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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工科生全文阅读

作者:鲨鱼禅师     唐朝工科生txt下载     唐朝工科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唐朝工科生全文阅读

第一章 一只唐朝的工科狗

    武德九年,前隋设立的暨阳县又被并入了江阴县,芙蓉城东边靠着大江鳌头渚,张德跟着老仆踏上了前往长安的旅途。

    乌篷船还没过江,就传来大唐换了新皇帝的消息。

    十岁的张德知道,李世民应该是在玄武门宰了他哥和他弟。然后黑脸的尉迟恭会让李渊愉悦地下台,做快快乐乐的太上皇去。

    “坦叔,咱们还去长安吗?”

    “郎君,虽说不知道长安是否太平,秦王如今成了天子。弘慎公是秦王府的幕僚,定要高升。我看,还是去吧。”

    老仆坦叔精神矍铄,当年跟麦铁杖在南陈混迹,江水张氏南宗的上上代宗长对他有救命之恩,于是改头换面,在原暨阳县张家埭落脚。

    江水张氏比不上那些张姓世家,但也传承数代,南梁时候一支去了魏州,便称作北宗。

    如今北宗出了个厉害人物,便是坦叔口中所称的弘慎公,真名张公谨。将来会在凌烟阁排名第十八位,原本在王世充手下厮混的张公谨后来能被封邹国公,正是因为李世民宰了他亲哥的那场玄武门之变。

    张德看着滔滔江水,内心不由得苦逼起来:我特么真不想去长安啊。

    穿越到唐朝后,有钱有闲的小土豪少爷的身份让张德还是感觉很不错的,而当初身为一只常年在戈壁沙漠草原密林穿梭的工科狗,张德只想说,他想把穿越前的最后一个副本打完……

    不过是在沙漠里修一下风机,然后抽空打个副本而已,就特么因为风机电涌,把他电去唐朝,你敢信?

    关键问题是,原本他是一个拥有唏嘘胡渣子,忧郁眼神的怪蜀黍。但现在呢?唇红齿白英俊潇洒卓尔不凡的美少年,还是一只翩跹美少年。

    画风完全不对啊。

    去长安,也不是张德想要去的。

    张公谨在秦王府混的风生水起,加上他又是徐茂公和尉迟恭联袂引荐给李世民的,算起来,也是一个小小的山头。身为北宗的当代扛把子,江水张氏几百年好不容易冒出来的顶尖人物,当然是要拉本家们一把喽。

    南宗世代讲究和气传家,一向就是“仕途做官什么的最麻烦了”这种赶脚,张公谨眼巴巴地希望南宗宗长张公义来帮兄弟一把。

    结果张公义去年染了风寒就这么过世了,留下了三个儿子,长子才十岁,幼子才两岁。

    于是张公谨便又写了封信,感慨本家兄弟英年早逝的同时,又说让张德前来长安就学。

    守丧三个月之后,张家埭的族老们也琢磨此事对身为宗长的张德大有裨益,便让坦叔护送前往长安。

    只是世事难料,半路上李世民就开始宰哥杀弟且为乐。而拿薛万彻、冯立虐了一把的张公谨,已经被李世民悄悄地许了个定远郡公。

    据说,还会让他往代州走一趟,做一回大都督去。

    于是乎,张德人还没有到长安,貌似就摇身一变,从江边小城的土豪子弟,变成了从龙功臣的族侄。

    这一年,改元贞观,这一年,张公谨三十二岁,意气风发,被人吐槽幸进阿谀抱大腿的小人……

    同样是这一年,张德到了长安,本来想从朱雀大街杀到平康坊,看一看传说中的“风流薮泽”是个什么光景。虽然不至于现在就看到杨妙儿、王团儿,最起码也得比较比较和东艹完技工的不同之处不是?

    坦叔显然认为自家郎君小小年纪就有大志,实在是万里鲲鹏之资,于是立刻带着郎君前往普宁坊。张公谨徐茂公是邻居,李世民倒是想立刻让他们去胜业坊落脚,以示恩宠,但刚刚宰兄杀弟且为乐,这么快就嘻嘻哈哈,实在是太不道德了。

    小马车刚到张府,就看到隔壁徐茂公家里硕大的牌匾。

    李府。

    嗯,徐茂公其实被高祖赐姓,又避讳宰兄杀弟且为乐的李世民,于是叫李勣。

    十年后他就会成为英国公,但今年他就会成为并州都督,随后就开始憋大招,憋到干死突厥和高句丽。

    “郎君,到了。”

    “坦叔,能不能不进去?”

    张德嘴角微抽,他现在就想在芙蓉城斗蛐蛐钓鱼,来长安真不是他的愿望。

    别看三十二岁的张公谨现在很风光,也别看张公谨还吐槽死鬼老爹张公义英年早逝,再过七年张公谨也要升天,也要英年早逝,你敢信?

    所以说,北宗这条大船,一开始就是破船。

    十岁的张德翻不起浪花这不假,但尼玛十七岁的张德就能唱征服了?

    这不科学嘛。

    身为一只走遍神州大地的工科狗,当年张德的经历也是属于半传奇的那种。

    比如说,他唱着“咱们工人有力量”读了机械设计及其自动化,但是考研却是电气化应用专业。随后读研时候的老板要去劈波斩浪搞海上风力发电,于是乎张德在不归路上不小心被临时调去海上石油平台做个维护什么的。

    嗯,本来应该没啥波折,结果搞海油的那票老爷们觉得哟呵小伙子不错,于是就在石油口插科打诨两年多,而那位抬举他的老爷高升,并且调往东北某旮旯。

    于是张德和石油机械打了交道,但那位老爷没过多久因为某些隐秘的事情栽了,而丝毫没有被打击报复的张德,滚去西北吃沙子,玩古道西风瘦马的萧索风范去鸟。

    你以为事情就这么完了?结果又因为当地驻军貌似临时找不到维修工程车辆的牲口,恰好某年某月某日骑着小毛驴儿跑去觅食的张德被兵哥哥们看见,一听说丫是鏖战三山五岳四海的工程狗,立马就好酒好菜伺候着。

    他老张无本买卖刚开张,便见那口外兵哥哥拦路来抢……

    不就是几辆坦克几辆装甲车几辆工程车几辆……吗?小case。

    兵哥哥见了心欢喜,某装甲团的扛把子拍着毛绒绒的胸口说你这兄弟俺认了。

    于是张德就被调走了,调走了,调走了……

    如果披上一身军绿,那大概也是极好的。

    但尼玛还没报到呢,装甲团就撤销番号被合并了。老张屁股底下的凳子还没焐热,又被弄去了当地的生产兵团。而恰好两家光伏公司和一家风电跑来大西北,一听说哟呵这里还有干过海上风力发电的人才?立刻就把老张发配到了风机站喝西北风吃沙子。

    关键问题是,这旮旯生产处和装备处的王八老爷不少,说他老张不是正统风电出身,岂能担当大任?

    得,做维护去吧。

    当然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好歹得给个头衔。

    嗯,材料试验科科长,好大的官呐。全科室就一个人。

    也就是说,老张最后的头衔是:某风力太阳能发电试验站材料试验科科长以及某型号风机维护员。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不过你还别说,在材料试验科里面混,张德的博士论文居然就出炉了。

    关于某合金的耐磨性……

    两条粗壮的麒麟臂,手动推拉两百五十斤的试验金属件三十万次,你敢信?

    在老张觉得自己会在材料学有点小成就的时候,因为一个副本,他被风机电到了唐朝,电成了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张公谨的族侄。

    感慨万千,站在张府府邸,外头的栓马桩站着六匹骏马,府邸谈不上多么堂皇,但门子却有着大户人家的风范。

    劲装窄袖,看到张德,立刻箭步上前,躬身抱拳笑道:“大郎千里迢迢,车马劳顿极为辛苦,郡公已经吩咐,大郎来了之后,且先歇息。近日颇有事体要处理,抽不开身,大郎不要见怪。”

    “族叔有心了。”

    张德点点头,由着坦叔搀扶,下了马车。

    正要进门,却听到里头一声爽朗大笑:“哈哈哈哈,可是大郎来了!”

    便见一个少年步履稳健,目光清明,气质也着实不凡。

    少年见了张德,连忙叫道:“大郎,父亲盼了你半年,终于把你盼来了。怎么样,江南和长安可是别有不同?”

    “郎君,这是弘慎公的长子。”

    坦叔小声提醒张德。

    “原来是大兄当面,小弟有礼了。”

    抬手抱拳,倒也爽利。

    “都说江阴人痛快更甚北人,果然如此。走,去为兄书房,大郎定要多多说道说道江南的风物。”

    这少年利落爽快,不是别人,正是张公谨的大儿子。

    他的名字原本应该是很有深意的,但对于一只野生的工科狗来说,这尼玛除了让他觉得很逗之外,真没有别的想法。

    张大象,这就是少年的名字。**,大象无形,多好的意味。

    但对于张德而言,这个名字除了能联想到蜡笔小新脱光了裤子露出小**唱歌之外,真的没有太多的高大上。

    不过,这位大象同学,将来是会承袭邹国公这个很有前途的称号去的。而且虽然将来做官不如他爹张公谨,但好歹也混到了四品侍郎的位子,而且还是户部侍郎……你敢信?肥缺啊。

    对于前世主要职业就是帮人修修修修修的张德来说,和眼前这位十四岁的青葱骚年比起来,他前世混的还不如战锤里的绿皮。

    进门就是大几百平米的院子,让这只芙蓉城东边乡下出身的工科狗内心泛滥出了一丝丝的涟漪,满满的羡慕嫉妒恨,两世的。

第二章 梁丰县男

    去年七月,某只来自大草原,名叫阿史那咄苾的野生突厥可汗,跑长安遛了一圈。刚宰了哥哥弟弟上位的李世民,捏着鼻子和这位草原小霸王双双宰了白马结盟。

    渭水便桥上,染上了太宗皇帝人生的第二个小黑点……

    不过正所谓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改元贞观后的头一件事情,就是暗地里磨刀子,准备给突厥人来一次大放血。

    两年后,张公谨叔叔就会教张德什么叫做笔杆子硬扎,一封《六条突厥可取状》,顿时让那些撇嘴张公谨阿谀抱大腿之人虎躯一震,纷纷表示定远郡公好哇,定远郡公顶呱呱。

    干完这件事情,张公谨就会愉快地跟着大唐军神李靖,走上一战灭劼利于阴山的快乐之旅。

    至于现在,张公谨准备踏上代州的征程,为子孙搏个前程,然后死于贞观六年。

    小大人一般的张大象同学一直很熟络地招呼着老张,滔滔不绝的样子,仿佛上辈子上上辈子都是亲哥俩。

    张德也不由得内心默默吐槽不愧是郡公之家,到底是换了虎皮的。

    贵族范儿这玩意儿,还是得有底气,才能玩啊。

    一想到自己前世今生最大成就不过是个江南小土豪,老张竟是有点怅然若失。不过又一想,把自个儿拉来长安,摆明了要从南宗倒腾点帮手的张公谨,也算是跟自己沾了亲,带了故。

    如此,自个儿好歹也是混入了一个史上前三强帝国的上流社会中去了。

    最不济,做个二世祖衙内,大约也是没问题的,就看张公谨什么时候死。

    张公谨马上就要去代州上任,走之前,除了要安排自家儿子进国子监混饭,还要顺便向太宗皇帝讨一个爵位。

    当然了,不是给自己,混上定远郡公的张公谨是为了把南宗的几条好汉赚来长安,特意为张德讨的。

    公侯就别想了,非大功不足以受封。封伯也差了火候,起码得等到张公谨写完那干死突厥的条陈,然后跟着李靖做行军副总管拿下劼利,才有开口的底气。

    开国县子也不是不可以,但张公谨不至于这么臭不要脸,刚给李皇帝摆平薛万彻、冯立,就连忙到处撒欢?

    于是乎……

    “噢?没想到弘慎竟然和江阴张氏,还有如此渊源。这个张德,论辈分,当要称呼弘慎一声族叔了。前年暨阳县才并入江阴县,暨阳县之前也称梁丰县,就封梁丰县男吧,食邑三百户。”

    “臣感激涕零,拜谢陛下……”

    张公谨虎躯一震,立刻拜倒,双目含着泪花,心说这下南宗的老少爷们儿都会知道俺好兄弟讲义气了吧?

    到时候正所谓打虎亲兄弟,南北二宗张氏虽然谈不上千年世家,但也是颇有积累。拿得出手的人才,还是不少的。

    好歹张公谨也是一方山头,更有尉迟恭和李勣作为盟友,将来要做大唐政坛常青树,就得看花花轿子人抬人了。

    敲锣打鼓卖吆喝的,还能比本家兄弟们更靠谱?

    张公谨在张德不知情的状况下,给他讨了个开国县男的爵位,虽然只是最末等的爵位,但好歹也是从五品上,走出长安绝对拿得出手。

    走在长安,就绝对被一群人吊打。

    不过这光景,张大象同学大约是觉得江阴来的张大郎没什么意思,就找了个由头去安排吃喝席面。

    然后张家另外两只小朋友,一只叫张大素的,一只叫张大安的,坐在门槛上,亮晶晶的大眼珠子盯着张德:“哥哥,江阴盗帅楚留香真的能踏雪无痕,轻功了得?”

    “那是,这位盗帅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江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又擅使飞刀,刀刀留情,刀刀留香。故又称香帅……”

    鬼扯的老张看着分别九岁和五岁的两只小朋友,心中本不忍欺骗他们善良且幼小的心灵。

    但备不住两只小朋友一直缠着老张让他说说江南的风土人情,于是扯不出太多东西的老张,只能咬咬牙,给古龙抹了黑……

    岁月如飞刀,刀刀催人老。

    这俩熊孩子哪儿那么多好奇心的?

    张公谨这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老张心中不由得苦闷。

    当然了,九岁的张大素,将来是东台舍人,然后混到怀州长史。五岁的张大安就更加牛叉,他会做太子庶子,然后混个同中书门下三品,被贬也是普州刺史……你敢信?

    俩熊孩子就是这么牛逼不解释。

    在许多人看来同样是熊孩子的张德,糊弄完了另外两只熊孩子之后,终于等到了定远郡公回府吃饭。

    张公谨打量张德,张德同样偷偷瞥了两眼张公谨。

    身材修长,美髯乌黑的张公谨绝对在这个时代算是美男子。是可以直接跟城北徐公比哪个帅的那种英俊……

    相对于老张这种水嫩水嫩的外形,张公谨太有回头率了。这年月,英气逼人的男子才是各路娘子的口味啊。

    所以说,看到张公谨之后,老张有点怀念上辈子那跟戈壁一样粗糙的身躯。

    大唐现在好这口。

    “武德三年一别,没想到竟是和仁之的最后一面,回想起来,不胜唏嘘。”

    仁之就是老张死鬼老爹张公义的字,张公义也的确够仁义的,当初张公谨在秦王府厮混,上下打点靠北宗那点小钱,有个屁用。南宗虽然是江南小土豪,但别的没有,就是有钱。

    有钱,就任性。

    任性,就让人纠结。

    比如说,张公义给了张公谨三千七百贯钱之后,又给了两百匹绢,立刻让张公谨在秦王府生活的极为滋润。

    比他在王世充手下做洧州长史还要滋润,因为张公义是年年给的,从大业年间就没断过。那会儿窦建德那王八蛋也快嗝屁了。

    武德年间的那个物价,简直不忍直视,直到贞观九年之后,才算是稳定。就这会儿,贞观元年,关中大旱就不说他了。朱雀大街最有良心卖米的,一斗米也得一匹绢来换。

    李世民自己都吃的和小地主似的,还指望小老百姓能咋样?

    出长安城,十个村有九个村等着朝廷换了皇帝来点福利。

    所以说,张公谨是心情复杂的,在王世充手下混的时候,就心情很复杂了。对于张公义,他本来是琢磨着自己发达了,一定要好好报答报答。

    结果张公义提前英年早逝,让张公谨满腔的报恩之心跟掉在冰水里似的。没办法还的人情真纠结啊。

    于是乎,找他儿子扶两把,怎么地也得让人知道他张公谨不仅仅会抱大腿拍马屁,更是很有节操,很讲究的人。

    不过没想到的是,张公谨在张德面前对他死鬼老爹唏嘘长叹的时候,毫无感情基础的老张面无表情,看上去就像是死的是别家的爹,让张公谨虎躯一震,暗道:此子坚韧不拔,倒是让人出乎意料,仁之有个好儿子。

    他要是知道老张不是因为心性坚韧,而是纯粹没啥悲从中来的情绪,大约是要立刻把老张轰出府门。

    “今后,大郎就在家里住下吧。你们兄弟年纪相若,将来互相扶持,才能壮大我们张家……”

    “是,德谨遵族叔之言。”

    老张彬彬有礼,心中不由得吐槽:壮大张家?过几年就要撒手人寰的你在天上保佑张家发达吗?

    虽说张公谨三个儿子都很牛叉,但他们牛叉都是三十岁之后的事情了,老张混吃等死也不能人到中年不干人事吧?

    唉……

    心中一叹,目光瞥去,却见张大素张大安两只小朋友忽闪忽闪大眼珠子,然后一左一右拉住老张的胳膊:“兄长,今晚我们兄弟三人抵足而眠,兄长也多多讲述讲述江南的风貌……”

    你们俩熊孩子分明就是想听楚留香怎么狂霸酷拽吊炸天,怎么在你们老子面前,立刻就是这样的兄弟情深?

    不远处,大象同学一头雾水,几个意思,俩弟弟怎么跟江阴来的大郎关系这么熟络了?

    张公谨心头浮现一道暖流,暗暗满意点头:兄恭弟谦,倒是不辱没我江水张氏的门风……

    老张很想一脚踢开两只熊孩子,真的。

第三章 四大天王有五个

    去年国子学改名国子监,九月份的时候,有个臭不要脸的朔州人,硬是把看上去二十八岁但实际上十八岁的儿子塞了进去读书。

    当时还不是祭酒,顶了个国子助教头衔的孔颖达差点寻死,于是太宗皇帝私底下只好跟老夫子说:明年咱们搞个大新闻,十八学士有你一把交椅,你多担待点。

    而那个朔州人表示很不屑,老子这么牛逼,让你教育儿子是看得起你。

    一般来说,这样的烂人肯定要被玩弄文字感情的读书人唾弃三五百年,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因为当时的老百姓大多数不识字。

    于是问题来了:中国门神哪家强?

    不惑之年的尉迟恭其实算得上成功人士,去年九月份为什么他敢在国子监装逼?因为九月份他老板封了他一个吴国公当当。完了十月份又赏了个右武侯大将军不说,实封一千三百户。

    大唐帝国有限责任公司里面,就只有长孙无忌、王君廓、房玄龄、杜如晦能和朔州人比肩。

    唯一比他们五位实封还要多两百户的,只有大唐帝国第一任CEO裴寂。然而这位跟着高祖皇帝混了好多年的老臣子,后年就会被一个和尚拉下水,然后就被教做人。

    但是对于老板而言,奇数个实权下属很不好,不方便他最后拍板,显示一下自己的内涵和档次。

    所以,五个人里面,要么开除一个,要么弄死一个,要么辞职一个。

    于是王君廓,这位在幽州被下属一刀捅死的玄武门功臣,临死之前大叫: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为大唐立过功,我在玄武门流过血,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啊!

    整个大唐朝廷都舒服了。

    大唐山头有四个,很平衡,其中就有朔州人。

    尽管所有人都以为李靖是军方总扛把子,然而四大天王有五个是中国传统,这是皇帝陛下和太上皇陛下之间的互动,谁要是想不开,就和裴寂一样后年流放。

    在很多时候,朝廷里的文化人都当朔州来的土鳖是低能儿弱智,然而皇帝喜欢他,什么都要赏给他。

    还是去年,还是十月份,冷不丁李世民就大手一挥,把齐王府的全部家当都扔给了尉迟恭。

    尉迟门神虎躯一震,他这个人有个缺点,不懂得拒绝,于是就收下了。

    当时整个朝廷就炸毛了,这不能啊陛下,外边儿粮价贵的跟狗一样,朝廷就指着这一波抄家先来对付对付。赏赐可以,不能直接金山砸过去啊,吴国公承受不起啊陛下。

    然而朔州来的门神虎躯又震了,老子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弄点金银财宝贴补家用采买些补品恢复一下残躯,你们都要逼逼?有一算一个,下班后有种别跑!

    四大天王之一的霸气一般人承受不起,于是去年尉迟门神就成了长安首富。

    然后张德现在抱着的大腿张公谨叔叔,他是长安首富的好朋友,这一点很重要。放老张上辈子,跟土豪做朋友起码在微薄上赚两三万粉丝。

    今天,尉迟首富来到了郡公府上,探望一下即将上任的好朋友,同时再探望一下好朋友的邻居,那个三十二岁的宅男李勣。

    “哈哈哈哈哈……弘慎,俺给你带了五坛葡萄酒,送你上路!”

    听到这话,张德柔弱的身躯颤了一下,心说怪不得张公谨叔叔英年早逝,这尼玛肯定是被门神给咒死的。

    什么叫做送你上路!有种说清楚!

    张公谨呵呵一笑:“阿史那乌没啜换的葡萄酒还没喝完?”

    “舍不得啊!”

    声音震的张德耳膜都发痛,他站边上偷偷地瞄了一眼,然后惊呆了:这货真不是帕特里克·尤因?特么莫非是从纽约尼克斯的球场上穿越过来的?

    用孔武有力不足以形容尉迟恭形象之万一,他进来的时候,整个大厅的光线都直接被吞噬了一半。

    不愧是长安首富外加大唐帝国四大天王之一,霸气啊,就是霸气!

    “俺家那小畜生,去年考入国子监后,承蒙孔祭酒错爱,算是学了五六七八本经书,能写几个字了。俺就塞了两坛给孔祭酒,呵呵呵呵呵呵……”

    就你儿子那智力,进国子监还是考入?你特么是在逗我?

    老张不由得内心默默吐槽。

    “宝琳为人耿直,多明白点学问,总归是好的。”

    张公谨笑的风和日丽,瞬间把刚才龙卷风肆虐一样的气氛给冲垮。如果尉迟门神是乌云,张公谨叔叔就是太阳啊。

    太暖人心了。

    原本一群大气都不敢出的熊孩子,等到张家老大开了口,才稍微回了点神,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大象,在国子监,你家兄长,多多看护一二。”

    尉迟门神大喇喇第坐在垫子上,弓着一只脚,拿起桌上的糕饼啃了一口,然后剩下的随手扔回盘子。

    “世伯多虑了,世兄为人直爽,在国子监里朋友极多。反倒是小侄多亏世兄照顾,省去了不少麻烦。”

    “那畜生不过是被人当傻子耍,太蠢,不像俺。”摇了摇头,长安首富眼神扫过一排站着的熊孩子,发现大象旁边还有另外一只没见过的小动物,于是问道,“弘慎,这是你哪个婆娘生的?”

    和城北徐公比帅的张公谨嘴角一抽,眯着眼睛呵呵道:“这便是江阴来的大郎,江水张氏南宗宗长。”

    “噢?”

    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刚才啃糕饼还有碎屑的胡须被巨大的手掌抹了一把,尉迟恭那电灯泡一样的眼珠子盯着老张:“俺以为弘慎你家里的崽子已经够嫩的了,没想到还有更水嫩的。”

    我特么要不是打不过你,我肯定……

    老张内心想了想,估计重新投胎十辈子都打不过这货。

    当年他为了博士论文弄出了两条粗壮的麒麟臂,但和尉迟门神一比,呵呵,就门神这两条胳膊,老张当年撸到死都没可能这么粗。

    “江南人会操船,但骑不了马吧?有空来胜业坊,俺来教你骑马!”

    尉迟门神摆出隔壁好心叔叔的模样,然而张德内心是崩溃的:你才操船,你全家都操船!

    “回吴国公,在下会骑马。”

    “不可能!你一个江南小娃娃,怎么可能会骑马?不可能!”

    尉迟恭摇摇头,然后语重心长地说道,“娃,为人处世,讲究一个诚字。今天俺是以一个长者身份来告诉你,自古有句话,叫做诚信为本……”

    我特么还以为是“闷声发大财”呢。

    尉迟门神还是图样,老张当年在三山五岳四海,啥交通工具不会……修?为了修风机,日子分了单双号,单号骑着小毛驴儿,双号驾着蒙古马,不要太嚣张!他可是跟最后的边防骑兵学了整整两年半。

    “我真会骑马。”

    张德抬头扫了一眼口水狂喷的长者,很是认真地点点头,他还特意用了点力气,看上去更加的有诚意。

    抬起水嫩的小脸儿,老张整个人感觉都萌萌哒。

第四章 俺脱

    大唐帝国右武侯大将军、大唐帝国吴国公、大唐帝国四大天王之一、有史以来仅有的四大门神之一、大唐帝都首富、大唐帝国皇帝陛下最信任的忠仆、已知文明世界杰出的军事将领、广大小朋友们心目中的慈善长者尉迟恭,他生气了。

    这世界上,居然有小动物敢挑衅他尉迟门神的威严,上天下地谁都救不了你!

    “俺也不欺负你,娃,隔壁那位并州都督家里,小马驹多了不敢说,十匹八匹还是有的。你要是能骑,俺做主,给你要一匹下来。”

    尤因……呃,应该是尉迟恭,他瞪着一双铜铃眼,俯视着在他眼里跟水耗子大小差不多的张德。

    门神这辈子就没见过被他瞪一眼还敢说出囫囵话的崽子,今年八岁的太子因为不小心撞了他一下,结果居然哭着喊出一声“父皇救我”,连带着站旁边傻了的长乐公主一个劲地啜泣……

    此时张德小朋友左右,两只熊孩子已经快要开始打摆子了。至于刚才还应对得体的张大象,本能地避开尉迟天王的眼神,低着头,不敢看去。

    大厅内刚刚被张公谨叔叔释放出来的阳光,再度被长安首富给吞噬了。

    “多谢吴国公。”

    张德心说这种怪兽李世民到底是怎么收服的?莫非皇帝陛下还能变身成奥特曼?

    “嗯?”

    尉迟恭愣了一下,眉头一挑。这世界上,真有被他瞪一眼不怕的小动物?不可思议啊。

    长安首富仔细地打量着张德,绕着他转了一圈,嘿嘿一笑:“头一回啊头一回,俺是头一回见着这样的娃,不怂,不怂好。哈哈哈哈哈……”

    魔音贯耳,这五点一声道的噪音真特么让人想死。

    老张一看尉迟门神瞧着挺通情达理的嘛,正要继续露出一个萌萌哒的微笑,然而这巨兽蹲了下来。

    一只粗壮宽大肥厚的爪子,搭在了他的肩头上。

    尉迟恭笑的和蔼可亲,像一个长者,他温和地说道:“娃,俺许了好处不假。但要是你做不到……嘿嘿,俺可是要把你,脱个精光,然后拎着游街……”

    此话一出,连张大象小朋友都浑身发颤。

    直到此刻,小朋友们才回忆起尉迟长者带来的恐惧……

    张大素紧紧地攥着弟弟的手,然后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要不是爹爹还在,他大概已经拉着张大安跑路了。

    好嘛,萌萌哒的微笑肯定是没有了。

    我这么唇红齿白的小白脸,你居然忍心剥光了游街?如果去平康坊,我没意见。

    张德尽力露出一个惊恐的眼神,然后演技派地别过头,越过尉迟恭,去看坐那里一脸抑郁的张公谨。

    他的演技是如此的逼真,以至于尉迟门神顿时跟修炼成功一样念头通达。

    就是嘛,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不怕我的小动物?

    尉迟门神哈哈一笑,宽厚的巴掌轻拍了一下张德的后背:“娃,俺作为长者,今天教你一个道理,正所谓,知错能改,善……”

    “我要是能骑小马驹,我也不要莱国公的马,只要吴国公自己脱个精光,然后去游街,怎么样?”

    “……”

    “……”

    “……”

    原本很郁闷的张公谨叔叔顿时来了精神,英俊如城北徐公的定远郡公眼睛放光,看着蹲在那儿的怪兽背影,心中居然脑补出了无限的快意。

    而三只小朋友当时就震惊了,他们看着张德的身影,只觉得此乃真英雄也。

    长安首富话还没有说完,一口老血被张德憋在体内,整个人嘴角抽搐,显然已经处于很不爽很不快很不高兴的状态。

    张德忽闪忽闪着亮亮的大眼睛,换上了一副不屑的表情:“吴国公当世英雄,莫非不敢?”

    莫非不敢?不敢?

    巨大的鼻孔在翕张,灼热的气流从鼻孔中喷射而出,尉迟门神虎躯一震,傲然道:“俺堂堂右武侯大将军,戎马沙场数十年,岂有不敢之说?”

    忽地,他站起来双手后背,眼神飘忽,心中暗忖:这小东西莫非真能骑马?俺倒是也见过突厥崽子几岁骑马,却也只是骑马罢了。

    “那便烦劳吴国公叨扰一下莱国公,借他小马驹一用。”

    张德忽地站直了,一撩下摆,塞在腰带中,一手后背一手伸出,潇洒的跟黄飞鸿一样。

    尉迟恭和张公谨当时就眼睛直了。

    难道俺真要脱光了游街?

    长安首富有点吃不准了,眼前的小动物貌似有点不一样啊,很不一样啊。

    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尉迟门神突然眼皮子半闭,捏着嗓子说道:“骑马,可不是说坐马背上就算数的,要知道俺……”

    “吴国公只管牵马来便是,算不算数,一看便知。”

    这小动物是要逆天啊!

    尉迟恭眼睛猛地圆瞪,嘴角抽搐的同时,胡子都跟刺猬一样炸了开来。

    一口老血又被憋了回去。

    张公谨叔叔笑了,笑的很开心很阳光,整个大厅又温暖了起来,洋溢着快活祥和的气息。

    “敬德,我们这就去懋功府上吧。”

    补刀的张公谨叔叔能干的薛万彻叫爸爸,智力上肯定没有瑕疵的。

    尉迟恭虎躯一震,兀自道:“娃,正所谓男子汉大丈夫……”

    “吴国公,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何必这般小女儿姿态,去就去,不去就不去。”

    “你这个娃,俺……俺……”

    俺了半天,尉迟恭哼了一声,竟是打头去了李勣府上。

    咣的一声一脚踹开府门,门子护卫本来想说“大胆狂徒”,结果横刀抽了一半就缩了回去,老老实实地窝旁边数蚂蚁。

    四大天王牛逼不解释,连李勣的面都没有见,直接奔马厩。轰走了马夫,然后找到了李勣珍藏的十匹良种小马,盯着一头乌黑靓丽的小马儿,邪邪一笑,搓着手,将那小黑马拉了出来。

    到了前院,算半个练功场的空旷院子里,已经到了一群人。

    张公谨正和另外一个帅哥说着什么,然后那帅哥眼神惊异地看了一眼张德,然后又双眼喷火地盯着尉迟恭:“还不住手!”

    却见尉迟恭一手摁着小黑马的脑袋,直接到了院子里。那马儿四蹄顶着地,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长安首富曾经把任城王李道宗的马车抬起来扔渭河里。

    怪兽呵呵一笑,扫了一眼张德:“娃,这匹小马极为温顺,俺也不以大欺小,你便来骑吧。”

    站张公谨旁边的帅哥嘴角一抽:“敬德,吾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辈。”

    张公谨也是眼睛发白,心说这混蛋果然脸皮够厚。这匹黑风骝是李勣的宝贝,在并州擒了一个突厥俟斤才才换来的宝马,李孝恭托人出价一万五千贯外加西域宝刀十柄,李勣也就给他看了看过过眼瘾。

    这马四肢关节发达,不易折断,货真价实的“踢云乌骓”,自古不外项羽张飞二人曾拥有过。

    尉迟恭厚颜无耻地笑看张德,将黑风骝拉到眼门前:“娃,俺十岁那年,什么样的烈马没骑过?‘玉狮子’你知道吧?俺……”

    “还请吴国公让让,我要骑马了。”

    门神的老血又憋了一口。

    “大郎,此马快如旋风,故懋功取名‘黑风骝’,实乃罕见的乌骓马,非……”

    “叔父放心,小侄醒的。”

    言罢,手挥了挥,赶苍蝇一样赶走了站那儿的尉迟恭。

    长安首富的老血不够用了。

    “敬德,看护一二。”

    张公谨倒也没有阻拦,只是让注意安全。

    “弘慎放心,有俺在这里,就算……”

    嗖!

    张德居然连马凳都没踩,直接跨在黑风骝上,双腿一夹,标准的马步。跟着过来看着自家郎君表现的坦叔,微微一笑,暗自点头。

    双手揪着鬃毛,脚尖点了一下马腹,这黑风骝立刻蹿了出去。

    “俺的娘!”

    尉迟恭大叫一声,赶紧追了过去,仨大唐帝国的实权大佬都吓的汗毛倒竖。这尼玛如今的小鬼不得了啊!

    张德虽然紧张,却也不惧,老衲修炼多年的马步又不是为了蹲坑用的!

    黑风骝还只是几个月的小马,之前又被尉迟天王强按头拖着走,气力消耗了不少,想要把人颠下来,还真没那个本事。

    只是它爆发力极强,速度又快,转瞬已经冲到场地的另一头,仿佛要一头撞上去一般。

    然而张德只是揪着马耳一歪,这小黑马只能乖乖地顺着跑。

    不过是片刻工夫,已经跑了一圈,尉迟恭三人也不追了,直愣愣地看着张德没有马镫马鞍缰绳,就这么揪着马鬃马耳,双腿夹着马背,策马奔跑。

    “这娃莫非跟突厥人住一块的?”

    尉迟恭摸着脑袋,惊讶无比地说道。

    而李勣则是斜眼看着他:“明天朝会,只怕陛下要叱责敬德了。”

    “这是为何?”

    “你有伤风化,不顾朝廷体面,如何不要叱责?”

    “俺什么时候有伤风化,不顾朝廷体面了?”

    李勣眉头一挑,看着马背的张泽,意味深长道:“脱光了游街,还不有伤风化,不顾朝廷体面?”

    “俺什么时候脱光了游……”

    长安首富表情突然神圣起来,感慨道:“懋功啊,不日你就要回并州主持军务,防备突厥,只怕下次再会,须要正月,俺……”

    李勣吸了一下鼻子,然后幽幽道:“若是程知节知道敬德冲十岁少年赖账……”

    长安首富表情越发地神圣:“俺脱。”

第五章 皇帝的愤怒

    四大天王愿赌服输从不赖账,童叟无欺众所皆知。

    “哼!”

    长安首富昂着头,不屑地冷哼一声,然后穿着一条亵裤,威风凛凛地从普宁坊扬长而去。而尉迟家的门神走狗忠仆们,纷纷掩面低头,不敢四顾。

    不过是盏茶功夫,就听到远处大呼小叫鸡飞狗跳,大约是哪家小媳妇瞧见了一只脱了缰的裸奔怪兽。

    金吾卫的军士本想将此等白日色魔拿下,但走近了之后,立刻假装没有看见,绕道便逃。

    而莱国公府内,一群大大小小都是大眼瞪小眼,全都傻在那里。

    张德也没有想到,尉迟天王脱衣服居然这么熟练,而且脱的干脆无比,要不是张公谨叔叔强烈要求把亵裤给穿上,尉迟天王真会全部脱光。

    “择友不慎,择友不慎啊。”

    李勣感叹万分,看着地上一堆刚脱下来的衣裳,然后赶紧喊了个仆人过来:“去一趟齐国公府上,让他赶紧把此事禀明陛下。”

    这事儿他不能去说,因为李勣严格地讲是太上皇李渊的人。然而尉迟恭是太宗皇帝的忠实走狗,他能参这厚颜无耻之徒一个有伤风化吗?

    “此獠定是寻个由头,正好扬长过街一把。”

    一想到尉迟恭是从他这儿走出门的,李勣由内而外的抑郁,觉得心口都有点痛了。

    张公谨叔叔表示我就看看我不说话,反正今天这事儿丢的不是他的人。再说了,能看到四大天王之一吃瘪,定远郡公还是很高兴的。

    至于当事人张德小朋友,正一脸无辜地站在黑风骝的旁边,手还搭着黑里带红的马鬃。

    仁之有个好儿子啊。

    张公谨内心默默地感慨,再扫了一眼自己那仨还在发抖的儿子,不由得和李勣一样抑郁了。

    大唐帝国伟大的皇帝陛下很快就知道了消息,长安令已经哭晕在茅厕。

    勋贵不可怕,权贵也不可怕,可怕的是又是勋贵又是权贵而且还是富贵。所谓有权有钱有地位,说的就是四大天王之一的长安首富尉迟门神。

    砰!

    哗啦……

    一只鸳鸯戏水的镶金茶碗,就这么砸碎在楠木梁柱上。

    “这个……这个无耻之徒!朕、朕要……朕一定要……”

    太宗皇帝恨的牙痒痒,然后站起来愤怒地走来走去,“这个厚颜无耻之徒!可耻!可耻!有伤风化!成何体统!还有没有把朝廷的颜面放在眼里!他眼里还有没有朝廷,有没有朕!”

    暴怒的大唐皇帝三十岁都不到,其实还是个年轻人。虽然他宰了哥哥弟弟逼自个儿老子退位,然而他还是很在意广大人民群众的评价。

    所以,当他的首席打手加忠犬突然在长安的大街上裸奔,给他皇帝陛下的锦绣河山抹小黑点儿,李家老二完全不能忍!不能忍啊!

    朕的评价,朕的千古一帝,朕的万世明君……

    “他竟敢如此大胆!还有没有一个勋贵的体面!他堂堂吴国公,堂堂大将军,竟然如小儿一般招摇过市,简直、简直无耻,无耻之极!”

    咬牙切齿的李皇帝出离地愤怒了,站边上看着妹夫发泄的齐国公面无表情,等李世民发泄完了之后,长孙无忌才轻描淡写道:“陛下何必如此大动肝火,不外是吴国公在莱国公府上喝醉了酒,酒后失态罢了。吴国公放浪形骸,长安人尽皆知,做出任何事情,长安城的百姓都不会觉得惊讶……”

    “辅机,此事事关朝廷颜面!”

    李世民依然很愤怒地说道。

    “朝廷颜面靠的是百姓衣食无忧,靠的是外虏倾覆,靠的是国库盈满,靠的是吏治清明,倒是没听说,和勋贵恣意放纵品行不端还有干系的。”

    不紧不慢,不温不火,长孙无忌甚至还弯腰将那碎瓷片一片一片地捡起来。

    “这厮大胆,眼中没有朕!”

    “尉迟恭是陛下的鹰爪忠犬,今年罗艺谋反,为何李靖李勣都没有去,偏偏让他带兵平叛?陛下心中也是有答案的。”

    长孙无忌看了一眼年轻的皇帝,虽然玄武门已经成功,但皇帝还是不放心啊。太上皇的人太多了,李靖李勣都要算他的人。文官之首裴寂更是李渊的心腹,工部尚书应国公武士彠是李渊的好友,在李渊起兵之时,就已经屡次相助。

    分化、驱离、拉拢,这些手段对新皇帝而言,还不是很适应,让他很敏感。

    所以当尉迟恭在普宁坊裸奔,李世民就难以自控地暴怒。

    “他竟然和一个十岁的童子打赌,而且还输了!”

    李世民提起这个,更是愤怒,“堂堂沙场宿将,竟然连知己知彼都做不到,朕要他有何用?”

    “阿史那咄苾前来,也只有尉迟恭擒下一个俟斤,让突厥人知道,我大唐可不是什么草原小部落,软弱可欺。陛下能六骑前去白马结盟,不正是因为有尉迟恭的勇武为底气吗?”

    李世民不说话了,然后坐在软榻上,沉声道:“那个童子……是不是之前弘慎提到的那个江水张氏南宗小宗长?”

    “正是。”

    长孙无忌见妹夫平复了下来,于是在榻上摆好棋牌,手中抓了一把棋子,让皇帝猜枚。

    “梁丰县男的封赏还没下去?”

    两人开始对弈,落子有声。

    “陛下,须等应国公胜任利州都督……”

    长孙无忌眼睛闪烁着精光。

    “嗯,辅机,你有心了。是朕失态了。”

    长叹一口气,李家二哥有些感慨,多亏了有这样的大舅子啊。

    “承乾,你在门口站着做什么?”

    一身赤红常服,交脚幞头正前镶着一颗白玉,玉扣收的有点紧,让太子显得有些瘦弱。

    “丽质说舅舅来了,儿臣过来问候。”

    说着,粉雕玉琢的李承乾上前见礼,恭敬喊道:“舅舅。”

    长孙无忌嗯了一声,然后扫了一眼李承乾后边躲着的长乐公主,这是他未来的儿媳妇,长的那叫一个漂亮……

    “丽质,为何躲在太子身后?”

    李世民没说话,长孙无忌面色淡然问道。

    好一会儿,脸蛋红扑扑的大眼睛公主探着脑袋咬着手指,轻声问长孙无忌:“舅舅,那个妖怪真输给了一个十岁的少年郎?”

    那个妖怪……妖怪……怪……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双双脸色一黑。

    “丽质,那不是妖怪,那是大唐的功臣吴国公,他对大唐有大功……”

    “长那么吓人不是妖怪是什么?”

    李丽质奶声奶气地说道。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再度脸黑。

    “父皇,那个少年是哪家的?”

    李承乾眼睛里冒着星星,兴奋地问道。

    当年他被尉迟恭吓的喊出“父皇救命”,简直是阴影中的阴影,如今听说“仇人”吃瘪,太子殿下幼小的心灵顿时浮现出扭曲的快感。

    “太子,是定远郡公的族侄,江阴张德。”

    长孙无忌告诉了李承乾。

    “张德,张德,张德……”

    喃喃地反复念叨了一会儿张德的名字,李承乾整个人都激动了。而站在一旁认真听讲的李丽质也是大眼睛闪着光华,满满的好奇。

第六章 极品飞马1

    因为尉迟恭裸奔事件,张德自己给自己禁了足,坚决不走出自己的小院子半步。张公谨叔叔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大郎,敬德愿赌服输,不会真和你这样十岁的少年郎计较的。”

    然而老张闷声回道:“族叔,他连光着腚在大街上狂奔都敢做,还有什么不敢的?”

    你说的很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张公谨叔叔于是就拍了拍老张柔弱的肩膀:“那就等风头过去再说吧。”

    堂堂定远郡公,虽然把薛万彻和冯立干的叫爸爸,然而却干不过大唐帝国四大天王之一。

    “……”

    果然自己抱的这根大腿,还不够粗,含金量还不够高。

    等张公谨走了之后,两只从书房溜出来的熊孩子,出现在了张德面前。

    “哥哥,你这等英雄豪杰,何必怕那尉迟恭?”

    张大素尝试震了一下虎躯,没震动,张德翻白眼看着他:“二郎,你不带着三郎读书,来这里做什么?”

    “哥哥,吃胡饼么?”

    张大安小朋友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里面裹着四个包子。

    “这馒头哪儿买的?”

    从张大安那里接了一只还热乎的,一口咬下去,满是肉香。

    “这叫胡饼,不叫馒头。馒头没有馅。”

    张大安萌萌哒的眼神看着张德。

    “江南包子叫馒头,馒头叫包子,和长安不太一样。”

    “是这样么?”

    张大安分了一个肉包给二哥,然后自己找了一只蒲团坐下,两只手捏着肉包慢慢地啃了起来。

    “骗你作甚?比如长安那些泼皮,你们叫游侠。在江阴,叫小混混或者小流氓。要不你想,楚留香这样的人物,和那些泼皮都叫大侠,你觉得合适吗?”

    “说的也是。”

    张大安点点头,竟是认可了张德的胡扯。

    你这么萌,将来一定做大官。

    “哥哥。”

    “嗯?”

    听到张大安又喊他,张德微微挑眉,“三郎,是不是又事情和我说?”

    张大安继续慢慢地啃着肉包,然后抬头问张德:“哥哥的黑风骝,跑的是不是非常快?”

    “是啊,它可是‘踢云乌骓’,只有霸王和张桓侯骑过。那天在莱国公府上,你不是看到了吗?”

    “那有没有比它快的马儿呢?”

    “或许有吧,你问这个干什么?”

    张大安脸蛋有点儿红,他默默地啃了肉包好一会儿,然后说道:“我们班上的程处弼,说他的‘夜飞电’跑的最快,整个国子监谁都比不过他。”

    “你才五岁就能进国子监了?”

    “国子监旁边的社学。”

    张大素在一旁解说。

    嗯,懂了,国子监附属小学。原来这种特色唐朝就有了啊。

    张德愣了一下,然后疑惑地问张大素:“你们开蒙还教骑马?”

    “没有啊,程处弼跟我们打赌,谁赢谁是头。”

    “你们小小年纪,居然赌博?”

    张德义正言辞地看着张大安,“三郎,我们江水张氏从不聚众赌博……”

    “哥哥,当头一旬可以收七八贯钱呢。”

    张大安露出了一副可惜的眼神,然后低头嘟囔道,“那我还是和程处弼认输的好,社学里有不少人准备和他赌,我就想哥哥的黑风骝那么快,要是赢了,该多好。可以买好多胡饼呢。”

    你等会!这几个意思?你们一群五六岁的小东西,还兴收保护费的?还特么是十天收一次,一个月收三回?

    一旬七八贯,一个月岂不是要二十几贯,现在半匹绢是两百六十文,这得换多少匹绢?

    “三郎啊,虽然我反对赌博,但是,张家的名声来之不易,需要我们没一个人去努力维护。你说吧,这个程处弼什么来头?”

    “宿国公家的小三。”

    张大素露出一副兴奋的表情,赶紧说道。

    “你一边去!”

    张德瞪了他一眼,然后问张大安:“宿国公是谁?”

    “程知节。”

    终于,张大安小朋友把肉包啃完了,然后看着一脸惊愕的张德:“哥哥,你问这个做什么?”

    “这个,三郎,要是我们赢了程处弼,宿国公会不会找我们麻烦?”

    “不会。”

    “他和吴国公,哪个比较……嗯……洒脱?”

    其实他用混账这个词,但想了想,还是不要在小朋友们面前说脏话。

    “我们都怕吴国公,程处弼也怕。吴国公还脱过他裤子,然后弹他的小雀。”

    “小雀是什么?”

    “哥哥你没有小雀吗?”

    说着,张大安把衣襟一撩,“喏,小雀。”

    好了,我知道小雀是什么东西了。

    老张脸一黑,心说老子要是被尉迟恭大庭广众之下弹小**,肯定想死的心都有了。这妖怪绝对不能当正常人来看待啊。

    “宿国公……会不会做吴国公这样的事情?”

    张德得确认安全。

    “不会。”

    “嗯,那我就放心了。”

    呵呵一笑,张德露出一个霸气的笑容,“程处弼是吧?咱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定要叫他乖乖地上缴馒头钱。”

    二十几贯一个月啊,这得多少钱,这攒下来能买好多地了。

    虽然他南宗有的是钱,但谁又会嫌钱少呢?

    再一个,身上的零花实在是太少了。他倒是想找点乐子,然而坦叔却攥住了财政大权,家里的族老们千叮咛万嘱咐,切不可让小宗长花钱大手大脚业荒于嬉。

    特么的他过年才虚岁十二,就算想去平康坊见识见识风流薮泽,他有那功能么?

    至于张公谨叔叔,吃穿用度从来不少,可他不给钱啊。定远郡公自个儿还没南宗有钱呢,给张德钱,这不是学了点杀猪的本事就找尉迟恭比武么?

    所以,张德手头很紧,个人财政满目疮痍。

    所以,张德需要创收,虽然创收的方法有点问题。

    所以,张德在得罪了尉迟恭之后,又找上了程知节。

    程知节,他曾经还有个名字,叫程咬金。

    不过老张咬咬牙,管那么许多,先收它一个月保护费再说!

    于是乎,忍痛割爱给张德的黑风骝,很快就要迎来它马生中的第一战。一场国子监附属小学,一群权贵家庭小学生的聚众赌博。

    隔壁莱国公要是知道这里有小朋友不学好,而且是拿他的爱马玩《极品飞马1·国子监狂飙》,恐怕他会和不久前的长安令一样,哭晕在茅厕里。

第七章 赛尉迟呀小张飞

    一般薄有资产的家庭,才会让小孩去社学开蒙读书,然而最少也要等到七八岁,并且是要在入冬后才能学习先进的圣贤语录。

    权贵们的子弟不需要七八岁那么晚,也不需要选择入冬,因为权贵们不用种地,不用担心误了农时。

    国子监附属小学普遍都是七岁以下的熊孩子,小朋友们无忧无虑地快乐学习,挨着同样是权贵最不济也是清贵先生的板子。

    能在这儿做蒙学先生的,不是姓孔就是姓褚偶尔姓崔偶尔姓卢……

    所以,如果不是自己的亲爹实力硬扎,一般不敢装逼。

    但是,总归有不科学不合理的人物出现,比如说高祖皇帝封的宿国公,他家的三郎十岁了,却来国子监附属小学殴打小他三岁以上的同窗。

    不过总归比起某个硬把十八岁儿子塞进国子监装逼的人形怪兽要好得多。

    世界永远是在比**下限。

    务本坊对面的太庙永远是神圣的,虽然时常有互殴的权贵子弟被金吾卫的军士给架出来。

    在尉迟恭当上吴国公前,这里通常还算治安优良。

    “哥哥,崇义坊有个大娘做的馄饨很好吃,我们赢了程处弼,就去吃吧?”

    牛车上,张大安兴奋地小手攥成拳头,眼睛里满是星光,他已经看到了胜利,看到了一旬七八贯钱,永远也吃不完的胡饼……

    骑着黑风骝,张德没舍得给它钉马掌塞嚼子,连马鞍都尽量用草垫,全靠自己两条腿夹着。

    他是这样的唇红齿白,这样的粉雕玉琢,配着这黑云压地的乌骓马,着实很有一种拉风的赶脚。

    “三郎,务本坊东面是哪儿?”

    “平康坊啊。”

    张大安小朋友从怀里摸出一只石榴,剥了起来。

    平康坊。

    老张热血沸腾起来,正要赋诗一首感慨一下这趟唐朝没白来,就听到张大安嘴里塞满了石榴籽说道:“父亲说要是我去平康坊,就打断我的腿。哥哥,我们不能去平康坊呢。我还没见过那里有什么,上次放学,先生的好友约他去,却不带我。”

    “就是!为人师表,当以身作则,先生去得,我们去不得?”

    牛车另一头的张大素眼睛同样放光,这种光彩,老张太特么熟悉了。

    你才九岁啊骚年!

    过了清明渠,过了大社又走了一段路,终于看到了太庙。北边儿张德还没去过,路上一堆的大鼻梁老外在那儿往鸿胪寺串门,操着半生不熟的长安官话,画风让老张觉得有点儿小犀利。

    太庙终究是没进去,门口那些孔武有力的壮汉盯着呢。

    而务本坊北门,一个身长最少一米七的大号熊孩子正手持马鞭挥斥方遒:“尔等听着,从今往后,务本坊我程处弼说了算!”

    别说国子监附属小学的小朋友们了,躺着中枪的四门小学的低级官僚小贵族的子弟们也是怨声载道。

    这特么凭什么啊,你们权贵子弟的赌约,为什么要扯上我们啊。

    然而有些没节操的小官僚子弟们纷纷表示拥护程处弼大侠的英明领导,同时还拉了一帮西市开店的土豪儿子们前来拜山头,表示每个月的保护费咱们出双份的!

    “我去……”

    张德黑了一脸,瞧着北门那一串的小马驹,分明已经玩了一场《极品飞马》了。貌似他们张家兄弟来的有点晚。

    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大人物重头戏,一定是姗姗来迟的!

    于是,牛车上的张大安小朋友把嘴里的石榴籽吐了出来,站牛车上叫道:“程处弼,我还没比呢。”

    程处弼瞄了一眼牛车上的小朋友,不屑地说道:“张三郎,你连狗都不会骑,比什么比?一边玩去,最多我以后不收你的钱就是了。”

    哇,这么客气?

    张大安小朋友心里盘算了一下:我想赢程处弼的原因是因为不想出钱,因为没钱了就不能买胡饼和馄饨吃,现在程处弼不收我的钱,我也没什么损失。

    于是他二哥猛地一拍牛背,跳起来叫道:“呔!程小三!瞎了你的狗眼,你看清楚旁边这位是谁!”

    卧槽!

    老张虎躯一震,差点一哆嗦从黑风骝上摔下来,你张老二要不要这么拽?你不会听多了楚留香,就以为自己是胡铁花或者司空摘星吧?

    “放肆!张二郎,别以为你混进国子监就了不起,你身边这位是谁,倒是说来听听啊!哼哼,瞧你这匹黑马,倒也卖相不错,是好马!这位兄弟,开个价,我程处弼别的没有,就是有钱!”

    这话很耳熟,好像是谁经常说来着?哦,是自个儿老爹张公义。

    我们江水张家南宗,别的没有,就是有钱……

    “见过程三郎,在下江阴张德,是二郎三郎的族兄,今日前来,不过是替三郎赴约,却不知道比些什么?”

    装了逼还想跑?

    所以张德不能跑,怎么地也得亮一下字号,然后赢了眼前这位五大三粗的程老三啊。

    一个月二十几贯钱呐!

    本想说程处弼这么爽快,咱先聊聊拉拢拉拢感情,总归是没错的。

    没曾想,整个熊孩子军团都是出离的骚动了!

    “什么?!他就是江阴张德?”

    “他就是张德哥哥!”

    “他就是‘赛尉迟’的张德?”

    “‘小张飞’说的就是他?”

    等会!等会等会等会!

    这画风很不对啊!

    程处弼鹤立鸡群的身量,显得很是扎眼,他眼神非常的复杂,饱含着敬仰佩服荣幸喜悦……

    然后他拨开人群,到了黑风骝跟前,抱拳躬身喊道:“处弼不知哥哥前来,冒犯哥哥,还望哥哥恕罪!”

    卧槽!

    这特么什么鬼!

    牛背上站着的张大素叉着腰十分得意:“没错!这位就是灭了尉迟老儿嚣张气焰的大英雄大豪杰,江阴香帅传人‘小张飞’!他是我大哥!情同手足!不是要比吗?有谁不服的,只管前来挑战!”

    我特么想死……

    老张整个人都懵逼了,这几个意思?老子来了长安就没出过自己的小院子,特么好不容易出来想混点饭票,你特么告诉老子现在是国子监附属小学的老大?

    “哥哥,这是这个月的例钱。”

    程处弼一脸憧憬地掏出两吊开元通宝,小心翼翼地放在牛车上。

    原本还在思考着是不是说不比了的张大安小朋友,整个人的嘴都咧到后脑勺去了。两只小手紧紧地攥着两贯钱,嘴里嘟囔着:“这得多少胡饼,多少馄饨啊……”

    “哥哥,这是我的例钱。”

    “这是我的。”

    “哥哥,从今往后,我们就听你的了。”

    “哥哥,小弟李奉诫,以后哥哥但有差遣,无有不从。”

    老张骑着黑风骝,感慨万千,心道:特么的你们都中了脑残光环了吧,老子虽然骑着乌骓马,可特么不是霸王啊。

第八章 孺子可教

    我还没有发力,你就倒下了。

    现如今,张德脑袋里就冒出来这么一句话。人生际遇,真是变幻莫测啊,老子特么的是猴子请来的逗逼!

    “闻名不如见面,早就知道哥哥英姿不凡,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你等会!

    老张打量着程处弼,你小子说话一套一套的,挺有文化修养的嘛,你真是程咬金亲生的儿子?

    十岁的程老三,眼睛里闪着小星星,什么是偶像,眼前的这位就是!放眼宇宙,还有谁能击败恐怖的大魔王尉迟日天?是他,就是他,他的名字,叫小……张飞。

    张德环视一圈,心中大概有数了,尉迟老魔得造多少孽,才能让这群天真烂漫的小朋友如此的团结一心?

    唉……

    人还在黑风骝上,张德双手一按马背,整个人利落地下马。双脚落地,就听见眼门前一小帅哥鼓掌叫道:“彩!”

    “哥哥好身手!”

    卧槽,老子就是下马而已,不是下码啊,好什么好!

    “李大郎,你爹居然让你出来玩耍?”

    张大素从牛车上也爬了下来,本想拉弟弟下车,结果张大安小朋友趴在钱堆上呵呵傻笑,嘴里还嘟囔着:“好多钱,好多钱啊,我好开心啊,好开心啊。”

    于是作罢,虽然他也很想搂一把钱在怀里,然而在这么多英雄豪杰面前,他能这么丢份?那不能!

    他的哥哥大英雄赛尉迟小张飞在这儿,他得给哥哥长脸!

    “我跟我爹说去找你读书。”

    李大郎脸一红,轻声说道。

    老张心说这小子还算有点廉耻,知道骗人是不好的。

    “大郎聪明!”

    “大郎机智!”

    “大郎好办法!”

    你们等会!你们这都是什么价值观啊。三观不正你知道么青少年们!

    你们是大唐的未来,早上辰时的太阳,你们肩负着尧之土舜之壤的伟大兴盛,你们不能才几岁就学会撒谎逃课并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啊。

    然后张德仔细想了想当年自个儿在小学时候的做派,于是他就看看,他不说话。

    妈的,怎么会几千年熊孩子们都没进化呢?

    “哥哥,这是交州都督李武阳家的大郎,名奉诫,最是仰慕哥哥。”

    看出来,为了看自己一面,连跟亲爹撒谎翘课都做得出来,还有啥做不出来的?

    老子就是贞观年间的欧巴,然而脑残粉里一个女的都没有,失望!

    交州都督是谁来着?之前听李勣说起过,好像是李大亮。

    张德知道了眼前这位来头,心中暗道:他祖上好像是武阳郡公,结果到他爹这里,就捞了个武阳县男,跟我级别一样嘛。

    由此可见,不论在哪个时代,能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跟对了人,站好了队。老张他在芙蓉城也就遛狗斗鸡,准备混吃等死,但备不住家里面还有个张公谨叔叔会做事啊,秦王府上他人缘好,没能力李世民都得赏他。

    你看,厚颜无耻给南宗捞个县男,屁功劳都没有,不照样落汤碗里了?

    虽然从张公谨那里已经知道太宗皇帝陛下十分英明地给他封了了个梁丰县男,但目前来说还没有落实,所以,张德立刻紧紧地握住了李奉诫的手,一脸钦佩道:“令尊当年为土门令,招亡散,抚贫瘠,活人无数,令人尊敬。又劝垦丰收平息盗贼,更是单骑出城说服突厥豪帅,不愧是英雄气概,德甚是佩服,可惜年幼,不得一见!”

    他的演技经过重生这么些年的历练,差不多能跟“我来晚了”媲美,捧奥斯卡小金人可能有压力,但提名的水准肯定是有了。

    李奉诫才九岁,本来就是翘课过来跟着程处弼厮混,见到心目中的大英雄,本来就已经激动难耐,结果大英雄一开口就是我对你爹是由内而外的佩服崇敬啊。

    一个青葱少年,当时就脑子一热,猛地一把抱住张德,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哥哥之言,奉诫必会说与父亲听,好叫父亲知晓,这世上,还是有人记得他的功德……”

    说罢,骚年当时就在那里呜咽起来。

    老张太特么明白了,辣么多秦王府的走狗,凭什么尉迟日天程操地都能混个国公当当,怎么到李大亮这儿,就特么一武阳县男?你给了个都督做,可特么是交州,交州啊混蛋!

    被蚊子伺候爽了的李奉诫脑子里充满了阴影,今年回来后,他就暗暗发誓,一定要在长安城混出个样子来,好让别人知道,他李家也是有风云人物的!

    张德轻拍李奉诫的后背,安抚着骚年的情绪,周围的一群好汉们都纷纷动容,程处弼也是被感动的眼眶微红,沉声道:“哥哥义薄云天,不愧是我辈楷模……”

    泥垢了!

    你还别说,连张老二也是没想到,他就提了一嘴李奉诫的来路,结果自家哥哥居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这简直……简直太特么狂霸酷拽吊炸天了!

    与有荣焉的张大素心中突然觉得,大丈夫,当如是也。

    正当一群平均年龄不足九岁的熊孩子们在那里不符合年龄地伤感悲秋,对门国子监出来一老头儿,喝道:“你们这些顽童,务本坊内策马狂奔也就罢了,在国子监门口哭丧着脸做甚?”

    嗖!

    熊孩子军团瞬间散去九成。

    卧槽,刚才这儿少说也有一两百好人啊,怎么现在数人头一双手就能数过来?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远远地,许多熊孩子趴小马驹上,逃的飞快。

    不用讲,国子监门口那说话的老头儿,不一般啊。

    老头儿瞧着头发花白,但眼神透射出来的睿智,让张德十分讶异。这不是一般吃多了盐走多了桥的老家伙能做到的,这是学识增添的光彩。当年张德的材料学教授讲课,踩着一双拖鞋,翘着二郎腿就在讲台上照本宣科,然而这位教授,乃是亚洲材料学四大天王之一,排名第五。

    “程处弼,今日之事,又是你牵头吧?莫非你以为宿国公能护住你?国子监策马扰民,陛下知晓了,必定呵斥宿国公。你若回府,只怕又要挨板子了。”

    “夫子饶命!”

    程处弼上前直接作揖,眼神跟八哥犬差不多,“好叫夫子知道,我等已被张家哥哥训斥,如今已经知错,今后绝不再犯。正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夫子权且再绕过一回吧。”

    你等会!等会等会等会!

    我什么时候训斥过你们?!什么叫已经知错?还有你特么不是弱智吗?什么时候懂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都是什么鬼!

    欸乃一声山水绿,然而老张脸更绿。

    老子怎么就掉这么一个坑里面了?

    却见那夫子眼神飘了过来,张德虎躯一震,上前见礼:“江阴张德,见过夫子。”

    “老夫眼拙,倒是没见过你。”

    “回夫子,德来长安,不足一年,一直在定远郡公府上休养,鲜有出门。”

    “噢,原来是你。”

    夫子抹了抹胡须,然后微微点头。

    几个意思?这又有人知道我的名声了?我张德不是名人是人名啊混蛋。

    “你打算怎么解决扰民之事?”

    夫子直接问道。

    张德此刻的内心是崩溃的,这特么干老子屁事!但他还是憋屈滴拱手道:“夫子请看,德前来是,已经备好牛车,车上这些财物,是用来赔偿被扰百姓的。钱财虽是俗物,但赔偿却不是俗事。届时我会让处弼一一上门致歉,以示诚恳。”

    说完,张德眼睛看着程处弼的后脑勺:“是吧,处弼?”

    “是,是,哥哥说的对,理当如此!”

    程处弼本来拉老张下水只是出于一种本能,然而等他发现自己拉的人是谁之后,忽然就虎躯震了一下,然而为时已晚。

    现在嘛,为时已晚。

    “孺子可教。”

    夫子点点头,极为满意,然后看着张德,眼神充满欢喜:“你还没进学?”

    “德生性愚钝,尚未进学。”

    老夫子更是满意,眼神更加欢喜:“老夫陆元朗,你是暨阳县人,老夫是吴县人,咱们算半个乡党。”

    张德眼睛眨了眨?啥?陆元朗?没听说过。你谁啊你。

    老夫子没在意这些,然后转身离去,瞥了一眼程处弼:“好自为之吧。”

    等老夫子走了,程处弼才露出一副佩服的眼神看着张德:“哥哥厉害,陆夫子一向严厉,国子监内大小通杀,当初孔祭酒和他说易,被驳的哑口无言。惠乘和尚,道士刘进喜也说不过他,乃是大唐第一辩才。”

    我擦,这还是大唐第一嘴炮?老夫子你知道我张家有个名召忠的人吗?

    “这么厉害的人,我居然没听说过。”

    张德很是讶异。

    “什么?哥哥居然没听说吴县陆德明?不可能啊。”

    你等会!陆德明?!

    上辈子自个儿一只工科狗不认识他情有可原,特么重生后在芙蓉城,谁要是不知道陆德明那不是弱智就是低能儿。

    南陈后主承光殿上,以弱冠之年靠嘴炮秒杀所有南陈大儒的超级高手啊。

    在江南,吴县陆德明就是有文化的代名词,文曲星的地上人形状态,智慧的结晶,人形自走书库,周文王弄出易经后唯一的阐述者,古往今来最牛逼不解释的文学家。

    然而这样的人,他刚才跟自个儿拉关系,说咱们爷俩是老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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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朝会

    其实李家二郎和隋朝杨二想做的事情是一致的。

    第一是干死掌握人力资源的门阀,第二是干死掌握智力资源的世族,第三是拉拢南方人搞活大唐帝国主义市场经济,第四攒钱干死突厥人,第五干死突厥人之后干死吐谷浑人,第六干死吐谷浑人之后干死高句丽人,第七干死高句丽人之后干死西域所有不服的生命体,第八干死可耕地面积上所有不服的生物……

    大家都是干干干干干,然而杨二失败了,李二却成功了。

    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杨二把他能得罪的阶层全得罪了,并且杨二喜欢生死看淡不服就干,于是干不动的时候就被别人干死了。

    李二成功的原因总结起来就是一点:忍。

    他能忍他爹,忍他兄弟,忍他大臣,忍他儿子,忍突厥忍吐谷浑忍五门七望……

    没有他不能忍的,只要能让他做千古一帝加天可汗。

    最后凡是他忍过的,都被他玩的叫爸爸。

    二十八岁杀了亲哥和亲弟弟上位的年轻人很可怕的好不好。

    自打天气转冷,关中又死了几千人,太宗皇帝黑着脸在含元殿对他的大臣们说道:朕不是针对谁,朕的意思是,你们所有人都是垃圾。

    被训斥了的一干大臣自称无能高呼不敢后,隐隐要开始变身的长孙无忌出来发了话,说大家都在关中地区刨食吃,兄弟们不能见死不救吧,赶紧拿个章程出来,赈灾济民该做的都得做。

    于是长安首富站了出来,他代表勋贵们表了个态,愿意捐款一万贯购粮赈灾。

    深知杀哥宰弟且为乐的皇帝陛下不好惹,又被长安首富塞了抹布,一群勋贵们比李世民的脸还要黑,立刻点了头签了字,表示自家不差钱,认捐,认捐,认捐还不行吗?

    尉迟恭呵呵一笑:抠门。

    含元殿因此就鸡飞狗跳起来,打的头破血流的国公就有好几个,其中包括程知节。

    大概是因为不服大唐帝国四大天王有尉迟恭没他老程,宿国公怒吼道:“你个被十岁小儿逼到脱裤的村妇焉敢大放厥词——”

    这句话信息量很大,但基本上让鸡飞狗跳的含元殿当场静悄悄。

    连皇位上准备发飙的太宗皇帝都嘴角一咧,快而立的李世民内心是愉悦的。不仅仅是皇帝陛下如此,被逼捐的广大权贵群众,纷纷内心上支持宿国公的正义事业。

    然而残酷的是,尉迟天王显然不愧是四大天王之一,他虽然眼眶都要瞪裂了,却还是深吸一口气笑道:“总比自家儿子硬要跑别人跟前哭喊‘哥哥’要强的多,俺儿子要是敢这么怂,当场掌毙。”

    你说的太有道理,老子特么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

    程知节表情极为丰富,他愤怒,他倔强,他想反驳,他反驳不了,他咬牙切齿为啥生个跑去跪舔一还没上位梁丰县男的蠢儿子。

    现如今,连外朝上的八卦官僚们也知道了这件事情。

    国子监对面务本坊出品的《极品飞马1》销量不错,为后续力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男主角程处弼在赢得比赛之后,却遭遇到了压倒性优势骑着乌骓马的boss。

    “啊——”

    爆吼一声,无言以对又愤怒无比的程知节扬长而去,不过这回没御史来参他一个君前失仪咆哮朝堂。

    因为李皇帝已经露出一个很猥琐的微笑,有哪个不长眼的御史会在这当口给伟大光明正确的陛下添堵?

    儿子不给力,说啥都是白说。

    精神上虐死宿国公之后,已经厚颜无耻超神的尉迟天王,眼神扫过一片低眉顺耳的满朝臣工:还有谁?!

    于是,关中赈灾事宜,圆满敲定。

    尉迟天王被钉上了耻辱柱,但皇帝陛下收获了关中民心若干,广大人民群众交口称赞这皇帝还阔以。

    外朝众议结束,四大天王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尉迟恭都跟着年轻的皇帝去了太液池欣赏一下风景。

    顺便开了个蓬莱山座谈会,主题就是关于年底封赏计划的实施,其中包括某个目前才十岁屁功劳也没有全靠族叔给力的江阴小朋友。

    “这个张德,又怎么惹上义贞了?”李世民从托盘里拿着鱼食,抛入水中,看鱼儿们争抢。

    长孙无忌也是莞尔,将国子监极品飞马事件详细地说了说。

    “哈哈哈哈……”听完长孙无忌的工作汇报,李皇帝很高兴,“这个小子可以嘛,竟然收了一群勋贵子弟做喽啰,怪不得义贞怒不可遏。这个梁丰县男,给得。”

    尉迟恭一听,这特么老夫连裤子都脱了,你就跟老夫说这个?

    “陛下,这江南小娃惹出这般事端,理当训诫,俺看就让俺去呵斥一下,也让那小娃知晓举止言行都须小心谨慎!”

    尉迟天王话一出口,另外仨天王都是眼睛一横:把太液池里的王八都算上,有资格说这话的人里面包括你么?

    李世民相信尉迟首富绝对不是出于打击报复的变态心理才会踊跃自荐的,于是他呵呵一笑:“敬德还是耿耿于怀啊,不过此事有人去做了。”

    “谁?谁这么大胆,竟敢抢俺的活干!”

    尉迟恭大怒,这么绝佳的打击报复机会,特么有人敢破坏?

    “陆德明。”

    李世民扫了他一眼,淡然说出了这个名字。

    “……”

    尉迟恭当时就无话可讲,那老头儿……嘴炮大唐第一啊。

    关键问题是,老头儿今年都七十七了,你要是敢动手,伤着一点半点,得罪的就是整个江南士林。到时候可别怪一心拉拢江南人的皇帝陛下借你人头一用,这事儿别说太宗皇帝,是个皇帝干起来都特别顺手。

    骂又骂不过,打又不能打。

    长安首富内心顿时崩溃了,表示这不是俺想要的生活。

    “西平郡王的儿子也跟着去赛马了?”

    毫无征兆地冒出来这么一句,李世民的提问让长孙无忌精神一振。

    “慕容诺曷钵的确去凑了热闹,还给张德缴了两贯钱。”

    长孙无忌说罢,又多说了一句,“李奉诫也在。”

    “是李大亮的儿子吧。”

    “回陛下,正是。”

    “李大亮交州做的不错,朕欲命其凉州走一趟,你们觉得怎么样?”

    “李大亮文武双全,不论民生还是治军,皆是上上,凉州当下,正是需要如此人才,方能稳定局面。一是稳定灾民,二是剿灭乱匪,三是抵御突厥,四是警惕吐谷浑的伏允。”

    长孙无忌不紧不慢,娓娓道来,让李世民连连点头。

    “再有数年生聚,先灭突厥,再图吐谷浑。”

    李世民定下基调,四大天王皆是起身,紧跟领导的脚步,表示吐谷浑一小撮顽固分子受外国敌对势力的挑拨,早晚都会被消灭在大唐人民的汪洋大海中。

第十章 这是祥瑞

    关中的赈灾还在继续,但浮夸的长安城又有了新的谈资,比如说皇帝陛下又搞了几个女人在宫里,那叫一个漂亮,那叫一个美。

    反正老百姓也没瞧见,编排两句怕甚?

    李世民就算对一群土鳖谈论他女人非常的恨,恨的咬牙切齿,然而却还是表现出了千古一帝的大度。就让这一切随风去吧。

    于是老百姓们发现皇帝陛下没回应,不爽,于是谈论另外一件事情。

    义薄云天“赛尉迟”小英雄声名鹊起!

    张德又一次发誓,他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再迈出他小院子半步。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陆德明那老头儿七十七了,记忆力依然秒杀文明世界绝大多数自诩聪明的人。

    刚过“烧衣节”,吴县男爵陆德明就派了陆家首席家丁前来嘱咐了张德一声,说是天气寒冷,务本坊百姓的赔偿工作做的怎么样了?

    权贵二代程处弼整个人都完全消失,虽然有同窗路过宿国公府前的时候,听到了惨叫哀嚎声,但最终依然不能避免“我们仍未知道那天所看见的小马驹的名字”事件的发生。

    总之,程处弼的“夜飞电”,也落老张手里了。

    前几天宿国公府有几个好汉来普宁坊转了转,一瞧定远郡公府上不是很好翻墙,最终放弃了把黑色小马偷回去的打算。

    又总之,程处弼叫了一个人过来告诉老张:哥哥,是小弟对不住哥哥,明年今日,望哥哥还记得小弟……

    这特么跟绝笔一样的口信,并没有感动张德。因为这些天他跟神经病一样,坐在牛车上,车里面装着钱,然后去务本坊那些有钱人家一个个上门致歉给钱赔偿。这特么叫什么事儿!

    《极品飞马1》跟他没什么关系吧?是程处弼硬要叫他哥哥的吧?四门小学那些神经病低级官僚子弟前来和他打招呼这不是他能阻止的吧?陆德明说这小家伙是我老乡能封住老头儿的嘴?

    于是,一个义薄云天敬老爱幼谦恭有礼知错能改的好孩子形象,就特么莫名其妙地诞生啦。

    目前他的主要身份有以下几个。

    一是全长安唯一一个击败过尉迟恭的生物。

    二是务本坊全体十二岁以下熊孩子总扛把子。

    三是大唐第一嘴炮人形书库陆德明的小老乡。

    四是为了兄弟的错误主动承担责任的好孩子。

    五是梁丰县男。

    尤其是第五点,也不知道哪个混蛋到处散布这消息,反正半拉长安人都特么在吐槽。十岁的男爵,虽然档次低了点,可也是男爵啊。因功封爵这破事儿只有没背景的人才会去做。

    想老张这种家里有金大腿的,只需要一个背影,你看大唐帝国有限责任公司的董事长不是立刻就把好处送来了?

    反正这年头,十岁的小东西能成大新闻,也算是封建帝国主义的精神文明匮乏具体体现。

    因为陆德明全程跟踪报道,老张不得不亲自给程处弼那帮熊孩子擦屁股,务本坊有钱有权有地位的人家,都特么认识张德了。

    最糟糕的是,他每上一个人家赔礼道歉赔偿给钱,人家那叫一个高兴,那叫一个愉悦。连后头上百号围观群众都是连连称赞,说这是大唐帝国皇帝陛下教化有功啊。

    操,干这破事儿的是老子好不?

    而且这些钱都是老子收上来的保护费,现在散出去九成,剩下的也就够买馒头度日!老子的平康坊一日游,就是被你们这群八卦群众给毁了的!

    务本坊的事情在画上圆满句号之后,张德在熊孩子们心目中的地位再度拔高。已经从义薄云天上升到了及时雨的地步。

    反正原本应该死了的程处弼,又特么叫人过来带一句话:哥哥仁义,小弟铭记五内……

    张德真想冲到宿国公府上,然后砸门大喊:你有种装逼,你有种开门啊。

    而这几天上班回来的张公谨叔叔,也是满面春光,简直跟平康坊过了夜一样的舒爽。就是看老张的眼神有点不对劲。

    终于等张德把务本坊事件终结之后,定远郡公才用赞赏的眼神看着张德:“大郎,做得不错。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连一向风轻云淡的张公谨,都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以至于在小孩子面前如此失态,可见他是多么的高兴。

    这几天,皇帝陛下一直在夸定远郡公,说他家教好,孩子教的好,有本事啊有前途,有能力啊有家风。

    皇帝陛下为什么会夸张公谨叔叔呢?因为那些闲的没事干的御史们纷纷上奏,说是务本坊辣么一件事情,忒特么彰显皇帝陛下您的教化功德,功德无量啊。

    连十岁的小朋友都因为陛下您伟岸的身躯坚挺的肌肉纯洁的思想,变得如此的知书达理知错能改知行合一。

    反正一句话,不管那个小朋友多么的令人满意,都是陛下您的功德。

    这特么是祥瑞啊陛下!

    于是成了祥瑞的张德,让李世民很满意,李皇帝一满意,心说这小朋友是弘慎家里养着的,弘慎这个人朕是知道的,忠心耿耿有能力,赏!

    于是还是在太液池,还是在蓬莱山,太宗皇帝说了:弘慎,只要突厥灭了,邹国公就是你的。

    张公谨叔叔这么正直的人,怎么可能因为老板要发奖金就高兴的找不着北?当然是因为他要为公司创收加班加点,感觉到了劳动的快乐,所以才这么愉快的。

    于是他就为了表达喜悦,夸奖了张德,并且给张德配了四个保镖,保护他在长安地区活动时候的安全。当然,保镖费全部定远郡公府上包了。

    虽说坦叔一个人就能让四大保镖全部打出GG思密达,但张德心想坦叔年纪也不小了,日子清闲愉快点好,所以就把四大保镖给留了下来。

    因此他虽然二次发誓不再走出小院子,但因为人身安全得到加强,同时张大安小朋友这些天哭的眼泪鼻涕横飞,张德良心发现也得带小弟出去爽一把。

    毕竟,当时辣么多的钱在牛车上放着,张大安小朋友趴上面没乐几秒钟呢,就被陆德明那老头儿一句话,全特么散了出去。

    现在长安城又有消息啦,说是为了迎冬至,平康坊的各位漂亮姐姐们,都准备亲手包个娇耳搓个汤圆打个米糕,给进奏院的各地青年才俊送温暖。

    一听说有免费的便宜可以沾,而且还是平康坊的便宜,定远郡公府上,四只年龄各异的小朋友,立刻打了鸡血一样地联络好友。

    找个良辰吉日,特么的杀向平康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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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绝不装逼

    “你就别苦着脸了,我把剩下的三贯钱全给你还不行吗?这得买多少胡饼和馄饨了?”

    张大安小朋友立刻抬起头,露出萌萌哒的眼神:“真的?”

    “比真金还真。”

    张德简直快崩溃了,这小家伙一想起自己的“损失”,当时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然而他爹却半文钱也没多给他。

    务本坊的保护费在赔了一圈《极品飞马1》造成的苦主后,还剩下三贯多,也算是不菲的一笔资产。

    然而因为无限胡饼梦破灭的张大安,张德最终还是把这剩下的开元通宝全给了他。

    毕竟,江水张家,有的是钱!

    忍痛闭眼,艰难地把这钱让给了张大安之后,张德内心不由得苦逼起来:这破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但是,终于有了光明正大去平康坊溜一圈的好日子啦!

    再有半个月,皇帝陛下就该正式下诏,封他老张为梁丰县男,到时候,他怎么地也能混个万金赏赐吧?

    有了这笔钱,个人财政上说,那肯定要宽裕不少。

    “这就是平康坊么?”

    骑着黑风骝,兄弟三人过了漕渠,自北门而入,就看见扎堆的青衫选人在进奏院门口发呆。

    就这么个地界儿,北边隔着一条街的崇仁坊明明有二十五个进奏院,结果反而只有十五个的平康坊人多如狗。

    这些个选人明明想做官想的要死,偏偏在勾栏里装逼,写什么无心仕途不如归去的酸诗。

    想学陶渊明采菊东篱下,可特么南山离得又不远,你倒是去呀。

    还有一些来长安活动的地方官,出门在外那是真金白银带着,那些个家当,让烟花巷的姑娘们瞧见了,一身软肉当场就燃烧的跟木炭似的,恨不得直接揉进那些地方官的嘴里去。

    “哥哥,为什么那些姐姐穿的那么少?”

    已经抓了一把铜钱换了不少胡饼的张大安小朋友十分好奇,一旁跃跃欲试的张老二无比兴奋:“三郎,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懂了。”

    张德斜眼看着张大素。

    这小子叫屈道:“哥哥,我马上十岁了!”

    操,老子马上十一岁了,但特么也还是没那功能啊。你叫什么叫!

    派发娇耳汤圆的地方在红笺巷,大多都是民营企业,技工的水平久经考验,深受广大父母官喜爱。

    而且七月份的时候,李大亮从交州回来,还专门请了李靖和尉迟恭。当然,李靖没来,尉迟恭是来了,一开口就是俺要十个,李大亮这个穷鬼哪来那么多钱?若是请几个过来陪酒,倒也不是支应不起。

    这特么一口气就是要十个,而且直接往楼里面走,你这是要作甚?!

    后来还是程知节视察民情,来了个江湖救急,这才让李大亮松了口气。

    其实也不能说李世民不喜欢李大亮,实在是他的出身不好。他爹李充节当年就是朔州总管武阳郡公,地位上来说,绝对算前朝遗老。

    而李大亮倒霉催的还在庞玉手下当过兵,又是被李密俘获过。这其实也不算大问题,可特么他跟李密的大将成了好朋友,这是什么鬼?

    所以后来他虽然降了李渊,也做了土门县令,但李世民绝对不放心他,不是自己人啊。

    就算李大亮说自个儿降了唐朝绝无二心,可他怎么算都是太上皇的人……

    所以喽,命不好。

    说白了,李世民要用李大亮,是因为他的确文武双全有才能。但绝不当心腹,也不重赏,口头上的表扬另算。

    做人比较有原则的李大亮,混的无比苦逼的原因之一,就是被人当君子来欺负。

    从张公谨那里听说过一鳞半爪的张德,看了一眼红笺巷打头的怡红院,心中暗道:李大亮可真是够胆色,没钱也敢请尉迟恭来这地方消费。

    他正打量着,忽地听到一阵银铃轻笑。

    “哪儿来的小郎,竟是这般俊俏。”

    “小郎君,来早了些吧?”

    便是一阵哄笑,临道的二三楼上,那些个云髻未盘的小娘也在调戏着路上的张家兄弟。

    老张坦然的很,就这个水平,比厚码都不如。

    就这么催着黑风骝,往前边人头攒动领免费娇耳汤圆的地方去了。

    倒是张大素面红耳赤,在牛车上讷讷不敢言,张大安小朋友睁大了眼珠子,好奇地看着楼阁之间的灯红酒绿,眼睛都看直了。

    “三郎别看!”

    张老二一把拉住张大安,捂住了他的眼睛。

    逗弄张德不成,那些个小娘顿时无趣,有人便道:“那小郎骑了一匹好马儿。”

    “果是好马,乌云盖地,踢云乌骓,这是罕见的乌骓马。自古只有二人曾有。”

    “是哪二人?”

    “楚霸王和张桓侯。”

    那些个少女这才停了嬉笑,讶异地看着张德背影:“那小郎好大的来头。”

    忽地一个年轻郎君攥着酒杯,调笑着怀中美人说道:“当然好大的来头,那小黑马名叫黑风骝,是莱国公取的名字。牛车上的两个小子,乃是定远郡公的两位公子。”

    “咦?莫非那个小郎,是之前沸沸扬扬的‘小张飞’?”

    “就是那个和吴国公打赌,让吴国公输了光身遛街的张大郎?”

    “哈哈哈哈……”

    众人说的有趣,楼里也洋溢着欢快的气息。只是不少人看着张德,眼眸流露出了几分羡慕。

    老张进了红笺巷,四大保镖拨开人群,然后让公子们上。

    张大安小朋友一马当先:“我要肉的,肉的,娇耳肉的才好吃!”

    盘篮里,包好的饺子码放的整整齐齐。张大安两只手狂搂,顿时装了不少,然后抬头冲一小姑娘说道:“这些娇耳能拿多少?”

    “一人二十个。”小姑娘到底是有眼色的,方才见张大安扫货,也不敢呵斥,知道这小郎是大户人家。

    “啊?才二十个?那是我拿多了。”

    于是这小子老老实实地退了许多回去,又数了二十个,才扭头冲张德道:“哥哥,才二十个,我们白跑一趟。”

    张德本来就无所谓,他又不是为了吃饺子才来平康坊的,他是过来增长见识的啊。

    这可是学识先进知识的好地方啊。

    “我那二十个,都给三郎好了。”

    张德笑了笑,也点了二十个饺子,给了张大安,小家伙顿时高兴起来,眼睛放光道:“这能吃饱了,能吃饱了。”

    “若要多拿一些,可以赋诗一首,除了娇耳,还有莲子糕桂花糕糖霜各有一包。若是写的好,还能得一角银子。”

    听到这话,老张扭头扫了扫,这才发现,领娇耳的,都是他们这种熊孩子。那些个选人,怪不得都特么站后边儿做背景,原来是想一鸣惊人装个逼啊。

    这种机会,像张德这种掌握了先进装逼技术的人,可以轻松引人注目。

    然而他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他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背诵一首唐诗,来换一角银子外加三包零食。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才十一岁,还没有发育,还没有成熟,还没有功能……

第十二章 小圆脸

    写诗这么高雅的事情,张德是不会的,光“平平仄仄平平仄”怎么颠来倒去地搞个韵脚出来,张德就已经大脑当机。

    他是工科狗!

    当然了,当初在海上修机器,某个领导好这口,本科读的是文学,后来吧……就来管理工程运作了。

    万幸没死人,这位领导从来不管事,随你们工科狗撒欢去。

    于是众多工科狗纷纷表示,领导这么看得起,怎么也得拍马屁吧?来个人去和领导讨论一下唐诗宋词明清小说元杂曲。

    最后这光荣的使命,就落张德头上。

    海上那两年,光“海上生明月”这句子,他就念了八十回,简直就是折磨。

    但备不住老张穿越了啊,不会作诗没事儿,随便抄个李太白杜工部,立马儿让红笺巷的宫人们闭嘴。

    还有那些想当官想疯了的选人,一堆穷酸,浑身上下就剩那点儿不着调的墨水。特么砸一句“春风得意马蹄疾”,就能让他们全部羞愧的去跳漕渠。

    “哥哥,赋诗一首能有好多好吃的。”

    张大安眼巴巴地看着心目中的大英雄,渴望着大英雄赶紧化身曹子建,来把红笺巷的对手们全烧死。

    “别闹,一会儿请你吃醪糟冲蛋,西市董婆子那铺里的。”

    “好啊好啊好啊,哥哥我们赶紧去吧。去晚了董婆子要收摊了。”

    “急什么,你要是想吃,我让人走一遭先定下一锅。”

    张德冲四大保镖之一的张礼海道:“三郎胃口好,定下一锅,直接送回府上热着,和灶间说一声,留几个鸡子,回去吃。”

    “大郎,这儿人多,三个人怕看护不住。”

    张礼海有些担心地看着张大素和张大安,两位小公子可是很不靠谱的啊。

    “放心,有我在,二郎三郎不会乱走,他们不下牛车。”

    “那属下这就去了。”

    最终也没有赋诗一首,张德决定等自己有那功能之后,再来平康坊装逼。到时候,特么不让全长安只唱他张大郎的诗,他也学尉迟天王裸奔一回!

    心中豪情万丈,竟然让张德有一种大丈夫当如是的快感。

    脑补着将来的美好生活,老张嘿嘿一笑,很是意味深长。

    而苦瓜脸的张大素还在嘟囔着自己十岁了,能做好多事情了。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毕竟现在张大素要在学校里装逼,全靠有个义薄云天及时雨的哥哥。

    他亲大哥张大象可没那凶残能力,现如今张二郎靠张脸就能混饭,这是多大的面子?亲大哥都做不到!

    缓缓地在平康坊内转悠着,当真是风流薮泽之地,整个世界都是粉红色的,到处都充满了香气。

    男人到了这地界,铁打的汉子还软三分啊。

    “这么个地方,啧啧,怪不得死这儿的好汉多如狗。温柔乡是英雄冢,古人诚不欺我。”

    张德驾着黑风骝,在菩萨寺转角感慨万千。

    “这是哪个古人说的?温柔乡是英雄冢,是个好句。”

    小小的声音冒了出来,在那墙头挂着白绸,小脑袋扎着双丫髻,眉心一点红,眼睛大大的,望着张德。

    “哦,是汉朝时候一个胡人说的。”张德面不改色,冲小姑娘道。

    “还是个有见识的胡人,可是达摩一般的人物?”

    我擦,达摩你都知道?这让老子很难办啊。

    “不是,这个胡人来自天方国,叫默罕默德·完颜汤姆·巴普洛夫斯基,简称默完巴。听说是因为敬仰墨子,才前往东土取经。”

    这话有点儿耳熟啊。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前往西天取精……

    墙头上的小圆脸眨了眨眼睛,然后瞪了张德一眼:“你骗人!”

    哼!

    她皱了皱鼻子:“适才你还说死这儿的好汉多如狗,可见是个粗鄙之徒,我竟寻你说什么温柔乡英雄冢。去去去,莫要碍着我做事!”

    “……”

    张德羞愧难当,被一最多九岁的小姑娘吐槽,简直丢人。

    坐黑风骝上,冲小姑娘拱了拱手:“是在下孟浪了,小娘莫要往心里去。告辞告辞,多有叨扰。”

    说罢,狼狈逃走。墙头上那小圆脸,顿时咯咯直笑,如银铃遇风一般的清爽。

    “郎君竟是个直人,倒也有担当。”

    抖了一下手中的白绸,小圆脸忙着挂晒,也没去理会张德那讶异的回望眼神。

    老张心中已经在狂日哈士奇了,这九岁的小姑娘不得了啊,很有水平嘛。一言一行都透射出一股子大气,虽说瞧着打扮,是个丫鬟奴婢,可这言谈举止,真心有点儿小高大上。

    本来想回过去搭讪,一看人家在忙着干活,张德也就作罢,骑着黑风骝好一会儿,才问四大保镖之一的张礼寿:“四郎,方才那个楼院,仿佛是官办?”

    “大郎没来过这里,不知晓这平康坊各家的根脚。能在菩萨寺边上置办的,都是长乐坊光宅坊提点教授的。教坊的一大进项,便在这里。方才那个楼院,名叫‘一笑楼’,那里的内人,都是教坊所出。虽都是两坊失了靠山的女子,但毕竟是有本领的,故而城西的一些豪客,多是喜欢来这里。”

    张德微微点头:“那院子里的白绸又是做什么的?”

    “多半是用做遮断的帷幔,偌大的院子,怕不是被教坊用来浆洗衣物的,刚才那小娘,只怕也是犯官子女,被发来平康坊做粗活。”

    张礼寿虽说只是个护卫,可到底也跟着张公谨混迹过一些娱乐场所,不说门儿清,知道个七七八八,还是没问题的。

    听了张四郎的话,张德内心没由来地冒出个念头:还好那小姑娘没在光宅长乐两坊呆着。

    忽地自己一个激灵,为自己这个念头感到羞愧。曾经的他,不是这样的……

    “一笑楼”内,此时已经忙碌起来,因为都知林妙儿要唱大曲,恩客一笑掷千金,好大的排场。

    “白绸挂晒妥当了?”

    “回都知,薛招奴已经挂好了。”

    “她一个小丫头,一个人忙得过来?你们莫要欺生,快去帮忙。”

    “是,都知。”

    一群扎着双丫髻的丫鬟们磨蹭着去做事,而在院子口,倒八字粗眉的仆妇正叉着腰呵斥道:“好个偷懒的小蹄子,一笑楼白给了你一份差事活命,小小年纪却学了爬墙勾引男人!”

    小圆脸顿时脸一垮,伸出小手,挨了那仆妇一记打,疼的她呲牙咧嘴,不过终是没喊一声。

    “还不干活!”

    粗大仆妇将打人的木尺插在身后,又喝了一声,这才扬长而去。

    等那仆妇走远了,小圆脸冲那背影吐了吐舌头,然后才嘟囔道:“都怪那个好汉多如狗,白白挨了老货一尺。”

    好汉多如狗的某人,这会儿正敏而好学地站另外一个园子门前,看到了和好友同窗前来的张大象同学,于是上前咨询了一下,关于怎么让乐籍之人脱籍的办法。

    正等着和朋友们一起进去开荤的张大象同学不耐烦地说道:“大郎,凭我们定远郡公府,想要人脱籍,还需要什么办法?我们这张脸就是办法!”

    说罢,张大象冲一壮汉道:“处亮,快进去,一会错过就可惜了!”

    “就来就来!”

    那壮汉进门的时候,眼神瞄了一下张德,打量着张德边上的黑风骝,然后竖起一个大拇指:“有空出来比两圈。”

    比你个大头鬼啊,老子还敢参合你们这群权贵二代的《极品飞马》系列?一个陆德明差点把老子尿给憋回去。

    离开的时候,张德琢磨着张大象同学的话,喃喃道:“说的没错,我是谁啊,给人脱籍还走关系?我就是关系啊。”

第十三章 还是个孩子

    并非是出于什么邪恶的念头,一定要在唐朝控个萝莉什么的。张德纯粹是以一种眼前一亮的心态,然后怀揣着对炯炯有神小姑娘的美好念想,于是厚颜无耻地让四大保镖之一的张礼红前往宜阳坊的万年县县衙。

    其实这事儿万年县的老大肯定是没辙的,但定远郡公府上的人来了,你身为万年令,莫非直接回报说在下无能为力?

    那不可能!

    再说了,万年令姓源,是个鲜卑人,他敢不好好做事,信不信分分钟定远郡公府上的小弟砸了他招牌?

    源昆罡祖上是秃发鲜卑,部落不大,但胜在会来事,南北朝那会儿不管谁做皇上,都是一口地道的大漠腔,有事儿没事儿就冲上头的老大说:皇上圣明,皇上威武。

    后来大业年间死了一票族人,于是就沉寂了下来。源昆罡的亲爹,就是死在大理寺的监牢里的。

    因此他一向不怎么待见三法司的牲口们,尽管现如今已经是唐朝了。

    鲜卑算不上是一个民族,就好像印度不算是一个国家,它就是个地理名词。东一窝西一窝凑一块儿杂交,有白皮的黄皮的,有黄头发的黑头发的。因此源县令的模样,比较丰富。

    硬要让张德来形容的话,这特么就是黄皮肤的理查德克拉德曼。

    白瞎万年令这个有前途的职业了。

    “郎君且安心便是,下官会亲自去光宅坊递个条子。”

    礼送张德出了宜阳坊,冲十岁小儿口称下官的京官真特么憋屈。然而源昆罡一脸幸福的样子,仿佛这特么是他家里的长辈。

    “明府,这个张小乙,不过是定远郡公的族侄,听说还是五服之外……”

    佐官有人觉得憋屈,很是不解,觉得源县令给全体万年县衙同仁抹了黑丢了人。

    源昆罡不屑地甩了一下撲头,帽子上俩直脚颤了颤,连里面的黄发都露出来不少。

    “尔等哪里知道其中的奥妙,这个张大郎,可是定远郡公亲自向陛下请来一个梁丰县男。莫非你们以为,这都是市井流言?”源昆罡眼珠子闪闪发光,“因功封爵,定远郡公庇荫一个同族子弟,若是不知晓其在郡公心中的地位,本县还能在万年令的位子上坐着吗?”

    你这么会当官,你们家里人知道吗?

    几个佐官都是一脸的恍然大悟,然后眼神流露出来的佩服,都让源昆罡颇为满足。

    毫无疑问,他的下属们的政治眼光太差经,政治觉悟太低,政治地位不够。

    只有到了一定的层次,才能领悟官场的真谛啊。

    源县令内心不由得的感慨:若论做官,同予者何人?

    张德回自己小院子的时候,还没怎么回过神来。这特么……这特么唐朝就开始递条子了啊!

    一笑楼因为都知林妙儿要唱大曲,身为本行的行首,林妙儿在菩萨寺周围艳名远播。连寺里的浮屠,偶尔也会过来念几首禅诗,大约师傅们都是过来度化这群伤风败俗的红粉骷髅。

    西院墙外,几辆大车拉着货,为首的波斯商人笑的合不拢嘴,收到三根金条,这才说道:“这些三勒汤都是最好的,一定让客人满意。”

    “维东主,好不好不是我说了算,而是林都知说了算。”

    龟公不是有前途的职业,但如果只说捞钱的话,那绝对是金领级别的。

    波斯商人维瑟尔谄媚地说道:“顾管事深得林娘子看重,管事满意,便满意了一半。”

    龟公微微一笑,颇为自得,抹了一下鼠须,才道:“三勒汤还是要老主顾才稳当,若是不知根脚的胡商过来,怕不是弄些掺水货。”

    维瑟尔连连称是,颇为恭顺。

    院子里,抱着衣物打水浸泡的小圆脸嗅了嗅鼻子,然后嘟囔了一声:“少了诃梨勒的三勒汤,还不如掺水呢。”

    她声音不大,只是管着院子的庞大妇人最是见不得她如此散漫,便喝道:“小蹄子在嘴碎甚么!”

    “我没说什么。”

    她一个小女娃,当然吃不得狠打,连忙辩解。

    仆妇之前本事要去正厅帮忙,然而却因为模样丑陋,被人赶回了西院,正窝着一肚子的无明业火。

    又有一笑楼龟公头子在边上看着,岂能不找人刷一下存在感?

    她大步向前,走到小圆脸跟前,居高临下喝道:“说!刚才你说了甚么!”

    “没有!没有……”

    仆妇目光森寒,冷冷道:“你若说了,我便不打你,你若不说,不把你掌心打烂,小贱货是不知道规矩!”

    不过是个孩子,再怎么钟灵毓秀,也得有那机会施展智慧。然而碰上个更年期综合症的疯婆子,小圆脸上哪儿说理去。

    啪!

    胖大妇人毫无征兆地一个耳光抽了过去,将小圆脸一巴掌抽在地上,表情狰狞扭曲地笑道:“薛招奴,你莫非还以为现在是以前你们薛家风光的时候?小贱货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现在就是个奴婢,奴婢!”

    “说,说出来,我就放过你。”

    心理变态的仆妇一脚踩在薛招奴的小手上,语气冰冷森寒,便是在院子门口巴结龟公的维瑟尔都觉得这个中年妇人当真心肠狠毒。

    “痛痛痛,别踩别踩,我说,我说……”薛招奴眼泪打着转转,然后抽噎道,“刚才送进来的三勒汤,少了一味诃梨勒,不正宗……”

    她声音很小,但却让三个成年人炸毛一样的跳将起来。

    维瑟尔惊的背皮发麻,不可思议地盯着薛招奴,而龟公则是目露凶光,呲牙咧嘴地过去就是一脚:“你这是诬陷我办事不利喽?小贱货,竟敢血口喷人!看我不打死你——”

    凶光爆射,已经痛的气都喘不过来的薛招奴蜷缩成了一团,像一只被抛弃的猫儿。

    然而龟公却打定主意要打死她一半,从胖大妇人手中夺过戒尺,朝着薛招奴的脑门就要猛砸。

    “住手!”

    维瑟尔大叫一声,拦在龟公身前,然后谄媚道:“顾管事何必和一个无知小娘一般见识,不若顾管事帮忙和一笑楼说说,这个小娘,小人要了。”

    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不经意间,塞了一张西市飞票,十贯一张的。

    “维东主,胡人可不能买卖汉人啊。”

    龟公虽然这么说,但却把十贯一张的西市飞票收了下来。这玩意儿虽然官府不承认,也不能直接买卖东西,更是对长安西市之外的商人毫无意义,但他就是个龟公,能跑哪儿去?从西市兑个十贯开元通宝出来,他就很满足啦。

    “不是我买,不是我买,是我一个西市的朋友。他是凉州豪客,正宗汉人。”

    “那就好,不外是一个小丫头,不值几个钱。”

    维瑟尔目露惊喜,正要道谢,却见院子外面来了几个人。有左骁卫的人,有光宅坊乐籍司的人,有太常寺的人,还有万年令的人,甚至貌似还有几个勋贵府上的人。

    “小人一笑楼前院管事顾……”

    “哪个是薛招奴?”不等龟公说完,万年令的佐官发了话。

    维瑟尔身子抖了一下,脸色一变。龟公和仆妇都是眼睛圆瞪,甚至察觉到西院动静的一笑楼其他人,也都在院门口围观。

    “嗯?”

    眉头微皱,万年令佐官顿时不快,正要发作,却见左骁卫的一个军士喝道:“入娘的,问你们话呢!死了吗?!”

    “薛、薛招奴……她、她就是……”

    仆妇惊恐万分地伸出手指,颤抖地指向躺在地上还在蜷缩的小圆脸。

    “什么?!”

    那军士顿时大怒,吼道:“谁动的手?”

    吼完了,他竟是懒得多说,直接一脚踹在龟公腰上,反手一个耳光打的仆妇当场转了数圈,正要拔刀宰了维瑟尔,却见波斯商人立刻跪在地上叫道:“小人没有动手,没有动手!小人方才还拦着顾管事不要殴打,还给了西市飞票十贯!”

    左骁卫的军士把横刀收了回去,然后道:“来人,把薛娘子送去医治。”

    “是。”

    又来了两个精壮军汉,将小圆脸安置在马车上,直接走了。

    停当之后,军士才狠狠地盯着龟公和仆妇,然后扫了一眼四周:“好好好,好一个一笑楼,连我家郎君看上的人也敢打。真是大开眼界啊。”

    言罢,军士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等他走了之后,才有人追问:“吴主簿,今天怎么跟着左骁卫的人来?”

    吴主簿都没敢收人家好处,避之不及道:“你们还是赶紧托人说项,一笑楼惹上事情了。”

    “不会吧?一个几岁的小娘?”

    “定远郡公族侄江阴张大郎看上了这个叫薛招奴的小娘,话尽于此,你们自求多福吧。”

    也不怪吴主簿嘴贱,论谁想都会以为张德就是这么个意思。

    就算张德是这个意思吧,但至于立刻传谣跟传染T病毒一样的扩散么?

    张大郎大闹一笑楼是什么鬼?

    张小乙一怒为红颜又是什么东西?

    小郎君夜戏林妙儿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老子才十岁,功能不全,还夜戏!这不是真相,不是真相!

    黑着脸的张德,傻站在大厅前,心里诅咒着造谣传谣的生儿子没马眼。

    然而一笑楼的广大同行龟公**们纷纷表示:你有真相,但你有良心么?

    有良心的张公谨叔叔一言不发地端坐在榻上,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大郎,你当真不知道你赎回来的那个小娘,是姓薛么?”

    姓薛?莫非是三箭定天山的薛仁贵亲属?呃,不对,好像薛仁贵和张大象还认识,貌似还一起去怡红院看演出……

    张德眨眨眼睛:“族叔,那个小娘,什么来头?”

    “……”

    看着张德一脸无知的样子,张公谨叹了口气,想起今天陛下看他的眼神,仿佛是在提醒他,邹国公这位子还没到手呢,你特么就跟我玩这个?

    “她是薛婕妤同宗外甥女,没有出五服,算起来,还要称薛玄卿一声叔祖。”

    薛婕妤是谁?薛玄卿特么又是谁?

    张德彻底迷糊了。

    “薛玄卿即是薛道衡。”

    张公谨说罢,却见张德还是一脸白痴的样子,顿时道:“你连被炀帝赐死的司隶大夫都不知道?他的女儿,是太上皇的婕妤……”

    懂了,懂了懂了懂了,太特么懂了。叔叔,你直说大唐帝国董事长很不爽老子赎了一个前任董事长小老婆家外甥女不就结了?

    我真是日了只哈士奇了。

    张德内心不由得忧郁起来,得罪了尉迟天王不说,还恶心了程知节,现在老子超神到给大唐太宗皇帝陛下添堵了?

    老子特么才十岁啊,还是个孩子,请放过。

第十四章 另外一个孩子

    其实一心想做千古一帝的李世民还是挺好说话的,哪怕像魏征这种大唐第一喷子,在老魏活着的时候,李世民哪怕是感觉如吃屎,也艰难地咽了下去。

    当然了,老魏死了之后太宗皇帝悔婚这破事儿还没发生,没准张德穿越后人家兴许就提前悔婚了呢?

    于是,皇帝陛下定了调子,关于定远郡公同族子弟的作风问题,基本以批评教育为主。

    然后第二天皇帝陛下就后悔了。

    然后张德想死的心都有了。

    然后张公谨一口老血憋出内伤,比干的薛万彻叫爸爸还伤。

    那个消失了许久,隐隐跟张德说来世再做兄弟的程处弼,特么的他又被程知节给松开了链子,放出来咬人。

    第一口,就咬了一笑楼。

    其实程处弼这年龄,一般人都当他是熊孩子,不一般见识。

    但是程处弼哥们儿多啊,但是程处弼护卫多啊,但是程处弼钱多啊。

    于是乎,打着给哥哥报仇的旗号,这小王八蛋先是砸钱招了二百来号长安南里的青皮,然后给自己脑门上一板砖,冲自家护卫说自个儿被一笑楼的人打了,最后跟他的狐朋狗友们咬牙切齿道:伤我一人不打紧,辱我哥哥不共戴天!

    老张从张大象那里听到事情经过的时候,是跪着听的,他真的很想对程处弼说:大侠饶命,饶命啊。

    且先不管张大象同学眼神流露出来的是不是同情,反正张公谨下班回班就在那里狂喝茶汤,那火气压不下去啊。

    这特么老夫三十岁出头就要做代州都督,马上就可以离开长安这个是非之地,为什么沉稳老道一年的南宗小宗长,就突然跟脱了缰的野狗一样,一口气得罪仨完全不能得罪的大佬?其中还有一个是董事长李世民。

    张公谨很想严厉地批评张德,但是一想到死去的张公义,他叹了口气,拍了拍张德略微变宽的肩膀:“大郎啊,过完年,你就去进学吧。”

    “啊?”

    “陆学士想要挑个关门弟子,吾已经帮大郎报了名,正月十二,大郎就去陆学士府上考核一下。若是能通过,对大郎将来,多有帮助。”

    其实张公谨想说的是,陆德明是南方人,而且住你隔壁县,你们是老乡,关系显得近啊。皇帝陛下现在一心要搞南北统和,拉拢南方人干死山东五门七望是既定国策,你要是成了陆德明学士的关门弟子,你就是在陛下那里挂了号啊。

    在封建帝国主义的体制里面,简在帝心是衡量社会地位的唯一标准。

    老张苦逼了,脸瞬间垮了下来,都不带掩饰的。

    他是一条工科狗啊,经史子集真的玩不来啊,这种有前途的生活能不能让给别的兄弟?

    本来老张还琢磨着等有个十四岁了,就赶紧发明水泥玻璃,圈钱之后开始走封建帝国主义工业生产的康庄大道。

    你特么现在我说去和陆老头儿玩子曰诗云?

    “大郎莫非不愿意去?”

    张公谨眉头挑了一下。

    “不不不,愿意愿意……”

    张德连连点头,这事儿得答应,不答应估计张公谨叔叔要发飙,他发飙的原因肯定是皇帝陛下跟他面前泛酸水了。

    正要和张德细说一下这送礼的事情,门外四大保镖之一的张礼青一身劲装就在堂前门外台阶下躬身抱拳喊道:“郎君,不好了,一笑楼被程三郎一把火给烧了!”

    噗——

    定远郡公一口刚含嘴里的茶汤喷了张德一脸。

    完了。

    张德脑袋里就剩这么个念头,然后还无意识地嘟囔了一声:“这茶怎么有生姜味儿?”

    贞观二年,一个十岁的熊孩子,为了他义薄云天的哥哥,火烧官办娱乐场所一笑楼,幸运的是,没有人员伤亡。据万年令源昆罡初步统计,一笑楼财产损失在十三万八千贯以上……

    老张一直以为程处弼是熊孩子,后来也证明了他是熊孩子,但不得不说的是,他是缺根筋并且坐实“坑爹”二字的熊孩子。

    反正想死的不仅仅是张德,黑着脸赖在定远郡公府上的程知节肯定是想死了。

    持节都督泸、戎、荣三州诸军事的泸州刺史程知节,他赖在张公谨的府上,问一个刚好十一岁,混了一个勋贵编制的熊孩子,讨钱。

    “不是老夫欺负你年纪小,实在是此事因你而起,你多少得讨点吧?”

    程知节,程咬金,程公爷,他居然真的厚颜无耻舔着脸倚老卖老问一小孩要钱。

    旁边精神上已经崩溃的张公谨怒不可遏:“吾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程知节已经放弃治疗,整个人赖案几前盘着腿:“你别说这些没用的,给钱,不然老夫住你府上不走了!”

    不等张公谨继续骂他,程咬金又道:“还有,老夫别的不敢说,尉迟老儿那厮,你敢说比老夫要脸?”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张公谨真的很想哭晕在茅厕,今年是怎么了?接二连三来这种混账东西闹事?

    “火烧一笑楼的不是大郎,是你儿子,凭什么让我们张家出钱?!”

    “呸!要不是你这侄儿蛊惑三郎,他怎会做出如此不智之事!”

    “你儿子做出不智之事长安城百姓见怪不怪!”

    “张弘慎!老夫就问一句,你给不给钱!”

    “啐!”

    “入娘……老夫不和你一般见识,你不给钱,老夫就不走了。不走了!”程知节一拍大腿,大大咧咧地拿起案几上的一块酥,咬了一口后道,“还挺好吃的。”

    定远郡公快疯了,特么的老子要做代州都督了!代州都督!为什么你们总是要搞个大新闻,然后被人批判一番?

    难道你们就不能好好地坐下来谈笑风生吗?

    张德嘴角一抽,然后看着程知节,心说这不惑之年的老匹夫还真是够无耻的。你儿子智力低下让你出点血算得了什么?李二马上要给你封个卢国公,特么到时候要什么没有?

    十三万贯而已,这点小钱也想着抠抠搜搜赖账,太特么无耻了。

    “你们一大一小两个奸贼,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们江阴张家,别的没有,就是有钱!”

    操!这么隐秘的事情是怎么被你知道的?

    “张弘慎,老夫就赖定你了。当年秦王府上,就数你花钱如流水,老夫当年就奇怪,你一个洧州穷酸,怎地家底如此丰厚?后来老夫才知道,你们张家原来还有个南宗,江南豪奢之家。哼哼……”

    这货简直不要脸到了一定层次,却见老匹夫威胁道:“你要是不给钱,老夫立刻把这事儿捅给侯君集去。”

    卧槽!

    这一瞬间,张公谨张德叔侄二人,突然想杀人灭口。

第十五章 成交

    老匹夫为什么会提到侯君集呢?这事儿得从侯君集的出身说起,老侯家世不错,尤其是他祖父侯植,整个一北朝不倒翁,到他爹侯定,混到一个车骑大将军不说,还得封潞国公。

    这绝对算得上是家世显赫吧。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这厮年轻时就是个高出身青皮,活脱脱的大混混。豳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个人看见他就烦。

    他和张公谨的矛盾,主要集中在秦王府那会儿。当时尉迟恭李勣推了张公谨一把,在秦王府站稳脚跟之后,又有江阴那边的资金支持,可以说是混的风生水起。虽说当不得李世民铁杆心腹,那肯定是颇为倚重。

    那会儿侯君集羡慕嫉妒恨都是摆脸上,恨不能将张公谨这臭泥腿子打死在茅厕里。你得理解这厮的变态心理,他出身这么高大上的人物,特么的居然没有一洧州来的臭土鳖有钱?

    瞧着张公谨花钱如流水一般的阔绰,当时的侯君集是吐了几个槽的,然后基本上都是被拿了张公谨好处的人秒打脸。

    因此侯君集不说对张公谨多么恨吧,不待见是肯定的。

    可以说,在玄武门太宗皇帝给自个儿抹小黑点儿之前,张公谨在秦王府的江湖地位肯定比侯君集高。

    但是,风水轮流转啊。

    玄武门能够发动,特么就是侯君集和尉迟恭硬劝成功的。虽说首先谋划的是房玄龄和杜如晦,但真正给了李世民信心的,就是这俩好战分子。

    因此在李二杀哥宰弟且为乐之后,论功行赏,侯君集是和四大天王一个级别的。

    当然那天晚上守秦王府的张公谨功劳也不小,但最终张公谨只捞到定远郡公,邹国公这么个玩意儿,还得再立个大功才行。

    然而侯君集不同啊,改元的十月份,直接潞国公,霸气吧。

    而且因为侯君集一直跟着四大天王有五个的第五人李靖混,就导致一个情况,军方将领都挺卖他面子。李世民的铁杆支持他是因为他是秦王府出身,李渊的老臣子支持他是因为他跟李靖关系好。

    所以,就是瞎子都能看出来,兵部尚书这位子,基本上少则数月,多则数年,一定是他的。

    国公比郡公要高大上吧,因此侯君集干的另外一件事情,就是在普宁坊摆宴请李勣张公谨等同僚喝酒……

    张公谨心说老子住普宁坊招谁惹谁了?

    侯君集想法很简单:你小子当年不是牛逼么?牛啊,继续牛啊,老子随便拔根腿毛都比你腰粗!

    出手陡然阔绰的侯君集混的顿时比当年牛多了,虽然他不是四大天王之一,但起码也是李世民团队里的最佳第六人。

    这会儿,要是有个人跟老侯讲:哥们儿,张弘慎家里没钱,可他同族有的是钱啊,江阴张家别的没有,就是有钱……

    芙蓉城唯一可以用钱砸死别人的,就只有张德一家而已。虽然形式上来说,他们是江南的小土豪,一点也不特殊。

    老侯要是知道自己摆谱装逼结果根本达不到张家的档次,他估计直接从不待见张公谨立刻进化为恨。

    如果他恨了,这鳖孙当年豳州大混混的青皮习气,必然会教某些人重新做人。

    因此,老王八蛋一开口威胁张公谨,别说定远郡公呲牙咧嘴,连老张都恨不得在桃酥里面下砒霜,送这老货上天算了。

    见叔侄二人一脸憋屈,老匹夫得意洋洋:“嘿,这就对啦!老夫能贪图你们多少?不就是区区几万贯吗?几万贯,那也叫钱?要是换成侯君集,哼哼,可别怪老夫没提醒你们,江南道淮南道,可有不少侯君集的人。”

    你这嘴脸还有没有一点点国公的体面了?

    张德觉得比起尉迟天王,程咬金为了“坑爹”儿子也是蛮拼的。

    定远郡公也无话可说,这货当年在瓦岗就是这么的厚颜无耻,后来投了王世充,他在洧州做长史,没少听到同僚们抱怨来了个妖怪。

    现如今,大家都在李世民董事长手下做事,要不要咬住人不松口啊。

    说起来,张公谨和程知节的关系,比李勣还要深厚点。

    可为什么住隔壁的李勣看上去就那么的亲切可敬呢?

    “义贞……”

    张公谨深情款款,决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凭他们的老关系老交情,哪能这么坑人呢。

    “哼哼。”

    程咬金啃着桃酥,吮着手指头,“老夫要的不多,一家一半,老夫出七万贯,多了老夫家里也没有。”

    “七万贯!你怎么不去抢!”

    “嘿,老夫当年在瓦岗做的就是无本买卖。怎么,张弘慎,你以为老夫现在是在做什么?不就是劫你的富,济老夫的贫吗?”

    说着,程知节斜眼看着张德,“还有你这小子,奸猾狡诈,简直太坏。三郎被你卖了,还在帮你数钱……”

    “宿国公此话从何说起?我来长安一年,拢共走出这院子不过三五回。程三郎做的事情,怎么能攀扯到我身上呢?”

    “那老夫不管,也管不着,反正三郎叫着喊着说是给你报仇。你看中的小娘被一笑楼打了,三郎怎么也算给你报了仇吧?区区数万贯,你小小年纪就这么吝啬,老夫瞧不起你!”

    嗨呀,你这老匹夫到底是什么支撑你有勇气说出这话的?

    张德被程咬金的厚脸皮气糊涂了,顿时甩袖道:“宿国公,什么叫区区数万贯?哪怕是几文钱,不都要省吃俭用开源节流才能攒下来?您看看这定远郡公府上,您仔细看看,多么寒酸,多么简陋,连房梁都是前隋时候的。就你后面那根柱子,还是杨素府上拆了一根匀过来的。您好意思这样讹钱?”

    嘭!

    程知节猛地一张拍案几上:“少废话!老子就是讹你钱了!你小子给不给一句话,不给老子把你家底捅给侯君集,然后赖张公谨家里不走了!”

    操!你特么倒是早说没得谈啊!

    张德黑着脸,看着程咬金,闷声道:“给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宿国公总不能白捡肥羊来宰,也得拿出点东西吧?”

    “东西?老夫家里头连娘子的嫁妆都掏出来了,你倒是给老夫再弄点东西出来看看啊。”

    张德眼皮一翻:“田。”

    “什么?”

    程知节一愣。

    “我说田。”张德眼皮这次都懒得翻了,“关中大旱田地减产,到明年都未必好转。我也不亏待宿国公,一亩地算两贯,你宿国公在渭南有一万亩地没有?”

    “永业田可是不能……”

    “谁跟你说永业田?我说的是宿国公家里的私田。你老人家可别告诉我那一万亩地是别人的,我读的书少,但记性还不错,处弼有次喝醉了跟我说……”

    “要田没有,要命……”

    “不给田契就一拍两散,大不了我江水张氏搬走去魏州。”

    “……”

    四十岁老货耍完流氓之后,轮到十一岁的小流氓来耍。

    张德都没理会程知节的丰富表情,也没去在意张公谨那活见鬼的神态,自顾自道:“崔家还送了一万五千亩咸阳的地给你,我也不多要,渭水钓鱼台那边两千亩地,你是巧取豪夺也好,坑蒙拐骗也罢,记得给我。”

    俩公爷直接傻了,仔细地打量着张德:这特么真是十一岁的熊孩子?很不科学啊。

    老张瞥着程咬金:“怎么样,宿国公?觉得可以的话,那咱们就定下来。”

    “成交!”

    程知节心说这年头地再能产,能产几个钱?大不了老子长安附近的地都不要,全他娘的换山东老家的!

    “白纸黑字,一式三份,按手印签字,各留一份,一份给长安令存档。”

    说罢,张德掏出三张贡纸,直接开写契书。

    看到老张的表现,张公谨叔叔嘴角一抽,心中暗道:怪不得仁之能发家致富,看看这儿子教的,合该他们南宗有钱,该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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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工科生介绍:
玄武门发生了点小事情,没过多久,大唐就换了一个新皇帝。而一只野生的工科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来到了此刻的长安。原本因为和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的大牛沾亲带故,想要混吃等死,但没想到大牛不要几年就会嗝屁。
于是,这只闯入大唐的野生工科生,决定发奋图强,争取有生之年做一台小霸王学习机出来,好名留青史。
他已经想好了,他的墓志铭上会这么写:小霸王其乐无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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