把戏,算得上是看似阴谋的阳谋。

    杜楚客根本没办法拒绝,之前何坦之上门的时候,面对这个耄耋宿老,他真是底气不足。

    拒绝别人的提亲容易,拒绝何坦之帖子中的张沧,那真是要好好思量值不值得。

    整个交通总局或者说路政总署的成立,离开张德,根本就是一条咸鱼。“星汉银行”别看凑了那么多的权贵,但风向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张德。

    现在的张德,哪怕说狗肉汤能亩产一千八,估计江夏王李道宗交州刺史李道兴都会大力推广……

    二十多年积累下来的口碑,那是很难败掉的。

    更何况,那也不仅仅是口碑的事情。

    最适合跟张德联姻的,其实是杜构,不过因为种种原因,加上也没有适龄的子女配对,也就作罢。

    再者,杜构属于杜如晦这一脉的正宗,皇帝还活着的时候,不太可能让杜构顺顺当当嫁女或者卖婿。

    杜楚客这个曾经的“闲云野鹤”,加上之前还是魏王府长史的杜氏老前辈,本就是非常合适的人选。

    至于说辈分……辈分就是个屁,张德搞了两代公主,也没见谁敢作死。

    就现在,两京各有一个公主,还各自都带着张德的儿子,见谁拿来取笑了?

    少年时可以调侃的事情,贞观二十五年啦,哪怕是喝醉了的狂人,也不敢这样编排。

    “阿郎何必跟一个小娘置气,如今也是好事,三娘能得良配,将来也不用愁恼诸多琐碎之事……”

    “想太多啊!”

    杜楚客一声长叹,“张沧那厮……眼下稚嫩,不过是张操之跟老夫一样,对子女疏于管教。可毕竟家底放在那里,闭关三五年,豪门子弟所学所思,远胜寒门儿郎五十年勤苦。此子野心勃勃,行事又颇似窦建德、杜伏威之流,天下太平还好……嗝!”

    打了个酒嗝,杜楚客自己也闭了嘴,没打算继续说下去,皇帝身体不好,也不知道还能挺多少年。

    现在能指望的,就是张德能一直这样活蹦乱跳下去,那好歹自己就算两脚一蹬,也不用看到子孙吃苦。

    “甜酒来了,加了莲子和红枣,阿郎赶紧喝一口,压一下酒气。”

    “嗯。”

    点了点头,杜楚客接过温热的甜酒,连吃了好几口,那不舒服的感觉,终于稍微缓解了一点。

    半晌,将碗中的甜酒都吃了个干净,这才瘫在椅子中一样,两只手搁在扶手上,闭着眼睛长长地吐了口气:“真是不知道兄长这么多年,是如何撑下来的,佩服,佩服啊……”

第五十章 定局

    云集汝州的地方州县官吏,很快就感受到了新衙门带来的不同之处。最明确的一点,他们跟“星汉银行”以及武汉诸行业龙头的谈判,每一个成文落在纸上的字,都是有交通总局或者说路政总署这个衙门来背书。

    而交通总局或者说路政总署的背后,不是什么省部,而是帝国的最高权力。

    圣人言出法随,在国朝体制中,当圣人的想要赖账,其成本也是最高的。当然,真要是想要赖账,短期内也的确无人可以制约。

    但放大到一段时期内来看,那么最低也是“罪己诏”,最高嘛……杨广死了也没多少年。

    大业年间武装讨债的高门寒门庶民,那是数也数不清。

    “这杜相公的官署,名称还未定下来?”

    “事涉责权,油水大得很,一字之差,你可知道说不定就是百几十万贯上下?这如何敢轻松定夺?必是要锱铢必较的。”

    叫“交通总局”,那只要是涉及到“交通”,就能伸手。叫“路政总署”,那显然只要是有路的地方,都能划拉一下。

    说到底,这年头除了陆路,还有水路。

    水上交通就不是交通?远海贸易的海路又怎么算?

    发散思维出去的话,新衙门的管理范围,那是相当的巨大,由不得不挣扎一下。虽说这种挣扎,本来也就是“一家人”的分饼大业。

    “武汉那边,似是交通总署?”

    “武汉是便宜行事,各官署并未定制,多是府内差遣。朝廷编制之本官,和差遣无甚关系。”

    “说起来,武汉看似制度繁复,实则制度无甚定数。灵活多变,独此一家啊。”

    梁县官吏扎堆的地方,此时到处都在议论,思维都在飞快地发散。想法碰撞之后,官吏们的思考方式,也不得不进行适应改变。

    在刑部组织人手调查张德在梁县遭受刺杀的当口,朝廷的正式公文开始下发,新部门的名字彻底确定。

    马周的相印在上面盖了章,弘文阁的大佬们也跟着署名,连刚上位的“警相”秦琼,也在上面签了字。

    为此事背书的中央大佬十分齐全,代表了整个帝国高层的共同认识。

    “来了来了来了!朝廷公文已经下达!”

    “甚么公文?”

    “名字定下来了!”

    “甚么名……是‘交通总局’还是‘路政总署’?!”

    “交通总局!”

    “如此说来……”

    “还没完!还没完!马相公还提拟交通总局试行一段时期之后,便更名为交通部!”

    “甚……甚么?!”

    在梁县的地方官僚消息远没有京官灵通,虽说汝州距离洛阳也就是一脚路。不过京中官吏,已经在猜测第八部是警察部还是交通部。

    甚至有的搏戏场所,已经在关扑博彩这第八部是哪个,赔率还相当的不错。

    不过底层最早确定是交通部的,却是将作监的小吏们,因为交通部的腰牌、印鉴之类,都要立刻着手定制。

    所以外界在传得沸沸扬扬的当口,将作监已经知道了结果。

    实际上开出第八部是警察部和交通部这个投注博彩口的东主,就是将作监的吏员们。

    略作引导,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如此说来,杜相公就是杜尚书了?”

    “设不设尚书,还不好说,不过现在也就是个名头。警察卫大将军翼国公老大人,不也是警察总监么?”

    至于教育部总理大臣……那更是跟尚书不搭界了,也没见孔总理不爽啊。

    “连增二部,这朝臣怕是越来越多。”

    “总是要增的,只是换个名头。”

    有的老油条看得很清楚,除非皇帝春秋鼎盛,办公能力超强,那部门少一点就少一点,权力攥在手里就行。但现在皇帝身体不行,皇后又是半路出家的执政,在保证权柄的同时,肯定要分散底下的权力分配,这样才能剧中调停,依然是老大中的老大。

    新增教育部、交通部是为权力服务,改制弘文阁也是为权力服务,马周成为点头相公,也只是皇权的现实需要。

    至于说马周通过自己的能力,依然能实现一点“相权”,只不过马周的业务水平高,加上在帝国内部也颇有人脉,而且还获得了女圣陛下的信任。

    提拟交通总局以后更迭为交通部,不管将来交通部如何,都要记马周一份人情。

    虽说对帝国高层来说,这本来就是注定的事情。

    但举手之劳也是劳,这倒是无可辩驳的。

    梁县城中沸沸扬扬的当口,张德则是悠哉悠哉地听乐工弹了一曲《开封有个包青天》,“周氏琴”只是伴奏,主要还是靠胡琴。

    恶趣味的老张大马金刀地坐椅子上,左手“马汉”撸子,右手“王朝”喷子。

    黑洞洞的枪口着实有点吓人,乐工们压力很大,总觉得这个江汉观察使老大人是个不可捉摸的“癫子”。

    恶趣味结束之后,“周氏琴”也就放在梁县吃灰了,老张根本不喜欢听音乐。非法穿越之前,猫工地上听歌,因为耳鸣的缘故,也就是听个“不仁狄仁杰流”。

    所谓“不仁狄仁杰流”,也就是“如果我是狄杰你会爱我吗”这个流派。

    可惜想要弄出这个流派……总归是绕不开电路元件的,所以说,小霸王其乐无穷,这是大道,这是真理啊!

    “宗长,车马已经妥当,甚么时候出发?”

    “走吧,都这光景了,也无甚要紧事情还要老夫在场。”

    朝廷也设置了专门的对口衙门,工部完成瘦身之后,“星汉银行”未来的很大一部分投资,就会和交通部打交道。交通部为工程项目背书,不至于地方政府赖账,“星汉银行”虽然也不怕地方政府赖账,但处理一个个麻烦事情实在是消耗资源,有了交通部,能节省太多太多的精力。

    至于以后哪个州哪个县换了领导班子,他们同意原来的工程项目也好,不同意前任的业绩也罢,“星汉银行”是不愁的,打官司打不到他们头上去。哪怕底层劳工闹事,也只会拆了县衙,关他们“星汉银行”屁事?

    “‘冠军侯’差人来信,说是正在龙门游玩,宗长走官道的话,可要前去龙门?”

    “龙门?”

    “伊阙。”

    龙门这个名称由来并不长,也就几十年,不过龙门和洛阳是有关的。

    因为洛阳城和长安城不同,整个城市的布局有点偏,偏的原因,就是正南方向要对准龙门山。

    所以洛阳的中轴线,其基准和经纬无关,和洛阳南的龙门,也就是伊阙有关。

    杨广当年定下龙门这个名字之后,民间也就多称呼“龙门”,不过高层还是很少这样讲,大多还是称呼伊阙。

    这地界,和虎牢关一样,也是兵家必争之地,“伊阙之战”,白起干掉韩魏两国二十四万联军,就是在这里。

    围绕洛阳这个“风水宝地”,周围就没有不是古战场或者不是大打特大的地方。连当今皇帝发家致富的关键点,也是洛阳之战。

    伊阙东南就是大谷关,不过现在基本废弃,虽说还设有一镇,但基本就跟地方杂兵一样,主要业务是物流运输。嵩山、少室山等地的粮食运输,就是他们承包下来的。

    “三郎终于得空了?”

    “‘冠军侯’应酬极多,也是借故出游,避开酒席。”

    “哈哈哈哈……”张德哈哈大笑,拂须道,“他自诩海量,这光景,也是喝怕了。”

    程处弼哪能不怕,他的确是海量不假,三五斤灌水一般,可天天三五斤灌水,那就真是灌水了。

    饶是他沙场战将,一度落跑到太子那里“叙旧”,其实他叙屁个旧,除了“程立雪门”那会儿跪舔过李承乾,后来李承乾在他这里就不值钱。哪怕现在李承乾成了“东海道大行台”,但关他屁事,他马上就要去天竺,给帝国主义事业添砖加瓦。

    跑李承乾那里,也是喝酒要少得多,毕竟敢在储君面前装逼拿捏的老流氓,终究是少数。

    程处弼可以不鸟自己亲爹程咬金,但尉迟恭让人过来,说是过府吃酒,他能不去?

    西军的海量,跟北军的海量比起来,那就是弟弟。

    北军打仗未必有西军那般厉害,可喝酒,那真是天下第一。就北军待得那地方,入秋之后,到立夏之前,哪天不喝酒?

    不喝可能就冷死了。

    而尉迟恭又是几十年的肚量,都是灌水,尉迟恭体型更大只啊,灌水也比程处弼多。

    老魔头又喜欢装逼,你是“冠军侯”,那你怎么在俺面前趴下了?你这个“冠军侯”不行啊。

    曾经脱过程处弼裤子,用手指弹过他小丁丁的尉迟日天,终究是一世的阴影。

    “宗长,可要去龙门?”

    “去就去吧,到了伊阙,也就到了京城。”

    “那我就先行安排一下。”

    “我有王朝马汉在身,安全无虞。”

    “……”

    亲卫们一脸无语,可又不得不承认,双枪张老汉的威慑力,的确是强啊。

    更何况,还不止双枪呢。

第五十一章 面目全非

    伊阙同样设有一镇,除镇将之外,还有关口大使,两条过伊水的官道,一般都会在这里做最后的停顿。

    在龙门山这个位置,两条官道分别在南北接通渡口浮桥,其中伊阙北桥往西直通洛水,顺着洛水沿岸溯流而上,没多远就能抵达寿安县。汝州和河南府的交流,主要就是走这条官道。

    另外一条新式弛道,渡口在龙门山北,从伊水两岸向河中心各延伸了两排石墩,石墩假设路面,在河中心再设拱桥。大量使用了钢筋、水泥,是工部新制桥梁。这种新制桥梁,主要就是分布在五都,以及武汉、淮扬、苏杭这种特大城市。

    除此之外,守卫京畿的关隘,如今也是大量使用钢筋、水泥,传统的军事作业,已经很难破坏到墙体本身。

    职业习惯的缘故,程处弼对山水风景并无感觉,但是伊阙这种地理结构,加上伊水东西两岸错落有致,又互相切割的山岭、丘陵,自然而然地,就会想象着当年伊阙之战、昆阳之战的战场广度,一定是到处犬牙交错,厮杀的极为激烈。

    “将军。”

    “嗯?”

    “张江汉的仪仗到了。”

    “噢?兄长到了?”

    程处弼顿时一喜,他形貌粗犷,臂膀有力,常年行军作战,为了保证气力,体脂相对较高,整个人看上去极为雄壮威武。

    和那些个腱子肉条条拉丝的纤夫苦力不同,常人见了,只会以为这是个黑胖子。

    此时没有披甲,穿了一身棉袍秋装,脚踩牛皮马靴,头戴双翅头,腰间一柄御赐“冠军刀”,拙朴无华的刀鞘,里头盛装的,却是一点寒光。

    手按刀柄,龙行虎步朝南边走去,他也没有骑马,离津口很近,人到桥边,静静地等候着。

    “哈……一晃十数年……二十年啦!”

    低头一看,居然肚腩宽大,要不是有腰封收着,便是显得有点丑陋了。

    “将军不是时常跟张公通信么?”

    “书信往来,哪有当面叙旧好?虽说几次回京,也曾见过面,但几年一回,也是相当的艰难。旧时长安少年,如今还能时不时碰面的,少之又少。便是李奉诫,人在扬州,照理说来武汉也不甚难的,可见面次数,怕不是也不比老夫要多……”

    说着说着,程处弼竟是喟然一叹,情不自禁地擦了一下抑制不住的眼泪,“若非兄长,老夫岂非浑噩一生,生即是死?”

    其中心路历程,着实复杂无比。

    曾经程处弼以为,这世上最大的功业,不过是封侯拜将。做个开疆拓土的大将之时,他也是觉得人生快意,就在沙场之间。

    直到后来看到一个个“西军”血脉少年成长起来,他们少年之时,便知道自己是汉人,便知道自己的国家叫做皇唐天朝。这种震撼,让程处弼深深地感觉到,自己原先的那点愿景,着实不值一哂。

    再到后来,连西域少年组成的探险队,都能轻松推平西突厥战兵之时,程处弼便真的明白过来,天下的英雄豪杰、骄兵悍将,打一个少一个。但这些个西域少年,又或者那些新的长安少年、扬州少年、武汉少年,他们打完了一个,还会有一个,前赴后继,便是皇唐天朝灭亡,也不会被打完。

    在这个时侯,程处弼虽然不明白这贞观朝的名宿在那里说什么大变革,他不懂,但他明白,这世道变了。

    以往内心的叛逆,此刻也早就烟消云散,而是淡然自若、坦然面对。

    倘使让程处弼来形容此时此刻的心境,大抵上就是对贞观朝,对皇唐天朝,会下一个预言,那便是,总有一天,这天下没有皇帝,大概也是无妨的。

    天下有天下少年,这天下便在。

    当代冠军侯?天竺都护府大都护?浮云罢了。这些曾经为之而神往的功业,此时此刻,都是招手即来,容易的很。

    他有五千天下少年,那千几百万丁口的天竺数百国,统统都是土鸡瓦狗。

    让程处弼讲个道理出来,他不懂,也讲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但是,他却很清楚,贞观二十五年的西域少年,是愿意为了汉人,为了皇唐天朝,前赴后继、死不旋踵。历朝历代都不缺少死战到底,甚至战至最后一人的强军。

    但是,历朝历代,从来没有死战到底,战至最后一人的当代少年。

    这就是区别,这就是当下。

    而这一切,程处弼不认为是圣人可汗、贞观大帝带来的,只会是曾经的长安少年之首,只会是他的兄长张德。

    “将军?”

    见程处弼怔怔出神,亲兵小声地喊了一声。

    程处弼抬抬手,笑道:“你可知老夫当年成名,是因何事?”

    “莫不是征讨且末?”

    程处弼摇摇头。

    “攻灭疏勒?”

    程处弼依然摇摇头。

    亲兵想了想,“莫不是旧年在安北都护府,镇压漠北诸部?”

    程处弼还是摇了摇头。

    亲兵顿时一脸好奇,左右看了看同样都是一脸纳闷的袍泽,便道:“将军,下走实在是猜不着。”

    “哈哈哈哈……”

    程处弼指着伊水指着津渡关桥,笑道,“跟这水这桥,倒是有些干系。”

    回想当年,一曲灞桥之上的“长亭外,古道边”,《送别三叠》力压《阳关三叠》,至今还是传唱不息。

    平康坊中的老派都知,骗那些个中年老汉口袋里的华润飞票时,便是愿意唱这十多年前的老歌。

    一首怀旧金曲,赚了不知道多少江湖老汉的辛酸泪,回忆重重往事,悲从中来,不由得舔舐伤口,掏钱的掏钱,呜咽的呜咽。

    亲兵们面面相觑,显然不晓得这里头到底有啥关系。他们大多年纪都不算大,上了岁数的亲兵,也早就外放别处做官,鲜有还跟着程处弼吃肉喝汤的。

    见年纪轻轻的亲兵们一脸茫然,程处弼也只是笑而不语。

    “老夫少时恶名,可知因何而变?”

    亲兵们这时候一个个兴致勃勃地开口,有人嚷嚷道:“定是‘程立雪门’故事,比那‘负荆请罪’‘孔融让梨’还要厉害。”

    “甚么鬼话,这如何是叫厉害?”

    “那就是厉害!”

    “你懂个卵……”

    几个亲兵正在争论,程处弼却是颇为高兴,“程立雪门”的典故,说的就是少年能知错能改,对友情极为珍重。

    所以如果不出意外,哪怕程处弼没有成为西军悍将,数百年之后,那时候的当代少年,翻开手中的课本,大概也是要学一学贞观朝程某人的道德节操。

    情不自禁地又开始想当年,程处弼拂须一叹:“焉知时运何如?”

    至于血淋淋的“程门立雪”,大概会和“杀鸡儆猴”放在一块来说吧。

    如今敦煌宫那里的青皮流氓,逞凶斗狠的时候,都会恶狠狠地攥着家伙环视一周,然后放出经典狠话:今日某家让尔等领教一番,甚么叫做“程门立雪”!

    狠话放完,就是拎着砍刀开始放血……

    一个人活成了历史的一瞬间,着实有种莫名的爽感。

    程处弼任由秋风吹打,心境却是相当的超然。

    只是远处的仪仗越来越近,那刚刚熄灭的心潮澎湃,顿时又旋即而起。

    良久,只听马蹄声阵阵,不多时,就有数十骑冲到伊水跟前,程处弼定睛一看,只觉得为首之人有些眼熟。

    还未打量清楚,就见对方手中鞭子卷了个圈儿,冲自己遥遥一指,高声喊道:“可是务本坊小霸王程三郎当面?”

    “嗯?”

    程处弼哈哈一笑:“你是哪家猪狗,也配同某说话!”

    “猖狂,可敢同某赛马一程?”

    “牵某‘夜飞电’来!”

    “它在武汉过得舒服,怕是不愿来了。”

    “当真是畜生,背主忘本啊!”

    “如今你无良驹,又当如何啊?”

    “那在下只能忍痛服输,还请英雄绕了则个,这务本坊大龙头的交椅,还请哥哥上座……”

    “哈哈哈哈……多年不见,你这厮口才见涨,怕是奉诫也不及你!”

    翻身下马一条恶汉,程处弼一众亲兵都是面面相觑,眼见着两边似乎是在对骂,却又不见杀气,于是进退不得,一个个巴望着程处弼。

    程处弼迈步向前,冲来者抱拳行礼:“兄长,多年不见,面目全非啊……”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甚么叫面目全非!”

    拎着鞭子,张德一听程处弼开口说的这话,顿时脸都黑了。

    只是走到跟前,程处弼的亲兵们才发现一个问题,传说中腹有诗书儒雅蹁跹的江汉观察使老大人张德,居然比自家将军还要高壮……富品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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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龙门客栈

    津口关卡多有客舍、通传驿站,加上这几年因为文具用品成本逐渐降低,特大城市的市民阶层也普遍有了一定的识字率。书信需求就自然而然地诞生了,除了官方驿站传递系统之外,还有像武汉民间行会自发形成的“邮递”行业。

    只是“邮递”行业诞生没多久,其初步架构就被江汉观察使府吸收,武汉诞生的“邮政局”,也是因为府内和地方县、乡、市镇、里坊,有着“信函会议”的现实需求。

    别处如苏州杭州,还没有开展“信函会议”,不是因为不想,而是统治力无法下探到县级以下行政单位。同时,苏州、杭州还无法保证基层官僚有着相当不错的行政公文技能。

    通常来说,能够在武汉做文书,或者在里坊之间做通信小吏的,扔到苏州、杭州的辖区县城,混个九品官不成问题。

    能力是达标的。

    除了武汉,也就只有京畿地区才有这样的财力、物力、人力。所以一般在京畿地区的关卡渡口处,都有相当发达的驿站。

    这种驿站,不纯粹是传递消息的休息站,还是京畿地区上下级单位政令交流和探讨的中继站。

    龙门山的客舍,因此也就成为洛阳城外,属于规模相当大的行业单位。

    “这‘龙门客舍’之名,还是差了些意思。”

    西军和武汉两大集团的人都窝在了龙门山,底下的人对于欣赏一下京畿盛景相当感兴趣。但两边老大则是寻了“龙门客舍”,叫了一条红烧鲤鱼的外卖。

    伊水的鲤鱼,也是一绝。虽说比不上黄河鲤鱼,但品相也是奇特,体态颇为修长,处理得当,不但没有土腥味,反而细腻滑嫩。

    送外卖的小哥来到“龙门客舍”的时候,差点怀疑走错了地方,几百条恶汉凶暴的目光中,像鹌鹑一样的外卖小哥进了营寨,情不自禁地趴地上去了。

    这光景,客舍的负责人一脸兴奋,因为“龙门客舍”要改名。

    名是江汉观察使梁丰县子张德改的,字是天竺都护府都护“冠军侯”程处弼写的。

    论书法,张德真心不如程处弼,虽说张德的老师还是陆德明,可空有名师教导,十几二十年下来,也就学了个弹棉花,字只能说中规中矩看得过去,半点韵味都没有。

    反倒是两个弟佬,师从虞昶,在江南颇有“善书”之名,老张能沾着点文化人的气息,还得感谢张贤、张智两个嫡亲弟佬。

    “龙门客栈!”

    程处弼的字很有力道,典型的铁画银钩,笔锋犀利不说,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意思。一笔过,硬扎的感觉就像是字里面跳出一把横刀,刺破一双眼睛。

    “你这字,写得好,比奉诫的还好。”

    曾经的长安少年中,李奉诫的字跟他的人一样,极尽飘逸,为了方便书写,李奉诫的字都是简字。早先扬州官方都要让人专门重新誊抄,后来受李奉诫影响,从扬州地方到中央的扬州会馆以及进奏院“院士”,都为了通信便利和书写方便,跟着李奉诫写简字。

    “也就他家大人的字,能跟程某比一比。”

    程处弼傲然自得,他这书法,那也是打杀了一群山东士族,才历练出来的。西域最不缺的,就是书法极好的世族子弟。

    更何况,当年为了让西军子弟识字,程处弼也是下了死力的。当将军的自己不努力不以身作则,怎么给士兵当榜样?

    西军能够战无不胜,跟军官“身先士卒”有极大的关系。

    现如今,但凡还愿意紧紧地跟着程处弼厮混的老西军,要说他们忠君爱国,也的确可以这么说。不过其中有不少军官,与其说是忠君,不若说忠于“中原天子”这个中原的浓缩符号。

    表现形式一样,精神内核早就发生了剧变。

    只是一时半会热,他们无法理解,也找不到拿什么去替代“天子”。在他们的精神世界中,皇帝,终究代表着“天下”,代表着“社稷”。

    “哈哈哈哈……”老张哈哈一笑,“三郎这气势,倒是不差了。往后去了天竺,大可自己开一家‘龙门客栈’,少不得有些传说故事出来。你这朝廷鹰犬,可是江湖上好汉们的噩梦啊。”

    “说到江湖,兄长,此去天竺,还要借用江湖上的力道。”

    “民间想要在天竺站稳脚跟,迁民一二十万总是要的。此事,李淳风已经做得很好,不过,除此之外,三郎前往天竺之后,还需做一件事情。”

    “已经在做了。”

    程处弼自然明白张德说的是什么,两人多年通信,整个天竺的经略,是通过大量数据来验证的。

    比如传统的“春耕秋战”,在天竺并不适用,整个“天竺地”,秋战还是太热,唯有“冬战”,才适合“昆仑海”一带常年作战的老卒。

    而且“天竺地”雨热不同期,物资虽然丰沛,实际上的粮食产出,却并非是因为土地肥沃,而是因为“地广人稀”。

    有效耕地面积,“天竺地”实在是太大太广。

    程处弼、李淳风之流,在这片土地上的政策核心,只有一个:减丁。

    形式上包装成了很多种项目,比如划分“瘟疫区”,比如修筑西天竺长城,比如扶持地方土公代理人,比如修建沿海港口……

    不管哪一个,都是定点有序地消耗“天竺地”的男丁人口。

    除此之外,对外战争和对“河中金”“波斯金”的开发,大量“天竺奴”,都是通过和地方土公的人口贸易,大量输入到矿区和波斯故地。

    其中又有长孙冲这个“持节使河中”等等几十个头衔的唐朝外交官僚,像吸血虫一样,静静地窝在一个地区缓慢活动十多年。

    长孙无忌和长孙冲这对父子,大概是这个时代中,在空间距离上,相隔最远的一对夫子。

    一个在帝国的东方,一个在帝国的西方,却又各自举足轻重,轻而易举地干涉到了一个地区的政治经济变化。

    长孙冲说要建设“河中景教大庙”,工程还只是停留在口号阶段,就有大量景教成员,在阿罗本和苏拉的运作下,不断地投奔河中地区。捐款捐物者不在少数,仅仅是金币,长孙冲就专门建设了一个“建庙库”,就是专门存放建设景教大教堂的资金。

    实际上,口号喊了很多年,也依旧只是停留在口号上。

    不过木鹿当地的人员流动,也因此而暴涨了一百倍都不止。大量的“天竺奴”,未必死在矿区,但死在前往建设景教大教堂路上的,却不在少数。

    尽管程处弼、张德、李淳风并没有和长孙冲透露出“天竺地”的核心政策,但大表哥在西突厥、河中诸部、波斯遗族面前装了十几年的逼,他闻着一股熟悉的狗毛气味,就知道程处弼、李淳风这两个心理变态,绝对是嗜血到了极点。

    保守估计,北天竺的王朝在解体之前的动荡开始,到大瘟疫传染再到唐朝开始迁民发动大工程,整个北天竺地区的男丁减少总数,应该在二百万到三百万之间浮动。

    这些减少的男丁数量,并非就代表着死亡,其中有三十万左右男丁,是被强行交易、迁徙到了西天竺,填空早先西天竺男丁空出来的劳力份额。

    而西天竺的男丁,则是早就被赶往波斯故地,以及矿区山谷跟吐火罗人杂居。

    除此之外,这减少的两百万到三百万男丁,其中还有很大一部分,是以杂兵、辅兵、仆从兵的身份,由唐朝扶持的地方土公,南下进攻中天竺和南天竺。

    “广交会”在贞观二十三年以后,扩大建设的“天竺地”港口,就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

    在天竺土人看来,并没有察觉到唐人才其中的身影。因为一个地方土公的联军,可能只有三百到五百人左右的唐军老卒。

    一支联军,乌泱泱的往往都在十万人以上。战斗力很弱,武器装备更是没有任何一点可取之处,凭借唐军老卒的顶级装备,五百人冲垮一个五万人的阵营,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至于率军督战,程处弼西军流窜出去的捞外快的老卒,一般都是一个旅帅就能压制数个地方土公联合起来的联军。

    最高效率的减丁政策,肯定是工业化流水线……

    只不过对围绕在敦煌宫周围的利益集团而言,纯粹的减丁不是目的,减丁是为了能够让唐朝内部力量可以直接控制天竺的广大地区。

    尤其是现在修路技术越来越先进,对于长期统治来说,帝国版图突破地理极限,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而信号机系统,又让帝国高层,对于长距离统治,有了更强的信心。

    于是就有了军事收缩的同时,针对已经吃下去的地盘,开始大力投资。

    “昆仑海”一带,属于已经吃下去,正在消化的。而“北天竺”,早先就只是一颗闲子,不管是玄奘老法师还是李淳风老仙人,都属于成则最好,不成也罢。

    不过显而易见成果斐然,意外之喜连连,整个“北天竺”的自身运气也不好,碰上了内部王朝的权力崩溃不说,还发生了大规模瘟疫,持续时间还是数年之久。

    这等于就是一块肉骨头,直接塞到了唐朝嘴里。

    在已经拿下西域,控制蕃地的当口,南海沿路又尽数掌控,朝野之间还是连这点共识都没有,还做屁个官。

    “待三郎在天竺的龙门客栈开张了,老夫得空,也去天竺登门拜访。”

    “兄长要是能来,别的没有,天竺舞娘管够!”

    “那你这个龙门客栈,就有点挂羊头卖狗肉的意思了啊。”

    “哈哈哈哈……”

    。m.

第五十三章 宝贝

    早就知道张德已经到了汝州的太子李承乾,在听说武汉的仪仗抵临伊阙之后,李承乾就带着一票人马,也出了洛阳,前往龙门山。

    反正也没多少路。

    只是在脑洞奇大的有心人眼中,这就是各种政治信号,揣摩着李承乾跟张德之间的微妙关系。

    “哟,太子也来了。”

    东宫随员中,还有外放回京的屈突诠,屈突二郎和当年比起来,身材也胖大了不少。虽然胡须浓密,可就是没有张德和程处弼的气势。

    到了“龙门客舍”,就看到客舍的牌匾、幡子都被人撤了,好奇捧着一杯枸杞茶问两个早到的:“这是怎地?客舍的小吏惹恼了两位?”

    “甚么话,兄长更名龙门客舍为龙门客栈,老夫亲自题字,这是一桩富贵!”

    “你们两个也是胆大,不怕被人诽谤攻讦?这龙门山的地名,是恁般好改的?”

    “我他娘的想改就改,皇帝老子都没说话,别人算个甚么东西?”

    程处弼横了一眼,土霸王气息瞬间爆发出来。

    “好好好,反正也不关老夫的事情。”

    摊了摊手,屈突诠问张德,“殿下坐车在后头,我先过来的,少待要不要一起过去迎接?还是在这里等着?”

    “他是储君,君臣礼仪还是要的。”

    正说话间,却听马蹄声传来,只见一个皮肤黝黑但是颇为俊朗的华服中年策马而至,前后左右几十个骑士护着,还有一群走路的在那里跑得气喘吁吁。

    “大郎!”

    到了跟前,那中年人翻身下马,“若非大郎来京,怕是要好久才能见面。过了年之后,便要去一趟东瀛州。”

    “殿下这精神头不错,身体也好。”

    张德拍了拍李承乾的臂膀,结实的很,一摸就知道是常年锻炼的结果。

    李承乾双手握着张德的另外一只手,笑道:“看大父常年锻炼,如今还是精神矍铄龙行虎步,便知少时大郎所言‘生命在于运动’,诚不欺人。”

    “殿下这般出城,怕是又要闹些事情出来。”

    “不管那许多,反正都要去东海,这光景由得他们瞎猜去罢!”

    攥着张德的手,李承乾也是往里走,见牌匾幡子都没了,也好奇问道:“这客舍牌头怎地没了?”

    屈突诠于是上前把前因后果一说,李承乾顿时笑道:“若如此,本王去了东海,也该一间龙门客栈。”

    “哈哈哈哈……”

    一阵哄笑,又聊起了许多往事,刚好又讲到程处弼要去天竺的事情,程处弼就随口问道:“兄长在梁县镇杀那个刺客之时,用的甚么兵器?”

    “噢……不说都忘了,本就是要给你们两个的宝贝。”

    说罢,老张掀开衣摆,笑道,“来,给你们看看老夫的宝贝。”

    屈突诠眉头一挑,差点一颗枸杞卡在嗓子眼里。

    只见张德摸出一根管子,又摸出另外一根管子,然后递给了程处弼和李承乾。

    “这是……‘九鼎’?”

    程处弼反复地看了看,“加了火石?里面还有定装药?”

    “九鼎”这玩意儿,程处弼是玩过的,原理也知道。

    “试试?”

    张德见程处弼已经摸出门道来了,便笑着道,“你这一把,是老夫的贴身保镖,名曰‘马汉’。至于殿下这一把,名叫‘王朝’。老夫还有两把,这是张龙,这是赵虎。”

    “也给老夫一把啊。”

    “等以后,再说你一个文官,要这凶器作甚?”

    都到泡枸杞茶养生的地步了,还盯着打打杀杀的武器,着实不应该啊不应该。

    屈突诠嘿嘿一笑:“那可是说好了啊,老夫要黄金管子。”

    “黄金管子?黄金管子怕是炸死你。”

    老张笑了笑,对程处弼和李承乾道,“走,去外面试试看。”

    “此物能镇杀刺客?”

    “只要不是身披铁甲的刺客,拿来防身,最是好用。”

    “莫要聒噪了,走,出去试试!”

    站起来的程处弼兴致勃勃,几个人到了外边,周围围了一圈又一圈的护卫,西军、东宫、武汉的护卫们都是在那里看热闹。

    大佬们找了个靠水的地儿,离着也有点距离,弄了一头生猪,就绑在了那里。

    程处弼抄起“马汉”,瞄准了就是扣动扳机。

    砰!

    烟尘滚滚……没打中。

    “入娘的!”

    骂了一声,程处弼把手中的“马汉”跟李承乾的“王朝”交换了一下,走进了抵着那头绑在那里动弹不得的大猪,朝着脑袋上就是一枪。

    砰!

    烟尘滚滚……猪死了。

    “好东西!”

    “就是准头差了些。”

    “这是让你防身的,要准头,另外有长管货色。”

    “一杆得多少钱?”

    程处弼只关心价格。

    “一百贯上下,几年浮动都不会太大。”

    张德对程处弼道,“如今用钢用铁,大头不在兵器上,这物事要造不难,但占人工。”

    铸造、锻造等工位,加上钟表、火药行业的劳动工时,现如今本就是相当珍贵,不可能浪费时间在造枪上。

    归根究底,唐人面对的“敌人”,姑且称之为敌人,还达不到需要普及火枪来镇压的地步。

    唐军的披甲士,手中拿一把横刀,和拿一杆火枪,效果是一样的。

    老张说这些东西是防身之用,还真的只是为了防御。

    只不过程处弼看到了之外的东西,但性价比不在线,就算再有天大的念想,也得先猫着。

    “这手铳威力不小啊。”

    李承乾看了看还在冒血的死猪,“大郎,本王想采买一些。”

    “要多少?”

    “东海道大行台六品以上人手一杆吧。”

    “等明年吧,明年我让人从上海镇发货过去。”

    按照东海道大行台的配置,六品以上人手一杆,怎么地也够一个“手枪队”了。

    “这物事要是拿来行刺,着实防不胜防。”

    “手铳终究还是要抵近了才能打中目标,勋贵出入之所,闲杂人等有几个能近身?”

    老张嘴上虽然这般说,可在场众人中,就他被刺杀的次数最多。储君李承乾反而没病没灾的,简直是奇葩。

    “兄长,你在梁县才遇刺,说这般话,几不可信。”

    脸上带着笑的程处弼攥着“王朝”,掂量了一下,扔还给了李承乾,到了李承乾跟前,又把自己的“马汉”收了回来。

    “那不一样。”

    老张也是笑了出来,虽然有点自打脸,但还是道,“老夫又不曾清场,更不曾查验可疑人等,自是给了可趁之机。此事本就是略作排查,就能避开的。”

    “再者……”

    张德语气停顿了一会儿,“吃饭怕噎死,还就不吃饭了?”

    “还是兄长大气。”

    咧嘴一笑,程处弼冲老张竖了个大拇指,然后道,“这物事,前途不可限量啊。”

    “有类‘九鼎’?”

    “有类‘九鼎’。”

    听到李承乾的疑问,张德点点头,很是认真地回答。

    作为储君,李承乾神色复杂,良久,看着手中的“王朝”,竟是叹了口气。

    “殿下何故叹气?”

    老张问道。

    “大郎明知故问……”

    老张笑了笑,指着李承乾手中的“王朝”,“这物事再如何,也是死物,还是要看人用的。给天竺奴十万手铳,也比不上披甲持矛的五千西军。”

    两人并没有打哑谜,实际上李承乾对未来,也是有所预料,甚至还大胆地估计了自己万一哪天登基上位之后,可能会面对的局面。

    那时候的局面,怕不是想着他下台的人无数,“彼可取而代之”之外,如今是多了许多别开生面的新方法新路数。

    说起来,真到了那个时侯,张德反而是最靠得住的那一个。

    当真是奇葩,明明造成这个局面的,还是张德。

    程处弼没听懂李承乾和张德之间的对话,只是顺着老张所说大大咧咧道:“殿下应该知晓,行伍之中,出操勤者,一人未必胜于出操惰者。但是,五人十人百人千人,出操勤者,必胜出操惰者。”

    “在此之上,令行禁止者,必胜散漫无序者。”

    “除此有类种种,简而言之,谓之‘组织’。在此之上,高者胜,低着败。”

    原本这一番话,说的只是行伍之事,但是李承乾听了之后,只觉得这家国社稷,也就在这里。

    想到这里,李承乾笑道:“三郎当真不愧是本朝‘冠军侯’!”

    同样都是用人,武汉相较洛阳,简直强了不是一点半点,诚如程处弼说的那样,简而言之,就是“组织”二字。

    武汉高,洛阳低,仅此而已。

    。m.

第五十四章 认知之外

    “太子出城去了?”

    “回陛下,殿下听闻江汉观察使前来,便出城去了。”

    “唔……”

    沉吟了一会儿,李世民摆摆手,本想说什么,最终没说,让康德退下。

    康德见状,给周围小黄门使了个眼色,一众小阉便跟着康德走出了暖阁。入秋之后,皇帝的居所,就转移到了暖阁内,房间内不但暖和,还很通气,丝毫没有憋闷的感觉。

    坐在那里沉默了许久,自顾自拿起一只紫砂壶,时不时拿起直接对嘴喝,李世民穿着便服,就这样缓缓地在房间内走动着。

    “杀不得啊。”

    感慨一声,李世民此时此刻,十分想念杜如晦。杜克明临死之前对他说的那番话,绝对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于君臣之间的情谊来讲,杜如晦可以说为李氏谋划到仁至义尽。

    当朝还活着的名臣中,大概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大臣。长孙无忌不是,魏征不是,房玄龄同样不是。

    从个人的内心出发,李世民很想杀了张德。但是从现世帝王的角度来看,他又不能杀张德。杀一个张德容易,但整个武汉官商集团爆发出来的能量,直接崩解掉偌大的贞观盛世,或许只需要一个月,甚至更短。

    武汉成军十数万,打到洛阳城前,或许只要三天。

    他并不畏惧战争,只是步入老年的当口,他思量的,就是求存求续。

    “大权旁落?”

    喃喃自语,手掌在一只锦盒上摩挲着,这里面装着的,就是“大权”,一枚皇帝印玺。

    可以确信的一点,张德对皇权毫无兴许,但正因为张德毫无兴趣,才更让李世民觉得为难。

    无欲则刚……张德所求的,绝非是这现世帝王的权力。那大概是可笑的,尤其是上一次会面之时,张德那满满的嘲讽语气,让李世民有些憋闷。

    自己所看重的东西,在别人那里等同狗屎,这的确是会不爽。倘若是个路边乞丐,自然无所谓一笑了之,但张德明明可以染指皇权,偏偏轻视怠慢,这就让人浑身的不痛快。

    “也不知承乾下场如何……”

    又是一声吁叹,李世民能看到帝国的结果,历朝历代都亡了,不亡,哪来的皇唐天朝?

    可皇唐天朝,大概也是要亡的。

    “人之所欲,不可察也;人之所欲,无穷尽也。”

    慢慢地念叨着,又拿起了手中的紫砂壶,对着茶壶嘴又嘬了一口“大叶乌龙”。这种茶味道怪怪的,但李世民很喜欢喝,听说产地遥远,产量很少,弥足珍贵。

    暖阁廊下尽头,康德在一处类似岗亭的小阁内守着,走过一座天桥,横穿皇城,就能看到新的弘文阁楼台。

    如今弘文阁中,除了文官之外,内廷长官也有。

    整个弘文阁,的的确确成为了帝国高层政治的核心之一。原本只是外朝称之为“内阁”,如今整个京城,也是这般称呼弘文阁为“内阁”。

    原因很简单,如今进入弘文阁的新晋学士,无一例外,都是权力极大的部门长官。

    警察卫大将军警察总局总监秦琼、教育部总理大臣孔颖达、交通总局总监杜楚客……这些人一个表态,背后就是整个部门系统数十万人的声音。

    原本只是打酱油划水的临时通传机构,此时此刻,的的确确成为了“实权”机构。

    而康德,如今也是受二圣之命,要以内廷长官的身份,参加会议讨论。

    只不过大多数时候,康德都是选择前来伺候皇帝,参加内阁会议的机会,让渡给了新晋的“太监”。

    在小阁中翻看着报纸,康德扶了一下老花镜,看得很仔细,好一会儿,他感觉到有人过来,抬头一看,居然是长孙皇后的队伍。

    放下手中的东西,将老花镜折叠好收了起来,康德推开小阁的们,很是得体地站在廊下路口。

    “参见陛下。”

    “二郎呢?”

    “陛下正在暖阁歇息。”

    “嗯。”

    长孙皇后应了一声,然后问道,“太子去见张德了?”

    “是,听说江汉观察使到了之后,就去了伊阙。”

    “好。”

    长孙皇后又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朝着暖阁去了。

    两个宫婢先行通禀之后,这才轻手轻脚地将暖阁外门推开。长孙皇后双手交叠在身前,缓步走了进去,有个宫婢又将珠帘掀开,她入内之时,脚步也没有片刻停顿,到了内里,这才见到丈夫在那里一边喝茶一边绕圈子踱步。

    “二郎在想甚么?”

    “那厮来了。”

    “太子去见他,二郎可有甚么想法?”

    “想法?”

    李世民愣了一下,抬头看着一脸肃容的老婆,“没有甚么想法,有甚想法,也不是今时今日的事情。”

    “有一事,妾想问问二郎。”

    “噢?”

    见长孙皇后这般认真,李世民将手中的紫砂壶放下,然后坐在了天鹅绒的软垫上看着妻子。

    “湖北总督一事……”

    “除张德,不作他想。”

    李世民打断了长孙皇后的话,“观音婢,不要有别的想法。”

    “难道掌握削弱‘汉阀’的机会,二郎也不愿尝试么?”

    “汉阀?哈……”

    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张德怕是根本不会在家中摆设阀阅,此类种种高贵之物,于他而言,只不过是玩笑罢了。观音婢,张德不是心怀叵测的权臣。”

    什么是门阀?

    李世民可以毫不犹豫地说,隋末他们家就是门阀!

    但张德……武汉上上下下,囊括进去的新老势力,不知道有多少。这如何是门阀?固然武汉系的官商集团,的的确确要比门阀还要凶悍,但武汉绝非门阀。

    不是一家一姓的私有之物。

    张德没那么无聊,如果他在意这个,就凭“九鼎”这等物事,杀光贞观名臣天下豪门,并非是不能做到的事情,有这个成算,还不低。

    “难道就这般看着他不断做大?”

    “做大?呵……观音婢,是不是有谁跟你说了甚么话?”

    李世民目光凛然,在他们这对夫妻的位置,居高临下来看,不会看不到武汉每年带给他们夫妻二人的滚滚财源。

    因为张德,这二十多年来,大唐这个夫妻店,干掉了多少曾经只能梦里才能下手的强敌?

    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这些庞然大物,北魏太武帝拓跋焘的确杀了个痛快,可灭亡了吗?没有!

    北魏都亡了,这些家族反而再度兴盛再度壮大。

    百几十年间,这是个离不开门阀世家的时代。

    但在他李世民手中,不敢说已经终结,却有了终结的开始。

    历朝历代,有哪个朝代的都城,识字率能够达到贞观朝的?没有!

    这就是终结。

    这就是他李世民镇杀清河崔氏之时,风轻云淡的底气之一。

    倘若时间回归到改元贞观之时,或许他会毫不犹豫地赐死张德。

    但是之后,固然还有悔恨,却并不强烈,只是少了驾临人间的唯我独尊。

    “观音婢,武汉再大,不是张德一人之物。时至今日,武汉固然是因一人而兴,却绝不会因一人而亡。杀一个张德容易,灭一个武汉,却是难如登天。”

    别的都不用比,翻开帝国各大城市的账本,每年的城市产出,武汉一家独大,唐朝前十的大型城市,第一名武汉的产出,比第二到第十的总和还要多。

    京城洛阳,只能跟扬州、苏州比一比,至于西京长安,已经到了只能跟杭州、沧州相提并论的地步。

    时代是不同的,大大地不同。

    是长孙无忌靠着敏锐的嗅觉,所以选择了天下第二等的苏杭?

    不是,是因为中书令老大人翻开了国朝的账本,他心中有数得很。

    “只怕将来承乾为其所制。”

    “朕都可以为其所制,李承乾受点委屈算得了甚么?!”

    李世民沉声喝道,“便是有朝一日,李氏成了寺庙中的偶像,善男信女人人叩拜,却是不能动弹,但也比北朝胡虏强得多!身死族灭……旧年鲜卑儿何在?!”

    听到丈夫说出这样的话,长孙皇后身躯一震,她此刻内心顿时腾腾起火,但却还是压制住了怒意。

    毕竟,皇帝说得没错。

    更何况,李承乾有了张德的支持,皇位比谁坐得都稳。

    至于说张德会不会“加九锡”,只怕“假节钺”对张德来说,都懒得走走过场,这种事情,太过无聊。

    长孙皇后并非不明白,正因为明白,她才心知肚明,张德如果要支持李承乾,这皇唐天朝,的确还是姓李的说了算。

第五十五章 热闹

    “这入秋之后,天就夜得快。快天黑了,兄长要吃点甚么?”

    “几点了?”

    在“龙门客栈”吹了大半天的牛,屈突诠又问程处弼借了“马汉”狠狠地操了一通,爽够了之后,才回来喝枸杞茶。

    “快五点了。”

    李承乾摸出一只银制怀表,看了看时间,“咔哒”一声合上,又重新揣了回去。

    “都五点了?那就弄点吃的?”

    把泡枸杞的玻璃杯放下,屈突诠试探地问道。

    “吃甚么?要不弄只羊羔过来烤了?”

    “在这里吃?”

    “去伊水河边好了,支个帐篷。再去城里叫点人过来。”

    “李恪也在京中。”

    忽地,李承乾对张德说道,“他那里调味料极多,不如让他带一点过来。”

    “吴王那里牛犊不少吧,杀一只小牛算了。”

    “差几个人过去叫人。”

    “那就这么定了!”

    不多时,乌泱泱地一片,骑士们直奔洛阳城去了。城头巡防的卫士一看外边来了百几十个骑兵,顿时吓了一跳,好在认出来有东宫的人,城门守将带着人在门口截了人问道:“老哥怎地火急火燎的?殿下呢?”

    “说是要在龙门山下吃烤肉,这光景差俺们回城,喊些友朋过去一起快活。”

    “嚯!这天气,吃烤肉?”

    抹了一把嘴,城门守将拍了拍骑士的马,笑呵呵道:“少待有个羊肋排甚么的,捎一扇过来。”

    说罢,这守将摸了两枚银元,塞到骑士手里。

    “好嘞!”

    也难怪守将要嘴馋,实在是权贵们吃的烧烤,跟普通人的太不一样。只说小茴香和辣椒面,那滋味,吃一回就上瘾,没救啊。

    小茴香就是孜然,属于敦煌宫包销的物资之一,当然厉害一点的权贵,也能自己搞来货源。但普通人想要搞点,还真不容易。

    至于辣椒面更加不用多说,今年已经算是辣椒丰产,但消费还是没有下放到底层。主要种植面积,都控制在“皇庄”和其他权贵的私人新式庄园中。

    甚至像流求岛北,还有专门的大辣椒种植园。这种牛鞭大小的大辣椒,辣度很低,用来做辣椒面却又很香,倘若再做成油辣子,坊内谁家做油辣子,能把一个坊的馋虫都勾出来。

    五都食客,最喜好吃的口味就是两种,一是甜,二是辣。前者富贵,后者刺激,算是各有胜场。

    至于老张非法穿越之前,以“本味”凸显食材质量的广州,目前辣椒消耗量是帝国前五。

    实在是海上漂泊,酒水存起来不易,但辣椒却是容易的。御寒、发汗……都会用到辣椒。虽说御寒效果基本是靠自我欺骗,但比喝酒强,醉酒搞不好就死了。

    城门守将是有见识的,一听说那几大权贵居然要吃烤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而且他也的的确确带了脑筋,别人吃烤肉,可能省着点,就东宫太子、武汉魔王、西域冠军侯,这仨要是省点嘴里吃的,这不是闹么。

    李恪原本没打算入京,不过自己亲爹身体不好,过年之前要是不守着,实在是对不起这“以孝治国”。虽说也谈不上孝不孝的,自己祖父能苟全性命这么多年,全靠自己续命有方啊。

    窝吴王宅正悠哉悠哉看书的李恪,忽地听到伴当过来通禀,说是东宫和江汉观察使府的信使联袂而至。

    李恪一愣,心说这又是闹哪一出,于是出去询问:“太子和张使君,命你们前来所为何事?”

    “使君说正准备在伊水之畔吃个烧烤,就等吴王殿下了。”

    “噢?”李恪顿时笑道,“不说还好,说了本王还真是饿了,走走走。太子也在么?”

    “太子也在。”

    “那还等甚么?走走走,一起走。”

    那江汉观察使府来的使者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对李恪道:“使君命下走跟殿下说一声,说是记得带点东西。”

    “甚么东西?”

    “牛犊、羊羔、菘菜、韭菜……”

    “等等!”

    李恪抬手立刻打断了使者继续要说的话,“他叫本王去吃烧烤?”

    “嗯。”

    使者点点头,有点腼腆,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也正常,有羞耻心的,都会觉得不好意思。

    “然后让本王带点东西,这些东西是烧烤所用的食材,是也不是?”

    “还有调味料。”

    “……”

    使者又补了一句。

    “那要不要本王再带几个厨子,几个舞娘啊!”

    李恪没好气地提高了音量。

    “这……这个太子殿下的确有这么说,说是挑几个胡旋舞跳得好的,到时能一起跳舞助兴。”

    “……”

    “我……”

    老脸一黑,李恪眼睛一闭,不耐烦地挥手赶苍蝇一样,“快走快走快走!本王把东西都带上,都带上还不行吗?!”

    “那……殿下,我等就这般回龙门山回禀?”

    “滚!”

    “是,殿下。”

    两个使者悻悻然地退下,等他们走后,李恪顿时撇撇嘴:“请吃烧烤……吃个屁啊吃!”

    烦躁归烦躁,吴王宅中的食材,还是被装上了车,直接先行运送出去。

    没办法,牛犊想不开,一会儿得跳伊水自杀,在城内这么搞,有点不雅。城外去,牛犊自杀之后,也方便快点处理牛肉。

    腌渍好的牛柳,用竹签子串起来,烤起来特别香。

    “后厨发的豆芽多吗?”

    临走的时候,李恪有多了句嘴。

    “有个四五十斤。”

    伴当有些纳闷,手持拂尘直接回道。

    “带个二十斤豆芽……算了,都带上吧。”

    “王爷,带豆芽做甚么?”

    伴当也是宫里人出身,不过在外久了,也学了不少“油腔滑调”。张口闭口就是“王爷”,听得李恪很爽。

    “省钱啊,水煮牛肉多放豆芽,一大锅的,这不显得量大管饱么。再多弄一车菘菜,要个头大的。”

    “噢,是,奴婢这就去。”

    甩了一下拂尘,伴当一脸的奇怪,寻思着自家王爷平时也不怎么抠搜啊,怎么太子殿下和江汉观察使都在,反而这般小气?

    李恪打定主意,一会儿自己是半点菜式也不碰,就吃烤肉,吃个够本。

    这光景吴王宅一片热闹,其余几个地方,倒也是一阵喧哗。

    不多时,半岛上李恪就见着了李震。

    “吴王殿下!”

    李震骑马出来,见了李恪,抱拳拱手,笑呵呵道,“殿下也是出城去?”

    “有人请客,正好到了饭点,不去作甚?”

    抖了抖手腕上腕表,眯着眼睛假模假样在那里看时间,李震见状,直接笑道:“殿下,你都出了牛犊羊羔了,那李某就先行谢过啊。”

    “嗯?!”

    一听李震这话,李恪顿时大怒,“好他个张操之,居然还等着消遣本王,少待敲他一笔狠的,不拿个硬货出来,让他逃脱不得。”

    “哈哈哈哈……殿下怕不是伸手一摸,就摸着个硬又黑粗又长的。”

    “去你的!好你个李大郎,这嘴巴也是歹毒起来。”

    “哈哈哈哈……”

    两人同行之间,就见尉迟家和程家也都来了几人。程处寸、程处立还有尉迟宝琪、尉迟循毓、尉迟循寂。最后两个见了李震几人,都是老老实实地上前喊了一声“世叔”,倒是颇有礼数。

    “李狂夫!你他娘的穿了正经衣服,倒是认不出你来了!”

    李震远远地吼了一声,李奉诫正“妖娆”地在街上步行,他没骑马也没坐车,因为他知道肯定有人会骑马或者坐车。

    到时候搭个便车或者便马……不就行了?

    这光景,李奉诫又是头发束成一束,跟个马尾似的,裹着一条宽大棉袍,整个人大麻袋,把人套在里面。这棉袍其实就是个大氅,都快要垂落在地,只是将将好还差个几寸。

    “哟,这不是李公子嘛,怎么?见过小生不穿衣服的模样?”

    一听是李震的声音,“妖娆”的李奉诫转身就把大棉袍敞开,跟个变态似的,吓了李震一跳。

    “你他娘的……”

    “哈哈哈哈——”

    李奉诫放浪形骸地大笑起来,指着李震喊道,“李公子,有空常来玩呀!”

    “你他娘的……”

    一张脸憋得一阵红一阵黑,李震不得不摇头佩服,“此獠当真难治啊。”

    “休要废话,借某一匹马来。”

    李震招招手,一个亲随下马,将马匹牵到了李奉诫跟前。

    李奉诫摸了一枚金币出来,随手一抛,翻身上马,笑呵呵道:“这吴王殿下请客吃烧烤,岂敢不去?”

    话音刚落,不等李恪发飙,策马狂奔,一溜烟就不见了。

    。m.

第五十六章 烧烤现形记

    大概是京城的夜生活也开始丰富起来,尤其是城外的“野市”,更是比城内还要热闹三分。

    毕竟和城内比起来,洛阳好些坊市还是要宵禁的,但城外就是天王老子管不着。

    像新南市夜里的耍子,和二十年前比起来,简直是多姿多彩,让人流连忘返目不暇接。

    只不过,此时在龙门山下,一群权贵们都是忙的满身大汗。

    “君子远庖厨,都离远一点啊。”

    程处弼嚷嚷了一声,一手摁住牛头,一手握着尖刀,噗嗤一声,就把牛犊的脖颈给割了放血。捆绑了蹄子的牛犊疯狂地做最后挣扎,但被程处弼死死地摁住,连帮手都不需要,牛血就被缓缓地放空。

    非常熟练地开膛破肚,清了五脏六腑,趁热又把皮子给剥了下来,随手一扔:“做几双女式靴子,当是够了。”

    说是说“君子远庖厨”,但看热闹的权贵并不在少,老张也绑着切肉丁,腌渍好之后,用竹签串起来。

    “韭菜也能烤?”

    “壮阳。”

    李恪好奇发问的当口,老张头也没抬,回了这么一句。

    “操之,你还要壮阳?你是不是不行啊。”

    “我儿女十几个,你才几个?王爷,不行的不是我张德啊。”

    “王甚么爷,滚滚滚,你才不行!”

    要说子女,李恪也不是说没有,但产量上和张德没法比。他寻思着自己也没少入几个美娇娘啊,可偏偏就只有四个,第五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呢。

    和祖父李渊比起来,简直是天上地下。

    在李恪看来,他祖父再这么继续下去,赶上周文王可能差点,但赶个一半,很有希望啊。

    一半文王?

    “真壮阳?”

    李恪蹲在地上,抄起韭菜,也跟着串了起来,还小声地问了一句。

    “吃了不就知道了?”

    “这本王素来只吃嫩韭啊。”

    “你屁话那么多?赶紧串!”

    老张横了他一眼,又抹了一把菌菇,用竹刀片开,再用竹签继续穿着。

    “可有娇耳?”

    过来帮忙的李震手中拿了一直酒壶,里面装的是“桃花酿”,没倒出来就闻着酒香了。

    一边喝一边串蔬菜,李震打了个酒嗝,“这入秋之后,娇耳是真好吃啊。”

    “怎不见带着大哥过来?”

    “大人带他去大同市搓澡了。”

    李震随口应了一声,然后笑呵呵地看着张德,“你家大哥亲自搓澡……”

    “……”

    本来其实老张无所谓的,可听李震这么一说,顿时有一种憋屈的感觉。

    “哈哈哈哈……”

    李震放声大笑,好一会儿,又问张德,“三郎……大安还在江阴?不是说今年要回转的么?”

    “长孙无忌做了江东总督,在江东省混个刺史当当,谁还能说个不字?”

    老张直呼长孙无忌其名,周围几个竖起耳朵听的,也见怪不怪。再一个,他们这个圈子,对长孙无忌这个“食腐动物”一向感官不佳。

    合作也是“狼狈为奸”居多,指望着能互相守望,门儿也没有。

    “老夫歇两年再说。”

    听了张德说了张大安的情况,李震有点意动,但也只是有点意动。国朝变局就在这几年,二圣、太子、弘文阁……他等得起,反正再怎么折腾,他家现在这点家底,也不会翻个十倍。

    已经是公侯门庭,再升还能升到哪里去?

    至于说理想……也不是给李勣这种家庭准备的。

    一帮人一通忙活,生火卖炭,炭烤的炭烤,明火烤的明火烤,吃法多样,还有吴王府的厨子专门处理各色菜式。这几年菜品丰富,厨子的手艺和技术也越来越变化多端,想要伺候王子公孙那点口福,没点与时俱进的头脑,连厨子也当不好。

    “都开吃!”

    “循毓,循寂,都别忙了,开吃!”

    “世叔少待,这就来。”

    兄弟二人抬了两只大木桶过来,都是酒水。一只是葡萄酒,是“皇庄”酿造的上品,甜口润喉,非常适合唐人口感。另外一只大木桶,装的是麦芽酒,用了啤酒花,所以实际上是啤酒。

    属于梁丰县子府上的特产,主要是加压冷藏这个财力,一般人玩不转。

    别看只是木桶,却是钢罐里面做了银质衬底,木桶上面有一只阀门,打开之后,两斤的玻璃杯打三分之二的酒液,能出三分之一的泡沫。

    比不上非法穿越之前的质量,但也沙口,而且口感不硬,味道固然乖乖的,被一帮洛阳人称呼为“马尿”酒,但喝得人很多。

    原因倒也简单,喝两斤啤酒,一天不吃饭也不会觉得饿,天天坐着发呆的牲口,两斤啤酒提供的热量,够他们消耗的。

    泡沫少或者不起泡的,在码头、市场、物流行非常兴盛,缘由也是因为这酒热量高,口感固然有点怪怪的,但确实抗饿。

    因为主粮还是糜子、水稻的缘故,各色麦类作物的价钱一直不算高。虽然面粉已经成了特大城市的重要食物来源,但全国大部分下田,尤其是北方和中原,都是随手种一点小麦、大麦。

    亩产一般也就是六十斤八十斤,但因为种的面积大,总产量也是相当惊人。像幽州以北地区,小麦亩产也就六十斤出头一点,但总的种植面积,超过两百万亩,那就数量十分恐怖了。

    若非农业技术和农业劳动人口分配的进一步优化,即便有那么多可耕地面积,也会因为人手不足,而无法耕种。

    但随着技术的推进,在“地广人稀”的贞观二十五年,被浪费的土地很少,即便要休耕保肥,轮换的耕地面积,也是动辄百万亩。

    正因为有了这个基础,啤酒也就有了下放到轻体力劳动者这一层次的资格。价格相对低廉,产量相对丰富,还不占用日常所需的主粮,只是酿酒这个事情,麦酒算不算违法,还是模棱两可的境况,所以即便京城已经开始有人追捧这种口感古怪的新酒,但大规模上市,还遥遥无期。

    嗤——

    老张自己灌了一杯啤酒,舔了一口上面的白白的泡沫,咕咚咕咚先灌了两口,这才抄起盘子里的一把肉串,撸得相当开心。

    “来来来,干了干了。”

    “干了!”

    都是两斤的玻璃杯,或是琥珀色的啤酒,或是紫红色的葡萄酒,碰了一下杯子,各自干了一大口,篝火堆前,羊羔已经上架开始炙烤。只一会儿,脆皮的焦香味道就冒了出来。

    起酥的外层已经被片了下来,上面撒了调味料,也有不撒的,但不管如何,篝火照映之下的羊油,散发出令人垂涎三尺的香气。

    “这物事喝起来像马尿,可入口倒是不差。”

    程处弼攥着一杯啤酒,咂咂嘴,那种沙口的感觉,的确相当不错。

    “你他娘的又喝过马尿了?”

    “进了河中,马尿就是好东西!”

    程处弼抓起一只羊腿,油脂正在向外冒出,撕扯了一口鲜嫩的羊羔腿肉。汁水横飞之后,更是把浓密的胡须都糊满了肉油。

    猛吃了几口,又顿顿顿灌了一大口啤酒,程处弼这才盯着篝火,回忆着说道:“缺水的时候,先要紧着战马。难保会遇上天气大变的时候,这光景,架个锅,就要生火煮尿,尽量让水蒸气通过铁管来冷凝取水。要说这水,也算是能喝干净的,但还是有马尿的味道。”

    “你他娘的还真喝过马尿?!”

    “马尿中的水!”

    “那还是马尿啊!”

    程处弼懒得争辩,又抱着羊腿撕扯,好一会儿,这才道,“行军打仗,那是要紧的时候,谁他娘的还管是不是尿。”

    化身“杠精”的李震顿时又问道,“你喝过尿,那吃过……”

    “李震!老子还要吃东西呢!”

    一看李震这王八蛋的猥琐表情,吴王李恪就知道,这孙子是打算“口出秽言”,准备恶心一下程处弼。

    李承乾倒是淡定的很,抄着小刀一边片肉一边吃,听到这边吵嚷之后,笑呵呵道:“要说这人畜粪尿,那绝对是好东西,堪称地里黄金,这庄稼有了肥料,才能长势旺。种、水、肥、天、人,这种地啊,人是最不重要的……”

    “……”

    “……”

    “……”

    “怎么了?”

    见周围一群人突然安静下来,李承乾正往嘴里送肉的手指也停当在半空,一脸奇怪地看着众人。

    “太子你还是留点力气去东瀛州种地吧。”

    李震横了他一眼,也是无语,现在看着一堆烧烤,情不自禁地想到了“人畜粪尿”,再一看程处弼正在喝啤酒,程处弼见他眼神古怪,也是有点恶心:“你看个屁!”

    “都他娘的聊个屁啊,一个聊打仗,一个聊种地,聊点正经的行不行?”

    老张手持啤酒,嚷嚷了一声,“吴王,你这王爷不行啊,说好的舞娘呢?赶紧来几个会跳肚皮舞的。”

    “吃本王的你还嫌弃,不是你说要请客吗?你就这样请客的?”

    “我请客,你付钱,你是王爷,也好意思争这仨瓜俩枣的?”

    “那本王请几个婆子过来跳肚皮舞,你看不看?”

    “你敢请,我还不敢看么?”

    李恪懒得搭理他,招了招手,伴当见状,点点头,到了外间拍拍手,就见优伶班子就入了场。

    鼓乐相当齐全,基本上唱大戏是不行,但宴会娱乐是绰绰有余。

    光琵琶就有五六个,还有各种胡琴、小鼓之类,操持这些业务的,大多都是胡姬,其中又以粟特人为主。

    几个舞娘光着脚踩着鼓点入场的时候,正在胡吃海喝的权贵们纷纷叫好。

    秋风萧瑟,但这些舞娘穿着却是清凉,肉感十足的波斯舞姬、天竺舞娘,在篝火的照映下,显得极为性感奔放,瞬间就让烧烤摊位的生意火爆了起来。

    。m.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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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工科生介绍:
玄武门发生了点小事情,没过多久,大唐就换了一个新皇帝。而一只野生的工科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来到了此刻的长安。原本因为和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的大牛沾亲带故,想要混吃等死,但没想到大牛不要几年就会嗝屁。
于是,这只闯入大唐的野生工科生,决定发奋图强,争取有生之年做一台小霸王学习机出来,好名留青史。
他已经想好了,他的墓志铭上会这么写:小霸王其乐无穷啊!
唐朝工科生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朝工科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朝工科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