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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鲨鱼禅师     唐朝工科生txt下载     唐朝工科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二章 早已注定

    以左右屯营为根基,扩充为“万骑”之后,贞观皇帝中旨新设“北衙禁军”,乃是旧制“羽林军”。

    整个编制都相当的特殊,和十二卫以及外地府兵不同,“羽林军”是有正经军饷的,有皇银内帑支付。但实际开支上,打了个马虎眼,用的是厘金衙门上缴的厘金。也就是说,皇帝是拿运河以及洛水地区的“商税”,养了自己的私军。

    不过这年头,别说“房谋杜断”了,长孙无忌这个大舅哥,在李皇帝面前,也不过是个橡皮图章,就忙着点头,啥也不会干。

    至于十二卫也好十六卫也罢,由得外朝折腾,这是兵部民部的差事,是典型的“国家军队”。

    因十二卫从一开始就带有守备中央的任务,所以还是给了个“南衙禁军”的待遇,编制上来说,肯定是中央军待遇,然而正经的军饷,半个铜子都不给。

    想要啊,求朕啊。

    李董就是这么的任性……

    这十几年以来,经过几次扳手腕,洛阳又被洗版三次,总算让整个洛阳城,再也没有根深蒂固的坐地户来装逼。

    当李董通过京洛板轨抵达洛阳的时候,他就是最大,他就是唯一。不拘是儒释道还是西方景教还是甚么教,统统都要拜服。

    五姓七望前面几百年在洛阳的深耕,随着一波带走,再也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更要命的是,李董此刻是开了无敌的“天神下凡”,简直和bug一样,让所有的对手只能认怂。

    “这造纸监怎么还专门辟了个衙署出来?”

    吏部、礼部的人都在纠结,“造纸监”是个什么差事,有什么章程,去问杜如晦,杜总统也不知道啊。

    这事儿就特么是皇帝一个人折腾的。

    然后没过多久,官方钦定的《洛阳日报》,就成立了。由“造纸监”管理,上来就是对一帮“乱党”狂喷,当然着也没什么,正常,见得多了。

    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跑去《洛阳日报》检校“报纸令”的那位,在贞观十六年的五月,狠狠地给他老家干了一炮。

    他老家是博陵崔氏,“报纸令”姓崔,名慎,字季修。年初的时候,他把自己的亲爹崔综和儿子崔晔送到了武汉,托付给了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张德张先生。

    “崔长安何必如此,季修兄与我非寻常友朋。德承蒙托付,必不负季修兄。”

    老张恭恭敬敬地将崔综迎到了汉阳的住处,马车上,三岁的小男孩瞪大了眼珠子,看着张德:“那个猴子的能给我么?”

    玩耍的面具,在住处挂了不少,多是张沧不玩了的,张沔和张沧不同,不爱玩这个。

    “你耶耶给你取了字?”

    “猴子!”

    崔晔兴奋地晃了晃手中的面具,三岁的孩子,大抵上都是如此。

    张德不以为意,对崔综道:“此处乃是德旧年宅邸,也是久不住了。平日里多是让人打理一番,且先让人再打扫一番,再入住吧。”

    “张梁丰有心了。”

    和崔慎不同,崔综是畏惧张德的。崔慎唯一的念头就是弄死博陵崔氏,为此,他什么都肯干。

    后来进化到姓崔的都该死,那只能说:缘,妙不可言。

    崔慎这次把老子儿子都送过来,可见在洛阳的形式,对他是大不利的。原先崔慎往来西域、陇右、关中,总理不少事情,但此时李皇帝和张德,突然有了一个一致性的目标,崔慎也不介意用“博陵崔氏”的名头,加上“原胡苏县令”的资历,来给人做一回刀笔吏。

    “季修兄这次玩的有点大啊。”

    年中作为江汉观察使,张德是要去觐见一趟的,但眼下首都从长安变成了洛阳,很多事情都有极大的变化。

    比如行政部门很多都还留在长安,并没有迁移。诸如军器监等等技术衙门,想要迁移,没有个两三年,想也别想。光长安本地的冶铁作坊及炼焦作坊,就不是那么好动的。

    加上类似南山造纸厂和东关窑场这种营利性的部门,更是要小心翼翼,不能让外人钻了空子。

    李皇帝布局迁都,前期做的事情多到吓人。仅仅是兴建洛阳宫,为筹措款项,挪用税赋这种事情,虽然表面上没做,但底下人为了奉承,做个假账算什么?至于和山东士族的较量,从圈地养羊开始,到清河崔氏支脉涉及“民变”,到杜如晦总统河南,一环扣一环,居高临下,拿捏的相当到位。

    期间虽然有大量的错漏,可总体上来说,李皇帝和山东士族,已经不是此消彼长能形容的。

    而是一面倒的优势。

    科举的顺利推进,伴随着宣纸的大规模生产,伴随着《五经正义》、《音训正本》等等的出版印刷,智力资源上李皇帝不再捉襟见肘。

    “行中书省”的试运行版本总统府,对很多杜天王的小弟们来说,这是自己跟的老大有了新的事业新的局面。

    然而对李皇帝而言,直接的好处更是不言而喻,原先皇帝的触手,最多不过是长安向外辐射。

    了不起在大城市安插自己的亲信,边军放置自己的忠犬。

    可离开这些地方,到了寻常州县,也只剩下朝廷维权。

    好听点叫皇权不下乡,不好听点,皇命不出关洛!

    但因为有了类似杜如晦这样的存在,垂直的统治体系,使得李皇帝想要拿捏州县,简直是轻而易举。

    用杜如晦如武士彟,正是李皇帝的一点微小工作罢了。

    杜天王这片树荫下的小弟门生,不过是吃了点鱼虾,而李皇帝,杜天王是眼睁睁地看着他在生猛海鲜胡吃海喝。

    而当今世上,杜天王这样的人,李皇帝手上还有很多。

    “崔季修似乎是在攻讦博陵崔氏?”

    快要生的“苦聊生”崔娘子,轻轻地摸了摸肚子,然后有些奇怪,“怎地拿子嗣继承说事?还有藏匿户口?”

    “《洛阳日报》是要造势,逼迫博陵崔氏行‘推恩令’,使其宗长家主不能独大。至于藏匿户口,本就是矛盾无比。洛阳本就缺人,崔氏藏匿人口又是人所共知的事情。此事被大肆宣扬之后,洛阳新贵多半是要一起抨击的。毕竟,眼下有‘皇商’出海,不跟着一起骂人,谁知道你是忠心耿耿还是心怀叵测?”

    “若是博陵崔氏不予理会呢?”

    崔明月还有点小天真。

    “不予理会?”老张笑了笑,“你当‘北衙禁军’在洛阳成立是为了摆设?这是皇帝私军。若是博陵崔氏不予理会,多了都不要,一千禁军找你商量,你还不予理会试试?虎狼在侧,由不得博陵崔氏这头肥羊能造次。”

    “可……可……”

    崔珏有点懵,“五姓七望同气连枝,若是打压博陵崔氏,六族不会袖手旁观。”

    “是吗?你以为还是十年前?眼下洛阳执笔之流,哪怕是茶肆说书的,不过是皇帝一个念头,就会跟着一起骂。五姓七望在洛阳几年前就没了根基,杜如晦又深深耕耘,哪里还有五姓七望的底蕴?不管是朝廷还是坊市,既然五姓七望都没有为之张目者,他们又有什么别的办法?”

    “据祖庭而守……”

    “你当大唐是北魏还是北周?”

    老张笑了笑,“别想了,为了眼下的局面,咱们这个皇帝陛下,从贞观三年开始就一直在谋划。而更巧的是,季修兄是最好的一个‘刀笔吏’。”

第七十三章 戏言不戏

    一“玄暐,你可愿拜入我门下?”

    仪式相当的简陋,但是尚在长安的大理寺老大孙伏伽,以及检校“安黄观察使”的陆飞白都抽空到了武汉。

    崔晔,字玄暐,崔慎的长子,三岁出头的屁大点孩子,成为张德门下年纪最小的一个学生。

    这是做给崔慎看的,好让他安安心心老老实实地在反人类反社会这条不归路上,继续走到黑。

    “叫你一声先生,可得猴子么?”

    “我有算学数论,你若习得,可在算学一道称宗道祖。”

    “可得猴子么?”

    “你若不学,倒也无妨。我还有一套营造法式,独步天下,你若习得,四十年为将作大匠,身居高位,可比公输子再世。”

    “可得猴子么?”

    啪!

    崔综看不下去了,上去就给孙子一巴掌,猴子猴子,就特么知道猴子,猴子吃你香蕉了?!这么惦记猴子!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正义的使者,大理寺卿孙师兄一脸的高兴:“操之,这也算是你头一次摆了一场,收徒入门吧。”

    “甚么话,我门生遍布天下,少这一个么?我这是看在和季修兄的交情上,这才特事特办。”

    “偏还是你有说道。”

    孙伏伽专任大理寺卿之后,成天也是划水。作为最高法院的院长,他日子也不好过,主要是很多要枪毙的被改判成了流放,对人类史上第一个状元来说,废除死刑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但是广大“基层”同胞强烈期盼,广大在朝同僚慎重建议,广大顶头上司再三要求,于是贞观朝最流行的是“无妻徒刑”或者“无期徒刑”。总之万一投错胎,日子就不好过是肯定的。

    商人们有时候为了跑去西北捞钱捞人,来得提前打听一下消息,比如谁谁谁家又被全家男丁判了个“无妻徒刑”。那这就有讲究了,你说你一个汉人,跑去大西北,又受不了胡女的狐臭味,这年头安利牌香精又贵,这弄个没“体香”的女郎暖榻,给卖命三年五载,不过分吧。

    昝君谟、梁猛彪这样的糙汉子,跑去黄冠子真人麾下当差装逼,不也福利大大的么?

    于是乎孙师兄在最高法院的日子,那是整天和邪恶势力作斗争。要不是个人的道德节操实在是可以,不然前几年就该落马下台。

    “师兄,大理寺怎地还没迁去洛阳?”

    说到这里,孙伏伽也是一脸的纠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北衙禁军’也有刑堂,且身负皇命,乃是有法可依。”

    “……”

    这画风,老张顿时菊花一紧,这尼玛是唐朝不是唐朝?

    一旁小白师兄也是满脸的纠结模样:“有司也曾向三省建议,不过都被驳回。尚书省的人又不顶事,如今就成这模样了。”

    “也就是如今陛下英明果决,若是……”

    把自己的全家老小家底财产寄托在皇上圣明这件事情上,实在是……蛋疼,蛋疼啊。

    “‘房谋杜断’都无甚办法,还能如何?”

    陆飞白感慨万千,忽地又道,“去岁检校安黄观察使,我闻一事,突厥、铁勒及各部首领,皆要去可汗、小可汗号。”

    “甚么意思?”

    老张对这个不太懂行,他到现在都没搞明白为什么李思摩既是郡王又是什么可汗,还特么是什么大使。

    “突厥、契丹及汉土之外诸部,唯‘圣人可汗’号,各部有类州县。至于如何编制,还未定夺。不过,碛南军磨死疏勒,西突厥称臣去汗号西逃,乃是此事跟脚所在。”

    和张德的消息路子不太一样,小白师兄全靠他爹的老干部活动中心。说起来,老干部活动中心也有好处,消息虽然闭塞,那也是看跟谁看什么情况,这种要从前朝汲取营养,从历朝历代找好处坏处的事情,还是老干部有经验啊。

    再说了,要死要死没死成的又不止太皇一个,陆老头儿都喊着要死快十年了,居然还挺着要跟曹宪一起,把各自的积累,编撰成《字说》。一个是训诂学老妖,一个是文选老怪,联袂兴风作浪,整个唐朝的文化界嘴炮界续命界根本没有对手。

    没死成的陆德明保养的还不错,每天还能搓个陀螺,比搓大师球还溜,身心全特么靠物质文明的支撑。

    可见像老夫子这种人,也是分种群的。

    曹夫子这种人瑞到底还是罕见,不管是从道德节操还是个人修养上来说,那都是出挑的让人拜服。

    至于怀揣恶趣味的某个吴县男爵,给自己徒弟取字还专门找荀子问卦,可见是不服老的。

    “照兄长所言,岂非突厥西逃,乃其君所逐也?”

    老张本来是戏言,然而陆飞白和孙伏伽,却都是一脸正常的点点头:没错啊,你说的很对,按照现在的进程,突厥人要是跑的比谁都快,那都是因为他们的王,他们的可汗,把他们给赶跑了啊。

    哎哟卧槽……

    差点闪了腰的老张忽地冒出一个念头:这算啥?二元帝国还是一点五元帝国?

    唐朝皇帝既是唐朝皇帝,也是草原流窜犯的可汗扛把子?这要算是二元帝国,那草原的人口太少,不够看,话语权基本为零。但你要说“圣人可汗”不算数,那也不能,辣么多都护府还有流动乌堡,是烧水泥金字塔给后人瞻仰的吗?

    一时间,老张突然觉得李董屌爆了!

    然后又觉得杨坚屌的没朋友,就隋朝一开始那配置,居然就被他弄了个“圣人可汗”一点零版本出来?这要是给杨坚提供先进的续命技术,岂不是玩的飞起?

    “洛阳看来有变啊。”

    老张感慨了一声,瞧李董这一系列的套路,怕不是不仅仅要肢解五姓七望这些超级大户,漠南漠北、金山南北、图伦碛南北、河中东西……天地为棋盘,众生为棋子。

    这必然是洛阳那些“新贵”,有的被李董收买,有的被李董拉拢,有的被李董恐吓,然后团成一团,在这个基础之上,谋求着更加简单粗暴的“利润”。既然势不可挡,李董索性就让自己成为大势中的最大赢家?

    老张心中如是想着,却马上又琢磨起来,要真这么玩,李董怕是早晚被人坟头蹦迪啊。

第七十四章 大快意

    一自洛阳宫出,越国南皇城,便能见到水流平缓的洛水。旧年的砖混桥,早就被改成了两道巨大的石拱桥,能够轻易地让御輦通过,左右并排八列马队是完全不成问题的。

    在洛水的中央,设有两道水泥作业而成的桥墩,桥墩四周有水植,却都不高,藏匿不了人。

    桥上,李世民一身明黄服,干净利落的模样,颇有年轻时的锐气。如何也让人看不出来,这是一个“奔五”的中年男子。

    “康德。”

    “奴婢在。”

    “朕闻市井间,对‘北衙禁军’多有抱怨,你怎么看?”

    作为从洛阳宫发迹起家的阴阳人死太监,康德通过跟随史大忠的努力学习,终于学会了揣摩圣心。于是他立刻摆出一副毅然决然的模样:“奴婢愚钝,不过奴婢亦曾听闻‘圣人不亲细民,明主不躬小事’。”

    这里的“圣人”,指的是帝王。

    严格地说,这是法家能够纵横天下的根基所在,所有的一切,所有的法度法制,都是围绕着“君王”来运作。

    因为对法家而言,不存在什么统治阶级,只有统治者,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的王,他们的君主。

    “你能知道‘韩非子’,可见用心了。”

    李世民很是满意,点头微笑,看着滚滚洛水,“市井之人,懂个甚么?至于五姓七望,便是懂了,却又处处算计,当真是小肚鸡肠。朕之功业,岂是尔等能阻的?”

    听到这里,康德只能低头应声,却不敢再应答什么。

    而此时,上东门教业坊内一所乱糟糟的衙署中,精瘦的崔慎稍稍地舞了一会儿剑,然后擦拭了一下汗水,问亲随:“今日版面,可校准了?”

    “回大令,已妥帖了。”

    “记住,不及其余,只言博陵崔氏子嗣承业不公。朝廷三令五申,家业遗产,由诸子平分,不分嫡庶远近好恶。而崔氏明知故犯,乃是视朝廷法度为草履,可谓大不敬!博陵崔氏,本该以身作则为士族榜样,却做出这等触犯国法之事,寻常人家若是效仿,岂非天下大乱?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痛心疾首的崔慎让幕僚亲随们都是额头上冒汗,也不怪他们,实在是没见过这样的人啊。

    对别人狠的见识过,可对自己家族这么狠的,除了当今皇室,真没见过还有博陵崔氏出身的原胡苏县令崔慎。

    为什么一个优秀的士大夫,最终会变成这个德性?

    很多人觉得,这或许跟多年以前崔慎认识了张德有关系……

    《洛阳日报》发行量其实是有限的,虽然对皇帝来说,维持一个发行量五千份的报纸,根本不算什么。但报纸作为纯亏损的玩意儿,在这个时代,还需要一点点时间来沉淀。

    不过在洛阳城中,《洛阳日报》作为官方钦定的报纸,自然是有其特殊派送渠道的。

    跟随皇帝东迁的政府职能部门,总归是要消化这些报纸。而职能部门的官僚们,自然也有这个现实需求,来通过新的渠道,了解上头的意愿。

    听闻皇帝陛下最新的忠犬名叫许敬宗,就是通过揣摩长安的几份报纸,然后又几经包装,终于抱上了董事长的大腿……

    长安既然已经不必回去,那么如何在洛阳抱上大腿,走许敬宗的路子,肯定也得托付一下这份《洛阳日报》。

    而造纸监作为《洛阳日报》的上级单位,通过摊派报纸分销,成为为数不多在洛阳迅速就回本盈利的文宣衙门。

    表面上是皇帝掏钱养着《洛阳日报》,但职能部门只要一直在订报纸,这钱就不可能是真的皇帝在出。

    “崔季修这一刀,博陵崔氏怕是挡不住。”

    “他本就是博陵崔氏出身,有甚门道手段,他能不知?”

    “洛阳眼下‘新贵’,也不过时洛阳白氏、荥阳郑氏。之前白氏又披上‘皇商’衣衫去做腌臜事,这洛阳,便无人能支吾一声。”

    “也不知杜总统……”

    “克明公又成了点头相公。”

    “唉……”

    杜如晦并不介意回到几年前的模式,做个应声虫,也没什么。他来河南,给李董背黑锅,又是驱逐五姓七望又是振兴工商,该污的名声,这几年也差不多了。真正捧他的,反而是市井中人,不过市井间的官声,本就没什么卵用。

    只是杜氏和皇家纠缠并不低,为了保证不倒,杜构是有李世民御用“白手套”嫌疑的。

    尽管事实上而言,杜构也不过是做个搬运工,把靺鞨银运送到登莱,然后交由皇家处置。

    皇帝能攒下惊人的财富,说功劳,如何也绕不过他,这便是要紧处。

    “大人,唤我有甚么吩咐?”

    总统府中,抵京的杜构,恭敬地站在杜如晦跟前。

    “河北诸事,大郎要清楚一些,依你之见,博陵崔氏当如何?”

    “若依我之见,当非博陵崔氏如何。而是五姓如何。”杜构经过几年沉淀,也只宦海艰难,他实在是庆幸自己老子还有自己跟张德有合作,皇帝这几年的财产暴增,其基础是哪里,杜构作为“白手套”临时工,不敢说一清二楚,但也知道不少。

    此时皇帝迁都风平浪静,连个像样的反抗都没有,可见皇帝之威权之力量,已经无人可以抗衡。

    而原本在洛阳经营的杜如晦,在迁都之后,地位立刻就变得相当尴尬。该背的黑锅全部背了,该干的坏事也都干了,然后皇帝过来享受着改造后的东都环境,当真是无可奈何,当真是感慨万千。

    听到自己老子的提问,杜构自然有自己的想法,他斟酌了再三:“五姓成也贵,败也贵。博陵崔氏,不过是雷霆一击的试探,不管五姓如何挣扎,今时今日,皇帝必不会让五姓存在。迁都洛阳之后,中原尽数在侧,任你千般手段,羽林军一出,洛阳报纸只会鼓吹‘尊王讨逆’。”

    “君王不可行快意事,不过我们这个陛下,却是想要文治武功都要行大快意。所谓‘千古一帝’,乃是古往今来,天下第一!”

    杜如晦没有对儿子的回答进行评价,反而是去点评了一下皇帝。

第七十五章 另类孤臣

    “延族,外朝议论崔氏,多要以此攻讦延族及诸人。如今你检校礼部尚书,博陵崔氏又素来‘礼仪之家’著称,家风斐然。到时,怕这部堂位子,坐不得啊。”

    许敬宗的家中宿老,多为他谋划盘算,和别家不同,许氏要起来,难度不是一般的高。

    作为典型的南方士族,许氏真正开始走上发达之路,跟隋炀帝有极大的关系。当时南北统一之后的南北对立还是相当严重的,可以说各自在各自的圈子里玩,除了商人、老兵、盗匪会南北流窜,绝对称得上一个国家两种制度。

    许敬宗的老子没站稳脚跟,他自己又跟李密玩了一通,身上贴着的标签,自然是不好看的。

    然而像张公谨、程知节、徐世绩之流,身上标签也不好看,可同人不同命,他们抓住了机会,自然咸鱼翻身。

    所以到如今,许敬宗已经知天命的年纪,却堪堪靠拍马屁,而且是疯狂地拍马屁,才混了个检校礼部尚书。

    就这个,还是中旨,跟三省巨头半点关系都没有。而且还是皇帝迁都洛阳之后的事情,堪称惨不忍睹。

    “我一个杭州人,想要在朝中站稳脚跟,若是三十岁,寻个靠山,倒也无妨。以我智谋,便是‘房谋杜断’,也不会弃之不用。可如今,我已五十岁。若想让许氏振作,唯有效仿魏玄成。只是,魏玄成乃至‘刚正不阿’的直臣,我却要走‘阿谀逢迎’的孤臣。”

    作为一个五十岁的老官僚,而且战争、斗争的经历相当丰富,许敬宗自有自己的一套世界观和处事手段。

    拍马屁当然是要拍的,但拍马屁也是个技术问题。随大流吹捧什么“皇帝陛下万岁万万岁”,根本显示不出自己的能耐。

    他许敬宗就算是拍马屁,也要独树一帜鹤立鸡群!

    留给许氏的机会不多了,作为一个逐渐亲近皇帝的大臣,许敬宗几年前就知道,后宫已然没有子女诞生。这就说明一个问题,皇帝的生育能力丧失了,那么,想要迂回一两个后宫女子来帮忙,可能性为零。

    不能生儿育女的后宫女子,其价值维持的时效,最多就是几个月,可能只有几天,甚至就是皇帝陛下那最后的一秒钟哆嗦,然后……一切就到此为止。

    许敬宗分析的很透彻,眼下的太子是没什么用场的,皇帝又不会再继续诞生皇子。只要不出现废后,那么将来的皇帝,只会从两个人中选择出来。

    当然,许敬宗也权衡过,李承乾的背后,同样有着不可忽视的力量。只是这股力量是不是真的在支持李承乾,他却不能看透。

    尤其是江汉观察使张德,他的目的是什么呢?明明在十年前就可以和太子相互扶持,但是他放弃了;明明可以通过长乐公主省时省力,但是他逃避了;明明在六部及中央各司、监顺利升迁,但是他外放了……

    偏偏张德和李承乾这个储君,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延族,魏王和晋王,依你之见,可要接触?”

    “不!”

    许敬宗脸色肃然,“亲王一个都不接触,时下皇帝欲经略天地,不尽除五姓望族、突厥余孽,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记住,我是佞臣,也是孤臣。在朝为官一天,一切都以皇帝所思所想为准绳!”

    过了几日,在崔慎进一步在舆论上轰击博陵崔氏的同时,外朝的清水衙门,同样在和世家的“姻亲”打着嘴炮,一切都是围绕着如何弄死博陵崔氏这个话题进行,其激烈程度,让洛阳宫中的皇帝大为满意。

    “这个许延族,很聪明。”

    李董相当的满意,一边点头然后拂须道,“外朝那些为博陵崔氏争辩的,都记下了?”

    “陛下,都记下了。”

    “把这些人的‘姻亲’干系,都给许敬宗送过去。”

    “是,陛下。”

    礼部新提拔上来的新人,来源相当的复杂,但出身大世家的比例大大缩减。许敬宗从一个绿袍内侍手中接过一张“家庭关系表”之后,顿时露出了一个微笑。

    第二天继续进行的嘴炮,检校礼部尚书的许尚书直接甩出了一张帖子,把所有反对的那些人都点了一遍。

    你们不是喜欢讲礼么?那么这些“姻亲”关系,于法度之中,当然要“回避”,因为这是“礼”。

    许敬宗的办法相当粗暴,说白了就是你们这些为博陵崔氏说话的,都是被博陵崔氏充值了。

    有人刚正不阿,一脸正气的反驳,但许敬宗就回了一句:你被充值了。

    有人身正不怕影子斜,表示经得起考验,许敬宗依然一句话:你充值了。

    总之,“塞抹布大法”效果非常好,好到外朝那些大佬们的马仔,都不敢出声。到这种时候,不明哲保身,就纯粹成了大佬的炮灰。

    “延族,依今日所观,怕是有人应该明白,皇帝灭博陵崔氏的心思,是绝对不容许反对的。”

    “裴氏能流放得,崔氏流放不得?甚么五姓七望,十年前还能以此为傲。今时今日,朝廷账面税赋,早已超八千万贯。这还不算皇银私产,及各地……”说到这里,许敬宗突然压低声音道,“我见民部度支司的副本,国库现钱,一年能有六百多万贯,较之早年二百多万贯,有四百万贯增幅。由此可见,伊予铜山,当是非同小可啊。和伊予铜山、靺鞨银比起来,一个崔氏,算得了什么?”

    “民部账册还能外流?”

    “非是外流,而是迁都洛阳时,我受召觐见,是左右屯营拿出来的副本。如今么,应该是在‘北衙禁军’手里。”

    说到这里,许敬宗脸色有点惊惧,小声道,“朝中官吏跟脚来历,五服亲眷,北衙禁军还未成编之前,就已经开始造册。新修东宫北面那个隔城中,便有内府新设监使,里头,多的是此类文本。”

    “嘶……”

    家中宿老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所以,除非皇帝圣体不虞……”

    许敬宗显得小心翼翼,甚至还张望了一下自己的屋顶房门,仿佛那地方,藏着人似的。

第七十六章 狂

    一叮、叮、叮……

    汉阳的坊市,有的专门做些五金家什,有专门的沟渠用来倒废液,几十丈范围内,连命硬的香樟也活不下去。若是有自己架设烟囱,用了煤炭之类的,一棵香樟树,当时就能让外地来的区分出哪里是作业区,哪里不是。

    一边乌黑不着片叶,一边郁郁葱葱,这样的香樟树,便是汉阳最为特别的一种景象。

    “丁十八,帮俺补个锅子,可好?”

    “铜补子要二十文。”

    “二十文——”

    问话的胖大厨娘,顿时叉着腰拎着锅,“俺家汉子去了武昌做活,跟你睡一回,能便宜个么?”

    叮叮当当挥舞小铁锤的健硕汉子抬头打量了一下厨娘,目光来回地在她硕大的双峰间游走,然后低着头讷讷道:“便宜个十文。”

    “好说话!”

    言罢,厨娘一把拉着修补匠,到后屋麻利地干了一场。随后舒舒服服地拎着打着铜补子的大锅,笑呵呵道:“要是能怀个种,给你丁十八送个花红。”

    待人走了,修补匠又低着头,在那里叮叮当当。

    铁器用具逐渐地普及开来,就像当年的长安城,汉阳城也越发地多了这些新式器物。不管是铁锅、铁壶、铁桶、铁钉,这是越发贫贱消费得起的物事。

    虽然厉害的木匠、大工,还是不用一根钉子,全靠卯榫结构就能打造家具乃至楼房,但更多不厉害的木匠,则是用着价格极为便宜的钉子,就能给乡野的农户甚至是渔民做一套桌椅板凳腾空棕绷大床出来。

    汉阳以及之后的江夏,到武汉录事司地区,和别处更大的不同,那就是女子抛头露面去做工,成了习以为常的事物。

    从稀奇古怪到见怪不怪,一二年光景就够了。

    外乡有些家学渊源的,瞧见两京、武汉、淮扬的风貌,多是要跺脚咒骂,说一些管天管地管女人的话来。

    不过往往这等人儿,立刻被武汉的女郎一把揪住耳朵,不说是一顿厮打,就是骂上一通“你娘不做活靠你这不成器儿孙来养活么”,简直是毒的不能再毒。

    到后来,吃了这等亏的读书人,便编了个“娶妻不娶武汉女”的是非,编排的武汉录事司从当官的到卖唱的,都气的跳脚。

    “观察,这学堂,当真要盖一个?”

    张乾有些忐忑,看着那逐渐封顶的教学区和生活区,整个人都有点慌。

    然而老张却神在在地看着那配重式起重机在运作,然后道:“废话,外面的墙连腻子都抹了,老子现在说不盖?不盖学堂难不成盖鱼塘?”

    “……”

    一旁和张乾一起无语的张亨便道:“可是观察,眼下这风头,万一被人捅到洛阳,未必没有人要来闹事啊。”

    “闹什么事?拿武汉开刀还是拿我张德开刀?许敬宗忙着给人做狗呢,他主子没说要咬我,他敢呲牙吗?再说了,一个礼部尚书,还是暂代的,那就是个屁。”

    “……”

    周围的幕僚和属官,纷纷表示老子刚才在仰望星空,什么都没听到。

    “可到底是女子学堂,之前观察在大河工坊和京西大讲堂,也是掩人耳目……”

    “哎!本府什么时候掩人耳目过?!本府从来都是光明正大!”

    妈的,提什么不好提这种黑历史,老张当时就毛了,瞪了一眼张亨。

    “是是是,下走口误,口误。”

    张亨也是无语,然后接着道,“可若是这般公开行事,必引恐慌。”

    “怕什么?!”

    老张一脸的得意,“这光景,比起女子读书,我看呐,还是博陵崔氏全家爆……流放,更让那些浑身是嘴的货色战战兢兢。便是程处弼磨死疏勒这件事情,都比女子学堂要紧。你当本府……是傻的么?”

    早不弄晚不弄,偏偏这时候“澳门最大线上赌场上线了”?

    开什么玩笑,作为一个挖帝国主义墙角的熟练工,老张自打混入帝国主义内部的改元贞观起,那都是见什么风使什么舵。

    有一件事情当年的长安首富,老魔头尉迟日天没有说错,是的,作为一个南方人,老张的确会操船……

    “可是,观察,不再斟酌斟酌么?”

    张亨后头站着的张贞,时常在外奔波,是文书中尤为劳苦的一个。武汉录事司的田间地头山间江畔,就没有他没去过的最小行政单位。

    整个武汉录事司所有市镇坊里,不管是运送粮赋的粮长还是说在市镇做事的里长之流,张贞都能记下长相姓名,这是他的绝活。

    也正因为此,张贞作为幕僚,更是江水张氏的族人,才对张德认真道:“观察,市井乡里,对女子入学,支持者甚少啊。”

    “本府需要他们支持吗?”

    张德同样认真地回道。

    一行人在叮叮当当的声音中,穿梭在各种五金作业的作坊,炉火中的炉温,时不时地因为热浪卷动,吹出了小巷院门。

    “观察的意思是……”

    “女工识字和不识字,你要是临漳山厂区的车间主任,你选哪个?”

    “这……自然是识字的,最好还懂一些器物营造之法,若是能算个产量、业绩,那就更好了。”

    “不是所有工坊,都只要文盲妇人在那里胡乱忙上一通。总想着女工痴呆,连个工钱都记不住,这商号厂房,也是做不长久的。说到底,吃人肉喝人血能发家,却不能持久。”张德背着一双手,步子迈得不大,幕僚们都是跟着,有的则是用炭笔把这些话记了下来。

    咣!

    “没有对刀,你这样进刀只会绷断刀头!夯货!老子信了你的邪哟——”

    不远处传来一阵咆哮,观察使府的一行人,都是对望一眼,不由得莞尔一笑。

    “人肉人血起家,赚是能赚的,但为何不能长久?”张德看了看众人,“讲到底,其实一句话。”

    “观察,甚么话?”

    “同行是冤家,同行是仇人,同行是死敌。”

    “……”

    一行人都是默然,虽然很有道理,可听着就不痛快啊。

    老张继续道:“同行相争,以前是要抢客人,现在不但客人要抢,货源也要抢,熟练工更要抢。可拿什么抢呢?道理显而易见的,你张三吃人肉喝人血,我李四吃的少一点,喝的少一些,那么,就能抢了。”

    “先少赚一点,同行都死了,那自然赚的就更多。这叫细水长流。”

    “……”

    幕僚们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可观察,倘使将来……如若一行,仿佛……仿佛物流行吧,倘使一家独大,岂不是工人力夫,任由这东家予取予求?”

    “是啊,一家独大,就会是这般。那么,该怎么办呢?”

    砰!

    一声巨响,只见刚才吵闹的地界,一扇门板飞了出来,一个赤膊上身的健壮汉子一边走一边吼:“老子入你娘个先人,老子不干喽!武汉恁多家铺子,老子偏给你个鳖孙支使,呸!”

    这刹那,观察使府全体除了张德,其余的都是呆若木鸡。而老张却是饶有趣味地看着那汉子离开,方才问话的张乾,则是若有所思。

    怎么办?

    老张内心不由得感慨,反正不会是“大楚兴,陈胜王”,说不定是“大屁股裂了”,也说不定是“乌拉”。

第七十七章 牌桌会议

    一啪!

    “五万。”

    “碰!杠!六筒。”

    扬州州城外“厘金关”,卡哨虽然只给了个关口大使的编制,可地方修的相当气派。都是垒砌的巨大岩砖,厚重的青石板,一块都要二百多斤,就这么码放起来,约莫有个三里多的路。

    关卡除了厘金衙门,盐运司的人也在这里做事,还有漕运司以及扬州的车船店脚牙诸官营行当。

    离漕运司衙门大概二十来丈,就是官营的牙行,全是新鲜的口子,多是倭奴或者契丹奴。因为靺鞨奴体臭相当严重,在扬州这里基本卖不上价钱,多是转运到襄阳,再从襄阳发卖到西北,给青海大户做牧奴。

    “二公子,这年岁,再不给自己谋个差遣,就怕没得捞啊。七万……”

    “碰!捞?”魏叔瑜撇撇嘴,“捞个屁啊捞,我家大人是甚么模样,全天下,有几个人不知道的?”

    “二公子这话说的是不假,可二公子不是跟张梁丰……六条碰,六条碰。又是七万,七万。”

    穿着一身对襟棉衫,头发就用一根木棍插着的胖大汉子压低了声音,“张梁丰那里,二公子开开口,还怕没路子?”

    “我就这么个模样,光身跑去找张操之?我怕被他打成猪头,然后回来被我家大人再打回原样。这牌……嘿……杠!糊了!”

    一张张华润飞票,立刻递了过来,魏叔瑜乐的哈哈大笑:“入娘的,杠上开花加个对对胡,生财有道啊。来,看赏!”

    说罢,抽出一张华润飞票,往身旁坐着伺候的胡姬丰乳中塞了过去。那胡姬顿时喜上眉梢,竟是直接捧住魏叔瑜的脸颊,就是狠狠地亲了一口。

    “哈哈哈哈哈……”

    魏叔瑜爽快无比,敲着二郎腿,啧嘴道,“在京城……在长安时,哪有这般快活。你们这些江都旧人,那是不知道长安的规矩。这要是像程三郎那种,烧了一笑楼,也不过是个谈资。轮到我们魏家……”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一脸的抑郁:“连走路都要有规矩,骑个马,毛色还不能周正,得是杂色。我要是像张操之那样骑个‘乌云踢锥’,我能被打死。唉……幸亏这年头,做官不易啊。”

    “嗳,二公子。话……不能这么说啊。”另外一人也是倜傥的卖相,风流的气度,眉眼也瞧的出来富贵,却见他笑着道,“南边那个扬子县,人家只是丹阳郡公家的,还跟丹阳郡公闹翻了,不也好好的么?”

    “姓李的不一样。”

    魏叔瑜摇摇头,“你们是不知道跟脚的,当年河北圈地养羊,乃是个得罪人的招数。你当范阳卢氏怎么栽了的?契丹诸部又是怎么中了邪?这里面,嘿嘿……”

    在场的一愣,顿时道:“依二公子之言,那扬子县李县令,咱们得供着?”

    “废话,你得罪了试试?”

    哗啦哗啦洗牌,一边洗牌魏叔瑜一边道,“张操之的学生,是直接可以投奔到扬子县的。你当是一般交情?江阴那边商行,有名有姓的,扬子县刚刚置县,就去捧场。再有,扬子县乃是我家大人要细细经营的,谁要是拿姓李的做一场,我老子一定拿他做一场……”

    众人顿时领会了之前江淮行省开会的会议精神,会议桌上有时候传达不通透的,牌桌上传达的相当透彻。

    “可是二公子,李县令既然能成事,没理由二公子不能下场捞啊?你看眼下姓钱的又去了洛阳,朝廷眼下瞧着,似乎是要弄崔氏,二公子这时候要混个差事,再有张梁丰给路子,还愁万贯家财?”

    “没有好的位子。”

    魏叔瑜又摇了摇头,“你们当我没想过么?之前还想去洛阳谋个差事,结果不是三省的清贵位子,就是礼部和鸿胪寺。这年头,宰辅是什么?宰辅是个屁,是应声虫。还不如在江淮混个县令来得痛快!”

    “礼部眼下不一样啊二公子,许延族这个人,听说手段了得。”

    “这倒是不假,想要讨当今陛下高兴,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不过礼部眼下是去不得,礼部这个‘礼’字,这几年是绝对不能沾。”

    “二公子,此话怎讲?”

    “要么非礼世族,要么非礼皇帝陛下,只能二选一,这差事,换你去做做?”

    “……”

    象牙的麻将牌摸好,掷了骰子,骰子都是黑点儿没有红点儿,翻了宝牌之后,另外一个一直不说话的,突然道:“听二公子的话中之意,怕不是这几年,要闹大事?”

    “谁知道啊,这年头……用我家大人的话来说:他娘的几百年故智跟厕筹一样。”

    “甚么意思?”

    “擦屁股都嫌硬啊!”

    啪。

    魏叔瑜打了一张牌,另外三家都是懵逼了好一会儿:魏公还会说脏话?那不能!粗鄙之语怎么可能从魏玄成嘴里冒出来?这一定是二公子不孝,埋汰了他的亲爹。

    然而魏叔瑜摸了一手好牌,又爽的飞起,搂着左右的胡姬猛亲了几口,时而伸手在胡姬硕大的丰乳之间揉捏,时而含了一口清酒,然后喂给胡姬喝,花样繁复,着实让人惊讶,这居然是魏玄成的次子……

    “说起来,这年月着实看不清风向。前几年五姓七望何等的高贵,便是徐州房,差遣个管事过来,县令都要亲自出迎。如今谁还会这般讨好?做官、搂钱、找美娇娘,谁他娘的要去寻崔氏。”

    “崔弘道自己都塞了嫡亲女儿给了张梁丰。”

    “到底还是世家大族,眼光独到啊。”

    “说起来……二公子,倒也不是没有好差事啊。扬子县不是塞了几家皇命的‘商号’么?听说洛阳白氏,抢了两回,扣除上缴在扬子县的‘贡赋’,已经回本了啊。”

    魏叔瑜白了三个牌友一眼:“你们几个夯货,白三娘子给张操之生了个女儿啊。是白给人暖榻的吗?没有东海大豪默许,你们以为就白氏那点家当,能抢到个屁。”

    “甚么意思?”

    “东海单道真、王万岁,哪个不是张操之的人?”

    “嘶……”

    听到倒吸凉气的声音,魏叔瑜愣住了:“不是吧,你们扬州本地人,居然不知道?”

    于是,魏叔瑜自己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七十八章 进京打牌

    头一回,魏叔瑜瞒着自己的老爹,偷偷摸摸地跑去扬子县找老李,说是老哥打个商量,能不能帮小弟在张大哥那里说道说道?

    正忙着筹建帝国主义港区保税区的老李本来是不想搭理姓魏的,但一琢磨,魏二郎是个笨蛋啊,要是拿来当抹布,到时候踩着黄泥巴,还不是随手就能糊他爹一裤裆?本着这样的精神,老李眼珠子一转,给魏二郎指了一条明路。

    “什么?!李兄,你让我去京城?”

    魏叔瑜一副你让我进京就是让我去死的表情。

    然而老李意味深长道:“这光景,你要是上洛,有‘忠义社’众兄弟帮衬,还怕不能谋个事业?也不怕告诉你,眼下申国公,可是有御赐的积善坊宅邸。”

    “甚么意思?”

    “申国公要出入尚书省啊。”

    “诶?”

    一脸奇怪的魏二郎没反应过来,“可这和我去京城又有何干系?”

    “左右监门卫要改制,听说……为兄可是听说啊。”老李觉得魏叔瑜智商远不如他老子,于是打了个预防针,然后道,“听说,左右监门卫,除京畿事务之外,原直隶近畿辖地,诸府州县及津口关卡之兵丁白役,皆交由左右监门卫统率。而且为兄还听说,可是听说啊。”

    老李压低了声音:“往后直隶近畿诸地县长之衙役,比照‘北衙禁军’,各州县依贫富财力,定派缺额。”

    “这和我又有何干?”

    “……”

    一口老血差点没憋住,老李忍住一巴掌糊过去:“二郎不是来问差事的么?”

    “噢,对。”

    魏叔瑜猛地反应过来,然后琢磨了一番:“如此说来,这左右监门卫一旦改制,便是统辖直隶近畿诸地缉捕治安之责?且诸州县长官的衙役,也摇身一变,吃起了皇粮?”

    “没错。”

    一看魏叔瑜好歹还拎得清,老李循循善诱:“为兄还听说……这可是听说啊。”

    “为兄听说,房相即将除职尚书左仆射一职,且不会入京,而是留守长安。皇帝有意让房相效仿杜公……”

    老李说到这里,“所以,迁都尚未平息,定鼎门大街两边,能在积善坊受御赐宅邸的,止申国公一人。而主持左右监门卫改制一事,非军事处置,故定是交由宰辅决断。此时二郎上洛,若能受申国公赏识,只要二郎在左右监门卫能混个监门郎将,前途不可限量啊。”

    “那……小弟该如何行事呢?”

    “早就听闻二郎牌技无双,‘忠义社’中堪称无敌。高氏子自高履行以下,六子皆爱搏戏。‘忠义社’只消组个牌局,和申国公家的公子联络联络,又有甚么难的?到那时,兄弟们在鼓吹鼓吹二郎,欲效仿长孙伯舒,为国效力为王前驱……还怕申国公不赏识吗?”

    “这是进京打牌?”

    魏叔瑜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忽地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虽然总结的很到位,但老李还是认真道:“怎是甚么打牌?这不过是投其所好,有所筹谋,乃上上智计。二郎,你不会觉得这样很为难吧?”

    “当然不会!”

    “那就好,为兄少待就书信一封,差人前往武汉,交给张操之。你需知晓,申国公和前隋司隶大夫亲善,时下薛氏后人,便有依附在张府。若有张操之美言,成算大增啊。”

    “如此甚好,甚好!”

    过了几日,老张收到了老李的信,这封信一打开,扑面而来的意大利炮火力相当凶猛。

    信里的信息量有点大,让老张一时间有点懵逼:“老李这有点厉害啊,就魏叔瑜那货色,居然还有做首都公安局局长的伟大理想,不错不错。不过瞧着是要从基层做起的样子啊。”

    改制北衙禁军之后,皇帝的胃口更大,朝廷作为国家管理机构,肯定也得出出血,让他爽爽。

    羽林军配的是千牛刀,这左右监门卫,除了查户口也得配合中央领导同志的工作嘛。比如某某地方豪族欺上瞒下,搞地方官吏近亲繁殖,搞事务官欺凌朝廷指派政务官,那就得让吃皇粮的“民警”,在拎着千牛刀的老哥带领下,临时雇佣一批“辅警”,坚决镇压搞“山头主义”“地方主义”的败坏份子。

    信里老李也透露出他琢磨这个想法有些时候,可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毕竟,能够和皇亲国戚搓麻将打牌吹牛逼的公子哥,真不是那么好找的。房谋杜断当然好,可房谋杜断那家子出来的,能去做基层民警吗?

    开什么玩笑,除非是换了山头的,比如魏徵这样的,他家的公子哥,那就非常合适。

    本来理想的人选其实是李绩的儿子们,但老李觉得一旦玩脱,搞不好李绩会被弄的死全家。想来想去正为难呢,跳出来一只因为被张德吓到的魏家二公子。老李于是喜上眉梢,瞬间就盘算了一个套路。

    主要还是魏徵的“人设”,那不是魏徵自己弄的,是李董亲自打造的。当然了,为此李董没少关起门来狂骂大唐第一喷子。

    什么人镜,恨不得砸烂,然后踩一百脚。

    在魏徵死之前,反正这个“人设”得玩下去,李董自己玩的游戏,含着泪也得通关,怨不得别人。

    偶像游戏从始皇帝那会儿起就不过时,估计也永远不会过时了。

    “看来,这应该不是一个人想要推魏叔瑜去探路啊。”

    老张思考了许久,突然觉得,这其中,未必没有南运河及江淮行省那些地方家族的支持。不可能让皇帝这样一直任性下去的,就算不敢正面刚,起码掺沙子这种体力活,得有人做吧。

    左右监门卫改制?这既是皇帝的好胃口,又何尝不是旁人的好机会。只是魏叔瑜适逢其会,实在是当时“良才美质”啊。

    “也好,到时左右监门卫中有人照应,洛阳若是有变,也能轻松应对。”

    到此时张德的地位,事物变化,越来越遥考虑利弊。只要大方向上是有利于他这条工科狗把小霸王学习机弄出来,那么顺水推舟一把,也不是不可以。

第七十九章 暴发户们

    武汉木料仓码头,新到的一批东海原木,被不断地转存港区专用地。原木的截面被涂抹了或红或白的号码,多是施行多年的天竺数字。

    这一次是要赶在夏讯之前,尽量地囤积木材,因为皇帝准备在襄阳建个“行宫”,水泥是肯定要的,但木材用的更凶。为了这件不过是风传的事情,襄州上下,跟死了爹娘一样,一把鼻涕一把泪求到了张德眼前。

    州县主官,完全不要脸一般地跪倒在张德眼门前,老张也是头一回知道,原来做官是完全不需要任何尊严和节操的。

    不过目瞪狗呆之后,该应付的还是得应付,襄州这帮渣滓,目前的主要工作,也就是用来给广大治下的百姓添堵拉仇恨。

    不比较一下,怎么显得出武汉的天空更蓝?虽然武汉的烟囱多的多。

    “宗长,东海那边就是这么个事情。”

    混到了官帽子的张绿水,已经“卸甲归田”,眼下也是给地方势力做一点安保方面的工作建议。并且偶尔给地面上的江湖好汉,喊个切口亮个相什么的,总之,生活上还是很满意的。

    “启年的意思是,湖州商帮赎买了武藏国、相模国十几个官阶,还有近三万亩临海田亩?”

    留了虎须虬髯的张绿水抓耳挠腮:“宗长,那地界不甚好,夏秋多大风,时常地龙翻身。湖州人……其实就是徐氏,说是宗长姻亲之族,岂能等同登莱海贼。单总舵和王总舵又给他们面子,借了二十几条船,那三万亩武藏国和相模国的土地,也不是甚么赎买的,就是把当地的土豪给宰了干净,又给武藏国、相模国送了点丝绸,这便买了两国十几个从四阶官职。说是甚么小信还是大信来着,我也记不着,反正就是这般,湖州人就抱团弄了个地盘。”

    “这里头,怕不是湖州人主事。湖州人能知道个屁!”

    “那倒是,杭州人多,会稽的也多,还有昆山人。昆山有个能吏,叫什么丁蟹,说是宗长的学生,扬子江的船一般在华亭走货,能捎带不少。”

    “……”

    哎哟卧槽,老子以为老丈人家里已经够那个啥了,老子的学生也都是能人啊。

    这特么到时候老子找他们谈心,怕不是要跟老子扯什么“技术性调整”?

    揉了揉太阳穴,老张接着问道:“之前不是说新罗和东瀛两地的人跑去告状么?怎么处置的?”

    “倒也没怎么处置,新罗人由他们去了,有个甚么公主还是什么女王,反正还在莱州飘着,也不见去洛阳。至于倭人,登莱和淮扬,‘遣唐使’都杀了有好几百个,不过也不知道怎地,这事情倒也没闹出来。有揣着千牛刀的人去查这件事情,不过最后被厘金衙门的人打发了。”

    “厘金衙门的人?”

    老张整个人都不好了。这特么都是什么跟什么啊,钱谷那畜生只认两样,一是他的主子,当今贞观皇帝陛下,二是什么?是钱,是金银财宝!

    金银财宝?!

    忽地,张德琢磨到了一点点味道,沉思了一番暗忖:华润号主动截杀的东瀛“遣唐使”不多,真正杀的厉害的,反而是山东人江淮人,难不成钱谷跟这帮混蛋一起下海拍片了?

    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登莱沿岸这一线,除了琅琊王氏因为是安平的母族,所以基本上不用太照顾山东士族的态度,只需要抱紧张德的大腿,那就是万事大吉。其余各家,现在满嘴流油的原因,有两成得算在东瀛诸国的血汗上,光东海上的人口贸易,就不是山东江淮那些“后起之秀”能够放弃的。

    所以说,杀“遣唐使”这种事情,有动机有动力的,显然是江淮、山东的“暴发户”。

    而厘金大使钱老板既然是皇帝的爪牙,而且又在南运河厮混,睁一眼闭一眼,就要看是不是有诚意。

    大赚特赚的“暴发户”们有什么?除了钱就剩江湖地位了。钱没了可以赚,江湖地位那是要靠拼的啊。

    又不都是贞观名臣的子孙,全特么靠投胎技术。

    “这他妈不会又是李董的套路吧。”

    老张喃喃自语,总觉得“遣唐使”一死死好几百居然没引起大的波澜,这绝对是有人刻意的压制。

    钱谷钱老板就算再怎么是李董的狗腿,也不至于能左右邦交大事吧。

    当然了,也有可能成为“圣人可汗”二世的李董直接无视了这种“小事”,毕竟眼下的东海扶桑六十六国,基本可以和汉朝时期的夜郎国划等号。

    张牙舞爪而且蠢,这就是眼下广大人民群众对东海诸国的判断。

    但对“暴发户”们来说,他们的农庄、工坊、物业中,倭奴绝对是世界上最优质最恭顺最没有反抗精神最适合剥削的人形牲畜。

    就算是新罗婢,说不定还会被虐待之后,偷偷地给主人的茶杯吐口水,当然男主人说不定好这口,也不一定。

    但总体来说,工场主们,不管是石城钢铁厂还是河北三州木料仓还是登莱港亦或是苏州港,对倭奴的评价,绝对是有口皆碑。

    乖顺的就像是阉割了的狗,有饭吃就能听话地干活,这对“暴发户”以及新贵们来说,绝对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当然,这种体验,带来的肯定是人血盛宴,而笑谈渴饮倭奴血的权贵资本家们,赚到的利润自然也是超出了原本的想象。

    在创造丰厚利润的同时,他们为了维持这种利润,截杀甚至屠杀了“遣唐使”,那么等于说,他们有了一个绝对算得上“罪大恶极”的把柄。

    而这个把柄,很有可能是李董知道的。

    淮扬、登莱人以为李董不知道,但李董实际是知道的。而李董知道两地“暴发户”们以为他不知道,但他装作不知道……

    那问题就有点大。

    “宗长,甚么套路?”

    “我在想,若是皇帝知道截杀‘遣唐使’的人是谁所为,却又不下旨严查,那……皇帝是要干什么呢?”

    一脸络腮胡子的张绿水眨眨眼,大大咧咧道:“宗长,旧年在江湖上行走,但凡哪家寨子抬人一手,肯定是胃口不小啊。”

    “水哥,你说的对啊。”

    “啊?那是……”

    张绿水小小地自得了一下。

第八十章 有恃无恐

    开车稳稳向前的时候,没有哪个老司机会突然抽风猛打方向盘。

    作为一条非法穿越的工科狗,老张自认驾驶水平还算不错,小霸王学习机的目标也是稳步向前的。

    只是总觉得好像不是一个人在开车……

    “这是什么?”

    有一天,老张收到了公文,洛阳发来的,因为不是红头文件,所以没看。

    “回观察,说是京城要施行奖励生产之法。”

    “……”

    我去,开车的果然不是一个人啊。

    皇帝老儿哪来的开元通宝去买辣么多的羊和狗呢?当然了,也可能羊和狗都不买,但生产还是要继续的。人多力量大,大就是好,多就是美,口径即正义……嗯?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

    “洛阳要施行奖励生产之法?!”

    某条江南土狗把音调拔高了几度,“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向我禀报?!”

    “……”

    幕僚一脸的无语,这特么是你说的啊,怪我喽?

    文件还是要看的,不过这种文件跟武汉也没什么关系。除非哪天皇帝老儿琢磨要修一座武汉宫,那应该就差不多了。

    不过以老张的看法,李董给武汉修个少年儿童文化宫还差不多。

    “许敬宗这拍马屁的真会动脑子啊。”

    揉了揉太阳穴,和李董这种封建帝王比起来,收买人心的效率和好评率,贞观十六年有一个算一个,都不够看的啊。

    华润号搞鼓励生产,男人连天竺神油都抹上了,也没见多生几个娃。没办法,第二天还要上班呢,万一下不了榻被开除,上哪儿说理去?

    同样是鼓励生产,被杜天王折腾过的洛阳地区及洛阳周边地区,不但有群众基础,更有操作余量。

    有钱,有固定资产,有剩余资产,有国家政策导向,更有“荣誉激励”,加上大大提高的医疗卫生水平,降低夭折率本身,就把原本应该去死的人口从酆都大帝那里抢了过来。

    贞观大帝比酆都大帝强三条街啊。

    至于杜天王退休养老,或者滚去河北再就业,河南人民群众最多就是提一嘴“当年杜公总统河南时,日子还是不错的”,然后么,就没有什么然后了。

    指望老百姓惦记一个好官一辈子,开什么玩笑,能有三五年乃至十来年,那当真是谢天谢地。

    广大人民群众耳熟能详的政治生物,一定且必定是只有一个。

    贞观十六年或者往前数十几年,除了李董,舍他其谁?

    “许敬宗效仿华润号的奖励措施,倒也不算什么,只是这笔钱,怕不是又要腾挪一番。”老张看了看文件,许敬宗这个心理变态琢磨的,是把迁都后的维稳工作做好。迅速拉拢帝都治下的百姓归属感,然后为将来的进一步治理,打下坚实的群众基础。

    不过么,许敬宗想的是能不能不出钱,喊喊口号拉倒。

    “关老子鸟事,反正又不是我出钱。”

    忽地老张转念一想,不管是好事还是好事变坏事,跟他也没有一个卵毛关系。他又不是什么正经的“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风流人物,反正自己暂时也没有什么可能丢了狗命,何必专门琢磨为封建帝国添砖加瓦。

    小霸王其乐无穷啊!

    然后,洛阳来的文件就成了厕纸,老张对一群“秘书”的工作态度,再一次表示了肯定和鼓励,并且为之前自己的“失态”道了歉忏了悔。

    昊天上帝不会打死他,两万里之外大马士革被按在地上摩擦的上帝更打不死他。

    工科狗无所畏惧!

    然后作为“领导”,老张跑去视察了一下武汉钢铁厂江夏分厂的二期工程。

    主要是有一套稍微奇葩的生产设备,需要看看实际效果。

    为了提高铁皮的生产率,原汉阳钢铁厂的一个工头开了个脑洞,带着一帮临漳山毕业的实习生,开发了一套设备。

    这套设备首先从物料口开始,和一般的冶铁厂也没什么区别,但是两个相当有威慑力的辊压装置。钢制外壳内部装的可能是铁砂或者其它什么东西,对物料进行一次辊压,而提供牵引力的设备,则是永兴象机。

    当一次成型的“板材”经过牵引,进入较长的一段加热槽后,就会有第二次辊压,当熟铁“板材”达到了预期效果,那么就到此为止;倘使不满意,再重复一次,进行三次辊压……

    至于渗碳啥的,再说吧。

    开脑洞的这个工头,于是就成了江夏分厂的厂长兼车间主任。

    暂时没什么屁事干的长孙无忌听说之后,也跑来看了看,同样开了个脑洞,比如二十万唐军战兵全部都披上铁甲,能做点什么呢?

    能让唐朝破产……

    工头开脑洞最多死人,宰相开脑洞这不亡国等着干什么呢?

    二十万铁奶罩,除了让大兵们喊一句“铁甲依旧在”,然后还有啥?扭头一看,卧槽大唐怎么没了?

    老阴货自己也表示,自己也就是意淫一下爽爽,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信他才有鬼,老张作为地方大佬,对中央这些大佬的想法,多少也能揣摩一点了。不就是想要有个事业上的“绝地反击”么?失宠这种事情,在所难免的。

    “听说,崔明月待产了?”

    “……”

    跑来武汉的老阴货逗留了好些日子,结果问了这么一个相当隐私的问题。讲真的,也就是老张能适应,换别人,一看是长孙无忌,肯定琢磨是不是老东西有什么坏水要冒出来。

    “长孙公,有甚么话直说就是了。”

    “徐孝德之女,虽正当年华,你却不能娶。”

    “我知道啊。”

    “嗯,知道就好。”

    长孙无忌喝了口茶,然后眉头挑了挑,“这种事情,本也不该老夫来提醒。不过你也知道,丽志是没有跟去洛阳的。你不能为驸马,圣心难安。”

    “那不如让我去死好了。”

    “你以为皇帝不想吗?”

    随意地说着,长孙无忌却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反而道,“克明可能会退下来一二年,至于是不是去河北,还不可论。不过,‘行中书省’一事,当年一个玩笑,如今却成了大政,皇帝是不会断了这个大政的。反正,能‘行中书省’之辈,多是朝中名望,倘使出了祸事,总计是牵连不到中枢。”

    “怎么?长孙公心有怨忿?”

    老张难得跟他开了个玩笑,给老阴货又添了一杯茶,“说不定哪天长孙公也能‘行江南省’啊,到时候为了我老家,还望长孙公多给点便利才是。”

    “……”

    看江南土狗一副看笑话的模样,老阴货顿时不爽,又饮了一口茶:“你莫要自以为快活,老夫此来武汉,也是要提醒你一番,许延族上疏让你上洛。若非老夫挡下,你进京之后,怕是一脑袋的上官。”

    “嘿,只要是让我进京为官,一律不去,我不做官又不会死。我生病了,我想家了,我忧思成疾了,我准备写书了,我突然想去走走了……能奈我何?”

    老张一脸的快意,让长孙无忌忍住了把手中的茶杯砸过去。

    “最重要的是,荆楚行省是谁的地盘?是长孙公的啊。长孙公知人善用,武汉录事司谁最合适,长孙公自然是有自己的考量……”

    “听说你还有两个兄弟,要不要结个姻亲?”

    噗!咳咳咳咳咳……

    某条江南土狗就差那么一点点被茶水呛死。

第八十一章 老一套

    贞观十六年的夏讯比往年来得晚了一些,武汉人民群众忙着预防洪涝灾害,办报的王八蛋们还没有把下水道比作县城州城皇城的良心,纤夫们也没有冲操船高手大喊“等一等”……

    漠北漠南忙着培植新的牧草,繁殖新的绵羊;东海渤海忙着捕杀更大的鲸鱼,运输更多的木材粮食铁矿铜矿;京城忙着“皇帝万岁万万岁”,孔颖达和褚遂良等等文化节教育界人士,研究出了新的拍马屁方式;程处弼忙着砍人,安菩忙着砍人,郭孝恪忙着砍人。

    唯一不变的,大概也就是西军的新老同袍,他们的脑袋再过个几年,也只能考虑砍人的方式有几种。

    “突厥人……真他娘的跑了啊。”

    哔哔啵啵,篝火摇曳,人影攒动着。

    西域哪怕是夏天,某些地方一到夜里,也是能把一条狼冻成狗。

    郭孝恪幕府中的聪明人,怎么想都想不到,突厥人会走的这般彻底。五部弩失毕留下来的,六七成都是一副“哎哟,大唐的月亮不错哦”。

    口音乖乖的。

    这让郭孝恪有点高兴,但又有点不爽。高兴的是里里外外省了不少事情,怎么给都督府都护府写条子,怎么给中央写奏疏,还不是自己瞎编?

    但不爽的地方在于,突厥人是跑的这样快,以至于长孙冲不得不继续在河中地区流窜。

    更让郭孝恪糟心的是,长孙冲和他们失联了,连最隐秘的通信渠道,都彻底消失在了这场西突厥诸部的大崩溃中。

    为了保证自己的核心实力不损,阿史那氏扔掉了汗号,是叫叶户还是叫设,都已经不重要。他们只要能够保证三到五万的正兵,就能虐死河中以及波斯东北广大地区。

    西突厥诸部的大崩溃,来源于唐朝的绝对军事压力,早先的侯君集,此刻的程处弼,不管大小,突厥皆不能挡。

    这种残酷的现实,使得“弱肉强食”为天条的草原部族,迅速调转了自己的阵营。大义的美好,都不及族群的延续,这同样也是现实。

    “将军,眼下突厥本部不损却又分崩离析,此种境况,自古闻所未闻。不知将军可有想法?”

    “汉时击匈奴远遁,后有鲜卑诸族崛起。如今却也大不相同。”

    郭孝恪这一代军事主官,要面对的问题比前朝复杂的多。当然换个方向来看,也简单的多。至少,唐军在贞观十六年,已经达成了汉时的“一汉当五胡”来用。不管郭孝恪承认不承认,程处弼自且末军时,麾下士卒的战斗意志战斗方式战斗装备,都完全碾压他的对手。

    而同样,郭孝恪也清楚,不管是敦煌方面还是随军驼队、商帮,都有强烈的意愿将程处弼的且末军,如今的碛南军,堆砌成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神器”。

    吸金神器……

    本来郭孝恪也想刚正不阿的,可幕府中一群人跟着吃快餐,他难道光身一个去学甚么魏玄成?

    再说了,李绩和张公谨都告诉过他,到了这里,但凡遇到困窘,就去找程处弼。

    不是没有道理的。

    西域比河北复杂多了,尽管在贝州的时候,郭孝恪也以为自己见惯了玩心眼。

    “以我之见,及各处消息,突厥眼下当分为两块,一为泥孰之后,二为咥力发亲族,当以阿史那薄布为首。只是,薄布本为特勤,诸部并不服,当避开河中富庶之地,侵略吐火罗及波斯诸地。”

    “如此说来,突厥或再度一分为二,以河中为‘关中’,攻略极西为‘六国’?”

    河中是可以作为粮仓存在的,这一点不仅仅是来自于汉时史籍的只言片语,更是贾氏子弟跟随长孙冲使节团的考察记录。

    突厥不会傻到这个都不知道。

    “只可惜,恢复汉时故土,我军暂时也只能如此。再远征,力有不逮啊。”郭孝恪感慨一声,“纵使有驼队支持,再去攻略河中,这就是无底洞,入不敷出。”

    “将军只说是暂时,莫非将来还有变化?”

    “嗯。”

    郭孝恪点点头,给篝火添了一根柴,“以某所见,若能经营疏勒、龟兹故地,效仿敦煌产本法,商屯军屯并重,有二十年左右经营,当足以让西域化陇右。到那时,此处便是根基所在,正兵三万,可定河中。”

    “如此说来,还是钱粮人口。”

    “是啊,钱粮人口。”

    应了一声,郭孝恪又想起最近收到的公文,京城要行鼓励生产之法,二十年后,新增的人口,又该去哪里呢?想到这里,郭孝恪忽地觉得,其中莫非是有联系?可转念一想,京城那般娇贵的地方,哪怕多出来的人口,也不至于流落到图伦碛来。

    洛阳作为京城,和万里之外的西域新土,仿佛是没什么联系的。但是迁都之后的诸多新政中,就有一条京籍人士的福利。“四民”不管是哪一家,但凡西出阳关操行本行的,官吏升等,工商免税。

    前者的要求只是任官年限,由洛阳宫和碛南都督府双重监督;后者则是极大福利,五年免税,十年税赋酌定限免返。

    只是计税需要大量的计吏,加上大唐目前主要还是以实物税为主,操作起来,有很大的问题。

    可尽管如此,脑子只要转一转,套个马甲就能开捞。

    借一个洛阳人的户口,在西域做免税买卖,这是最基本的。洛阳提供户籍,西域提供舞台,丝路就是联通市场的大动脉。

    它并不直接让人口迁徙,但会增加中央和西域新土的联系。起先是有路子和有胆子的洛阳人先吃肉,过后兴许是有脑子和有银子的再喝汤,最后……多出来的兴许就会找个洛阳之外的婆娘,然后咬咬牙,跑去西域碰运气。

    情况是多变的,方式是多样的,但不管怎么说,在舞台上多少有点追求的人,都会进行一场风险不算太大的冒险。

    “还是老一套啊。”

    听说了西域和洛阳的事情,老张知道,这一招以前叫“十年生聚”,后来叫“韬光养晦”,再后来叫“闷声发大财”……

    当然了,这种都是实力不如人的憋大招。李董眼下搞的,大概就是虽然朕一身神装,但朕就是要猥琐。

第八十二章 损招

    忙着拿到洛阳户口的外地人增加了,不过主力和士大夫们却没什么关系。即便是有人想要本着“仕途”前去冒险,但多半都是破落门庭,连寒门都算不上。上溯三代,能在隋朝混个九品官,就算是当地体面人家。

    多的是工匠商人,乃至农户也是有的。

    只是这些农户,又和小农大不一样,他们原本也许也是小农,但经历了华润号的大农庄之后,眼界已经迥然不同。

    识字和不识字,使用工具和不使用工具,熟悉规则和不熟悉规则,遵守纪律和不遵守纪律……这些在千年以后都能立刻划分出生产效率的对比,在贞观十六年的当下,当然也是符合其“名实”的。

    “当真要减免限返税赋?”

    回长安照顾父亲的陆飞白回转荆楚行省之后,便带来了长安那边不少被“抛弃”之辈的疑惑。

    “是真的不假,但师兄却要记住,朝廷可以做亏本买卖,皇帝是不会的。”

    张德双手交叉,就这么坐在台桌前,正色道,“有些事情,外朝未必晓得多少,反而内府局的人要精明一些。”

    “噢?和内府有干系?”

    “师兄当年治黄陂,丁口造册几何?”

    “沿用武德年红册,如何?”

    “实际上,内府是知道黄陂县丁口年增约百分之二,除沔州特别之所外,淮南道诸县第一。”

    张德看着陆飞白一脸的疑惑,然后又解释道,“正常年景,多是千分之七光景。”

    “如此……”陆飞白竟是有些紧张,“如此说来,竟是三倍于……往、往年……”

    “不错。”

    小白师兄总算是明白了问题的关键,老张点点头:“此事,外朝实际是不知道的。我是指实数一事,外朝是不知道的。但吴王当年上疏,还是让外朝晓得,此间丁口增长规模极大。”

    “为兄记得此事,因此事,玄成公还曾微服入楚。”

    “那老货不去理他。”

    张德摆摆手,接着道,“外朝不知道,但内廷是知道的。为什么知道,我就不同师兄多做解释。但师兄只要知道,举凡要冲特别之所,内廷对其丁口,不说是了如指掌,但还是有所估算。这十几年长安算学大兴,无甚出路的,多在内府挂名,长安城西那个算盘厂,便是拿俸禄的地界。”

    “啊?!”

    “啊甚么啊,离城西大讲堂不远,便是皇庄之一,再往西还设有一军寨,闲杂人等何尝能随意出入?”

    “长安恁大,岂能事事晓得啊。”

    小白师兄有点头大,于是道,“实不相瞒,这安黄观察使,为兄也是不想干的。若非大人强派,我便要辞官。如今也是被架在火上炙烤,着实难受。”

    “先生非是为你一人,师兄应该是知晓的。”

    “陆氏心血,岂能让我来担当!唉……”

    要不是这是师兄,老张真想糊他熊脸,这没出息的。

    “言归正传,师兄问我是不是真的减免限返税赋,我言及丁口增长,便是要告诉师兄。西域减免限返是真不假,不过,此间还有一法,却未言明。除大理寺之外,唯左右监门卫晓得。”

    “法无不可告人,怎是这般遮掩?”

    “未曾遮掩,只是不曾四处宣扬罢了。乃西域新土施行之特别法,恐为中国效仿。故而如此。”

    陆飞白微微一愣:“孙君来过?”

    “嗯。”

    既然说大理寺知道,那最高法院院长肯定是知道的,孙伏伽其实也没什么建议权,当然他的权力也不算小,不过因为皇帝的缘故,大理寺卿更多是工具,皇帝要怎么用就怎么用,孙伏伽本身的意志是不做考量的。

    “今年博陵崔氏覆灭,乃是‘知法犯法’,朝廷言崔氏非诸子均摊继承,以此为据,拿下了博陵崔氏。”

    “虽是众人皆知,不过却也堂堂正正。”

    “不错。”

    张德点点头,“西域新土之特别法,却又有不同之处。”

    话说到这里,陆飞白自然晓得和继承权有关,于是小声道:“莫非‘奸生子’亦能承继?呃……”

    忽地,小白师兄憋了一张脸,实在是“奸生子”他也是见过的,比如某条江南土狗和某个公主生的大儿子,就是典型的“奸生子”。

    只是江阴那边不知道李芷儿其实是公主,还以为琅琊王氏的女郎。

    “非是如此。”张德对陆飞白小声道,“后人不拘男女,皆可承继物业家产。此法,唯西域新土之专行之法。故而不曾外传,乃是五年之后,或是十年之后,禁绝西域大户的损招。”

    贞观年的女子继承权也是有的,甚至有些名望没有男丁继承,女儿也能完整地继承这些家产,叔伯兄弟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但这种情况相对的少,需要的外部条件相当的多,几乎很难做到像“推恩令”那样受到官方强力支持。

    今年李董对博陵崔氏下刀,正是因为“推恩令”行之有效,博陵崔氏经过几百年的经营,也不全是对家族一心奉献之人。

    朝廷不偏不倚,一副秉公办事的模样,后面隐藏起来的李董,则是全力以赴要弄死博陵崔氏这只肥羊,而那把快刀,还是博陵崔氏出品的崔慎崔季修。

    为此,崔慎连亲爹亲儿子都送到了张德这里求保全,可想而知其中的决心。

    然而李董正如杜如晦、魏徵诸等名臣判断的那样,“天可汗”“圣人可汗”都不足以让李董满意,“千古一帝”的意思只有,古往今来上天下地,唯我独尊!

    恢复汉时故土,对此时的李董来说,不过是一道圣旨的事情,但如何把汉时故土传递下去,或是那些老部下老哥们儿的后人不会做大不会尾大不掉,就是另外一份考量。

    “操之,汝言不拘男女,皆可承继,是指……所有子女?”

    “不错,孙师兄已经拿到公文,很快就会告知乔师望及西州伊州,以阳关为界,行非常之法。”

    说到这里,张德嘿嘿一笑,“博陵崔氏是季修兄这把刀,你可知西域新土之法,谁去保驾护航?”

    “谁?”

    “魏玄成的儿子,改制后的左右监门卫,会新设一军,交由大理寺统辖。最多年底,便会派去敦煌。”

    “魏玄成儿子?!”

    小白师兄怎么想都想不出来,魏玄成哪个儿子能担当此等大任。

    与此同时,在扬州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魏叔瑜紧紧地抱住了亲爹的大腿:“大人,大人,父亲大人救我啊,一定要救我啊!我不要去左监门卫,我不要去西域,我不要学崔季修,我要是去了,一定会死的,一定会死的啊……”

第八十三章 凉州好

    凉州,扎紧头冠的李大亮骑着马到了一处关隘,不远处,一队过界的青海兵见到李大亮旗帜,连忙过来行礼。

    不过他们行礼时,身旁被捆扎严实的党项商人,却依然看管的紧密。

    “下走青海茶马寨旅帅孙继业,见过使君。”

    “这些党项商人,是怎么回事?”

    李大亮用鞭子指了指那些被摁在地上的党项人。

    “下走在他们货物中,发现了花椒树苗。”

    “嗯?”

    听到花椒树苗,李大亮眉头一挑:“党项人竟敢走私花椒种?”

    “已经撬开了嘴,是突厥人想要求购,然后在波斯新得之地种植。”

    “留两个活口,其余都杀了。”

    “使君不要留下做矿奴么?”

    “不必了,这些商人,没甚气力,拿去矿山,多半还会蛊惑矿工。”

    “是。”

    孙继业听罢,手一抬:“除了开口的,就地斩首!”

    “是!”

    跟着李大亮的凉州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青海兵已经将这些党项商人杀了干净,只留下两个活口,都是在那里瑟瑟发抖,呜咽流泪。

    “花椒种呢?”

    “已经禀报上峰,不过种苗可以交给使君。”

    “老夫会留一封书信,言明此间事情脉络,你不需担心功劳。”

    “多谢使君!”

    李大亮返程途中,有做官小声道:“李公,这些青海兵,怎地还查走私?”

    “那孙继业是茶马寨的人,凡丝路周围茶马寨,皆有稽查走私之责。原本只是防着蕃地,东女国几次想要从大唐赎买兵器,好并吞吐蕃故地。勃律国和象雄已经深入吐蕃祖庭,兵强马壮,也难怪蕃地东北诸部,要想方设法壮大。”

    说到这里,李大亮想起了勃律国发家的跟脚,居然是因为一个玩嘴皮子的道士,不由得感慨道,“也不知道这李淳风到底是做个甚么事情,不过如今蕃地走私兵器,利润是相当高的。”

    “总归不会是军器监的货色,倒也无妨。”

    “谁知道啊。”

    李大亮感慨一声,“若是精明算计的,偏来说自家二郎的兵甲坏了个干净,上报给兵部,还能天天来查不成?”

    “总不能真拿军器监的甲具兵刃吧?若是巴蜀民间器物,到还能说得通。”

    “只要钱给的足,哪有甚么收买不到的,只是这光景,茶马寨查的严,又有缉私之责,便不会滋生这等事端罢了。可你要晓得,这茶马寨非是军府编制,万一没了进项,难保也不睁一眼闭一眼。”

    拍了拍马脖子,在凉州待了这么多年的李大亮有些感慨,“人亡政息,这等事情百几十年是变不了的。”

    不过李大亮心中也是知道的,这几年他在凉州的压力越来越小,实际上正是因为大唐的实力越来越强。当年他初到凉州,需要摆平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仅仅是獠人、羌人、党项人、蕃人、吐谷浑人、匈奴人……杂七杂八,豪帅、头人等等首领,不但要一一应付,还要应对得当。

    稍有不慎,立刻就是“扯旗造反”,事情捅上去,总归又是他李大亮如何如何乱搞瞎搞。

    若非他刚直强硬,还真让那些凉州地界的杂碎玩个“按闹分配”成功。

    眼下凉州的轻松,是建立在鲜卑人彻底被打散,党项人和羌人的精锐被摧毁,然后前有青海军,后有关中占据全国两成以上的府兵,才让这相当复杂的地界,变得无比太平。

    甚至可以这么说,凉州正是陇右道尤为重要的基地,当然是指眼下。

    近几年新辟田亩平均亩产一石出头,但农户增加不算太高,均摊下来,勉强都能混个温饱。

    凉州地区稳妥,本身就是给陇右道的丝路提供了最安全的保障。

    不过即便如此,李大亮的功绩,还是一笔带过。这一点,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随着迁都成功,李大亮也知道,自己离开凉州的日子,应该是数着过了。

    “凉州好啊。”

    远远望着凉州州城所在姑臧,李大亮回想起当年直面温彦博的勇气,又想到时下凉州及陇右的局面,不由得面带得色:“吾乃丈夫也!”

    李大亮的自豪也是有底气的,姑臧县城外,形成了相当奇特的布局。若非怕坏了城防,仅仅是东门南门两处的草料场和大车场,就要直接贴到城墙根。即便李大亮几近整饬,喧哗的集市,还是在五里开外自然而然地形成。

    为此,凉州效仿洛阳,在这里组建了“新市”。市镇的交易相当频繁,往往两边驼队马帮头领只是一个收拾,大量的“保利营造”箱子就会卸货,然后立刻从马背换到驼背上。

    而到了城西,绵延向西的官道两旁,竟是成了“双向道”也似,被常年避让军马官马的驼队马队骡队踩出了一条清晰可见的道路,并行官道,蜿蜒向西。

    这条道路的一头,是凉州治所的一处短亭。当年的短亭还在,只是它的一旁,盖了一座相当巨大的“铁杖庙”,香火极为旺盛,长明灯燃烧的,是从东方运来的鲸油。独特的气味,让胡商们极为迷恋。

    整个陇右最大的油料交易市场,就在这里。

    这里同样是“新市”,且在三年前,管辖治理的权力,已经从凉州让渡到了鸿胪寺和民部、礼部手中,为三方监管。

    后来三司又彻底把这点油水,让给了东宫榷场,不过别说左右春坊的人,连认识太子的人都没有见过一个。反倒是有几个阴阳人死太监,偶有做瓷器生意的,说是在长安的东关窑场见过……

    但不管怎么说,凉州是陇右道最为繁华富庶之地,这是如何都改变不了的。若是以此为考绩,凭借这等州县治理的经验,李大亮不敢说直接为相,但捞个六部堂官做做,那是一点压力都没有。

    叮铃铃!

    驼铃响了,伴随着一声吆喝,跪着休息的骆驼们,纷纷支起了巨大的身体,然后一头跟着一头,迈开了步子,缓缓地向着西方而去。

    “凉州好啊!”

    每一个离开凉州的胡人,都如是感慨着。

第八十四章 消耗民力

    吭!吭!吭哧……

    战马打着响鼻,马背上的骑士们正在监督着不远处的工地。粟特人的商队则是远远地让马队圈了个营地,临时的栅栏竖立起来,除波斯舞娘之外,还有新到的白奴近乎全裸就这样妖娆地展示着自己的身体。

    饶是军纪森严,碛南军的大兵也是一阵口干舌燥。刚刚拿下据瑟德,一场巷战比正面搏杀还要让人疲惫,小心再小心,小心再小心,可即便如此,治安站被阴死的豪勇之辈也不是一个两个。

    程处弼还没有让士卒得到精神和肉体上的释放,紧绷的那根弦,始终紧绷着。

    “司马,敦煌来了新的公文。”

    “念。”

    近卫立刻将公文读了出来,左右将士听到敦煌发来的新令,都是有些诧异。然后纷纷看着程处弼,却什么都看不出来,程处弼一如既往的冷酷。

    “武汉可有消息过来?”

    程处弼又问。

    “华润号会运一批粮食过来,除罐头之外,还有一批冰糖。”

    “鲸油、木料呢?”

    “要夏末才能到,先行过来的多是器械,还有煤饼、煤球。”

    “疏勒本地不是说有煤吗?”

    “精于此道者太少,华润号还要从河套调人过来。司马也是知道的,眼下到处都要此等英才。只是梳理煤场一事,非县令之才不能为之。”

    这些程处弼十年前就知道了,不过只是有些心急,想要尽快地把疏勒消化。哪怕明知道消化疏勒,非二十年以上功力消磨,绝无可能做到。

    战争没有让他感觉倦怠和恐惧,正因为英勇作战,他回想起往事时,才时时觉得自己愚钝,时时觉得兄长所思甚为博大。

    “勃达岭筑城修寨之后,我军再攻姑墨国旧地。”

    “司马,那郭公那里……”

    “郭孝恪是来攒功劳的,某打下哪里没他领导谋划之功?”

    “总是要知会一声吧?更何况,西州军也想拿下天山南麓,抢在我军前面。”

    “莫要理会,西州那边某自有办法。”

    西州伊州都是侯君集留下的老部下,而侯君集想要带着老部下老伙计一起捞,未来十几二十年,都得仰仗程处弼,怎么可能这光景跟程处弼别眉头。

    再者,不管是焉耆还是龟兹,要么被吃要么正在被吃,被谁吃虽然要紧,但为了吃丢了吃饭的家伙,这不是笨蛋是什么?

    “如此说来,那倒是没甚要紧的地方。只消在整备月余,图伦碛重归中国,指日可待。”

    “朝廷时下鼓励西域工商,又有中国寒士前来行险,想必也是要经营西域。依尔等所见,朝廷会如何处置这些新土之民?”

    程处弼如是问道。

    “闻李凉州治凉州时,用鲜卑、党项、羌人垒砌梯田,修路开山,消耗其民力。再以新垦之田及牧场收买,乃有‘党项义从’崩解,而无后方响应之局面。”

    “还是屯田?”

    “总归是要屯田的,我军在敦煌、且末、蒲桃城,皆要军垦数万亩。若以朝廷明令之法,民间屯田有利可图啊。司马也是知道的,眼下京城……长安,米价贱如泥。可这米价在敦煌,却不便宜,到且末城,又是另外一个价钱。”

    “那是因为商户要换‘盐业产本’,不一样。”

    “只要有利可图,商人无甚区别。西域减免限返税赋,只以糜子计算,一亩地算一石,免税之后,也抵得上关中亩产两石。再者,西域地广人稀,广种薄收,又有八牛犁、曲辕犁,再是亏欠,日子也比陇右要好十倍。只是,要拿到京城的人头籍贯,却是艰难了一些。”

    “其实还有丝绸,贾氏跟某说过,西域亦能养蚕种桑。再有诸等杂粮,寻常百姓的日子,也要比陇右好过。只不过突厥蠢钝,加之西域诸国贵族凶残,乃至困苦如斯。”

    也没有摆出悲天悯人的架势,抡起喝人血吃人肉,程处弼在长安做碾米作坊的时候,照样不把奴婢当人看。

    如此做了厮杀汉,更是不需多说。

    但正因为如此,他才越发地敬佩乃至敬畏张德。

    “某有一友,乃‘凉州儒林郎’,如今也是在洛阳。其有一言自勉,今时想来,当真有些意味。”

    “司马所言,可是李凉州之子?”

    “正是了。”

    “早就听闻旧时长安‘忠义社’人才济济,没曾想‘凉州儒林郎’亦是司马友朋。当真令人羡慕。”

    “某自安北都护府南归时,其言‘为天地立心’,当时还曾暗地取笑,如今想来,还是某幼稚了一些。”

    他说到这里,众人只以为他是在说李奉诫,却不曾知晓,程处弼心中对张德愈发崇敬起来。

    碛南军军将正策马视察,前方一座临山佛寺中,僧人大开院门,老老实实地等着唐军的命令。

    看到那佛陀庙,程处弼忽地笑道:“听闻甚么‘菩萨心肠,金刚手段’,岂非矛盾?”

    “自是有些道理,不过我等厮杀汉,哪有甚么菩萨心肠。”

    “诶,话不能这么说,待俺换了岗,便去粟特人那里显露一番菩萨心肠。适才见着那些白皮小娘,一时间竟是让俺心生怜悯,着实想去呵护一番,岂非菩萨心肠?”

    “你这菩萨是要给那波斯姬送子么?当真是好心肠,见她可怜,赠个人儿去陪她,老子见了你这做派,竟也有些感动。”

    “哈哈哈哈哈……”

    众人大笑,程处弼也是咧嘴笑道:“再过个一旬,老子放你们假!”

    “多谢司马!”

    疏勒既定,也算是稍稍地轻松了一些,图伦碛周边,只剩下龟兹和焉耆残党还在流窜闹事。

    不过这等都是跳蚤一般的玩意儿,不值一提,反倒是如何消耗西域诸国遗民之民力,是真正要紧的事情。

    为了此事,不仅仅是京城鸿胪寺、礼部、民部的人在琢磨,长安留守的那套班子,也在四处筹谋手段。

    张公谨前去探望老丈人的时候,李渊作为一个老皇帝,直接问他:“听闻你那侄儿在河套甚有本领,朕亦听说河套有类西域,何不询问河套之人?”

第八十五章 大建是大计

    井渠的修建经验是多年累积的,预算多少土方,打多少竖井,引水渠相较于地上河和地下水修多宽,这一切都需要大量的数据和经验。

    一般的工匠之家,最多五代,这些技术多半是流失,然后又回归到极为原始的蓄水方式。当然,这种方式很方便很快捷,叫上老家的老少兄弟,拎着刀枪棍棒跑隔壁抢水就是了。

    始皇帝还没有一统天下之前,有个说法叫“奋六世之余烈”,贤明如秦献公秦孝公,也只能看着秦人为了抢水互砍……

    为什么秦人这么能打?大概可能他们是环保主义者,珍惜水资源,所以见不得六国浪费啥的。

    “这河套井渠,似乎有别关中和陇右?”

    还挂着长史头衔的郭孝恪,接见了从长安及河套来的“考察团”,带队的老哥非常喜欢草原,是一个爱好骑马的追风老铁。

    “此间道理,烈不甚明白,不过前来敦煌,多有河套、河西、长安之营造大工,长史可差人询问。”

    “唔,也罢,总计也是督府的事体。定方初来,且先歇息。”

    “多谢长史。”

    苏烈带着人告辞,却没去住官舍,而是寻了一间别致客舍,带着漠北来的老兵,好好地泡了一个澡。

    “将军,咱们能来西域,怎地就和一帮工匠留在敦煌?”

    “你们懂个甚,若非大都护作保,又有弘慎公牵线,哪能轮得到咱们。西域缺咱们几个能骑马的吗?”

    在老魔头手底下混了几年,一根筋的苏烈也变得圆滑了一些。当兵做厮杀汉,能打不算什么,能打还能升官发财,这才是真正的狠角色。

    之前去长安,本来想要拜访一下李靖,结果整天在家里修仙修神修畜生的卫公,居然夜里大门都不关的……

    怕被人说他要造反,这尼玛简直了。

    领军带兵,混到这种份上,不如死了算了,还要啥自行车?

    “老夫已经到了天命之年,若是再像以前,怕是还要蹉跎十年二十年。人生又有几个十年?”

    苏烈自顾自将头发一把抓起,然后绕了个粗糙的结,头冠扣上,一根铜棍随意一插,就算是收拾好了。

    “将军,可是眼见碛南都督府,仿佛是想要罢兵休整啊。”

    “罢兵不假,休整也不假,不过难道你们以为,这就没功劳可觅了么?”

    “还请将军解惑。”

    推门出去看了看左右,苏烈将门关上,然后沉声道:“老夫来敦煌时,邹国公差人和老夫说了此间要紧之处。若依朝廷计算,乃是效仿前隋兴修大运河之手段,欲消耗西域之民力。”

    “那岂不是要造反?”

    “有人造反,不正是有人要平叛么?”

    苏定方只说出了张公谨跟他的交代,这些老兄弟,立刻就领会了精神。里面的门道简单的很,朝廷根本就是打算压榨西域,有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大军在侧,根本不怕西域刁民造反。

    “如此说来,这井渠,怕不是难修的很。”

    “同来的工匠,多有大河工坊挂差的,说是跟土质亦有干系,还跟甚么天热天冷水急水缓都有干系,总之是不简单。”

    “俺们想恁多作甚?到时有人作乱,还不是骑兵先行平乱。此来西域,就是挣的这分功劳。”

    “听说还有营生,就是不知道怎么捞。”

    “怕甚?将军和江汉观察使早有交情,那阿史那思摩不也是倚着张江汉才发家致富的么?所谓有模有样,俺们学了就是。”

    说到这里,有人问苏烈:“将军,那华润号到底是不是张江汉的产业?”

    苏定方挠了挠头,语气也是吃不准:“倒也不好说啊,说是他的,偏没甚么要紧的证据,若说不是,举凡伸手的,多被‘忠义社’的那帮人整的要死。想那柴绍的儿子,当年是一路从洛阳哭回长安的,若非太皇解囊相助,柴绍那点家底,都不够赔的。”

    “俺是觉得,既然大河工坊那边说俺们来西域大有可为,必不是这点军功,没甚物业私产,还混个甚么?”

    “再等个几日,就有消息了。”

    消息自然不会让苏定方等得太久,这消息,还是从武汉传过来的。张德知道苏烈乃是骑军骁将,如今长孙冲失联西域,必须得有厉害角色,才能接大表哥出来。

    当然这也不是老张一个人的意思,长孙无忌为此拿出来的“诚意”,也是相当的可观。

    华润号在敦煌的大档头,交代给了苏烈一份小册子,里面详细地描述了洛阳方面对西域的十年经营。

    这消息,一般人真拿不到,如郭孝恪乔师望之流,在洛阳那边看来,也不过是棋子一般的木偶,没必要告诉他们太多。

    朝廷一方面要在中土鼓励生产,一方面又要压榨西域民力,同时为十年后的人口大爆发做好农业准备。

    即便是贞观十六年的现在,除了核心地区,诸如河西走廊一带的商路,大部分的人口还是处于半饥饿的水平线上。

    这些地区多半都有缺水、土地贫瘠、交通艰难、民族复杂的属性,朝廷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像关洛、淮扬、苏杭那般,眼神到县级单位。

    至于像武汉这般,张德能够轻易左右一个市镇一个乡里的官长任命,那怕是三五百年也未必能做到。

    官方和民间一致的意愿,就是从西域新土中谋利。这是可以做到的,而且效益还非常的不错。

    在蕃地豪强,诸如吐蕃、东女国或灭或崩,西域新土可以迅速地通过勃律山口进入天竺诸国诸部。利润相当的惊人,尤其是大量的天竺黄金白银珠宝香料甚至是灰糖,都促进了这几年来的敦煌大繁荣。

    今时的敦煌,不过是之前的凉州翻版罢了。

    而今时的西域,皇帝是将其视作之前的关洛,而西域以西的军事势力,则是之前的山东士族。

    和干掉山东士族需要担心动摇统治基础不同,干掉西域遗民的实际统治阶层,对皇帝来说,一点压力都没有。

    若是贞观五年之前,李皇帝可能还要考虑是不是用和亲手段来降低成本,也许还会封上几个小可汗,或者弄上一撮羁縻州,挂一堆没有什么卵用的刺史之类。

    但是现在,实力悬殊之大,李皇帝自己都觉得很神奇,贞观名臣同样都觉得太特么不可思议了,纷纷觉得自己远超萧何张良,要不然解释不了这种不科学现象。

    明白西域经营事关大计,苏定方顿时有了计较,便托了华润号的帮忙,让人宣扬“戊己校尉”一事。

    “将军,汉时戊己校尉,作甚要这般宣扬?”

    苏定方目光闪烁,笑道:“不如此,当真救出长孙冲,焉能显得我等非凡之举?”

第八十六章 烦心事

    “好了,注意退火。”

    吩咐完之后,张德解下了护目镜和皮裙,将皮手套扔到了工具箱上,顺手接过张乾递来的凉茶,灌了一通,才长长地哈了一口气:“这天气真他娘的热!”

    “还没到热的辰光呢。”

    “弄点晚春粗茶,多碎一些出来,得给工人备着。”

    “都已经吩咐下去了,新制的碎叶苦丁,茶味还可以。”

    一行人走了出去,张德稍作整理,洗了把脸,这才换上常服,到了作业间外面的预存仓库。

    库房里一片金黄,抢眼夺目,若是不懂行的,看到了这些金属制品,多半还以为是黄金。

    实际上这些都是比较简陋的黄铜。

    虽然只是用炉甘石为氧化剂,木炭做还原剂,但成品质量还是可以的。

    张德毛算了一下锌含量应该是在百分之三十以下,再要如何精准,这就不是他愿意干的事情。

    黄铜制品主要还是给船队用,之前武汉录事司的人看到黄铜,想要上疏朝廷,好拿来做铜钱。

    可一算成本,立刻打消了念头。

    眼下依然是严重缺铜的状态,尽管有伊予铜山在开挖,可哪怕再来十个伊予铜山,也完全应付不了眼下的需求量。

    “宗长,江阴来了信,问宗长怎么回复徐氏?”

    不管是作为观察使府的文书还是作为本家子弟,张乾对张德眼下的处境,还是相当了解的。

    因为长乐公主的存在,皇帝或者皇后或者两者都有,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张德就这么顺利成婚。且不说诸多好处,只说私人感情,便不能接受。

    如此拖着,倒也没什么,都能接受。

    但湖州徐氏却时不时那这件事情出来说话,也让人心烦意乱。

    “先看看徐氏又想要个甚么?无甚要紧的,予个方便也没甚么。”

    “是。”张乾应了下来,想了想又道,“那……郎君,我便这么去和徐氏的人说了?”

    “你亲自去?”

    张德倒是有些意外。

    “我有官身,老家的人去了湖州,怕是有人小觑。”说罢,张乾又道,“再者,先回江阴一趟,让坦叔写几封信,沿路再去找老朋友打问,徐氏没由来这般行事,定是有人撺掇。若是徐氏自家,由得也就由得,若是外人,不杀鸡骇猴,岂能干休?”

    想了想也是有道理,张德眉头微皱,沉吟了一会儿:“你挑些人带着,我给你两个月的假。”

    “是。”

    等张乾走了之后,老张自己才喟然一叹:“妈的,结个婚都这么难啊。当年一句‘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弄出来多少事情啊。”

    为了这个“小芳”,还受了尉迟日天和程操地的情分,外人看来,自然是两个老混蛋要给自己的子孙后代结个善缘留条后路。但当初老张能够从李董手里安全过关,光靠张叔叔那张帅脸,还是不够分量的。

    安北都护府大都护,这才是份量。

    至于程知节后来跟自己的儿子闹掰玩脱,那是后话。但即便如此,如今两京人士看待程知节,也得称赞一声“眼光独到”。

    抬了一手张德,然后自己的儿子程处弼眼下风头之盛,简直就是未来“安西都护府大都护”的钦定培养。三十岁以下将领能够被放在皇帝案头细细品味的,目前就这么一个。

    而且这还是元谋功臣的第二代,和长孙冲堪称帝国双璧。

    当然也没人会给大表哥和程处弼立这么个flag,这么中二的名称,搞不好就会被人给干上一炮……

    说到干上一炮,老张给崔明月干的那炮,终于有了个结果。

    饶是觉得甚是丢人的崔弘道,也偷偷地让人过来祝贺。自己外孙是个“奸生子”,丢人归丢人,但也要看是谁。能给崔氏徐州房保驾护航还能升官发财,区区面子又算得了什么,反正崔弘道也没打算在徐州大肆宣扬。

    “阿郎,怎么就取名取好了呢?我还想了很多好字,特意去了曹夫子那里央求。李小郎还帮着想呢。”

    “取名有什么好想的?”

    老张随口应着,然后翻了翻从长安带来的几大箱信纸,不禁又揉了揉太阳穴。比起不能娶老婆,怎么应付长安的女郎才是个头疼问题,比应付长孙皇后勒索还烦。

    “就算不好好想,也不能就叫张鄂吧。之前还叫张沔……”

    “这不好吗?”

    依然随口应着,老张摊开一张信纸,上面写着:诗云静女,予非静女?

    要不是这信是公主写的,老张直接把它给撕了。

    唉……

    一声叹息,老张觉得自己得感慨一下。

    “好甚么好,哪天有人在沧州给你生一个,总不见得叫张沧吧。”

    “……”

    忽然,老张背皮有点麻,总觉得好些事情还是不能在睡觉的时候秃噜。瞥了一眼用极品苏丝制作出来的“白丝”,老张脑子里现在就一个念头:没有弹力棉莱卡棉,那些织女是怎么做到让它这么有弹性的呢?

    “阿郎怎么不说话了?”

    还在冒酸的某只长安来的女仆正小心翼翼地挑着小胡桃的肉,“还有郑娘子在洛阳生的,便叫张洛水。往后要是我在江阴生,万一是个女娃,总不见得叫张长江或是张扬子吧?女郎取这么个名字,怕是被人笑死。阿郎可是早有才学之名在外,更有陆夫子为师,不能总这样给儿女取名吧。”

    “老子什么时候会江阴还两说呢。再说了,张长江有什么不好的?多霸气。”

    咚。

    一颗胡桃扔老张脑袋上,老张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媚娘怎地还是这般……”

    虽然紧急刹车,然而白丝女仆还是一脸看智障的表情,慢条斯理地剥着胡桃肉:“阿郎果然厉害,淫贼中的人才。”

    说到淫贼……老张回想起了陪着史大忠被公主们支配的那一瞬间,万幸万幸,都是轻松过弯,没有翻车。

    “甚么淫贼,我是甚么模样,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么?”

    “我又知甚么?”

    白丝女仆两条大长腿摩挲了一下,斜倚着靠枕,在躺椅上交错在一起,略微湿润的双唇,正含着一颗剥好的果肉,胡桃肉的油脂,在氤氲的灯火下,显得相当的诱人。

    “给我也来一颗胡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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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工科生介绍:
玄武门发生了点小事情,没过多久,大唐就换了一个新皇帝。而一只野生的工科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来到了此刻的长安。原本因为和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的大牛沾亲带故,想要混吃等死,但没想到大牛不要几年就会嗝屁。
于是,这只闯入大唐的野生工科生,决定发奋图强,争取有生之年做一台小霸王学习机出来,好名留青史。
他已经想好了,他的墓志铭上会这么写:小霸王其乐无穷啊!
唐朝工科生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朝工科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朝工科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