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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鲨鱼禅师     唐朝工科生txt下载     唐朝工科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七章 奇诡不正经

    啤酒也能喝醉人,不过大抵上喝醉之前,应该会撑着……如果不去厕所的话。

    夜市、烤串、啤酒、狐朋狗友……齐活儿了。

    离小霸王学习机还有天与地的距离,不过“大金链子和手表,一天三顿小烧烤”,这个“微不足道”的成就,算是达成。

    想吃一顿合格的现代社会烧烤,促成调味料贸易路线,也需要漫长的时间。

    至于修改农耕社会杀牛杀得轻松愉快,其难度,不比当年李董杀哥宰弟且为乐来得小。

    不管愿不愿意,老张想要玩小霸王游戏机累了之后顺顺利利吃一顿烧烤,首先得增加可用耕地面积。相较提高耕地的单位粮食产出,还是扩张耕地面积来得轻松一些。

    提高了农耕技术、水利技术、路桥技术、通信技术的贞观朝,完全可以降低总的农业人口,并且顺利开展畜牧业。

    只有当降低了大型畜力在农业社会中的权重比,屠宰业中,才会出现老中青三代牛的身影。

    天天等着牛儿自杀,心累,心塞啊。

    “吃这一口烤串,也是不容易啊。”

    撸串的当口,张德兀自感慨,此时厨子已经做了一个豆泡三鲜汤。

    用的是豆泡、白菜、鹌鹑蛋、火腿肠、皮蛋……反正老张也没搞懂,这里面料头也不知道有多少种,偏偏叫三鲜汤。

    招来厨子一问,才知道发明这道菜的是三个人,专门跟着孙思邈修仙的伙夫。三鲜汤原先叫“三仙汤”,至于豆泡……要不是汉朝有个王爷修仙,还真吃不上豆腐。

    不过这汤里面放的不是火腿,而是火腿肠。就是老张非法穿越之前,司空见惯的那种淀粉肉糊制品。

    京城中,有专门制作火腿肠的铺面。脚踏式火腿肠挤出机,一天能产几千斤火腿肠,封装在罐子里,也能放好些日子。

    这山中修仙的道士,就爱吃这个,实惠啊,味道还不错。

    “嘿,这波斯娘跳得还真带劲,真会转圈嘿!”

    “那还是不如太子,这等本事,还不如太子十多年前跳得好。”

    “跳舞转圈有甚么好说道的,说起来,太子殿下甚么时候动身前往东瀛州?”

    撸串的范围不大,说话都能听清楚。

    李承乾也喝了点啤酒,他算是轻体力劳动者,啤酒算是他的最爱,其次才是甜酒,葡萄酒喜欢归喜欢,但喝起来不爽也不痛快。至于烈酒,那是彻底绝缘,李承乾受不了辛辣感。

    “东宫一应采买合同敲定之后,就从北运河走,先去沧州天津。然后坐船去朝鲜道。”

    “扶桑小朝廷那些余孽,还未清缴干净吧?”

    “嘿,待太子到了‘扶桑地’,那些个小朝廷余孽,怕不是直接就散了。”

    “这倒也是。”

    这年头,唐朝大贵族一旦到了某个汉胡混居的地头,往往凭借自己的贵族身份,就能让一个部落直接归降。稍微有点理想的部落能人,都不会允许部落酋长搞什么狗屁自立。

    自立受封的,只有酋长豪帅一个人,爽不过百人,对部落中的中下底层来说,根本毫无意义。

    所以一般来说,但凡出现冲突选择,这就不是小部落小势力的英雄豪杰,可以靠以往的威望来压制。

    扶桑小朝廷固然有其宣扬的“天命”“神脉”在,但扶桑小朝廷的天命,大得过皇唐天朝?至于什么狗屁现世神明……天下间所有神仙妖魔,都他娘的是唐朝皇帝册封的。

    唐朝说一个“神异”是神,那就是神;唐朝如果说这玩意儿是个“妖孽”,那就是邪祟……人人得而诛之。

    李淳风、唐三藏、阿罗本……这年头,可没有蠢货。

    至于“地上魔都”武汉更加极端,哪个教门和武汉发展方向相左,那就是邪教,管你有没有官方背景,统统死路一条,皇帝老子撑腰都不作数。

    几个权贵聊到扶桑小朝廷的时候,其内在逻辑旁人或许听不懂,但对于上层贵族而言,这就相当于政治上的“正统”高低。

    除了唐朝,没有哪个势力会比唐朝更加正统。

    唐朝不允许有地上神国,谁给你的胆子自称现世神明?

    虽说唐朝无所谓番邦蕃地自娱自乐,也从来不去理会这些个神棍流派,可一旦有了利益收益,就不会坐视不理。

    金山银山的东瀛州,唐朝盯上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没盯上,自然是你运气好。

    “操之,‘扶桑地’金银,当真能开挖数百年?”

    “要说储量,南海之南有大岛,岛北有大矿,矿中多是天然白银,储量极为丰沛。比‘扶桑地’开挖还要容易,只可惜,人丁稀少,人烟罕至,除了食人生番,便没有几个人类。”

    “这南海诸地,不比漠北艰苦。”

    “不过临海几个河口,倒是鱼米之乡。听说‘广交会’甚是得了便宜,正要努力经营。”

    “长久的物业,理所当然。”

    “过了‘苍龙道’,顺着半岛北上,能抵临骠国之南的河口,亦是鱼米之乡。此地经营得当,前往东天竺,只需一二日光景。”

    “只可惜,缺人啊。”

    “谁说不是……”

    互相喝着酒,都在感慨着,全国鼓励生产,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要说人口暴增,相较历朝历代,就没有贞观朝这样疯狂增长人口的。

    可还是不够用,三千多万人口,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成绩,只可惜和如今的帝国高层权贵们的野心相比,最少后面还要加个零。

    正在撸串喝酒吹牛逼的一群帝国权贵,本身也都是以身作则的,除了吴王李恪,大多数子女都在十个以上,少一点的像李承乾,也在五个以上。

    除此之外,像李渊更是夸张,碛南王这种狗屁不通的王爵都封了出来,也算是给天下百姓做了表率。

    “此事急是急不来的,五年涨一次,十五年涨一轮。这鼓励生产的政策,是个细水长流的活计。”

    老张撸了一把牛肉串,满嘴油花吃得正爽,“就好比东宫草拟的东海道新政,只说这免征税赋一事,就是大有可为。五年择选良人免征税赋,不拘丁口都能贴补些许,那溺毙女婴之事,就不会发生。再者,未必就会用到迁民之策,兴许自有临海百姓,愿意冒险出海。”

    “都是河套、沧州故智。”

    听张德在那里夸赞,李承乾摇摇头,并没有揽功的意思,“旧年河套汉人,不愿娶胡女,盖因胡女低贱,娶之为耻。但因减免税赋之故,适龄男丁,从哪里寻恁多汉女?便有纳娶胡女的,为的,也只是减免税赋,还有新增丁口的贴补。再者,崇岗镇镇将王祖贤续弦,本就是莫氏羌女,其人在河套甚有威望,也算是带头表率。”

    别说贞观朝,就是千几百年后,世界各地都会有歧视。甚至不仅仅是种族上的婚姻结合,仅仅是跨地域,就会要面对本地乡情的排挤。

    老张非法穿越之前,好歹还有强力政府背书,不至于出现惨案。但贞观朝,谁家娶了胡女为正妻,如果流言蜚语到了一定程度,羞愤之下,家中父老打死儿媳妇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然兴许读了点书的泥腿子会吐槽,你他娘的皇帝老儿不也娶了“胡女”?

    跳出来打人的,绝对不会李皇帝和长孙皇后,而是皇帝老子的大舅哥长孙无忌。

    老阴逼的一个痛点,就是别人说他是“胡言乱语”,胡你娘的胡……

    “说到底呢,手中有粮心中不慌,换谁都是如此。”

    老张又喝了一口啤酒,“沧州兴修水利之后,亩产固然是提高了,但也有限。相较新增田亩,单位亩产的增加,其作用固然不小,但不如增加耕地面积。这也是作甚三郎要去天竺地的缘故。”

    众人微微点头,若有所思的模样,只是场合和气氛着实诡异。

    那些个肉感十足的舞娘卖力地挺胸抖臀,配乐也很有节奏感,就差来个场控哥哥来喊麦……偏偏一群人的画风奇诡无比,居然很认真地聊着国家大事。

    “‘天竺地’之农田,相较中原,自然是差了许多,远不如河南河北。只是此处耕地连绵,极为广大,一眼所见,西起大漠,东至密林,处处可为农田。纵使产出有限,却因面积广大,产量着实可观。”

    “此事在‘玄奘手札’中见过,当时不以为意,如今听三郎这般说来,才觉震撼。”

    李震虽然知道“天竺地”耕地面积广大,但因为天竺邦国林立,大小土王土公成百上千个,比春秋之前还要分散。而唯一一个“中央政府”,又解体了,几年烂仗打下来,再加上瘟疫,怎么看都是末世之所,哪里是个桃园仙乡?

    现在听了李承乾、张德、程处弼的讨论,这才觉得,这地方大有可为,就是离中国太远。

    好一会儿,李震忽然开了个脑洞:“若是如此,岂非天竺地势平坦,甚是适合修建铁道?”

    “嗯?”

    老张一愣,“兄长很机智啊,天竺修建铁道一事,还真有此类计划。”

    。m.

第五十八章 看破说破

    那一夜,李大哥做梦梦到自己独占一条横贯北天竺的超级铁路,什么金山银海香料染料……统统都是自己的!

    那一夜,李大哥抱着吴王李恪的大手狂啃,梦里的烤羊腿真美味,可就是有一股不熟悉的生栗子味。

    那一夜,李大哥吐了。

    老张、程处弼、李承乾还有几个是去了新南市消遣,凌晨两三点的时候,还吃了个夜宵,打牌打到早上六点才睡。

    而李恪带着剩下的牲口们一起在那里狂欢,逮着几个身材丰腴的胡姬就是一通乱搞,啪啪啪啪啪啪啪……跟打桩机似的,要不是秋天夜里太冷,只怕就搞成了无遮大会。

    好在吴王府的人也不是傻瓜,这要是让皇城里边儿的人知道了,岂不是倒大霉?所以赶紧地临时搭了个大围栏出来,龙门山下,一夜就冒出来一个超级烧烤摊,比桥头的早市还要热闹一些。

    几个权贵喝高了在帐篷里打炮,就算胡姬肚子被搞大了,也不知道是谁的种。只能等长大了,看看长得像谁,长得像谁就算谁的。至于成长过程……不需要。

    野种那需要理会?

    天底下愿意管着野种的人,屈指可数。

    世家豪门之中,野种只是资源,也只会是资源。

    “昼眠”以前要被人喷,但现在劳动强度上来了,哪怕是文员,一天办公消耗的精力也是惊人,所以“昼眠”就逐渐没人喷了。

    早下要喷“昼眠”的人,现在自己也午睡,哪里好意思开喷?

    睡到中午十二点半起来,略作洗漱,李承乾精神抖擞,喝了一杯“卡瓦哈”,又吃了一盘“娇耳”,用的是紫菜蛋汤做的汤底,倒也不贵,但鲜味十足,李承乾倒也就好这口。

    再好吃的东西,以前也吃腻了,自从学会了种地,咸菜就馒头……饿起来也是美味珍馐。

    和张德这个嘴刁的恶狗不同,李承乾已经过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地步,食物在太子殿下这里,只有需要和不需要两种选择。

    李皇帝这么多子女之中,李承乾所在的东宫内务,是压力最小的。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都是轻松的很。

    估摸着去了东海道之后,大概会更轻松……

    “大郎也醒了?本王正在吃‘娇耳’,可要来一碗?”

    “啊……呵。”

    打了个呵欠,老张搓了搓脸,自顾自坐下之后,将桌上倒扣的一只茶杯翻过来,提着茶壶倒了一些茶水,喝了一口茶,然后看着李承乾:“殿下去了东瀛州,还是要注意点称呼。那些个蛮夷,跟他们亲善是无用的。”

    虽然老张也尝试过“怀柔”,但他在贞观朝东南西北都闯荡过了,基本上就没见过对“怀柔”会服帖的蛮子。哪怕是“獠人”,老张也是雷霆手段,断粮断盐断水……他们才服服帖帖,让怎样就怎样。

    而用“怀柔”手段的时候呢?獠寨的人居然以为他张某人怕他们,以为他张德怕逼反獠寨,受朝廷的攻讦……

    可笑么?不可笑。

    这原本是很正常的内在逻辑,是可以自洽的。

    甚至当年在大洛泊,张公谨面对契丹十部的时候,也是这么个行情。谁曾想大帅逼张叔叔就算想要按套路来,他老婆也不让啊。

    琅琊公主压根就没受过正常的政治教育,在她的人生阅历中,对付蛮子这种落后生物,砍死就完事儿了,要啥谈判?要啥招抚?招你妈个头,抚你妈个头。

    于是乎,就有了琅琊定胡碑。

    阵斩蛮酋的女将,估摸着也得几百年才出这么一个,她那亲姐妹儿平阳公主能打归能打,嘴炮能力也强到逆天,可没说阵斩蛮酋啊。

    这压根就不在一个频道上。

    至于吐谷浑的慕容氏,蕃地的东女国,流求岛上的土著……有一个算一个,“怀柔”那都是打完了树典型用的,上来就“怀柔”,卵用没有。

    李承乾这个暖男,苦头没少吃,但真让他眼见着一群苦哈哈要死要活,他还真横不下去那颗心。

    天生的短板,李皇帝大概射他的时候,姿势有点问题。

    “本王也是省得,待去了东瀛州,本王自会显露威仪。”

    “你显露个屁啊显露。”

    老张根本不信李承乾这一套,直接道,“去了东瀛州,不管甚么场合,只管称孤道寡,你有这个资格。”

    “这……”

    有点怂,李承乾真心不敢。实际上,他怂的原因不是怕他爹,而是怕他那个老娘。

    这事儿跟张德说起过,老张再三表示不要怂,只管正面刚。偏偏李承乾没这个胆魄,这要是换成李世民,老妈怎么了?老爸都能怼,还怕老妈?

    长孙皇后和太子李承乾之间,会有一个短期内的全力冲突,李皇帝在缓和,但看他身体条件,老张寻思着除非续命有方,否则长孙皇后这种“精力旺盛”的女强人,已经尝到了权力的滋味,怎么可能轻松放弃。

    就在今天早上,他就看到了消息,长孙皇后居然尝试跟李皇帝沟通,想要拿走他湖北总督的位子。

    从内心真实想法来讲,张德无所谓湖北总督还是湖北单身协会会长的头衔,他做到湖北总督这个位子,是武汉系官商集团,甚至是扬子江中下游绝大多数官商集团的呼声需要。

    发展到贞观二十五年这个时侯,就算老张想要撂挑子,底下几十万上百万人都不会肯。

    众望所归的另外一层意思,就是代表了最广大XXXX的根本利益。

    他老张,就是这个根本利益的具体化身。

    以长孙皇后的资质,她不可能不知道,但之所以还要尝试沟通一下李皇帝,很显然问题不是出在老张本身,而是另有人选。

    这个人,就是长孙皇后的儿子,太子李承乾。

    如果是X王李承乾,比如说“日本王”李承乾,长孙皇后根本不在意。但李承乾的身份是太子,那就不一样。因为这样的李承乾,有张德这个奇葩为“盟友”。

    不管这个“盟友”的出发点是何等的扯淡,但太子这个头衔,换在李泰或者李治身上,长孙皇后就不用担心,也不用纠结。

    因为毫无疑问的,李泰那个死胖子,在张德这里半点面子都没有。至于李治……理论上老张绿了他,还不止一次。

    总之,这一切的核心点,就是李承乾这个太子,有张德这个即将上任的湖北总督支持,而张德这个湖北总督,还有天竺都护府都护程处弼这个死党。

    未来权力的交接,它必然发生,但毫无疑问很难拖延。

    这是女圣陛下很难接受,所以必定会尝试有所作为的一件事。

    “太子在东海道称孤道寡,于中国皇后……未必不是一件美事。”

    “为何?”

    李承乾有点好奇,在他看来,自己要是称孤道寡的,岂不是会刺激到母亲?作为储君,他对权力还是敏感的。

    更何况,这么多年,还有李渊这个老司机带路,很多事情,他看问题已经和以前大不相同。

    “因为这是一个值得攻讦的地方。随便寻几个走狗御史,参你一个狷狂无状于海外,你有嘴也不会争辩。倘使那时候主政之人是皇后,你是儿子,敢跟当娘的争辩?你争就是不孝,不争就是默认。”

    “这……确实如此。”

    “所以说,你们这些个……根本分不清孝顺和孝敬。不过跟老夫也是无关,皇族的伦常,本就不同。”

    言罢,老张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又把杯子反扣回了盘子中,继续对李承乾说道,“这等攻讦,对你这个储君,都是无伤大雅,但也可以让主政之人,顺理成章地下旨斥责。到时候,只要内阁还有点头相公,这旨意传达到东瀛州,拖拖拉拉的,怎么地也要半年。你收到旨意,再认错思过,又是半年过去了。”

    四舍五入说不定就是三五年啊,到时候李皇帝要是中风不能说话,只要一直续着命,这长孙皇后就能一直主政皇唐天朝。

    实质上的中原天女,这样的诱惑力,对这个时代的老派强人来说,实在是太有吸引力。

    更何况,围绕着长孙皇后这个核心,扩张开来的利益群体,从来也不是少数。

    大量日用品行业,就是依附在长孙皇后这个天下二圣之一身上的。

    “唉……”

    李承乾叹了口气。

    “太子可别叹气,老夫可不信太子没有看出来。”

    “大郎,看破不说破啊。”

    李承乾有点无奈,他倒是想要学张德这么潇洒,可他既没有死爹也没有死妈,连爷爷都生龙活虎的,每年还能贡献一二三四个比他小三十多岁的叔叔姑姑。

    这如何能够潇洒?又怎么可能潇洒?

    像张德十几二十年连一趟老家都不会,嫡亲弟佬明明应该是二当家三大王的,结果在江南以“善书”闻名,画风都不一样好么?他李承乾的兄弟呢?全都是大王,还一个个都身怀绝技。

    “殿下啊,你连这点小事都如此优柔寡断,倘若有朝一日,你我兵戎相见,难不成你要学帝辛?”

    老张轻飘飘的一句话,李承乾倒是淡定,可屋子里伺候的几个小黄门,大概是读过书的,吓得脸都白了。

第五十九章 没有想过

    面圣流程这个事情,一早就安排过,不过这也不是重点,巨头走流程,那真心就是走流程。

    生活要有一点仪式感,从来不是给权贵们准备的。

    在寻思着将来和张德对上之后,是不是要学习商纣王一把火把自个儿给烧了的太子李承乾,终于决定将来去了东瀛州之后,就好好地“称孤道寡”。

    平日说得少,李承乾念叨“孤”“寡人”的时候,感觉怪怪的,仿佛随时要篡位的样子。

    不过张德说了,蛮子就吃这一套,你架子越大,越装逼,然后小弟们露出胸大肌,一副专治不服的样子,蛮子们就越开心。

    老张也不想这么粗暴地交待李承乾,可贞观朝的蛮子,还真就是这么贱,用文明理性的思维去考虑他们,都是自寻烦恼,偶尔还自讨苦吃。

    南下这么多年,所有学生中,只有龙日天这个獠寨出身的獠寨少年,才真正地掌握到了精髓。

    这大概也是另类版本的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大杀特杀然后超神。

    老张在新南市住了一晚上,落脚的地界幸亏不是“天上人间”,要不然守在外面的安平公主李芷儿,大概是要放火放狗找老公。

    除了李芷儿,还有张沧这个加班加点给人搓澡的儿子。

    “你都到汝州了,就不知道赶紧入京?”

    “急个甚么?”

    “他把温二家女郎的肚子搞大了,你说急个甚么?”

    “那小娘呢?”

    “养在了家中。”

    “那就好,温二那里,老夫会去见一见。”

    “我同千金相商了一番,也有了个两相满意的方案。”

    “噢?千金公主恁般好说话?”

    “她胃口不大。”

    安平叹了口气,今年三十多岁的她,保养的再好,还是显露了眼角纹出来,叹气皱眉的当口,更是有了细密的皱纹。女强人,生理上肯定会有变化,强在气质的超然。

    “我叹气的缘故,非是因为千金胃口如何,而是她视女儿为财帛,着实让人有些心寒。”

    “这有甚么心寒的?她既是皇族,又嫁入老大世族,这等门庭,谈甚么良心感情,才是可笑。”

    老张摇摇头,对安平道,“你常年在江阴操持业务,本该看淡了啊。”

    “这温七娘好歹也算是儿媳吧!”

    提高了音量的李芷儿也不知道是在为温柔打抱不平,还是为别的。

    老张隐隐猜测,这女子可能是想到了自己的出身,想到了自己少女时代一路过来的艰辛,从温七娘身上,看到了过去自己的影子,这才有了感触,这才如此激动。

    不过老张对此毫无感觉,他的良心早就喂了狗,心肝脾肺肾都是黑的。

    “老叔说杜楚客那里,已经谈妥了?”

    “杜楚客也不好拒绝,再者……”安平眼神冷冽,“之前隆庆宫那个贱人,还想给张沧寻个小家碧玉!那贱人敢出现在老娘面前,定要抽个一个耳光!让她知道知道,甚么叫做长幼有序!”

    “你疯了?!”

    “我是她姑母——”

    “……”

    眼见着臭婆娘一副刺猬的模样,老张就知道,这里头肯定破事儿不少。

    不过毫无疑问,“表妹”压根就不会来京城,而是优雅地、淡然地……等着某条江南土狗,坐上京洛板轨的最后一列班车,前往长安城的隆庆宫,去见她。

    “表妹”要付出的,只是一个温柔的,甜甜的微笑。

    一如既往,从来如此。

    和江阴老板娘,本来就是两种不同的画风。

    “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何必呢?”

    “她就是投了个好胎!”

    暴躁老板娘恨不得李丽质去死,跟她争老公争了多少年?

    要不是受限于张德的制约,她早几年就点了江阴老少去平了隆庆宫,你盖多少楼阁,都能给你炸成渣滓、粉末!

    “何必呢,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如今你们天各一方,有甚不好的?”

    “听说她让隆庆宫的人组了商队,准备跟随程处弼前往‘天竺地’?”

    “有这么一回事,可还未敲定。毕竟……”

    “好了不用说了!知道有此事就行了。”

    “怎么就不用说了?”

    老张顿时瞪了李芷儿一眼,“你莫要生事,如今人口金贵,可不能随便死了。”

    “死几个蛮夷怎么了?”

    冷笑一声的李芷儿坐在一侧,这对狗男女大眼瞪小眼,全然没有在意傻站在一旁的儿子。

    张沧一脸抑郁,他想好了很多种跟自己老子见面的状况,就是没想到这种。

    毫无疑问,亲爹对他在京城折腾出来的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哪怕他拐带了蜀地卓氏这样的有钱阔佬,在亲爹眼中,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成就。

    甚至连成就谈不上……因为权贵要碾压卓氏这种体量的地方土豪,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天下间的“卓氏”,都只能在权贵的夹缝中求存求生,他们是没有话语权的。

    “老娘懒得跟你争!”

    瞪了一眼张德,李芷儿抬手指了指张沧,看也不看儿子,对张德道,“这小子野心勃勃,自以为英雄盖世,你这个当大人的,可要管教一番?”

    “管教个甚么?”

    张德根本没心情搭理张沧,顶级巨头之家的子孙,生出点野心都很正常。他张某人跺跺脚,整个扬子江都要抖三抖,张沧这样的儿子,滋生出来这样那样的想法,实在是太过稀松平常。

    更何况,张德和李世民不同,他既不热衷权力,也不畏惧权力。

    自然他的儿子们,自由度要比李世民的儿子们强得多。

    至少,张德绝对射不出李承乾这样的儿子来。

    暖男?在“野种”扎堆的大家庭中,大概活不过三集。

    母族的争霸争雄,远比皇帝的后妃外戚还要激烈,更重要的是,这种激烈,又不是你死我活的那种。因为没有“唯一”的权力核心,张德太过铁石心肠,自然也就一视同仁。

    “人人平等”的“野种”们,他们的母族,自然是公平地竞争,于是乎,虽然激烈,却始终不会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是谁给你的勇气,让你想要当皇帝?”

    张德面色淡然地看着张沧。

    直白到不能再直白的提问,却让张沧吓得脸色一白,身躯颤抖了一会儿,张沧艰难地开口道:“是……是父亲大人。”

    “唔……很好。”

    张德点点头,伸手拿起了一只茶杯,李芷儿提起茶壶,就给他倒了一杯。

    “你跟二郎在书房中,看了恁多书,就这点出息?”

    品味着老婆倒得茶水,张德目光低垂,“难道你不知道你老子我,是谁当皇帝反对谁?”

    “知道。”

    “知道还想当皇帝?”

    “因为……因为大人所求,绝无可能做到!”

    张沧虽然身躯颤抖,神色也是诚惶诚恐,但还是硬着头皮回道,“杀了一个皇帝,杀皇帝的那个,也会被手下们拥戴成皇帝。然后别人再说他是叛逆,把他杀了,剩下的赢家,自然又成了皇帝。天底下,都会这么干,都会这么想!”

    “很好,你也这么想,倒也不算错。”

    并没有责怪张沧,张德也认可张沧的判断。哪怕今天他张德把李世民杀了,然后镇杀了京城中的所有贞观朝皇帝心腹,接下来的事情,无非是武汉系官商集团,疯狂地劝进。

    他张德可以不受,但很快,武汉系的官商集团,会扶持一个李氏亲王出来当新皇。

    倘若李唐皇室,被张德一股脑儿杀了个干净,那么……武汉系的官商集团,或许会琢磨着,让张德去死……

    张德不愿意当,自然有人愿意当。

    可以是张沧,可以是张沔,甚至可以是张幽。

    管他是谁,做第二个光武帝即可。

    而他们,武汉系的官商集团们,就是新的世家豪强,而且是比后汉世家强十倍百倍都不止的超级世家超级豪强!

    张沧资质的确可以,他看得到这里,所以大胆地尝试着。他要让武汉系的官商集团们看到他的价值,看到他的资质。

    最重要的是,他的的确确是张德的长子,这个地位,在武汉系的官商集团中,比什么都好用。

    “所以……大人的想法,本就是遥不可及,这天下,怎么可能没有皇帝!”

    “嗯,很有想法。”

    张德满意点点头,呷了一口茶水,品味了其中的香味,回甘的茶叶让人精神也要好不少,老张看着形貌跟他极为相似的长子,“老夫记得教过你要运动地看待事物发展。”

    “是。”

    张沧一愣。

    “那么,贞观二十五年需要皇帝,贞观七十五年也一定需要皇帝吗?”

    老张淡然地看着张沧,“你觉得你老子我还能不能再活五十年?而这五十年中,你又有多少机会,可以胜过你老子我?”

    “……”

    脸皮一抖,张沧有一种绝望的感觉,甚至还有点毛骨悚然。

    这就像是,有一堵墙,挡在了人生的前方,不管自己怎么努力,不管自己怎么奋斗,都无法推开。

    而这堵墙,偏偏还是自己的亲爹?

    “看来你没有想过。”

    张德略显失望,然后道,“滚。”

第六十章 天命在汉

    “你这样会不会对他要求太高了?”

    等儿子走了之后,李芷儿和声和气地问张德。

    “十八岁了,要求高个甚么。老夫十八岁读大学那会……”

    “你还读过《大学》?”

    “……”

    老张愣了一下,然后道:“这是自然,不然怎么‘亲民’‘止于至善’?”

    点了点桌子,老张又再三强调:“老夫也是要教书育人的好不好,也要格物、致知对不对?不然物理化学课……能办起来?”

    “我信你个老鬼!”

    瞪了一眼张德,一看这死鬼模样,就知道没句真话。

    “唉,不说了不说了,他现在还小,遭受点挫折没坏处。等以后受到的挫折多了,也就习惯了。”

    “……”

    李芷儿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她对张沧给予的厚望,虽说不是当皇帝这么扯淡,但也是要“人中龙凤”的。

    瞧现在死鬼的心态,怕不是无所谓的态度。

    “他是你儿子!”

    “他的人生难不成还要老子帮他过?笑话!”

    老张轻轻地拍了拍桌子,然后扭头对李芷儿笑道,“许久不见,怎地说这些丧气话,走走走,去里屋说些好玩的。”

    “滚!”

    “生个甚么气,老夫有个好宝贝,正要给娘子看看。”

    “上发条的‘不求人’?这回是金子做的还是银子做的?”

    “甚么话!这一回给你看的,比‘不求人’厉害多了!”

    拉着李芷儿的手往屋里走,一边走老张一边吩咐奴婢,“出去跟人说一声,就说老夫要办公,勿要打扰。”

    “是。”

    新罗婢迅速离开,老张嘿嘿一笑,搂着李芷儿道:“快走快走,昨日喝酒喝得厉害,今日这才活泛过来……”

    “死鬼!”

    瞪了一眼张德,风韵十足的李芷儿左右张望了一下,眼见着奴婢们都撤离,这才忙不迭地攥着张德的腰带,直接往卧房去了。

    心灵上遭受创伤的张沧离开新南市之后,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这光景温柔正在绣花,换上秋装之后,头上还包着棉绸巾子,稍微遮风避寒一些。

    见张沧回转,温柔眼睛一亮,将手中的活计放下,双手交叠在膝前,柔声问道:“阿郎回转了?”

    “七娘。”

    在温柔身旁坐下,张沧叹了口气,“适才跟着母亲大人,去见过了阿耶。”

    “大……大人怎么说?”

    “唉……”

    年轻人有点颓丧,不过精神并不萎靡,叹了口气之后,便对温柔道:“大人训斥了我一顿,不过对七娘倒是无甚不满的。”

    “听闻阿耶和……公公旧年颇有嫌隙……”

    踟蹰了一下,温七娘看着张沧,“这也无妨的么?”

    “无妨的。”

    张沧握着温七娘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往后我要重新读书,以前的痴心妄想,看来是要熄灭了。”

    “阿郎若是做官……”

    “做官与否,都是小事。”

    张沧摇摇头,“我若是要做官,这光景去厮混个县令,也无甚难的。只是大人一番话,却是让我明白了许多事情。”

    自己的亲爹,耐心还真是够好的。

    张沧甚至推算了一下,亲爹“反皇帝”的心思,怕不是在他出身之前就有了。那时候亲爹才多大年纪?

    转念一想,还真是天差地别。

    只是张沧也明白,他亲爹这种疯子,天底下就这么一个,再也找不出另外一个这样的来。

    挑战自己的亲爹,这种念头并非没有,但张沧又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有当今圣人贞观大帝的霸气。

    杀哥宰弟且为乐……他不能,也做不到;实力镇压老臣子……他还是不能,还是做不到;软禁老夫……连这样的念头都没有。

    资质不差,但没有被锤炼过的天才,只是石头,不是璞玉。

    “阿郎?”

    “嗯?”张沧想得入神,回过神来之后,对温七娘道,“我先读几年书,等孩子长大几岁,我便出去历练。”

    “远么?”

    “或许会去程三叔那里,也或许会去东海道。皇唐域内历练的机会,不多了。”

    或许会有山民造反,但随着道路水平越来越提高,耕地面积越来越广大,造反难度也会随之而水涨船高。

    很多时候,山野之中的乡民,给一口吃的吊着,就能养活三五百年,不知道多少代人。

    “看来阿郎在公公那里,受了不少挫折。”

    在温柔看来,张沧已经是顶级的英才,至少遍寻洛阳长安,能比得上他的世家子弟,并无几个。

    可这等英才,在公公那里,居然还要遭受挫折,而且毫无疑问,张沧还很服气,并非是被压服,而是心服口服。

    到底发生了什么,温柔不想去猜测,她也不敢。

    她连安平公主李芷儿跟前都不敢摆弄小心思,问什么答什么,更何况还是能把安平公主降服的公公?

    “七娘觉得五十年后之天下,何如?”

    没有回应温七娘的话,张沧反而很是怪异地问道。

    “五十年后?谁知道呢。”温柔恬然一笑,“五十年后,兴许我也已经等着含饴弄孙;兴许还做了曾祖母也未可知……五十年后,阿郎或许千里封侯,又或许入阁为相。”

    这样那样美好的想象,在温柔看来,都是可以实现的。

    “五十年后……如果这个天下,没有皇帝,天下这黎民百姓,会如何呢?”

    不知道是对温七娘说的,还是对自己的发问,总之,此言一出,温七娘杏眼圆瞪,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没有皇帝?”

    固然先贤早就论证过无有君王的“大同”,但千几百年下来,“君父”的高低伦常概念,早就深入人心。

    有这样的礼制,天下的统治,才会容易一些。国有君则太平,家有长则和睦……很简单的道理。

    但现在张沧却说,五十年之后,这天下会不会没有皇帝?

    刹那之间,温七娘立刻明白,这不是自己情郎的想法,而是那个素未谋面公公的疯狂念头。

    更让温柔心惊胆颤的是,张德这个公公,不是只能想的那种人,还是能够去做的朝野巨头。

    论及实力底蕴,在温氏的评估中,哪怕是现在的房玄龄,也远不如张德。

    “不错,没有皇帝!”

    张沧用力地点点头,“可能吗?”

    然后他有些迷茫地看着温柔:“会发生吗?”

    手指绞在一起的温七娘犹豫了一会儿,神情肃然道:“或许可能。”

    “为何?”

    “京中武汉子最喜欢挂在嘴边的,便是‘进步’二字。所谓‘日新月异’‘与时俱进’,便是武汉子口中最常听见的言语。‘地上魔都’,本就是无君无父之境域,倘若有一天,天下处处为‘魔都’,这岂非水到渠成?”

    “不错。”

    张沧没有反驳,温柔的话,说的也很对。

    “再者,历朝历代,从未有贞观朝这般,短短二十余年,就从乱世进入盛世。两汉前隋,大乱之后,也不过是大治罢了。纵使光武帝一时之威,也不过得了‘中兴’二字。”

    作为温氏女郎,温七娘并非只有小小的算计和心思,哪怕是心机婊,也是要读书才能做大做强的。

    只听温柔接着道,“贞观朝,放在历朝历代来看,都是盛世。百工兴盛,冠绝历朝;路桥之远,无所能及。便是唐朝疆域,也是旷古未有之庞大。那些个南市选人,便是赋诗吹捧,也多言‘巨唐’,盖因大不足以称述。”

    这些说出来的东西,都表象,但历朝历代想要做到这些表象,最少要一代或者两代皇帝的积累。

    如此积累,还需要不折腾不动荡不出现天灾人祸。

    贞观朝的功绩,扔给前人去做,根本不可能达成。仅仅是修桥铺路这一项,就能够让汉朝最巅峰时刻直接财政破产。

    而贞观朝,尤其是贞观二十五年的当下,不但路桥总里程数十倍数百倍于历朝历代,还修建了千几百年以来最多最大的港口码头。

    甚至连奢侈品、亭台楼阁的花样,也是冠绝历朝。

    二十五年的成就,直接甩开汉朝数百年的威严,这很不可思议,自然而然地,会有有识之士去深入了解,去探究原因。

    这个原因,从一开始“天命在汉”来解释,再后来,又用“天命在汉”来终结。

    “那么……五十年之后,这天下,是谁家天下?”

    张沧有些犹豫地问道。

    “‘天命在汉’。”

    温柔反过来握着张沧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微笑说道。

第六十一章 天下之大

    天气转凉之后,除了御寒物资越来越贵之外,京中权贵圈最热闹的谈资之一,除了张德入京,太子东行之外,还有东北海发现了大量的海洋哺乳动物聚集区。

    消息已经是迟了三年,因为三年前,杜构所在的小集团,早就知道了那一片海豹、海象的聚集区。每年供应给朝鲜道的油脂、肉干、骨粉、皮革,数量都是相当的惊人。

    一头成年海象重达四千斤,能够提供数百斤的肉,数百斤的油脂,还有相当不错的皮子。

    按照武汉现行的皮革等级,只有海獭能够跟海象的皮相提并论,并且海獭皮的产量,远不如海象。

    油脂作为帝国重要的物资组成部分,涵盖到了帝国大中城市的方方面面,甚至是女性的化妆品、护肤品、保养品,也大量使用了海洋哺乳动物的油脂。

    只是因为消息闭塞,大量中国权贵豪门,都以为这些名贵物品,是产自朝鲜道。

    直到今年暴露了东北海的存在,终于有野生的冒险家,在穿越鲸海之外,意外踏入了使鹿部的外海,然后接触到了东北海。

    这里,是整个“东海”的北部,一连串的岛屿,像珍珠一样形成了一个圆弧,将整个东北海包裹在其中。

    风高浪急之余,入秋之后,就不断地会出现暴风雪,然后朝着东南方向疯狂卷动。

    整个东北海,又被称作“白海”。

    探险队在看到北极光之后,就找到了在中原极为名贵的白熊,还有大量体型硕大的海象。

    最重要的是,他们发现,这里的海象,和朝鲜道出品的海象品种,还不是同一个品种。

    也就是说,朝鲜道出品的海象种群,应该另有他处。

    这种惊人的大发现,让探险队满载而归的同时,又让消息惊爆了整个都市圈。

    “这岂不是说,杜东海三年之前,就掌控了一座金山?”

    “难怪东海宣政院这般红火……”

    对于京中中低层的贵族们而言,大贵族的富贵,大概就源自贸易之类。或许是丝绸之路,又或许东瀛州挖矿……总之就是大概如此吧。但要说个所以然来,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重重的迷雾,笼罩在他们头顶之上。

    蒙昧,就像是蒙昧的蛮荒之人一般。

    但是现在,却打开了全新的世界,报纸都在疯狂地转载着各种夺人眼球的消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些个杂志小报,似乎都开了窍一样,除了广告,还知道不断地提高发行量需要更丰富的内容来支撑。

    而海外的“新奇”,是最丰富的最让人好奇也最有意思的内容。

    京城的人,第一次知道,天圆地方是错的,原来大地真的是如一颗鸡子。而为了证明这一点,武汉那里,已经有人出发,一路向东,准备环绕东海一周……只是环绕东海一周,就能证明大地如鸡子吗?

    有人怀疑着。

    最重要的是,许久的时间过去了,武汉的船只虽然有陆续回来的,却大多都是失败者。

    他们见到了东海尽头的景色,也看到了土著,但一无所获。

    而有的人,至今还没有回来。

    “当年我就奇怪,怎地有恁多海象象牙的?”

    “杜东海入贡的海象牙,有一对长五尺的巨牙,堪称稀世珍宝。听闻是一头八千斤重的海象王所有,杜东海命人驱熊围猎,这才扑杀!”

    “驱熊?”

    “白熊,武汉人命名为北极熊。长于流鬼国境内,北极光照耀之地,便是白熊生长之所。”

    “杜东海还有驱熊围猎的异能?”

    “这有甚么?既然能使鹿,就能使熊。”

    “这当真是匪夷所思……”

    “听说吴王府还养着食铁兽,谓之熊猫,亦是熊科猛兽。吴王亦能驱使熊猫,杜东海驱赶白熊……这也差不多吧。”

    “甚么差不多,颜色都不对!”

    “这白熊穿个黑色护手戴个墨镜,跟熊猫有甚区别?”

    “你……你说的好有道理……”

    关于东海宣政院的话事人到底有没有驱使北极熊的异能,京城茶馆里也算是讨论的很是热闹。

    说到底,三年前的消息,到今年才让人知道。三年啊,那么多的资源,就被一家给独吞了,这简直……简直是太让人羡慕嫉妒恨了!

    吃独食啊杜构!

    可转念一想,那时候杜如晦还没死呢。

    当时河南地区最重要的动物油脂来源,一是河南河北本地的畜牧业油脂,二是东海捕鲸业。

    鲸油,才是那时候的重头戏。

    但是随着皮革业越趋成熟,贵妇人并不介意身上有全套的海獭制品。至于家中地毯用的是海象皮制成,那更是显得豪奢富贵,底蕴十足。

    至于买不起整张海象皮的,简单,买一些边角料,送到武汉车个珠子戴手上也是可以的。

    再上档次一点,海象牙也可以车个珠子。

    总之,车珠子就对了。

    “操之,杜大郎那些个行当,没了你,应该不能成事吧。”

    “女儿国”中,一群老汉正趴着享受着按摩,老张则是坐着靠墙,几个技师正在给他揉捏肢体。

    闭着眼睛正爽着的张德眼睛也没有睁开:“当年王万岁跟着王太史厮混了一阵,主要还是王万岁和王太史的徒子徒孙在忙活,我就是牵线搭桥。”

    “有这好处,怎地不想着我们这些个长辈?”

    “你们都是半只脚进棺材的,要那么多钱作甚?!”

    “……”

    “……”

    “……”

    哄笑了一阵,前来消遣的秦琼问道:“最近老夫也看了报纸,照报纸上所言,入海东行两万里,亦有大陆。东海尽头,地理之貌,似乎是有类中国?”

    “差不多吧。”

    听到秦琼的声音,张德眼睛微张,“就是土著稀少,还要往南走一点。但也无甚意思,远不如南海。”

    “太远了啊。”

    “太远了。”

    几个老家伙稍微思量一下,就知道这个距离上,想要直接统治,无疑是做梦。

    但是,花个三五代人经营……倒是非常值得。

    三五代人的移民,差不多就能建设成一个小国,跟扶桑地相比肯定大大不如,但类似现在的流求,却是够了。

    要知道按照国朝标准,流求这么个海外领地,也算是“海外盛国”。

    账面上,也有十数万丁口,甭管组成结构是什么样的,但全岛能算作一个体系内的丁口,的的确确超过了十万。这不是“盛国”,什么是“盛国”?

    只不过很可惜,因为扩大了“天下”的范围,相对应的,传统的“开疆拓土”功劳含金量,当真是每况愈下。

    功劳的指标在不断转移,地方治理的权重比在不断增加,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指标,就是人口。

    不是国朝一定要粗暴地选择某个指标,而是在大环境之下,总体只要还算稳定的话,选择一个最直观的指标,往往就能反应现实需要和长远期望。

    贞观朝的当下,不管赚多少钱,又或者说开辟多少土地,增加多少财政收入,其核心只有一个,有足够的劳动人口在支撑。

    这时候谈什么资金、政策,都是假的。

    所有的资源中,劳动力资源,就是第一位,而且是不可或缺的第一位。

    帝国的精英在统治中央到地方的时候,严厉打击蓄奴那是喊的震天响,那是因为要把世家大族手中的奴婢“解放”出来,否则这些人口窝在世家大族手中,有等于无,他们的存在,就是行动的尸体,还消耗了帝国土地产出来的粮食。

    但同时,帝国的精英又默许着奴隶贸易。无他,庄园需要开辟,港口需要建设,道路需要修通。如果全靠征发民夫、雇佣劳工,哪有那么多的劳力?

    像“广交会”建设广州和交州的河口地区,主要消耗的,并非是本地的治下百姓,而是奴工。

    “天竺奴”“海角奴”,成百上千地死,上万上万地往里面填。

    以往一到雨季,就要损失惨重的广州,今年已经能够保证坡底不划破,塘坝不溃坝,半数耕地能够顺利排涝。

    这些水利设施,难不成是天上掉下来的?

    中央到地方的精英官僚,不会没有看到这一点,正因为有这样那样的建设需求,所以打击非法蓄奴的口号要喊,精准清除的工作要做,但是,奴隶贸易短期内,根本不会废除,反而会变本加厉,大搞特搞。

    原因嘛,很简单。

    “天下如此之大,老夫真想去看看啊。”

    趴软垫上的几个老家伙们,有人如此深情地感慨着。

    。m.

第六十二章 惊人猛料

    “大郎赶紧坐,少待就上菜。”

    警察卫的官署中,翼国夫人贾氏一如既往和蔼可亲,虽然也是一把年纪,但气质却是相当的出众。多年“苦闷”生活过来的,贾氏也没有那么多的豪门规矩。

    “有劳婶婶。”

    行了个礼,张德也没客气,找了个座位坐下。一起的还有张大象、李震、程处弼、李奉诫等等亲近家族的子弟。

    “有劳婶婶。”

    跟着张德行礼,一个个入座之后,便又轻松说笑起来。

    秦琼姗姗来迟,身上还披着官袍,到了屋内,直接解了官袍,换上了一件家居长袍。料子应该是兔绒的,中间可能夹棉,总之软舒又保暖。

    虽说还是有点“畏寒”,但因为每年都有新装备,相较从前,秦琼那是大不一样。

    “三郎在江阴且不多说,二郎怎地好几年不见了?”

    “他去‘昆仑海’谋生去了。”

    听到张德的疑问,张大象手里攥着个杯子,随口回道。

    “怎地跑西域去了?”

    “想要自谋出路吧。大人给他安排的事业,他不甚满意,又不想再去科举,索性就出去闯荡了。”

    张大象这般说着,几人一听都是觉得好奇,李震问张大象:“没头没脑的,总有甚么说道吧,他这光景,是做了甚么好事?”

    “前头做驼队,跑到突厥人的地盘上。又跟敦煌宫搞了甚么押送军粮,做了几个月,转头又去了波斯南境,几年没见他消停。”

    “他这是做事还是取经啊,玄奘法师也没有他这般折腾吧。”

    张德都纳闷了,张大素这小子当年毛都没长齐呢,就想着睡死在平康坊,怎么成年之后,画风有点诡异啊。

    而且正常来说,这王八蛋不是应该一路做官做到中央吗?

    怎么现在扎根基层一去不复返的样子?

    “也不瞒你们,早先老夫跟二郎,还想着跟东宫做点交易。后来行市变了,二郎大概也是有了底气,便出去闯荡。前年还弄了一二万的黑阉奴,本想着运送到南天竺,这死一半也留一半。谁曾想运黑阉奴的杂碎想要黑吃黑,就把那杂碎的邦国给灭了。”

    张大象说起这个来,也是无语,一两万的黑阉奴,这可是大买卖,几百万贯的买卖,心都在滴血。

    这要是当作劳力来消耗,怎么地南天竺都能搞个港口码头出来,通往狮子国的路线,就能建设起来。

    可这是几辈子都的传世物业,再经营得当,跟“广交会”的人合作一下,还愁个屁啊。

    偏偏事情发生了重大的偏差,这一两万的黑阉奴,算是折进去了。

    “甚么?!兄长,你不要告诉我占了波斯湾的‘塔巴’,就是二郎!”

    老张脸皮一抽,心中感觉有点小不妙。

    “操之,甚么‘塔巴’?”

    李震有些奇怪,看向张德。

    一脸不耐烦的张大象开口道:“所谓‘塔巴’,就是波斯对岸土邦的国主之称,有类可汗、叶护、设。”

    希木叶尔已经解体,而且因为战争的缘故,波斯湾周围一圈全是军阀。这也是为什么奴隶贸易的海上会是在这里,军阀是比暴君还要无节操的杂碎。

    关键问题是,最近传到西天竺的消息,大多就是说南海尽头出了个大豪帅,总领二万“黑兵”……

    而这个大豪帅,根据希木叶尔的传统,顶着个“塔巴”头衔,在那里“建制”“收税”。

    不过因为制度迥异,这个“塔巴”又是个狼人,手下大兵全是阉割过的黑奴,为了表示尊敬和服从,十几个部落和几十个军阀,都尊称他为大……“塔巴”。

    总之比传统的“塔巴”厉害就是了,本地的学者都在跟着天竺来的僧人学习《音训初本》……简直了。

    老张一听张大象所说,就知道这他妈果然就是妖孽丛生画风变异。

    张大素本来应该是要做东台舍人,然后修国史的啊,他一个文化人,怎么就变成了狼人?

    “怎会到了这般田地?”

    “谁知道啊,你问老夫,老夫问谁去?估计二郎自己都是莫名其妙。原本想着,就是把波斯沿岸的据点都摸清楚,这经略天竺诸事,是早就预料到的。谁能想到出现这等事体?两万黑奴啊!两万!”

    疾首痛心的张大象拍着桌面,“那些个被突厥人打残的蛮子,阉两万黑奴,最少要死个一两万,凡是能活下来的黑奴,那都是来之不易,都是健壮劳力。别说卖到中国,就是在西天竺转手,两百贯要不要?”

    “二郎哪来的门路,能搞到两万黑奴?两万黑奴,这必须是一场大战!地方蛮王,哪有实力捕获?”

    “有个叫沙欣的,从旁协助。加上突厥人三打大马士革,那些个蛮子缺钱缺粮缺战马,就得从外边买,陆路很难走通,只有海路。从波斯海到红海,两地航路,‘广交会’的大船都不缺。”

    “……”

    老张一时无语,无语凝噎啊。

    知道幺蛾子会掀起台风,可没想到这么凶残啊。

    突厥人都三打大马士革了?

    怎么不三打白骨精呢?

    之前两次攻打大马士革,应该榨不出多少油水了吧。叙利亚那个鬼地方,已经被西突厥犁地一样犁了不知道多少回,至少从贸易反馈来看,因为出现了大量地中海沿岸的特产,说明战争烈度相当的高。

    战争对物资的压榨是一种极限,同样的,战后的物资再分配中,就有战利品的倾销。

    这些出现在“河中”,然后进入“昆仑海”的地中海特产,价格降低到十年前的水平,就足以说明问题。

    突厥人战国颇丰!

    但突厥人找补得再多,这事儿居然连锁反应到这种地步,还是让张德始料未及。

    “难怪要隐秘行事……”

    李震也是愣住了,张大素这个事情,性质可大可小。

    往大了说,这他妈就是海外建国。自行建制是多大的罪过?一个谋反谋大逆是少不了的,更何况现在警察又不能漂洋过海地把张大素抓捕归案。往小了说……就是毛事儿没有。

    反正朝廷也不会在意遥远的西方,那“塔巴”是公的还是母的或者是阴阳人烂屁股。

    但麻烦终究是麻烦,张大素是什么人?张公谨这个老帅哥的次子,这要是闹腾起来,简直了。

    “老夫真不知道是该夸还是骂呀。”

    老张一声感慨,“这小时候怎么就没看出来二郎还有这等资质?这不比长孙伯舒差啊。”

    “你小时候也没人瞧出来还是个天生妖孽啊。”

    笑呵呵的秦琼走了过来坐下之后,对张德说道。

    “哎,世叔此言差矣。我可是‘祥瑞’,这可是朝廷认可的。”

    “哈哈哈哈……”

    几人都是大笑,说笑间,翼国夫人贾氏已经让人把菜肴端了上来。

    都是一些家常菜,谈不上多么豪奢华丽,但胜在丰盛丰富,口味也是实在。

    “润娘,一起坐下吃。”

    “妾一个老妇人,就不扫了诸君兴致。”

    言罢,贾氏微微颔首,直接带着人离开。

    这光景也没有分食,而是做了个大圆桌,筷、箸两分,也就无所谓了。

    “那二郎以后怎么办?”

    “办个屁,有心想要把那点事业扔了,可着实收益丰厚,只能先熬着。舍不得啊……”

    张大象感慨一声,然后看着程处弼,“此事还要仰仗一下三郎,明年最好信度河河口,得搞个大港出来。”

    “且慢!”

    伸手拦下的老张看着张大象,“兄长,莫不是此事叔父不知?”

    “……”

    “……”

    “……”

    忽地,众人一个激灵,看着在座的唯一一个“死胖子”。

    “嗯。”

    张大象点点头。

    “咳……”

    秦琼都差点被呛着,这事儿张公谨居然还不知道。这俩大侄子真心给力啊!

    “你们不会说出去吧。”

    “……”

    “……”

    “……”

    张大象也是无奈,“入娘的谁知道会出这等事体?原本想着就是在东宫混点交情,后来通过东宫的榷场搞点营生。这一来二去的,驼队走着走着,就走成这个样子,老夫又有甚么办法?”

    “兄长,小弟敬你一杯,没别的意思。”

    老张寻思着你们兄弟两个简直牛逼,就算“海外建国”搞个传世基业出来,那也停留在想想,停留在三代奋斗的计划上。

    现在好了,一个当年带着薛仁贵狂嫖的大白胖子,一个当年想要长大后和大白胖子老哥一样嫖尽天下的小子……达成了很多老牌权贵想要做还没有做的事业。

    这要是不敬一杯,实在是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兄长,小弟对你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真的。”

    给张大象倒了一杯酒,老张正经的不能再正经,举杯跟一脸懵逼的张大象碰了一下杯子,然后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老张又道:“等二郎回转中国之后,我得让人给他写个传,怎么地也得编排编排。”

    “哈哈哈哈……”

    李震大笑后说道,“二郎手底下都是阉奴,不若就写个《阉君传》,秦楼楚馆之内,必定大受追捧啊。”

    “哈哈哈哈哈……”

    连秦琼也是一边咳嗽一边笑,苦逼脸的张大象自顾自倒了杯酒,一声叹息。

第六十三章 不止于此

    信度河两岸的据点极多,究其原因,这年头的信度河还不像老张非法穿越之前那么废。整个流域的生态环境还是相当不错的,尤其是中下游地区,还有大量的灌木林存在。即便是过度开发的上游地区,也有大量的支流有着密林存在。

    低下的农业技术,加上战争带来的流离失所,也就导致了信度河的衰败。

    当唐人踏入这一片流域,带来了先进的农业技术之后,原本粗放型的原始农业,就被彻底摧毁。

    而整个河流地区,农业并非是其利润点,当然大型农庄并不缺少。

    “原来占据了‘金合欢’的,是二郎?”

    “当时得了玄奘法师的见闻录,便顺流南下。找到了‘金合欢’,此地林木茂密,采木修建营寨,也就容易的多。只是没有良港,不过两岸地势平坦,二郎言可修板轨,一路延伸至腹地……”

    酒过三巡,撤了残羹冷炙之后,桌面上铺着一张西天竺的地图。上面各家的据点,都是用不同的颜色标注出来。

    邹国公、琅琊公主掌控的据点,主要在中下游,大大小小的庄园、码头、市镇,有一二十个,属于第一梯队的豪门。

    同样掌控一二十个据点的,还有潞国公侯君集,差不多就是一个西天竺“大国”的范围。

    诸如窦氏、李氏、柳氏、房氏、杜氏……杂七杂八加起来,就组成了信度河沿岸数百个据点的规模。

    势力互相交错,在中国高层,有斗争也有合作,但总体来说,合作大于斗争。

    西天竺的山谷地带修建长城,这就是各家通力合作的典范。

    每个据点出一百个“天竺奴”,那也是数万人的规模。

    而“天竺奴”的消耗,是动态平衡的,普通人根本察觉不到,至于说天竺土王土公,更是不可能明白其中的变化。

    毕竟说到底,整个天竺内部,土公和土王之间,语言文字上都不能沟通。伴随着“佉卢文”的地位消亡,谁掌握汉语,谁才有跟大唐帝国来客交流的资本。

    带路……也不是那么好带的。

    “这‘金合欢’因何得名?”

    李震好奇地问道。

    整个“天竺地”的瓜分盛宴,李勣一家都不敢太深入,只要就是捡一点金银收成。真要说大张旗鼓搞番邦投资,有李淳风在侧,他们不敢动。

    除了李勣,李靖全家也是这个鸟样。

    不过比李靖全家好的是,李勣至少跟张公谨关系铁,儿孙辈下手,要容易得多。

    “信度河两岸有合欢树,不过所开之合欢花,不类中国粉白,乃是金黄之色。故而因此得名。”

    张德给李震解释了一下,然后在地图的信度河三角洲地区画了个圈,“这里原本有一小邦,国内密布金合欢树,前几年为人所灭。绝其祭祀之后,便更迭其名,以‘金合欢’为标志,一眼便知了。”

    至于说谁灭了那个小邦,谁绝了小邦的祭祀……不值一哂。

    “若信度河两岸修建堤坝,两千石船能不能深入腹地?”

    “自是可以的。”

    整个信度河的通航能力其实不差,相较骠国境内的河流呈阶梯状,时不时来个断崖,信度河这年头简直就是天然运河。

    虽然上游曲折流速大,但也要看跟什么时候比。跟老张非法穿越之前比,那就不是强了一点半点。

    “居然能进两千石?”

    “现在就有两千石大船进出。”

    哪怕听了很多次,老张还是觉得怪怪的,因为所谓的两千石大船,其实也就一百吨光景。

    这鸟蛋玩意儿……非法穿越之前,那就是个“艇”。

    实际上武汉还有一种新型船,是水泥做的,但因为动力源不能解决,就当做教学用。总之也让学生们知道,造船这个事情吧,眼光长远一点总归没错。

    “地是好地,就是丁口稀少。”

    “一个农庄,不是可以养活一两万人吗?”

    “那也得先有农庄,还得开辟农田。迁徙蕃地数十万丁口,能够分到西天竺的总数,终究是有限的。”

    经营的大目标,还是把北天竺吃下来。

    这是个高层精英的长远计划,准备两代人,三十年左右,不间断迁民。至于说会耗死多少“天竺奴”,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

    讲白了,核心问题还是人口不足,而且长期来看,这是个百年难题。

    这个难题之下,张大素能够搞来两万黑阉奴,绝对是大赚特赚。偏偏问题出现了极大的偏差,搞得现在不尴不尬的。

    有心放手吧,转口贸易利润真心高,还能直接在波斯湾南岸抽税。虽然名义上来说,其实是“朝贡”,不过也不是朝贡给张大素,而是张大素代为转贡给唐朝。

    不过这个地区的军阀和部落酋长,都是当作缴税。整个波斯湾南岸的角落里,聚集了大量的实物税,比如牛羊骆驼之类的大牲口。

    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黑奴、白奴,甚至价钱更高的下埃及“公主”也有。不过一般“公主”都是运送到对岸,然后转卖到木鹿。

    整个地区,敢日公主的大佬,也就只有长孙冲。

    之前还有个程处弼,现在是长孙大表哥独孤求败……别人不敢日公主是怕杀头。大表哥表示日公主是政治事业,是正义的,是高尚的,是无可挑剔的!

    “若论基业,内外结合总归是好的。东海盯着的人太多,这‘天竺地’,是个好去处。”

    “就是夏日炎炎,怕是受不得。”

    “再有疫病不类中国,体虚之辈,容易受挫。”

    “都是屁话,真要是开辟出来,一条铁路即可。”

    张大象挺着个大肚腩,手指点了点,“汉安线老夫看过,武汉前往安陆都能修铁路,这信度河沿岸,老夫就不信修不得!”

    “上游不得通航,那就从中游修路,修到勃律山口之南,贯通北天竺即可。”

    “哪有那般简单,信度河上游全是山谷,修个屁。”

    “老夫说的是恁般远的地界么?再往下一段,总有地势平坦的,能省一段便是一段。剩下的,水里泡着,怕个甚么。”

    漕运、轨道、海运、驼队多种运输方式相结合,这是这几年做长距离贸易巨头的共识。

    典型就是“沧州帮”,以薛大鼎、王孝通为首的“官学一体”,就是通过计算,来敲定了一系列的运输经验。

    目前环渤海的成熟物流体系,就是薛大鼎和王孝通两个利益集团的成果。

    背后靠山,主力是李皇帝,辅助则是张德。

    这一系列操作,催生了“辽阳”这个特殊城市之余,也直接摧毁了辽阳地区大量旧有草原部落的社会生态。

    表现形式么……奚王被琅琊公主斩杀,举族被贬为奴隶不说,还连带着契丹十部的崩解。

    长期“抽丁”这个政策得到贯彻,就来源于这个时期摸索出来的经验。

    只是到了“天竺地”,抽丁毫无意义,因为“天竺地”的人口远比河北要多得多。

    这种时候,心情是矛盾的,怎么消耗掉多出来的人口,也是一个难题。讲白了,也不能说是消耗,而是降低“天竺地”杂七杂八种族的比例。

    西天竺长城这个大工程,就是这样应运而生的。

    而现在,权贵们的胃口,显然不止于此。

    。m.

第六十四章 自有变化

    相较张德狐朋狗友的吃相,京中另外一些权贵的吃相,那就比较凶残,甚至有点毫无底线的意思。

    主要集中在关陇军头出身的武勋阶层,在武德朝失势之后,贞观朝主要靠“荣宠”来过活。借着高速发展的机遇,又恰好原本的基本盘处在丝路的起点,这就使得他们在压榨底层的手段上,更显残酷。

    国朝因为现行体制的缘故,未来留给小农的机会并不多。

    可皇唐天朝上溯千几百年不管什么时候,底层到个体,其最大的愿景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拥有自己的一片土地。

    “永业田”的成功,就是妥协版本的耕战体制。

    只是毫无疑问,因为某条土狗的乱入,传统的耕战体制,是干不过武汉这个膨胀起来的奇葩体系。

    所以,当中央政府模仿“地上魔都”之后,往往会产生“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境况,陆续跟进的各种政策,甚至是引进了大量的武汉高端人才,一个政策的施行执行,周期只有两年,甚至更短。

    人事上的互相扯皮,老大部门的拖沓冗官,还有原本就犹如僵尸,但只是因为王朝初期的发展惯性,而比烂胜出的体制,都让帝国的高层精英又是发愁又是畏惧。

    武汉同样是臃肿的,但和洛阳的臃肿不同,武汉是个灵活死胖子,洛阳就仅仅是死胖子……

    “‘天竺地’两河流域能辟田千几百万亩都不止吧。”

    “不止。”

    张大象摇摇头,“止信度河两岸,少说可以安置皇唐全部人口还有富余。只是两岸邦国林立,杂种甚多,互相又时常攻打,自是逐渐衰败,有类北朝关中。”

    在信度河流域的考古发现,是相当丰富的,仅仅是玄奘老法师的团队,就在信度河发现了最少二十个佛国遗迹。除此之外,还有更加遥远的遗迹,只是更加残破。根据经验,玄奘很容易判断出这是因为遭遇了战争,至于是什么时代的战争,玄奘老法师就无从得知。

    然后老法师把遗迹全部毁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遗迹很多石像……胸都挺大的,还一个个佛陀相。

    “‘天竺地’的天时,远不如中国,亩产差江南极多,大概江南亩产一半都没有。不过胜在稳定,普遍亩产一石,这就很难能可贵,尤其是耕地连绵。大者如河南,小者似关中。便是山地、坡地,亦可畜牧。尤其是北方谷地,苜蓿长势不错。”

    很多数据,张大象都是如数家珍,没办法不如数家珍,他就是靠这个混饭的。中原想要搞大片的耕地,难度太高了。虽说参加了对两崔的瓜分,但大头全给李皇帝吃了去,除非下一代皇帝吐出来一点,否则没戏。

    可下一代皇帝是谁?

    冲李承乾这张脸,张大象也不至于下死手。

    更何况,还有张德。

    所以,朝廷在迁民政策下达之后,表面上是在搞世家大族,典型就是卢氏、崔氏,实际上真正血本无归的,还是中低层小农、小地主、小城市民。

    只是包装得很好,一般人看不出来。

    而且张大象算是有良心的,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很多失地农民,以“游侠儿”的名义,或者“民团”的身份,进入李淳风的辖区之后,是可以转型为小地主甚至是小农场主的。

    只是通常这样的小地主、小农场主,都是某个大农庄的一部分,属于参股联营的性质。

    关西老世族吃相就难看得多,主要还是关陇土地产出本来就不行,加上连年鼓励生产,原本就有大量贞观一零后诞生,他们也是需要就业岗位的。

    可原本应该足够的农业岗位,在关西远远不足,就不得不外出讨生活,整个丝路上,就充斥着大量关西口音的少年。这些个少年,或许被骗,或许被诓,总之,都通过丝路,在且末分道扬镳。

    南下过勃律山口,然后进入了李淳风的管理范围。

    在空白圣旨的照耀下,这些个被关陇军头之家蒙骗的倒霉蛋,就会大量出卖自己的劳动力。

    当然了,可能还有性命。

    卖命换来的,可能就是一百亩左右的土地。

    同样都是卖命,府兵之家好歹还能混个三百亩左右!

    可就算不甘心,相较在国内一分地都没有,这种没有官方背书的土地,还是很有吸引力。

    因为李淳风是用“太昊天子”的名义,给予了新土地的合法所有权。

    得到土地之后,这些少年没有农具、种子、牲口,往往会出现两种情况:一是凭借唐人的身份,直接突破下限,去威逼利诱坑蒙拐骗土著,以获得廉价劳力,实际上这是最高效最合算的;二是继续给人打工,不是李淳风就是原先的关西老乡,然后攒钱够了,再老老实实干活。

    整个过程中,一旦出现伤亡,土地自然又成了无主之地……

    若非皇唐天朝缺少人口,严格控制人口流失的情况,关陇军头之家,可能会做得更加狠辣更加隐蔽。

    好在“天竺地”的竞争对手不少,一旦落人口实,对他们也不利,所以贞观一零后的日子,总算比老前辈强得多。

    “凡事总有高低比较,这‘天竺地’总不乏有成功之辈吧。”

    已经大为意动的李震,追问着张大象。

    回忆了一下之后,张大象对李震道:“此间成功,指的甚么?”

    “开枝散叶,家有余财。”

    “有,还不少。”

    张大象点点头,“凡入‘天竺地’之少年,大多都在敦煌宫登记造册,自是受朝廷约束。故中国鼓励生产之奖励,‘天竺地’之少年,亦可享受。”

    “噢?如此说来,是因为生儿育女甚多?”

    “这他娘的下得去屌?”

    “……”

    “……”

    吐槽归吐槽,但日子不能因为吐槽就不过。

    张大象翻了个白眼,抬手指了指程处弼:“你们问问三郎看,这出生入死的汉子,再丑的女子……熄了灯照样硬的起来。”

    “是吗三郎?”

    “别问!”

    程处弼瞪了一眼,脑海中顿时又许多在西域当兵时候的记忆,真糟糕啊。

    美女终究是少数啊。

    “因‘天竺地’连年征战,加上瘟疫数年,女子极其廉价。故而一个关中少年,最少能养活五个以上‘天竺地’女子。”

    “一百亩地?”

    “一百亩地。”

    张大象连连点头,“有口吃的,那就不错了。不要用京城、武汉来衡量‘天竺地’。若论吃相,侯君集那老货都比‘天竺地’的土王土公强得多!”

    这一点张德不否认,实际上老张非法穿越之前,那地界的土霸王,吃相也还是不如已经算人渣的侯君集。

    现代社会中的奇葩,空有文明国家的外表,内里简直残暴到了极点。

    老张非法穿越之前跟电力口的老铁一起前去考察交流,说是考察交流,主要就是指导电力设施的设计安装调试。老张当时是陪太子读书,主要是在机电这一块帮点小忙,跟那地界的同行有过接触,这些个同行家中,居然还有奴仆……更不可思议的是,这些还是城市中的奴仆,因为在同行的老家,一个乡村中,还有比奴仆更下等的。

    这是彻底让老张shock到了,然而同样接受了高等教育,还在国外深造过的同行,却不觉得这又什么问题,还表示这些奴仆以及贱民,他们自己也愿意选择这样的人生。

    逻辑无懈可击……但也算是让老张接受了一次思想再教育。

    “现在‘天竺地’几个大庄园之间,都在修路,这些个关中少年,大多都在中国有过见识,工地上用起来也熟练,所以除了家中田地产出之外,工地上的工钱,也够贴补家中。”

    “加上生儿育女的补贴,这算下来,的确可以维持一个五口之家。”

    “这算个屁的五口之家,上无老,下无小。一个男人四个女人,这算家?”

    “怎么不算?”

    “好了好了,争这个无用,这有甚么好争的?只说这‘天竺地’行情,便不能用中国道理去揣测,各地自有其变化。如今‘天竺地’,便是女多男少,地多田少。”

    “不错。三郎此去天竺,行事首重,怕是还在这些个新五口之家身上。”

    程处弼不置可否,他心中自有计划,更何况,还有张德相助,“天竺地”的运作,他是有底气的。

    只是毫无疑问,这一回去做天竺都护府都护,要打交道的各色人等,远比西军之时多得多。

    。m.

第六十五章 诱之以利

    “兄长,若在北天竺修建铁道,百里造价……三百万贯够吗?”

    “不够。”

    张德摇摇头,程处弼为什么这么问,他是知道的。“汉安线”是个模范工程,既显露了武汉的真正实力,也勾起了无数资金雄厚巨头的心。

    只不过,想要修建铁路,绝非是凑点人头就能解决的。从论证开始到正式动工,就隔了一个“昆仑海”的距离。

    仅从工人素质上来讲,虽说封建王朝的底层大多散漫无知,但因为文明成熟度的不同,皇唐天朝的刁民,也比“天竺地”的顺民好用。

    究其原因,“天竺地”的贱民,不管做什么事情,首先要考虑到的,就是有没有产生“冒犯”。

    这是枷锁,无形的,看不见的。

    而在“天竺地”的不少地方,唐朝内部山头,还要通过扶持代理人的方式,来获取更多的“天竺奴”,这是两难的地方。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想要通过暴力手段,替代“天竺地”的代理人,那就是直接去做贱民的新主人。这并非不可行,但随之而来的,要么换一种体系,要么就是顺应旧时的天竺制度。

    前者成本高昂,后者换汤不换药。

    所以进行“天竺奴”贸易的另外一个重要因素,就是把贱民彻底转移出去,离开原先的土地之后,没有主人的贱民,就只能靠自己,或者抱团取暖。

    当然唐人还有另外一个更加高效的方式,那就是把“天竺地”的种族全部屠戮干净,进行彻底的种族灭绝。

    贞观二十五年的唐朝暴力机器,可以做到这一点,但毫无意义。

    “眼下修铁路无甚意思。”

    张德对程处弼说道,“天竺诸地想要四方通衢,靡费不比中原要少。但彼处汉胡比例失衡,倘使要修建铁路,须三十年积累。”

    “两代人?”

    “两代人。”

    不管是“减丁”还是“迁民”,本质都是为其服务的。

    以往羁縻统治的原因,是受限于技术条件,而不是统治意愿。但随着路桥技术的跨越式发展,加上更加先进的通信技术,以及更加超前的管理手段,“羁縻统治”通常情况下,只有针对废到不能再废的地区,才会施行。

    哪怕是剑南地区,随着龙昊、冉氏等等势力带来的另类产出,比如奢侈品,仅仅满足于“羁縻统治”,这不符合帝国上层建筑的需要。

    在豪奢挥霍上面,谈什么满足个人需求都是假的。就好比,李皇帝只需要一条白老虎皮就够了,但他会嫌一百条白老虎皮太多吗?哪怕他拿白老虎皮用来擦鞋,那也是他的事情。

    再比如一个新式庄园主,他明明给奴工一天多加一餐,也不会损失太多,但庄园主会介意自己多压榨几滴奴工的血汗吗?

    一旦利润追求成了终极目标,那么其他的一切人性,都是为其服务的,都是要为其让步的。

    “三十年积累,除了调整汉胡比例之外,一应技术上的人才,都要培养累积。一个合格的铁路劳工,培养起来也要一两年。但是,培养一个管理这些合格劳工的监工,则需要五年以上的新式教育。”

    纯粹出卖劳力的劳工,只需要靠疯狂地扩大生育,就可以做到。

    但是,管理这些劳工,让劳工不要自由散漫,有序地在工段上出卖劳力,就需要合格的基层管理者。

    铁路建设上的每一颗“螺丝钉”,都不是从封建王朝的土壤中挖掘出来的。

    “三十年太久。”

    程处弼摇摇头,“不瞒兄长,我是想要给西军子弟谋个出路。五年十年不打仗,当兵的日子就不好过,难捱啊。”

    “眼下要修,也是先修官道。铁路之事,可以先放一放,不过测绘论证诸事,可以先行。”

    言罢,张德又对程处弼道,“五年之内,尽量都迁徙蕃人、獠人、旧时西域诸国百姓南下,如此也是可行。”

    “分其田亩?”

    “总要诱之以利。”

    “也罢。”

    兄弟二人也只是先行讨论,涉及到具体的天竺大政,若是没有中央政府的支持,这是万万不能的。

    而且敦煌宫方面,在消化西域之后,其职能会迅速衰退。尤其是商人把握市场规律是最敏感的,商屯的利润在衰退,“粮食换产本”的业务虽然还在进行,但很显然敦煌宫对于粮食的需求在降低。

    兵部已经有心把西域驻军的总后方,从敦煌迁徙到北庭,至于朝廷会不会继续盖个什么什么宫,那就不得而知。

    从翼国公府撤了之后,张德、李奉诫、程处弼三人又找了个地方讨论。李奉诫对于天竺的事情兴趣不大,他更加感兴趣的,就是“国族”概念在他的推动之下,有了新的转变。

    淮扬、苏杭的地方巨头,又非常欢迎这种概念。

    既能削弱皇权,又能动员更多的底层为他们服务。

    “兄长的意思是,最好让东南世族愿意投资天竺,从旁协助处弼?”

    “朝廷威严用起来虽好,但也要看时局变化。万一换了个皇帝,新皇登基的当口,怕是诸事停当,就难以为继。反倒是东南世族,如今实力恢复不少,自改元贞观以来,丁口增长甚是可观。”

    这几年南方的大型家族,人口增长率都相当喜人。如果碰上好机遇,直接就膨胀为一流世族,典型就是湖州徐氏。

    原本就是个小门小户,但有了徐孝德和徐惠,直接成为太湖望族,哪怕是传统的老大世族沈氏、虞氏,也发展大大不如。

    若非被李芷儿一巴掌打回原形,只怕膨胀的还要厉害。

    “只怕山高路远,大部分人不愿意冒险。”

    远海航行,如果经验不够丰富,死亡率高得惊人。早先探索期,往往十个探险队的船,失踪的就有九个,最后一个能回来的,都是运气好到惊人。

    即便是度过了探索期,累积了丰富的经验之后,也要看运气。天气、海流、风向、疾病……每一个变量突然剧烈变化,可能就是全军覆没。

    东南沿海的豪门,正因为清楚这些,所以远比内陆豪强更加谨慎。

    无知者无畏,这才是常态。

    懂得越多,越是敬畏。

    “同样诱之以利。”

    张德对李奉诫道,“给钱,给人,给船,给土地,给农具,给天竺女子……只要肯去,什么都可以谈。”

    除了这些,还有一样是张德无法亲自下场的,这需要用到李奉诫。

    那就是“国族”这个概念,李奉诫说大唐的青少年们为了大唐帝国的千秋万载咱们下海,远比张德来说要有用。

    老张高喊“为了帝国”,那是中二病发作需要电疗。

    李奉诫喊“皇唐兴废,在我在君”,那就是正义的吼声,忠诚的呐喊……

    总之,区别就是有这么大。

    在扬子江下游和南运河两岸,李奉诫就是“国族主义”的伟大导师,江湖地位非常的超然。

    李狂人绝非只会披头散发耍帅,他手底下还有一票悍不畏死的“战斗编辑”和“战斗记者”。

    “便是如此,怕也是难,此事,还需要跟进奏院的人议论。兄长还需约谈东南世族,不让点好处出来,他们是不肯出力的。”

    讲白了,在贞观朝通过新方法重新振作起来的东南世族,想要让他们切割一部分家族子弟或者家生子出去,没有足够的利益,顶天就是效仿吴县陆氏,搞个分家即可。

    可要是张德给足了好处,那么大宗干掉小支,根本毫无压力。

    “分家”就应该为了“宗家”去死,这是理所当然的道理。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分家”或许也会为了搏一个出路,彻底跟“宗家”分道扬镳。

    但不管是何种选择,都必须要有足够的利益。

    通常让一个大姓豪门的分支,愿意“家于”某地,那必须是在某地有足够的社会资源供应他们开枝散叶。

    历朝历代以来,最少也是个XX太守。

    也就是说,普通的百里侯,是不能够满足豪门胃口的。

    “我有一个想法。”

    兄弟三人在讨论的时候,程处弼往往都是听,不过这一回,他突然想起了张大素,看了看张德,又看了看李奉诫,“不若将波斯湾大‘塔巴’一事,于彼处宣扬一番?”

    “嗯?”

    李奉诫一愣,本想说这是无稽之谈,但是转念一想,出神道,“处弼此言不是没有道理,此举……有类‘分封’啊。”

    。m.

第六十六章 难也不难

    说有类“分封”,那是绝对不为过。

    国朝体制之下,对于海外新土不可能像对待中原那样看重。自汉以来的顶级精英,对于直接统治一块地区的需求,是有很清晰看法的。如果直接统治的投入成本远大于产出,那么,就不必直接统治,而是简介统治甚至只是影响。

    典型就是漠南漠北,直接统治的回报率为零,对古典时代的帝国来说,直接统治就是个无底洞,半点产出都不会有

    所以不管汉朝以来,主要工作就是在草原搞分化,或者说扶持代理人。

    同样的,面对现在的“河中地”“天竺地”以及过去的扶桑、朝鲜道、苍龙道南北,也都是属于直接统治意愿不高的地区。

    但伴随着人口密度增长,以及利益产出的极大提升,直接统治就有了经济人口基础。于是也就出现了类似“广交会”扶持地方代理人,乃至扶持地方小邦傀儡国主的现象。

    利益使然,很正常的事情。

    而“广交会”这种行径,就正如李奉诫所说的那样,有类“分封”。

    因为广州、交州的地方势力,等于说掌控了一个海外邦国,一应制度都是健全的,除了一个傀儡国主之外,剩下的一切,都是由“广交会”把控。

    对冯氏、冼氏、李氏而言,这是长久的基业,数十年甚至数百年的利润。

    南海、苍龙道可以这么搞,“天竺地”地域广大,又邦国林立,再加上摄入其中的敦煌宫军头多不胜数,自然也可以这么搞,而且规模还可以比苍龙道还要大。

    最最重要的一点,海外新土按照现行政策,税赋极低。

    大贵族不但不要缴税,理论上还是从别人那里抽税的。

    仅此一项,就足够让大贵族拿出一部分的资源去投资海外新土。

    举族搬迁的可能性不大,但分化出一支两支,则是毫无压力。

    比如现在的广州冯氏,其根脚,其实是渤海冯氏,两地相去一万里,但冯氏的的确确在南方扎根下来,还做成了地方大族。

    帝国高层的大贵族,需要分化出来的资源,可能只有整个家族的百分之一,但百分之一的资源,在海外也已经是相当恐怖的能量。

    像侯君集这样的贞观新贵,手指缝随便漏一点出来,漏个几万贯、几百丁口出去,根本是不费吹灰之力。

    但几万贯、几百丁口,在海外已经可以称作小邦。裹挟土著仆从的话,最少可以扩张为“胜兵千人”的中等国家。

    而侯君集这样的贞观新贵,国朝有几十上百个。至于在野大族,除去已经覆灭的二崔一卢,依然还有七八十家。

    这七八十家任意一家,分个十分之一的人口出来,就是万人规模。抛开各种变量因素,这样的万人,层层裹挟的话,规模比传统的西域大国还要强得多,可以做到“胜兵两千”甚至“胜兵一万”。

    只是这些都是理想状态,正常而言,远离中原,就等同于“流放”。只是以往由中央政府执行,现在变成了大贵族豪门来执行,甚至可能是“自我流放”。

    “诱之以利,也不是那般容易啊。”

    “也没那么难。”

    李奉诫和张德眼中的地方豪族,特点都是非常的鲜明。指望老世族拔一毛而利天下,难如登天。同样的,为一己之私而灭天下,他们也是屁颠屁颠半点压力都没有。

    “兄长可有计策?”

    “香料价格炒高即可。”

    对于东南豪族,老张实在是太熟悉了。这十几二十年下来,武汉面对的东南炒家不知道有多少。

    没有东南豪族不敢碰触的商品,畏惧……不存在的。

    粮食、布匹、灰糖、白糖、陶器、漆器、高档家具、名贵木料等等等等,甚至盐也被炒过。

    官盐的确是价格稳定,可南方一旦进入了雨季,个别地区涝灾严重,这时候管你什么官盐不官盐,市场上流动的,全是私盐。

    一石私盐五十斤沙,价钱拉高到官盐的价钱不说,还有价无市……

    而这种时候,官方为了赈灾,往往都是优先考虑粮食物资,总的食盐市场,拉高再多也没有多少钱。

    但对东南豪族这些炒家来说,一个县几千贯,十个县就是几万贯。东南雨季到来之后,万一碰上内涝、山洪,规模一般都不会太小。航运受损的话,可能波及的就是数州之地,那就是几十个县、军寨、市镇。

    除了这些地方,山中还有獠寨,还有山越遗民,这些大大小小的寨子、村落,加起来也有几十万人口。

    时机要是把握的好,这几十万人口带来的利润,也有几万贯。

    因为山民大多都是用山货、干货、皮子、木材、人口来交易,实物交易对小商贩来说比较头疼,但对东南豪门而言,这就是比现金还要好的好东西。

    举凡大族居住的地方,往往都是有轻微的通货膨胀……

    所以说,老张说炒高香料价格,倒也不是随口一说。而是海上贸易线中,天竺这一条贸易路线,不管是丝路还是海路,香料、调味料都是重头高利润。

    而且国朝大城市的高端消费,早就下放到了“寒门”或者说市民阶层,这个总的市场规模,相当的庞大。

    东南豪族并非没有挑战过武汉,只是炒作物价,拼的就是实力。东南豪门联合起来,总的资本不如武汉,这才不敢造次。

    反过来讲,如果武汉先行放手某个物资,那么东南豪族,就会毫不犹豫地把价钱拉高。

    炒家运作某一种物资,时限往往很长。哪怕是在局部地区炒盐价,那也是六个月左右的雨季、灾后恢复期。

    至于说灰糖、白糖,那一般都是一年以上的运作时间。

    倘若是天竺香料、染料、调味料,把往来航运时间算上,那最少也是一年半。

    而市场疯狂,根本不需要一年半,十天半个月就会出现苗头,一个月左右就会全部发疯,两个月以后中低层都开始跟着凑热闹,半年左右,人人都在做一夜暴富的梦。

    当年登莱、淮扬都有过几次炒家云集,只不过都被华润号镇压了下去。所以大部分时候,东南豪族的前期运作费用,主要在针对“忠义社”的公关上。

    最近的一次,自然是“扶桑地”的粮食价格,输出的是粮食,收获的是贵金属。

    “香料?”

    “不错。”

    面对程处弼的疑惑,张德点点头,“放出点风声,就说天竺地出现大灾,又或者海上船队遇上海啸,总之……香料短期内没有。”

    老张两手一摊:“香料没有,染料也没有,调味料也没有。”

    “恐慌”会蔓延,但贵族们的生活节奏却不会“恐慌”。只要卡住大城市中市民阶层的消费水平,前期就能撸一把很丰富的羊毛,这个诱惑,东南豪族不可能不心动。

    至于之后怎么热闹,怎么掀起下海西行的狂潮,那都是后话。

    而且不仅仅是东南豪族,西北老世族同样如此,他们常年盘踞在丝路的起点。在丝路断绝的时候,日子很不好过,好不容易熬出了头,自然是要把几代人的“损失”,变本加厉地搂回来。

    以前有程处弼这条恶狗在“昆仑海”附近抢劫,还有敦煌宫这个官方流氓,现在程处弼抬抬手,松一松……一切都是这么的美好。

    “当年有多少人奔赴登莱,前往东海;现在就会有多少人前往天竺,进入南海,进入苍龙道!”

    程处弼连连点头,“只要来了‘天竺地’,是走是留,那就不是他们自己说了算。”

    “只要有念想,留住人不成问题。”

    张德又对李奉诫道,“东南豪族那边吹风,我亲自约谈他们。至于民间那些个游手好闲的浪荡子,就看奉诫你的表演。”

    “哈哈。”

    李奉诫听得有趣,笑出了声,“我这便成了个拐子,只是不亲自拐人,靠一张嘴皮子。”

    。m.

第六十七章 “招股”

    兄弟三人各有侧重,张德约谈的主要是大贵族及东南豪门,程处弼则是跟北军、西军及瓦岗余众、甘陇世族等武勋阶层接触,至于李奉诫,因为他特殊的江湖地位,次级世家或者“家道中落”的老派世族以及寒门,则是多有在他跟前听讲。

    仁和坊中,李奉诫骑马离开了坊门,后面跟着一群恭送他的北海管氏族人,确切点说,是北海管氏“龙尾堂”京畿房。

    等李奉诫走了之后,管氏族人这才聚集在大堂之中议论。

    “若‘李江北’所言不虚,‘天竺地’大有可为。”

    “万里之外的事业,岂非九死一生?”

    “若能开枝散叶壮大管氏,又有何不可?中国腹心,并无我等机缘。”

    “只是……”

    “没有甚么只是!”

    忽地,一个须眉飘逸的儒雅中年人站了出来,“我管氏京畿房自曾祖迁徙洛阳以来,至今已有五代。往后……还有五代传承的机会吗?”

    “是……”

    一众小支都是微微欠身,毫无疑问,这个须眉飘逸的“儒者”,正是这“龙尾堂”京畿房的大家长。

    “那……‘天竺地’谁人前往开拓呢?”

    “长房联络京中亲族,二房筹措资金,三房四房出人……”

    “凭甚由我三房四房……”

    “凭老夫是一家之主!”

    “……”

    空气中弥漫着不安的情绪,周围都安静了下来。“龙尾堂”京畿房的大家长目光冷冽地扫过周围:“尔等以为,将来管氏还能养活多少人?这洛阳城外,还有多少土地是可以觊觎的?没有!十里之外是皇庄,二十里外还是皇庄,百里之外还是皇庄!百里无人烟,纵然是有,那也是皇帝家奴!”

    手指指着周围那些个一脸不忿却又敢怒不敢言的族人:“留在中国,两代人坐吃山空,你们以为科举之事容易?还是说前往武汉读书容易?!”

    “这不是我管氏一家之事,过年之前,各家都会出面,筹措会社,以资天竺。我管氏若能拿到一成的股份,那当真是先祖保佑!”

    作为“龙尾”管宁之后,管氏败落的比较诡异,但死而不僵,总能出人才维持住局面。

    但这个贞观朝,太诡异了,和历朝历代都不痛。他们的那套经学,越来越没有用武之地。甚至连“道德”……“道德”也不讲了,谈玄更是无从谈起。甚么义理辩论,那就是个屁,还不如报纸上的社论一通狂喷来得引人瞩目。

    “为了‘天竺地’开枝散叶,仁和坊的这些物业……抵押了。”

    管氏大家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全身的气力都要抽空一般。周围管氏子弟都是一脸震惊:“这可是祖业,岂能……”

    “够了!”

    一声大喝,“祖业又如何?!你们没有听到李扬州怎么说吗?‘广交会’的冯氏、冼氏、龙氏、石氏、梁氏、李氏、窦氏……都是拼尽全力有此一搏。”

    “便是加上祖业,也是远远不够。老夫已经让长房子弟都出去联络亲族,以老夫的名义,公开招股。”

    “招股?”

    听到大家长的话,有人一脸惊异,他们并非没有听懂“招股”的意思,实际上在扬州城,“招股”是非常流行的事情。有些冒险家手上没钱,可是他又能找到海船和水手,说不定还能搞来海图甚至是航海日志,便游说扬州城中的土豪,让他们投资,资助冒险家去探险。

    探险回来之后的所得,按照出资比例再来分红。

    前几年扬州城最出名的分红,就是鲸油、玳瑁、珊瑚、珍珠、皮草。

    一丈高的红珊瑚有一段时间几乎成了扬州城的豪门标配,乃至有些小型船的船老大,也开始学着“招股”,他们找不到世家豪门大商人投资,便去市镇坊里之间的普通人家筹措资金。

    有名的探险家,可能三五家巨头各自出点钱,就能完成冒险。

    但小型船的船老大,可能就要跑几百户人家,每家十贯二十贯这样,凑了点紧紧巴巴的钱,然后搞一批商品,跟着船队前往“扶桑地”贸易。

    从“扶桑地”带回来名贵商品之后,利润自然也是相当可观。

    早年“螺娘”的分流,就是由这些小型探险家和贸易商完成。

    而扬子县当年李县令搞得港口码头,如今在靠近港口码头的地方,盖着绵延七八里的屋舍。这些屋舍,牌头幡子都极为粗暴,某某会社、某某股份会社、某某联营会社、某某商号、某某股份商号……

    大大小小三四千家,甚至有的门店之中,可能挂着几十个牌子,竖着的牌匾挂得密密麻麻,而门店中的办公人员,一个文员要应付几家的会社的差事。

    整个东海之上的利益纠葛,尤其是中低层社会中的经济交流,大抵上,就是纠缠在这些乱七八糟的组织中。

    每天倒闭五十家,每天开张一百家……密密麻麻,多不胜数。

    只是这一次,东海的故事,重新上演,变成了南海,变成了丝路,变成了天竺。

    而主角们,从底层的冒险家,变成了稍微层次高一点的没落世家以及寒门。

    “家主,这……这打算‘招股’多少?总股本……”

    “五十万贯!”

    管氏大家长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声音都在发抖,因为这是在豪赌。一年半之后,要是连利息都还不出,可能管氏就要完蛋。破产都是好的,整个管氏可能就此销声匿迹。

    因为祖业没了,什么都没了。

    小支各房的人听到这个数字之后,也是倒吸一口凉气,惊呼之后,一个个都沉默下来。

    虽然不忿长房让三房四房的人去送死去冒险,可相较起来,长房也要承担惊人的压力。

    一旦破产……三房四房可能还有后路,长房是彻底完蛋。

    “咕噜”,有人害怕地吞了一口口水,情不自禁地脸色发白,下意识地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五十万贯,这种做梦都要被噩梦吓醒的数字,基本奋斗三代人都赚不出这个钱。可是长房这一次,居然胆子如此之大。

    “五十万贯……占一成!”

    管氏大家长眼球都带着血丝,带着点疯狂的意味,“李江北是咱们‘龙尾堂’京畿房几个小郎的老师,他行事狂放,但人品如何,尔等也是知道的!”

    原本不应该信一个人的人品,把一个家族的前程,寄托在自己家族子弟的老师人品上,这是不负责任的。

    但是,李奉诫来了仁和坊,只说了一些比较隐秘的消息,就让管氏大家长下定了决心。

    因为李奉诫告诉他,“天竺地”要修路,程处弼前往天竺之后,就会开始动工。一边修路,一边震慑杂胡。

    而且因为联合投资的缘故,即便圈下来土地开辟庄园,也不怕各家在外的小支“宗家”跳反搞事。原因很简单,如果只是一家的事业,很容易出现“尾大不掉”,万里之外遥控……想想都不可能的事情。

    但杂七杂八的人多了之后,各自的利益诉求本就不同,固然最后也会“尾大不掉”,但这个时间,一定会向后顺延很久。

    愿意和管氏一样豪赌的没落世族并不在少数,这些家族,往往祖先都有人在汉朝做过九卿,底蕴尚在,只是实力远不如往昔。

    管氏大家长从李奉诫那里,还了解一些事情,除了他们管氏这种次级家族之外,中国七八十家超级豪门,正在跟张德接触。

    而关陇老世族,乃至旧年的甘陇老牌坐地户,则是在跟程处弼商讨事宜。

    这一次的事业,规模很大,不比当年东海千帆避日万舟竞速来得声势小。

    除此之外,举凡投资“天竺地”的联合会社,会计账房,都可以另聘武汉出身的经年掌柜,资历上绝对没有瑕疵。同时武汉还能为各家股东推荐出来的人才进行培训,一起监管财务。

    只这一点,就让管氏大家长增加了不少信心,他的豪赌,不是为了让三房四房在“天竺地”赚个盆满钵满,然后扔一堆烂账回洛阳。最后北海管氏“龙尾堂”京畿房的代表人物,换了别家。

    “家主,‘天竺地’毕竟万里之外,山高路远。天竺又是战乱瘟疫之地,定是强人出没,这保全之事……”

    “放心。”

    已经心态恢复的管氏大家长眼睛看着前方,“昔日崇岗镇王将军,会由各家联合特聘,推举为‘治安官’。彼时在‘天竺地’,保境安民一事,除天竺都护府之外,乡野之间,便是由‘治安官’协助。此事尚未对外宣布,正旦之后,警察卫大将军翼国公将会上奏疏。”

    “莫不是这‘治安官’,会由警察卫管辖?”

    有人一惊,但也一喜,如果是警察卫支持,说明这“治安官”还是吃皇粮的,绝对可靠啊。

    “不止警察卫,还有刑部和大理寺……”

    管氏大家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也觉得有点奇怪。他没有搞明白,这个什么“治安官”,怎么会用到刑部和大理寺,而且前大理寺卿孙伏伽,似乎带着以前的门生故吏在搞什么事情。

    最近吹出来的苗头,说是孙伏伽又要搞几套律法出来,不过并不是用在中国,而是用在海外。

    不过不管吹什么风,管氏大家长也心知肚明,这是个机会,万一将来哪一天中国有变,这“天竺地”的分支,照样也能存续。而且短期内,三房四房不管做出多少努力,只要出了成果,大房就是坐享其成。

    五十万贯的大风险背后,自然也是五十万贯以上的大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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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热闹非凡

    正俗坊的南坊门挨着永通大街,冬月时分极其热闹,乌泱泱的一大堆男女老少在那里排队。除了正俗坊的,还有街对过仁和坊的住户。

    “别抢别抢,都有,都有啊都有。这凡是正俗坊的啊,都有,都能领十斤,领十斤啊领十斤——”

    扯开嗓子狂喊的汉子抹了把汗,冬月虽然冷,可一旦干活,人堆里照样热。一边擦汗一边从板车上卸货,板车上堆着一筐又一筐的煤饼,蜂窝煤也有,不过是另外一拨人才有得领。

    “这凭什么隔壁能领蜂窝煤?这一排就只能领煤饼?”

    “哎哟我的哥哥,隔壁那是认购了股票,那能一样吗?”

    “甚么股票?是三证画押的还是没名没姓的?”

    “这当然是三证画押啊!”

    汉子一边抓着煤饼,往天平上一放,手指点了点,“十斤煤饼,高高的啊哥哥。”

    “受累。”

    “哥哥您请。”

    “这‘您’是出何典故?”

    “哥哥你有心,‘上你下心’,尊称一声‘您’。”

    “嘿……”

    拎着十斤煤饼的汉子也没直接回家,而是好奇地站到另外一边,看着那些个排队领蜂窝煤的:“仁和坊那边也有人发股票?这不是乱发的吧。”

    “‘龙尾堂’管氏,能乱发?”

    “‘管宁割席’那一家?”

    “对,就那一家。”

    “那称煤饼的汉子,说是有三证。是华润号、忠义社的作保?”

    “华润号帮着发卖,‘忠义社’京城轮值的公子作保,还有前大理寺卿孙公亲手写的条文,票本上有孙公的私印。”

    “那这管氏有点厉害啊。”

    “听说是六七个小郎拜在李江北门下,年长的两个,一个在《扬子晚报》做采风文书,一个在《洛阳日报》做编辑。”

    “嚯……”

    一声感慨,声调拉得老长,拎着煤饼的汉子思索了一会儿,又问道:“那现在管氏发卖的股票,还有份子么?”

    “也不是管氏一家发卖的,几十家一起发卖的。听说还有,不过永通大街这一块,那肯定是都没有了,前头李狂人走了一遭,全卖光了。要是有,南市那边去看看兴许还有,不过那价钱可高了去了。”

    “多高?”

    “多高?你问多高?比文宣王庙还要高!当天就有人把到手的股票转手卖了,十贯的票本,翻了一番。到我了,告罪告罪……”

    “您请您请……”

    打着招呼的汉子连连点头,现学现用了一个“您”,跟人告辞之后,回到正俗坊的家中,见妻子都在,便问道:“娘子,仁和坊管氏发了股票,此事你晓得?”

    “晓得啊,管氏二房的四嫂时常来串门,听说管氏这会子要分家,他们家的老大,把仁和坊的房子都抵押了出去,借了很多钱。她说得艰难,妾便帮了一把,从她那里,买了二百贯的票子,也不知道是个甚么东西,只当是帮忙一把,也好让她家渡过难关。”

    “渡甚么难关!她家那是……嗯?娘子买了股票?”

    “股票?那是个甚么?是些票子,妾只认得几个字,上头盖了好些个印。”

    “你不知道是甚么还买了二百贯?!”

    “四嫂说是跟华润飞票一样的物事,也能转手出脱的啊。”

    “……”

    汉子愣了一会儿,又出去转悠了一下,溜达到仁和坊,就听到那边有掮客在那里拉客。

    “这位哥哥,给您请安则个。”

    “甚地事体?”

    “哥哥是本地人?有‘天竺票’在手上吗?要是没有,家里有人手上有‘天竺票’吗?”

    “‘天竺票’?甚么物事?”

    “天竺股份会社的股票啊,怎么,哥哥不是本地人?”

    “我就住在永通大街,怎么不是本地人?”

    汉子瞪了一眼掮客,倨傲地扬了扬下巴:“一百贯的票子,你那里抬多少价?”

    “昨日翻一番,今日还是看涨。也不瞒哥哥,有了前大理寺卿的私印,这票子可比广利坊的‘陈氏票’强多了。”

    “几个价?”

    “一百贯的……小弟愿意出这个数。”

    掮客伸出三根手指,然后抖了抖,堆着笑,“小弟也就是跑腿赚个辛苦钱,能吃个把月饱饭即可。”

    “三百贯……那我得思量思量。”

    神色虽说淡定,心中却是狂呼:我的好娘子好老婆,二百贯变了六百贯,真是娶妻娶贤的典范,我这是要发呀。

    “哥哥若是愿意,去里仁坊或者南市寻小弟即可,这是小弟的名片。”

    说罢,掮客摸了一张名片出来,上面写了南市和里仁坊的地址,典型吃江湖饭的市井人物。

    只不过,能在京城市井之间厮混的,没点根脚渊源,也是不太可能。

    “阿郎适才出去作甚?”

    回到正俗坊的家中,汉子忙不迭把家门关了起来,冲过去一把将老婆抱在怀中,“好娘子,那二百贯票子着实不亏,大赚了一笔啊。不过咱们得先等等,说不定还要涨价!”

    “甚么涨价?哎呀,你作弄个甚么,快些说说,四嫂那些个票子,是个甚么物事?”

    “你识字少,却不知道上头有前大理寺卿孙公的私印,听说这票子,将来要成文立法,外边街坊里传得沸沸扬扬。眼下这二百贯票子,已经涨到六百贯了!这价钱,我寻思着定然不是个高价……”

    “六百贯!”

    妇人手指掰扯了一下,“四百贯……净赚?这才两天?!”

    “哎呀,善有善报,善有善报啊。娘子就是想着帮衬一下四嫂,岂料这是捡了大便宜。”

    “这纸片还能再涨?”

    “外间街坊都说还要涨,这‘天竺地’万里之外,就是再如何赚钱,难不成还能把金山银山搬回来不成?”

    “有涨就有跌,这万一跌了呢?”

    “对哦,跌了怎么办?上何处去叫卖?”

    夫妇二人一时又惆怅起来,只不过惆怅只是片刻,一想到两天赚了四百贯,简直跟吃了卤汁牛肉一样,回味无穷。

    “‘天竺地’的金山银山,可比东瀛州多得多!玄奘法师前头拆了的那座庙,光坑里刨出来的金器,就有三百斤!”

    “金山银山顶个屁用,能吃?‘天竺地’今年能产多少香料出来?”

    “香料都是‘广交会’和‘西秦社’在做,他们在捂盘子。”

    “这是疯了?大冬天的捂这个盘子?”

    “谁知道呢。”

    “孙公当真要把这股本成文立法护持起来?”

    “当真,孙公当年的门生故吏,都在忙活。除了孙公之外,下个月入京的长孙公,同样也在联络门生故吏。”

    “这个年,还真入娘的热闹。”

    “谁说不是!”

    冬月吃火锅的极多,因为调味料的丰富,加上饲养技术管理技术的提升,秋膘待宰的牲口比贞观朝之前的历朝历代都要好得多。大贵族的圈子里,已经吃了有小十年的肥牛火锅,入冬之后,还有肥牛卷,口感质感都是顶级的好。

    至于普通阶层,牛羊肉消费就有些艰难,但京城之中,本地市民阶层,一个月饱餐一回牛肉,还真的有去处。

    入秋之前,秋粮押送的最后一波漕运热闹,就是牲口运入河南府。北运河、南运河各有特色,南运河主要运送鸭、羊、狗,北运河主要运送鹅、鸡、牛。

    北运河运送的牛,都不是耕牛,而是原定襄都督府、幽州都督府地区的食用牛。除此之外,还有一条“犎牛”贸易线,是从河套过来的,做这个生意的,主要是铁勒人。

    因为“两门神镇杀犎牛王”的缘故,权贵们极为喜爱犎牛,加上突厥可萨部至粟特人和铁勒人的范围内,有大量的犎牛生存,捕杀这种野牛,也就成为当地探险队的重要收入之一。

    而且为了保证犎牛的种群,契苾部专门请了贾氏高人,把犎牛在培育在了河套、河东还有河北。

    参一脚的势力不少,除了匈奴呼延部之外,还有铁勒斛薛部,也就是现在的薛州。除了杂胡,汉家老世族中,太原王氏、温氏,河东张氏、柳氏,河北名宦高门……都从中分一杯羹。

    实际上若非没有法律层面的背书,这些杂七杂八的势力,早就凑了一个股份商号出来,好安安稳稳地收钱。

    对于海外的冒险,他们这些势力不是不想染指,而是手伸不了那么长,跟沿海的地头蛇碰撞,基本没有胜算的可能。

    同样的,东南豪族想要在草原上搞点风雨,可能性也不大。

    而且相较风险和收益,草原上的皮草、木材、药材、矿石、宝石等等收益,也是不差。

    加上五都及北地各大城市的肉类消耗每年剧增,大宗物资的生意,才是真正的金山银海。

    只可惜杀牛这个事情,至今还找不到突破口,只能通过迂回的方式来解决吃牛肉问题。

    比如牛自杀了,比如吃牛的人是蛮子……

    不过随着“天竺票”的发行,北地豪族也寻着味道过来,感觉这时候,似乎就是他们等候已久的一个机会。

    冬月下月,张德约谈了名门薛氏之后,北地豪族纷纷找上薛氏,打听内情,然后在冬月结束之前,悄悄地在北市挂了个“漠北股份”的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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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魔幻韭菜

    作为一条非法穿越的工科狗,老张对金融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但贞观朝的唐人,开起脑洞来着实让老张一愣一愣的,一个个都是人才啊。

    玩起了股票,还开起了股票交易市场,除此之外,对于有地位但是没钱的主儿,还有第三方机构愿意看在对方的“信用”上借钱给他。

    更有第三方机构打出“受人之托,履人之嘱”的招牌,然后帮人理财……

    整个冬月妖魔乱舞的程度,让老张有点精神恍惚,整个一封建魔幻现实主义。

    洛阳的城北要不是少了一个个人模狗样的邋遢“绅士”,还真有点“维多利亚”伦敦的感觉……就一个字:真尼玛莫名其妙。

    洛阳的城南,那就跟刚准备开捞的纽约客那样,漫步其中,另类的十九世纪癫狂意味扑面而来。

    让老张这条土狗的腰,左闪右闪,差点断了。

    “这京城的老铁,一个个都身怀绝技啊。”

    跟“西秦霸王”的亲戚们聊了会儿天,薛氏也很高兴,表示薛仁贵也是我们薛氏的人,薛娘子也是我们薛氏的人,咱们是亲戚啊操之公。

    老张寻思着薛道衡要是活过来,肯定会打死这帮不要脸的。

    要不是看在薛仁贵还挺高兴的份上,老张才懒得搭理他们。

    一直跟张叔叔不对付的薛万彻兄弟们,跟老张讨论的时候,讲话也变得好听起来,看上去人就很不错。

    当然也可能张德现在身材高大,薛氏老汉打不过张氏老汉……

    “宗长,咱们为何要拉薛氏一把?”

    “他们‘西秦社’在‘昆仑海’也不是泛泛之辈,甘陇这一块,想要镇压那些个蛮子,薛氏上下都是好同志啊。”

    丝路之上,安全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一个东西。

    有了安全,那么钱财会有的,牛羊肉会有的,白面馍馍也会有的。

    每年在丝路上,并不缺少跑单帮的冒险家。一头驴子一匹马,两袋盐巴两袋茶,这就是丝路上跑单帮行脚商们的标配。

    盐巴好买,茶叶也好卖。

    但往往这些个行脚商,都会路倒而亡,死路上就剩骸骨,完了一袋子的金银币……

    薛氏在陇右这地界,还真不好说是个什么状况。

    说他们怂吧,李唐立国之前开始刚,刚到薛万彻被打成儿子了,还在刚。

    说他们不怂吧,还真是一个个夹着尾巴做人,李皇帝说往东,他们就不敢往西。

    大唐这个公司开了这么三十来年,两代董事长只要开口,说在陇右还是哪儿干羌人或者鲜卑人,薛氏都是头一个跳出来支持的。

    后来李董又说要在敦煌盖个大房子,将来好去住,薛氏那是出人又出钱,也不知道图个啥。

    等到后来李董说不要怕步子迈大了扯着蛋,该搂钱的时候就要搂钱,李思摩这条狂犬刚跳出来,薛氏就尾随其后。

    “忠义社”这奇葩出来才多少年,就冒出来一个“西秦社”,搞得没有“忠义社”那么大,但在西北地区,也是有声有色。

    侯君集搞娱乐业,他们掺和;程处弼搞军事劫掠,他们也掺和;巴蜀势力跪舔李淳风在蕃地、天竺搞风搞雨,他们还是掺和……

    总之,在甘陇的一亩三分地上,他们经营有道不说,存在感还挺强。

    而现在,大大小小的巨头们,有的要变现自己的江湖地位,有的要把自己的财产变得合法合理,一场热热闹闹的运动背后,薛氏从地方势力,又一次重新踏上了帝国的大舞台。

    张德还是介绍人。

    山东数十家老世族,联合投资“天竺地”的当口,有了丝路上的土豪薛氏支持,做事就显得事半功倍。

    人得承情不是?

    老世族,想要他们全部死光光,还真是不容易的事情。

    侯君集这样的新贵想要崛起,那是何等的艰难,几经算计还有豁出脸皮,才有了现在的江湖地位。

    可即便如此,想要更进一步,只是联姻,选择的余地都很小。

    相较薛氏这种不动声色,这种润物细无声,才是真的实力凶悍。

    “要说薛氏还真是一杆旗,听闻薛氏入股几个‘天竺票’之后,南市那里的热闹,更加厉害。管氏原先举债参股,现在出脱了些许股票,债务就已经下来了。”

    “管氏这就出脱了手中的股票?”

    “听说出脱的不多,不过有价无市,不管多少都有人吃进。还有女官出没南市,似是闻喜县主的人。”

    “李婉顺也掺和?”

    “闻喜县主行事,大多代表的是皇后的意思。想来这一回,也是皇后要把手中的资金拿出来一部分吧。”

    “皇后是真有钱啊。”

    提到长孙皇后,老张就一声感慨,早年他攒钱,那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而长孙皇后随便搞搞,就是百几十万贯到手。

    别的不说,就“安利号”,且不说“安利号”本身的产品就能产出利润。早年“安利号”收的预付款,就早早超过一百万贯现金。

    这是什么概念?当时朝廷每年现金结余,也就两百万贯左右。

    随后通过“安利号”这个体系,长孙皇后放高利贷相当的隐蔽,基本都隐藏在了“安利号”之下。

    后来稍微显露一点出来,还是因为“皇庄”的前期投资。

    稍微计算之下,就知道长孙皇后手中掌控的资金,简直雄厚到让人瞠目结舌。

    这还只是“安利号”,帝国的高档日常用品中,东关窑厂的瓷器,也是重中之重。

    “东瓷”是一个代表性的名称,一般瓷器可不能随随便便挂着“东瓷”的名头。只能吹牛逼,说技术上“有类东瓷”。

    而且“东瓷”不产自帝国的东方,不懂行的人,往往望文生义,就会闹出笑话。而这种“故事”,本身也是在抬高“东瓷”的地位。

    尽管“东瓷”不产在东方,但瓷土却是从帝国的东方运送而来,什么类型的都有。也就使得“东瓷”的品相,十分齐全。

    当年只是发卖仕女图的瓷板,“东关窑厂”就是个极为惊人的现金奶牛。

    长孙皇后经营扩张十多年,帝国很多地方,都开始设置“陶瓷大使”“瓷土太监”,哪怕再怎么经营不善,再怎么漂没众多,积少成多,也是利润丰厚。

    十几年积累,陶瓷业早就发展成了一个独立的庞然大物。而长孙皇后,就是这庞然大物背后的拥有者之一。

    只这两样,都不用去理会“皇庄”、钱号等等蓄纳大量人口的部门机构,长孙皇后都已经做到了一个念头,就能动摇数十万人的饭碗。

    她不是君王,却远比一般的君王还要威慑力强。

    更何况,现在她也是南面称圣的人,权力固然有一部分来源于皇帝丈夫,但同样也有来自于自身的经营。

    就算李皇帝现在春秋鼎盛,他想要废后,都不用看长孙氏的态度,只长孙皇后自己的态度,就要考虑再三。

    当年杀一个崔浩,就导致一系列的政治动荡。

    长孙皇后远比曾经的崔浩强得多的多。

    老张感慨长孙皇后真有钱,那是真的感慨。

    这个时代的顶级精英,老张要是进入体制之中跟他们斗法,赢的几率就是零,不用几乎,就是零。

    完全没有赢的机会。

    几十年来偷鸡摸狗朝着小霸王学习机一路前行,能够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硬要来形容,无非就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憋了这么多年,两代半的人,还有上上代、上代的英雄豪杰从旁协助,才算是有了“分庭抗礼”的实力、底蕴。

    可即便如此,老大世族还是肃清不得,帝国的根基依然稳固,究其原因,也只能无奈地感慨这年头的人口是真尼玛少。

    “地广人稀”不是一个课本上的词汇,而是现实接触到的社会,那就有点无语。

    出现什么幺蛾子,如此庞大的土地,稍微收买妥协一下,就能缓一缓幺蛾子们的情绪。

    有人造反,“剿抚并举”,打得你痛,又给口饭吃,于是不造反了。

    有田种的苦哈哈们,不介意税赋直接干掉他们一半的收成。

    还能活不是?

    至于赶上好年景,官府又是兴修水利又是改换良种,一口气存了三年的粮,反过来还要愁恼,这官府还不如多抽点税,至少还能抵一下徭役不是?

    倘若有更加厉害的人物要搞事,那简单,帝国疆域之大,这里安排不了你,别处还是安排不了的。

    成天琢磨着“货卖帝王家”的江湖好汉们,有的是去处。辽东不行就去朝鲜,朝鲜不行就去扶桑。东海的水太咸,那就去南海尝尝;漠南的羊肉太骚气,那就去河中;黑水的黄金成色太差,那就去天竺……

    总之,管你有多大的压力,帝国总有合适你的一款泄压阀。

    实在安排不了你,你他妈去武汉啊!

    老张一直都很清楚,小霸王学习机啊……任重道远。

    马车车厢内,看着冬月的洛阳城居然这样热火朝天,那种荒诞的感觉,让老张情不自禁就笑了出来:“贞观朝的韭菜,应该也是绿的吧。”

第七十章 死人活人

    “这年头,凭栏处唱不了《满江红》啊。”

    砖混结构的三层酒楼,脚下踩着的二楼地板,不但用了预制板,还贴了一层瓷砖。说考究也算考究,说不讲究,也的确是不讲究。

    至少将来要是出了凭栏处“怒发冲冠”的“鹏举”,这栏杆应该是铁做……要不就是水泥管,总之,不是木头的。

    叮叮。

    抄起一个勺子,在窗户栅栏上敲了敲,居然是刷了漆的铁棍。

    “嘿……”

    老张露出了一个十分猥琐的笑容,他寻思着,那些个诗情画意的文人骚客,这要是穿越了,怕不是得打死他。

    自从非法穿越之后,不但破坏了盗墓行业,这文化情调上,也是有点辣手摧花的意思。

    罪过罪过……南无机械工程佛保佑啊。

    街市上人潮涌动,在横平竖直的大街上,每个十字路口都开始设置了交通协管员,有的甚至还假设了红绿灯。警察卫大将军设置的新衙门新差遣,就是交警。

    已经养成靠右行驶的车马行人,透着一股子让人清爽的秩序美感。当然,交警和不良人吹着哨子,疯狂追捕闯红灯的马车……也很有喜感。

    “闯红灯,扣你六分啊!”

    老张攥着手中的勺子,远远地指了指扬长而去的马车。

    “你一个人在演个甚么戏?”

    “《西厢记》,老夫演张生,娘子看老夫帅气么?”

    “甚么帅气?”

    “英俊么?”

    “……”

    李芷儿没有说话,并且向他扔了一只狗。

    真·一只狗,细腰犬,河东大户送来玩耍的,让猎个兔子什么的。这狗灵活的很,稳稳落地,冲张德绕着圈圈摇尾巴。

    狗不大,不过老张也不爱养狗,相较这些个听话的狗子,还是“黑风骝”那个机灵鬼更让他喜欢一些。

    “去。”

    抄起一直焖烧的红肘子,扔给了这只半大不小的狗子。狗子闷声不响,跳起来就叼住了大肘子,啃得极为欢实。

    “都这辰光了,怎地还不让你面圣?”

    “这早一点晚一点,又有甚么关系。”

    老张笑着摇摇头,又问李芷儿,“这几日怎么不陪着那小子散散心?”

    “他要读书,还要陪着大肚媳妇。”

    “温二还真是能忍,有点意思。”

    这也算是继承了温彦博的优秀素质吧,虽说温彦博当年挑战天王巨头失败,但也算是政坛中的一颗闪耀流星。可惜,流星再闪耀,也只是流星。

    哪里像杜如晦这种,人哪怕死了,照样影响深远。

    “如今涌入京城的豪富之家多不胜数,人人都在追捧这些个股票,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家破人亡。”

    “你一个富婆,倒是学者体恤百姓起来了?”

    老张笑了笑,又道,“可曾听这几日有些人家,在那里念叨甚么‘一家哭何如一族哭’?”

    “‘龙尾堂’京畿房的管氏这般说吧。”

    类似这样的心酸话,多不胜数,只是管氏讲得比较动听,描绘了一个非常励志而且又坚韧不拔的形象出来。

    实际上就是一个世族的“宗家”欺负“分家”罢了,说得好听是为了家族的兴旺,真正捡到便宜的,只有留在中国的豪门正宗。

    那些个“分家”流落出去,拼死拼活就算想要做假账开捞,他们上班的单位,他娘的是个股份制企业,股东茫茫多不说,还有一堆莫名其妙的监管盯着。

    讲白了,就是燃烧“分家”的热血,点燃“宗家”的激情。

    送死你去,背黑锅我来。逻辑上没有瑕疵,只可惜这世上,愿意背黑锅的才是多数,谁他娘的想死啊。

    “这一次,愿意前往四方冒险的人家,将会多不胜数!”

    李芷儿盯着张德,“只怕死人无数。”

    “也活人无数啊。”

    老张轻描淡写地捏着一只鸡腿,随手将手中的勺子扔在案桌上,“总要死人的,不过,死一个人活五个人,这就是赚的。”

    “……”

    人命如算数,极尽冷血的言语,让李芷儿身躯微微一颤。尽管已经过了天真的岁数,她也是十数年历练,早就明白“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可和张德这种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虽然知道李芷儿有点“悲天悯人”的情绪在,但这种情绪显而易见不会持续太久。

    老世族的精英们只要有点眼光,就知道在中原想要继续维持“耕读”的成本将会与日俱增。

    不但要跟皇帝斗,还要跟新贵们斗。既要和进入体制的新兴官僚集团斗,还要跟小有产者争抢最后的一点口粮。

    战天斗地不是不可以,但也要量力而行。

    太原王氏、温氏都在尽力转变,湖州徐氏、苏州陆氏都在“分裂”,都是选择而已。化整为零还是化零为整,历朝历代的老世族,都是看需要而行动。

    一个很简单粗暴地例子,侯君集掌控的娱乐业集团,盯上了一块地,想要做成规模更大的球场。他这样一个顶级的帝国权贵,想要玩死一两家走下坡的老牌世族,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而支持侯君集的人多,还是支持某某地某某氏的人多?要知道两京组织的球赛之中,背后金主多得是军方出身的山头。而球赛带来的收益,绝非只要门票,围绕球赛而产生的报纸、杂志、博彩、物流、周边、广告等等等等行业部门,都会支持侯君集弄死那帮攥着土地不放手的“落后”杂碎。

    你祖上汉朝三公?你先祖位列九卿?

    打的就是三公,杀的就是九卿。

    利益形成洪流之后,要么用另外一股洪流来压碎,但大抵上也是利益诉求,乃至利益的分配权力。

    想要靠着传统的惯性,发动“面子果实”的能力,给某某地某某氏一个面子,无异于痴人说梦。

    在贞观朝二十多年的官场换血之后,老牌世族不得不变,不变就死,而且是必死无疑。

    管氏喊出“一家哭何如一族哭”,固然“宗家”冷血无情,甚至是极尽不要脸之能事,但道理是正确的,“分家”的精英或者说精英,也能明白这是阳谋得不能再阳谋的手段。

    “宗家”通过这种手段集中了资源在更少一部分的家族子弟身上,燃烧的是“分家”,壮大的是“宗家”血脉。但同样的,“流放”出去的“分家”子弟,也获得了一个额外的机会。

    原本他们永远不可能独立门户,大多数情况,就和历史潮流中的那些个高门小支一样逐渐衰亡,最终成为苍头黔首的一员,甚至可能是奴隶……

    但是现在,他们就有机会“称宗道祖”开门立户。

    创业,对高门嫡系子弟而言,是熟悉的,但是对庶出“废柴”们而言,他们只不过是生育机器,又或者是联姻工具,其它的利益,很难享受。

    且不说豪门如此,程知节这等草莽出身,都让庶出子弟不得不选择投靠张德来换取前程,高门只会更加残酷,老牌世族更是等级森严,和魏晋之时,并无区别。

    老张对李芷儿说“活人无数”,那的的确确就是如此的。那些个“流亡”“流放”到海外番邦的小支庶子们,至少在他们的人生轨迹中,第一次获得了一丢丢的分配权。

    资源上的,财产上的,甚至是生育上的。

    一如当年张德和太谷县令王中的“官商勾结”,不知道多少农户家破人亡。老张和程处弼这等权贵子弟,更是谈笑风生,视人命如草芥。可回过头来再看过往,原本就已经饥饱参半的太谷县农户,他们中原本应该早夭早死的,却活了下来。

    而那些个没有家破人亡,继续保留手中田地的农户们,他们继续饥饱参半,手中的土地,泰半换了主人,因为他们中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可以把自己的血脉延续下来。

    正常的历史潮流中……他们中的大多数,本来就是应该“断子绝孙”,养不活妻儿养不活自己,才是常态。

    哪怕这是“贞观盛世”!

    但是当初遭遇“家破人亡”惨剧的群体,却存续了自己的血脉,他们有过劳而亡的,可终究还是有人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这些劳命鬼。

    原因何在?

    一个行业体系中的雇工,永远都比被多重剥削的底层小农值钱那么一点点。

    更何况,还是土地贫瘠一无所有的河东下县。

    倘若张德亦或是程处弼因这些个“家破人亡”而伤心不已……那大概是一直伤心二十年,至死不休也停当不下来。

    所以当李芷儿盯着张德感慨之后,终究也是没有多说什么,更何况,先哲们早就把道理讲得很清楚了。

    怎么避免这种悲伤?

    很简单。

    君子远庖厨。

    “我那皇兄若是一病不起,太子能监国吗?”

    “就他那性子,还是老老实实在东海攒点家底吧。”

    老张摇摇头,“哪怕你皇兄死了,也是太后垂帘听政。哪怕你皇嫂没有这个想法,满朝文武,多的是需要她这么干的。”

    “唉……”

    李芷儿一声轻叹,“我总算是脱离帝王家,得获自由身。”

第七十一章 破壁

    贞观二十五年年底设置的天竺都护府,其实远没有安北都护府层级来得高,重视度也远不如。

    程处弼接手的状况,有点类似汉朝平稳期的西域都护府,地方上邦国林立,都护府的主要工作,就是仲裁和监护,其余治理施政,基本就是随缘。地方邦国只要不闹事,就算是业务圆满万事大吉。

    自“天竺地”原本形式上统一的王朝解体之后,大量的军阀、土王、土公、部落,都各自为政。整个“天竺地”能够充当货币职能的东西,除了贵金属之外,就是从中国进口的绢布、瓷器。

    瓷器这一项很特殊,是一种定制瓷器。比如说一个装水的瓶子,它可能就充当五只羊或者十只羊的价值;一只大尺寸的盘子,可能就充当一只羊或者十只鸡……一切都交给了市场去调解,几百个“国家”密布恒河两岸,大瘟疫状态下,博弈效率非常高。

    除此之外,“广交会”带来的先进纺织技术,使得“东天竺故地”,也就是原先的高达国,成为了“天竺地”为数不多已经实现规模产业地区。

    并非是香料、调味料这种高价值商品,而是黄麻。

    麻纺业相当发达,整个恒河流域,除了丝绸之外,黄麻布就是次一等的流通货币。

    因为地理气候的缘故,“天竺地”服装相对简陋,并没有发展出类似中国那样高度发达的服装体系。所以布匹这个“匹”,是用不上的。

    所有交易的黄麻布,都是“卷”。

    分大中小不同等级的“卷”,大卷可能值一贯,中卷可能值五百文,小卷大概在一百文上下。

    但即便是黄麻布,也不是底层可以随随便便就能够消耗的。

    所以为了保证底层的经济活跃度,“天竺地”进口了大量的开元通宝,其总量固然是比不上东海,但也有两三个中国雄州的规模。

    利润相当可观。

    围绕钱币这个事情,帝国高层一直在推动的,就是效仿始皇帝,针对币制进行立法改革。

    而天竺都护府,除了军事职能之外,还捞到了一个成文立法的权力。权力不大,还受多方监察,主要也是为了“天竺地”的地方法律法规建设。

    不过如此一来,整个天竺都护府,就等于是“分封”出来的地方强权。

    只不过以往是周天子分封百国,而这一回,是中央政府“分封”了一个低配版本的天竺“周天子”出来。

    有了这个“周天子”,再进一步去经营“分封”更低配版本的“列国”,至于这个“列国”之中,有多少皇唐天朝的权贵,这不是中央政府要关心的事情。

    归根究底,只要程处弼能够从“天竺地”把钱收上来,怎么搞都可以。

    以“天竺地”的特殊地理位置,根本威胁不到中国的核心农耕区。

    整个天竺都护府的编制,其职能绝非仅仅是“监护”,超出军事层面上赋予的权力,是朝野之间的共识。

    李皇帝下定决心,愿意给贞观朝“冠军侯”这么一个“超级”权力的重要因素,就是弘文阁在收集到大量反馈之后,得出一个结论,至少“天竺地”每年可以贡献朝廷最少两百万贯的纯利。

    当然这个“纯利”会以什么样的形式,进入到中国腹地,就是具体到实务操作上。可能是税收,也可能是入贡,甚至还有可能是投献甚至是捐赠。

    总之,这是一个不让李皇帝费心,还产出不菲的大型奶牛。

    更何况,敦煌宫离“天竺地”是如此之近,就碛南州又随时具备调拨一千正规军的实力,足以镇压“天竺地”短期内出现的任何一种叛乱行为。

    再加上蕃地整合的效果,高原陆续迁徙前往南方低地的部族,总人口已经超过了二十万。这二十万人口,生存在高原地区,就是纯消耗,但给李淳风打工,那就是纯产出。

    恒河以北的大量割据政权,其中凡是被唐朝巨头掌控的,无一例外,其邦国的正兵,都是蕃人。

    勃律国几十个王子,都已经拿到了“校尉”差遣,身份也从蛮子,洗白成了唐人。

    在恒河流域的奴隶贸易中,成为顶级帮凶的势力团体,就是勃律国内部的老牌“法主”一系子孙。甚至是象雄国主这一脉,也远不如勃律王族。

    即便勃律国已经申请了去王号,但李皇帝还是给了一个“归德郡王”的头衔,并且勃律国王族,也被赐姓为李。

    和其他部族邦国不同,勃律国因为接触皇唐天朝非常深入,也就深刻明白,想要保证自身这种“超然”地位的时效性不是永久的。

    有识之士很快就算了一笔账,国内精英立刻统一了意见,决定入贡唐朝的时候,就申请内附去王号。

    这种付出看似很大,但勃律法主这一系的人马,却成为了唐朝镇压蕃地、天竺地的重要依仗。

    甚至可以说是左膀右臂也不为过,若非蕃地的重要性实在是太低,否则勃律法主的江湖地位,理论上要比怀远郡王李思摩还要高一些。

    在唐军收编勃律法主这一系的武士阶层之后,整编了一个军,设置了蕃地归德州,勃律法主就是归德州都督府大都督。从这一刻起,整个高原就彻底被唐朝掌控。政治经济军事甚至是思想领域,都完成了前所未有的改造。

    李淳风这个牛鼻子神棍,能够源源不断地把高原人口集中起来,然后迁往南方坡底、低地,除了“太昊天子”的神权威望之外,还有就是蕃地大大小小部落的突破口,全部被唐朝封死。

    东方的东女国已经是蜀地常客,东南则是被剑南龙傲天掌控,北方青海军更是拿捏住了所有的食盐。原本为数不多的两个西南和南方出口,则是分别被勃律国、象雄还有“广交会”掌控。

    每年夏季的南方山谷,以往都是朝圣路线,但是随着“广交会”的出现。每年夏季,山谷地区的最大集会,不过是“广交会”的大型招聘会。

    “广交会”终究无法和中央朝廷相比,所以他们在维持收益上,需要大量的雇佣兵。

    相较天竺地区的武士阶层,显然蕃地的蕃人更加认可皇唐天朝的威权。而“广交会”还拥有把蕃人变成唐人的权力,虽然份额不多,但还是有的。

    所以,不管是思想上的狂热想法,还是说现实的生存危机,都促使蕃地在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哪怕这些变化,根本不会被千里之外的李皇帝看重,甚至听都不会愿意多听。

    蕃人学会了捞钱买礼物然后前往洛阳入贡,淳朴的生活一去不复返,他们还学会了搓麻将。虽说麻将牌是骨头做的,有点渗人,可打牌嘛……交流感情,很正常。

    在贞观二十五年的冬月,京城的广大人民群众在忙着把“非法集资”变成“合法集资”,窝在京城各个犄角旮旯的蕃人老铁,则是到处找老牌贵族搓麻将。

    老张自己,也都凑了两三回的局。

    没办法,得给李淳风一个面子,还得给程处弼站台不是?

    上市“路演”这个事情吧,三五百年不会过时。

    “兄长,这归德郡王的人,是个甚么意思?”

    “应该也是想要南迁吧。”

    在京城中的勃律人,统一都是新上任归德郡王李平南的走狗,一个个神神叨叨的样子,动不动就喊着“太昊天子在上”,比阿罗本老神父还要奇怪。

    原本想着,这勃律国主,怎么地也有点雄心壮志吧。实际上老国主的雄心壮志的确是有的,可后来吧……国主死了两茬,这雄心壮志哪有享乐来得爽?

    就赐姓李氏改名平南的归德郡王而言,他为什么改名平南?这不是皇帝老子说了嘛,天竺有广阔的天地,大有可为啊。

    天竺在勃律南,归德郡王就寻思起来,这是不是皇帝爸爸要把天竺摁在地上摩擦?

    所以为了拍马屁,他就把名给改了。

    和雄心壮志,那是半点关系都没有。

    整个归德郡王府,一共就配了两千来号人的卫兵。早先全民皆兵的状态,早就为了“利润”而转交给李淳风这个“仙长老大人”去运营了。

    李道长这几年除了跳大神、组装龙骸之外,更多的事情就是“精兵简政”。没办法,不然开销太大了。

    听说程处弼为天竺都护府都护,“黄冠子”真人那是喜极而泣,真心感动。

    当神棍才是美好的日子,做那些个大事业,简直累死个人。

    你说他一个道长,怎么就连续三四年天天看公文、报告还有各种报表呢?

    物价上涨关他一个道士什么事儿?黄麻价格下跌他能施法还是放大招?

    所以说,甭管中央的朝野大佬们在想什么,反正天竺地那里的巨头们,那是真的喜迎王师,不掺假的那种。

    “南迁?”

    程处弼听张德这么一说,有些奇怪,“故土难离,怎地愿意?”

    “大河两岸的土地,你当他们不想经营?只是不得其法罢了,如今有了诸多势力介入,开辟农场诸事不敢说手到擒来,但却容易了不少。天竺诸地的农事,太过原始,若得中国之法,亩产翻一倍,就什么都赚回来。”

    “高原诸部……莫不是也想分一杯羹?”

    “本就是应有之意,若要减丁天竺,光靠汉家子弟,那是远远不够的。蕃人熟番已经粗通汉法,用熟不用生啊。更何况,天竺种姓森严,层层犹如铁壁,三郎去了天竺,总不能做个破壁人,成天跟这些个坐地户磨牙吧?”

    听了张德之言,程处弼点点头,道:“若如此,腊月里定下的几场蕃人宴席,我便赴宴好了。”

    。m.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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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工科生介绍:
玄武门发生了点小事情,没过多久,大唐就换了一个新皇帝。而一只野生的工科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来到了此刻的长安。原本因为和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的大牛沾亲带故,想要混吃等死,但没想到大牛不要几年就会嗝屁。
于是,这只闯入大唐的野生工科生,决定发奋图强,争取有生之年做一台小霸王学习机出来,好名留青史。
他已经想好了,他的墓志铭上会这么写:小霸王其乐无穷啊!
唐朝工科生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朝工科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朝工科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