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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鲨鱼禅师     唐朝工科生txt下载     唐朝工科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八章 天赋

    入了贞观毛会,便是个黄金做的王爷,你只要不是会长,被黑金黑装备,还不是得捏着鼻子认账?除非游戏管理员是你亲戚……显然不可能的嘛。

    似老张这种非法穿越的工科狗,连游戏都没得玩,多年网瘾无法治疗,堪称酷刑中的酷刑。

    和张德比起来,江夏王李道宗还挺幸福的。

    “下个月,老夫就要返转武汉,你是留在隆庆宫,还是跟我去汉阳?”

    一边看江汉观察使府和湖北总督府发来的文件,一边问着正在奶孩子的李丽质。

    隆庆宫之主穿的很是随意,束发成马尾,丝巾垂肩头。半搂半抱着孩子,坐在暖榻上,斜盖了一条毯子,香肩半露雪乳微现,说不出的唯美神圣。低头看着努力起伏嘴唇的婴儿,浑身散发出来的母性光辉,伴随着一抹甜蜜微笑,让老张的灵魂都有点小震荡。

    这的确是个天生丽质的神仙人物,偏偏落他手里了。

    “你说甚么?”

    李丽质面带微笑,抬头看着张德,显然,她正全身心投入在婴儿身上,没有听到外面的声音。

    “我说我准备返回汉阳,那边工地已经动工,实验用的转炉伤了人,这次要回去看看情况。”

    炼铁已经不成问题,炼钢还处于堆砌工时的状态。当然对贞观朝君臣而言,这武汉的“精钢”产量高的过分。

    可惜在老张眼里,这就是“乞丐版”高产。

    离小霸王学习机依然差了一座银河系……

    “八川还小,待满岁了,再走长途。不是在修京汉板轨么?一年能修好么?”

    所谓的“京汉板轨”,其实是数条板轨的总称。主力是往襄州方向,和武汉并没有太大关系,水上运输依然是主力。这条往襄州方向的板轨,板轨是添头,新制弛道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那些有一段没一段的板轨,主要还是把林木资源矿产资源,从山区运输出来,然后接入弛道,再从弛道联络荆襄和京城。

    硬要比的话,弛道就是大动脉,而板轨,充其量就是毛细血管。

    似京洛板轨这种高频大运载的情况,本来就是少数,帝国的大城市,相邻这么近且水路运输不发达的,也就这么两个。

    淮扬、苏杭等等大城市,主力都是漕运和海运。尤其是杭州和苏州之间的交通,商人从东海绕道扬子江再去苏州,运费反而便宜,虽然路线更远。

    有些跟船的小户,因为是跟船,运费不高,遇到两边签了不大不小的单子,比如三五十件麻衣、布衣之类的,减免运费也是常有的事情。

    包邮么,这是自古以来的优良传统。

    “京汉板轨修个甚么,那是去襄州的,给矿车用的。”老张撇撇嘴,“这一年两年的,也不打紧。”

    “抛妻弃子天打雷劈。”

    “真要遭雷劈,老夫早死多少回了。”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巨响,差点以为是“九鼎”炸了。猛地脸色白了一下,才惊觉这一声响,居然是一发春雷。

    冬天过去了,老夫把棉裤一脱,春姑娘就来放了个屁。

    见张德吓了一跳,李丽质掩嘴直笑:“口无遮拦,小心当真天公作美。”

    “呸呸呸……老夫不信这个!”

    缩了缩头,心说非法穿越这事儿,怎么看也是物理学的故事或者事故,最不济,也是个科幻片,你不能变玄幻啊。

    老子一条工科狗而已,胆儿小。

    不过某条土狗又寻思起来,心想这“抛妻弃子”也不是头一回干,一回生二回熟的,早晚大家都得习惯。

    习惯了,就成了生活。

    陡然想起当年和安平没羞没臊的生活,滚床单啪啪啪,是谁的荷尔蒙在飞?

    略作感慨,落地的镜子中,一头中年油腻大叔正蓦然回首,吓死个人呐!当年怎么地也是个唇红齿白美少年,这青春不在可以接受,颜值怎么也不在了?

    跟非法穿越之前比起来,大概也就是江湖地位稍微好一些。

    但不能上网的上流社会就是渣渣!

    有个手机玩贪吃蛇,那也比玩公主强啊。

    “唉……”

    “怎地这副模样,是怕了雷公?”

    “我怕他?”

    老张眉头一挑,音调还没拔高,那边春姑娘又放了屁。

    砰!

    春雷还挺响的。

    “不说了不说了。”老张连连摆手,然后看着李丽质,“我回汉阳之后,你一个人在长安,要多保重。”

    “哈。”

    隆庆宫之主不屑地嘲讽了一下土狗,她当然要不屑,也当然要嘲讽。整个大唐,谁能坑她?更何况,长安城还有一只太上皇,一只太子,这俩都是她随便串门的主,只有别人怕她的,她能怕谁?

    悻悻然的江南土狗尴尬地收拾了笑容,打了个哈哈:“知你厉害,当老夫没说。”

    “你不说,予却是有话要说的。”

    “嗯?”

    “梅兰竹菊你都带走,这隆庆宫在外业务极多,梅大姐是此间能手,去了武汉,便做这等料理。”

    “这……不太好吧。”

    “予手中还会缺人么?”

    又小小地刺了一下某条土狗,顿时让人很心塞。

    似梅兰竹菊这样受教育的女郎,李丽质还真是想要就能有。两京宫婢,她说要谁,还能要不到吗?

    不过老张心塞的地方,显然不在这里,这阵子在长安城,当真是领教了四大“榨汁姬”的厉害。从爽到感觉灵魂在飞,到悲愤到感觉灵魂出窍,四大“榨汁姬”只需要几天功夫来打磨技术。

    “再者,她们四个似是都怀上了,留在这里作甚?”

    隆庆宫可没有她们的位子,奴婢是奴婢,主人是主人,两回事。

    就算李丽质不是公主,她也不是“妻”,还是典型的“未曾婚配”。四大宫婢生的狗崽,也没资格开口叫她一声母亲。

    “……”

    土狗的铁石心肠是因为网瘾戒断反应,但表妹这种……天赋,绝对是遗传。

    俺洪七……不活了!

    想死是死不成的,四大“榨汁姬”自己都很坦然,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带走就是了。还能不管么?

    只是麻烦的事情让人抓耳挠腮,武汉那一窝,该怎么解释呢?

    嘿,宝贝们,老公给你们一个大惊喜,大变活人,四个变八,要不要看看?

    技术上玩脱的话,保不齐有双胞胎,那就是不是四个变八,也可能是九、十、十一……

    “可有甚么安排?”

    “予的人,岂能亏待了。”

    李丽质面色淡然,并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问题。老张那格格不入的灵魂,再一次出现了违和感,但不管怎么说,贞观二十三年,他没资格也没能力改变。

    更何况,四大“榨汁姬”自己,也未必想要改变。

    至于那些个远远不如“榨汁姬”而活着的,大约只为了活着,也不想改变什么。

    小霸王其乐无穷啊……唐朝人懂个卵。

第十九章 人才难得

    在唐朝涉及一个使用龙门的转炉,想要不死人,可能性不大。非法穿越之前,老张虽然经常跟合金钢特种钢打交道,但具体到生产一线,大概也只有自己修炼麒麟臂时候才算有接触。

    大炼钢铁的重头戏,从来不是生铁产量如何如何。

    懂原理是一回事,有图纸是另外一回事,组装制造又是一回事。而二十一世纪的经验放在唐朝,并且还能画个花儿出来,光靠填脑洞就有点不够,一贯以来,大约还是要靠填脑袋……

    攒了一二十年,才攒了一丢丢算得上技工、工程师的小狗,死在转炉设计和安装调试上,他上哪儿哭去?

    三十多啦,再耗三十年,也不知道能不能攒一条“污污污”的小火车。

    “阿郎,你到底急个甚么?”

    李丽质大约是憋了这个问题许久,终于在老张准备离开长安返回武汉之前,问出了口。

    “甚么都急。尿急。”

    起身跺了跺脚,老张赶紧去了厕所,掀开衣摆放了水之后,这才舒服地返转房间,坐椅子上看着李丽质:“娘子莫要犹疑……”

    “予非是犹疑,只是……阿郎这般急切地做事,怕不是比阿耶还要劳累。”

    “……”

    瞬间被感动了一下的某条土狗,差点就不想回武汉,窝隆庆宫你侬我侬美滋滋算了。可一想到别说“污污污”的小火车,连“咣唧咣唧”的大火车还遥遥无期,这看落英缤纷漫天飞舞没有火车,那有个毛意思?

    娘子,呐,你知道吗?樱花下落的速度。

    “娘子放心,老夫省得。”

    老张不怕累,但怕死。李董累死他都不会累死,他培养这么多小狗是干嘛的?双兵营爆狗rush!

    隆庆宫之主不太清楚老公的战术,只当他是个沉迷加班不能自拔的劳模,听老公说的真切,这才放心下来。

    “洛阳传来消息,阿耶身体不甚好,你若是去了武汉。予也前往京城看看。”

    李世民还没看过自己的“外孙”呢……姑且算是“外孙”吧,就是“外孙”跟着姓李,让人又是欢喜又是忧。

    不过长孙皇后倒是很高兴,这姓李啊,好!隆庆宫辣么大,这物业跟着姓了张,岂不是亏死?

    “帮我问个好。”

    “放心就是。”

    老张跟李董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只不过各自屁股坐的地方不同,那就没什么好说的。要说人格魅力,大唐的太宗皇帝绝对是一流的,他要不是网瘾一犯三十三年,给李董打工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非法穿越之前也是给人打工,还换了不知道多少个上司,混到最后,虽说也是个“朝廷命官”……真心不如战锤里的绿皮。

    在唐朝,固然是金钱美女一大堆,可还是不如上网冲浪飞一飞。

    不能上网的世界,是多么的无趣啊。

    更无趣的是,不但不能上网,连小霸王学习机也不能玩。

    这还有什么意思呢?

    就算老张有心戒断网瘾,专心工作。可戒断网瘾需要的电疗设备还没发明。

    所以,为了戒网瘾,首先,要有光……不是,要有电!

    专心给自己创造“电疗”机会的老张安抚了李丽质之后,又跑去太极宫串门,身份有点尴尬,所以陪同的人比较多。

    其中就有乐呵呵的唐俭。

    “贤侄,此次还望帮老夫在太皇面前美言几句啊。”

    蛤?

    还美言?你不开美颜老子怎么帮你美言?

    之所以老唐又开始来蹭老张的关系,原因只有一个,他还想再借一笔钱。

    老唐堪称大唐的一朵奇葩,问太上皇借了一大笔钱之后没多久,一个月不到,又准备再搞一笔更大的,脸皮之厚,实属罕见。

    一众跟着过来凑热闹的驸马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问老丈人借钱,那叫一个“斗智斗勇”“惊心动魄”。

    实在是老丈人还会对“投资”进行审核判断,过了初审,也就是出个额度,给不给提款,还得看复审。

    至于复审,那是太皇后宫团系统再过一道。

    一般驸马给的项目太矬,或者利润太低,太皇老丈人看也不看,直接回复“您的资质暂时不符合贷款审核”……

    很扎心,但是很有灵性,让人欲罢不能。

    “莒国公……”

    “哎!何必如此生分,操之称呼老夫一声‘世伯’,难道会辱没操之江汉观察使的身份?”

    “……”

    为了借钱,老唐没什么不能做的。他家老五现在正跟倭奴较劲,前途和钱途都是无比光明。太上皇为什么肯掏钱?当然是看在关系好的份上了!

    君臣情谊,钱不钱的,生分!俗!

    “世伯消息灵通,这是又打探到了甚么?”

    老张双手抄在衣袖中,笑呵呵地看着唐俭。

    说起来也是,搞外交工作的,消息就是要灵光一些。唐俭这光景厚着脸皮又要来问老董事长借钱,还真是打听到了好货色。

    “史大奈旧年在福州建州,种了不少茶树,现如今……”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就算有茶园,也早就成了有主之物。世伯想要打这茶树主意,怕是难噢。”

    “嗳!哪里是老夫想要茶树。老夫又不爱喝茶。”

    唐俭一脸正色,负手而立一副刚正不阿的神情,站在皇宫殿前傲然道,“老夫素闻太皇陛下养生有道,其要紧处,这上上仙茗,也是有些干系的……”

    我滴妈!

    这尼玛也能被你想到,你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张德幸亏三十好几了,不然这时候,虎躯肯定是狂震的。

    想想也是,太上皇八十多了,临老想喝杯茶怎么了?这天下,难道不姓李了?这江山,难道不讲孝道了?

    就算洛阳有人恨的牙痒痒,这皇帝陛下捏着鼻子,也要睁一眼闭一眼。

    毕竟,太上皇都八十多了,还能喝几年茶?

    “世伯,有这当口,还需小侄美言?”

    “操之有所不知啊,这福州建州,山高水远的,有茶还得运出来不是?”

    嚯哦——

    这不就是空手套白狼吗?连物流都是“借壳”……你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行吧,既然世伯都开了口,小侄应了就是。”

    话音刚落,一群驸马突然流窜了过来,一窝蜂地把他围住:“哎呀操之,多年不见,邹国公可还康健?旧年还一起包过娇耳,这一晃,也是好些年过去了。”

    “说起来,公主姊妹之间,也是甚少走动,如今能够凑在一起聚一聚,当真是难得,难得啊。”

    “操之要是得空,还望来公主府走一遭,老夫略备薄酒,还望不要嫌弃啊。”

    嘿……

    大庭广众之下,你们这些做驸马的……还真他娘的都是人才!

第二十章 仙人指路

    能把老董事长闺女弄回家的人,家底就算不牛气冲天,至少也不矬,而且往往都是有点战斗力的。

    除窦氏、独孤氏之外,老董事长大小老婆的娘家,基本上囊括了各地能在家门口搞个“阀阅”的人家。而女婿们,大多数都跟帅到掉渣的张叔叔一样,个人道德修养非常有特点。

    理论上来讲,张氏充其量也就是个“寒门”,但因为“允文允武”,江湖上地位比较高,也就是所谓的“社会人”,怎么算……算个后汉豪强人家,倒也凑合。

    从后宫团和女婿团不难看出,老董事长的布置,还是相当到位的。

    皇亲国戚,差不离的也能把天下间的主流一网打尽。

    此时一众驸马围着张德,那也不是没有说道的。倒不是说不想学老唐那样厚颜无耻,实在是资历不够,老唐那是有相当丰富的外交斗争打底,隐蔽战线上更是劳苦功高。否则李董在玄武门一波带走某些帝国的坏分子之后,也不会把老唐往死里操。

    好用啊,而且耐操。

    大军突击,人在突厥可汗旁边吹牛逼还能不死,这不耐操谁耐操?

    早些年还顾忌他,现如今么,李董也是无所谓,老唐只要不做官清正,平素坚持贪污受贿坑蒙拐骗,就能保全全家老小。

    所以说,老唐过来问老董事长借钱,这是很受李董欣赏的。

    混一个贞观二十三年道德风尚奖,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要不是发个“忠君爱国”大奖章实在是太抢眼,李董更是不会介意。

    人老唐混到这地步,足谓生平。可驸马们就有些纠结了,死了的还好,像柴绍,憋屈了一辈子,某个儿子还是个非典型性二逼,这即便是死了,全家混的也就那样。

    还好柴二郎脑子里的一排树,不是A树过后是C树,被某条江南土狗玩弄之后,总算也懂了排列顺数,种树很到位,为柴家攒了人品。

    而且还学会了阿谀奉承,这个技能能够被柴二郎点出来,几近神犬,可谓“柴犬”。

    柴家能够继续混下去,能平平安安,就是胜利。

    比起那些活着的驸马人家,柴家算是不错的了。像张叔叔,前几年整个一下岗中老年,常年待业不说,还要忍受“家暴”。

    除此之外,皇帝小舅子成天盯着,明明说好的“玄武门功臣”来着……

    也就是琅琊公主殿下心大,从来都是无所畏惧。张叔叔为了“明哲保身”,那是过年时候吃团圆饭,给老丈人敬酒也是点到为止。

    一帮老董事长驸马们的处境,大概就是如此的尴尬。皇亲国戚的政治经济地位都有,但和新贵、新新贵比起来,经济上就是个弟弟,跟那些新生的“巨头”比起来,差了千里万里。

    而这几年的日子越来越变态,长安还算好的,京城居行大不易,他们是真正领教了。原本还有驸马在洛阳地区有不少田,这几年因为环京城成了“无人区”,这田地……跟草原也没什么区别。

    没有进项,和西北风么?

    有心下海,没船不说还没人,没人不说还没门路,没门路不说还没胆子……

    一个阶层的人,一旦贫富差距拉开,画风就会剧变。

    驸马们也是要生活的嘛。

    老张到了李渊跟前亮了个相,随后驸马们就迫不及待把老张拖走了。

    圈一块儿好酒喝起,一边喝一边诉苦,诉苦之后就是绕圈子问老张能不能拉兄弟一把。

    混核心皇族圈子的,驸马们还是多少知道点江南土狗那一屁股的感情债。诓了多少公主不知道,反正琅琊王氏是起来了,反正安利号原先是安平公主的,现在却是长孙皇后的。

    当然了,一定要说安平公主其实改了公主号,变成安贫公主,那肯定没话讲,高风亮节令人钦佩,还要啥自行车?

    “怎地到了这般地步?旧年永业田,勋贵世族,多是上田,高的亩产六七石的都有。河南诸地,就这么荒着?”

    “不荒着怎么办?操之你有所不知,这其中……”

    “哎!”

    有个驸马递了个颜色,拦住了那个口无遮拦的。老张其实大概也知道,皇帝搞皇庄,稼穑令等于就是皇族钦定的庄园管家兼经理人。权力优势实在是太大了,加上“大推恩令”之下,搞得河南核心地区的坐地户很被动,世族被暴力瓦解引发的最大冲突,就是清河崔氏那一波……

    可惜,这年头,已经不是老世族修几十个乌堡塞十几万人就能对抗的时候了。更让人绝望的是,李董手里还握着“九鼎”。

    固然“九鼎”是房玄龄这个老江湖贡献出来的,多少还让皇帝吃瘪,但跟皇帝扳手腕,老世族没有胜算。

    皇帝倚重的基层,其主力早就不是需要妥协的老世族。

    二十年,冲垮的东西太多了,不差一个两个清河崔氏,更何况那些连给清河崔氏提鞋都不配的废柴。

    “现如今,本宗是吃饭的嘴多,干活的人少。已经是真到了坐吃山空的地步,可要是让本宗人家在京城给人伏低做小为奴为婢,这又如何使得?”

    “之前养了铺面,也请了胡人应付朝廷,可没曾想,好日子没几天,朝廷居然开始收税了……这,唉!”

    驸马们一个个垂头丧气,日子混到这个份上,对他们来说,很是“艰难”。

    老张内心毫无波动,对他们的情况心知肚明。这些驸马们的本宗子弟,属于相当尴尬的阶层。要说体面,比庶民寒门是要体面,可要说日子安逸,却远远不如商贾之流,甚至还不如秦楼楚馆中的妓女。

    如今地方上,已经有了从官方领牌照开办民营娱乐会所的企业,典型的就是经营“螺娘”的扬州老鸨,只论纯利润,一年混个三五十万贯的都有,比中型盐商都要厉害得多。

    可一干驸马们的本家兄弟,让他们去做龟公……他们愿意吗?

    高不成低不就,这就是为什么驸马们急得不行的原因,一看当年的帝国祥瑞善财童子来了,不赶紧抱大腿还等什么?

    “诸家的事体,某也不是不知道。只是,这光景去操持贱业,怕是也成不了多大规模。也是个累死累活的营生,还未必能讨得好去。某也听说一个消息,那钱谷,不但官复原职,还担了几个差遣,身兼数职,可谓厉害。诸家那点家当,怕是不够钱谷塞牙缝的。”

    “谁说不是么!”

    驸马们顿时引为知己,老张的话,简直是“掏心窝子”。他们这些人家,就算家世再好一点的,也跟厮杀汉有关系,讲白了,自从把横刀实名上缴之后,他们家里的菜刀,那都是刻了名字锁厨房从来不带出来的。

    然而老张才不管那许多,仿佛是灵光一现一样,一拍手道:“哎呀,倒是有个好买卖,前头怀远郡王来了长安,说是西突厥如今在远西四战。江南剑士河北刀客请了不知道多少,分红听说极高。”

    “嗯?!”

    驸马们一愣,啥玩意儿?

    老张可不愿意接受他们那一大家子往自己地盘塞,这些个待业社会青年,还有“祖传业务”的,扔自己地盘这不是创造有活力社会团体么?

    倒不如往外跑跑,横竖也是继承“家传”,还能赚一笔外汇,何乐而不为?

    只是驸马们都不是傻逼,这卖命的事情,家里人能干?

    不过老张却也不含糊,给了个门路:“说来巧了,怀远郡王这光景,正要招人押运驼队呢,这介绍人过去,听说也是有个花红。能使唤家伙的,少说也能混个十贯二十贯。”

    原本驸马们心说狗日的江南子简直不是东西,这一听介绍费就这么高,顿时心里就长了草。

    祖传的业务还没丢,跑外汇也不错啊,再说……就算死人,死的又不是本驸马。

第二十一章 跳

    在大部分驸马眼里,那位改元贞观之后入京的某条江南土狗,简直就是敛财老仙,法力着实深厚。

    敛财老仙法力无边,既然仙人都指了路……不管前面是万丈深渊还是地雷阵,跳就完事儿了。

    乱跳肯定会死人,老张也不是说真要坑人,实际上西域缺人,不是今天的事情。程处弼来信武汉,平均每个月六七封信外加信号机“急件”,除了保持联络之外,主要就是要钱要人。

    在贞观朝这当口,老张在某些方向上钱是不缺的。杀人放火才烧几个钱?跟大建比起来,毛毛雨都谈不上。

    建设远比破坏投入多得多得多!

    杀人放火烧钱可以接受,烧人最不能接受,偏偏程处弼的位置,还就是个烧人的差事。

    加上“忠义社”的牲口们各家也有业务在丝路上,丝绸之路利润高,所以也是杀人放火之路……没有保镖跟着,还是别上路的好。

    “老老实实”做生意的,肯定是需要保镖保护一下自己的小命。当然了,这些在唐朝“老老实实”做生意的,出国之后就难说了,可能偶尔也会见钱眼开见利忘义什么的。这时候,自家的保镖兼职个马匪,也是可以理解。

    只可惜,想要搞兼职,首先得被招募过去。现如今,混有活力社会团体容易,混成符合国法的有活力社会团体,那就比较难。

    王祖贤为什么能够成为河东、河北、河套三地“名宿”?北地好汉中的头面人物,人送“独臂大龙头”,刀客中的“刀王”。还不是因为他是正规军出身?至于儿子会抱大腿……那都是细枝末节。

    李思摩为什么能够在河中西域畅通无阻?还不是因为他是皇帝老子的鹰犬爪牙,而且在突厥、铁勒诸地杂胡中有人脉?跑哪儿都能跟人族长酋长豪帅攀交情,关键是辈分还高。比如薛州薛不弃,比如契苾部扛把子何力,见了李思摩,必须喊叔啊。

    这种人,能在西域丝路上烧人玩,这是本事,这是见识,这是能力!

    全天下想要豁出一条命搏个富贵的人多得是,可又有几个有门路有胆色有眼力呢?

    机会也得给了才有。

    驸马们围着张德几近作呕地跪舔,为的,也就是这么一个机会。

    老张一封书信,就能让他们家族子弟在河中西域立足。至于之后的事情,全看好命还是歹命。

    且不说苏勖、裴律师之流,就算是贺兰僧伽、阿史那社尔……该拍的马屁还是要拍。这些个做驸马的,管你汉胡贵贱,有门路就是爸爸!

    要说门第,苏勖乃是苏威之后,老张这种“寒门”土鳖,原本给他提鞋的资格都不够。倘若没有某条土狗乱入唐朝到处搞事,苏勖每天要干的事情,也就是喝点小酒吟诗作赋。

    武功县出来的豪门,需要看谁脸色?

    要不是同样有武功县出来的清河崔氏闪了腰,苏勖大概就信了。

    和老家那些还在装逼的兄弟们不同,能够在“中央”遍看风云的老铁们早特么悟了,这年头,想要装逼,还得牛逼。

    可牛逼的方式越来越艰难,形式也越来越复杂,光靠种地加读书,大概是不太行。苏勖一看风头不对,当时就请了张德吃饭。

    是个实诚人,厚道。

    “苏慎行宴请江阴子,可吃出甚么名堂来?”

    长安城平康坊的高档娱乐会所内,一把年纪的老头子们在那里闲聊着。

    “哎呀,吃个屁啊。苏家郎就差把姬妾都送给江阴子玩弄,吃甚么吃。”

    “嘿,只怕是不成的,送甚么都要,切不可送女郎。谁不知道江阴子在长安城乖巧的很,隆庆宫那里盯着,送甚么天仙也似的女郎,也是被打杀了了事。”

    “那……苏勖可是有甚结果?”

    “听说啊,老夫只是听说啊!”

    有个老头儿环视四周,搂着怀里的美娇娘再三强调,“是听说啊!”

    “快说!”

    众人顿时不耐烦,催促着让他说。

    “怀远郡王和‘刀王’,都从苏家招募了人手。”

    “甚?也没见着‘刀王’有人在长安城啊,这就招募了人手?”

    “如今镖局做得甚大,在敦煌、碛西都有分局。不拘招募多少人手,都在敦煌宫登记造册,朝廷是知道‘刀王’手里有多少人的。”

    “这是自然。”

    怎么看王祖贤混得都跟“郭解”似的,只不过,王祖贤跟“郭解”不同,他主要业务是给朝廷做“外围”,根子被朝廷捏着,敢捞过界,朝廷就敢“打黑”。

    “苏家拿了多少人出来?”

    “这个数。”

    打听到消息的人,伸出两根手指头。

    “二百?”

    “那是苏家!”

    “噫!两千人!这……当真是……啧啧。”

    豪门的底蕴就是这么给力,打群架也不怂谁啊。而抽了两千丁出来,搞不好苏氏在老家还有点难受,不是因为人手不够,而是依然要“坐吃山空”。

    这几年民间掌握土地越多的豪门,日子越不好过,压力空前的大。关键谁也不知道李皇帝会不会还要继续搞事,肢解世家,就是摆在朝廷案头上的。

    没瞧见弘文阁只有一个大学士,而这人是马周吗?

    “两千人,这放西域,都是大国了吧。”

    “你以为是在西域?嘁。”

    有人不屑地冷笑一声,“这光景,安将军攻克河中要地,举凡用人,最近……那也是河中地。要是狠一点,倘使跟着阿史那的疯狗骑了骆驼,跟着西突厥跑了也未可知。”

    “这般厉害?”

    “如何不是?乔公旧年回京述职,一众驸马跟着闲聊,这才知晓,乔家竟然有人跟着疯狗前往西突厥。突厥余孽如今攻城略地,哪有恁多兵力?这便从疯狗手中借人,乔家子弟有一个弓手团,还有旗号,每逢对射,便是乔氏子弟出战。每战必有‘开弓钱’,拔营有‘出行钱’,攻城有‘攻坚钱’……战后还有分红,这都是贞观二十一的事情。”

    大家都是驸马,乔师望肯定是不一样的,毕竟是名义上的西域军方“一把手”。他不需要走谁的门路,他自己就是门路。

    乔氏出来卖命的子弟,本家是组不了一个团的,但乔氏还有大量的“家生子”。原本应该成为农奴、雇农的泥腿子,放下犁头拿刀头,赚的比以前种地多多了!

    只不过外界不太清楚这其中的水有多深,基本上每一个出来卖命的泥腿子,赚一贯的卖命钱,一半要上缴到敦煌宫。也就是说,卖命钱有一半是皇帝老子的。问为什么?因为皇帝老子批准你卖命,给了你机会!服不服?

    肯定有不服的,不服的肯定死得快,花红赏金是没有了,抚恤金倒是有一笔。

    当然钱入账敦煌宫之后,皇帝老子按照规矩,还会返还大概两成,这个两成,就是乔师望的。

    有人羡慕有人怨恨,总之,有门路的就不想走乔师望这条路子。阿史那思摩又不可能私底下跟人搞小动作搞小联盟,被皇帝老子知道,死的人就不是别人,而是他阿史那思摩。

    这也是为什么折腾了多年之后,恰逢这么一个好机会,老张在长安城重新闪亮登场,就会有一窝的世家豪门老铁过来攀交情,而其中又以驸马们为主。

    跟皇帝老子比起来,江南子总算还要可爱一些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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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等

    “钱倒是好说,这人……上哪儿去弄恁多人?!”

    见老张在办公桌前抓耳挠腮地看信,梅姬给他添了茶之后,才小声问了一句:“是程将军又来信了么?”

    “正是。”

    其实一开始李丽质也不知道程处弼跟张德这么多年还一直联系,在她看来,一个边地宿将,一个地方“诸侯”,八竿子打不着,搞不好还会被皇帝爸爸惦记。可偏偏程处弼跟家里人闹翻不说,还偷偷摸摸跟张德一直有联系。

    若非两人都是人到中年的好汉,差不离就是时下流行的狗男女那点私奔破事。

    隆庆宫之主震惊,四大宫婢耳朵太好听了一些时候,更是惊诧莫名。掰扯着手指头一算,合着十好几年前就“脑后有反骨”了?

    亏皇帝老子还说程处弼是自己的冠军侯……

    这不是冠军侯,这是冠军猴儿!

    耍猴皇帝被瞒着这么多年,可见两个三十来岁的中年油腻大叔也不是省油的灯。

    “又是要人?”

    “不然你以为,老夫缘何跟那些个还留在长安的驸马吃饭?”

    开春还没正经事干,还在长安京城瞎浪的驸马,不是废物就是宠物,圈子里面就是端茶递水地干活,相当不受人待见。

    换以前,就算驸马全家老小被皇族揩油,怎么地也有“皇亲国戚”的派头。现在么,巨贾需要借驸马的那顶绿帽子时候,大概会买账。

    “西域用人甚多么?”

    梅姬好奇地看着张德,她小心翼翼地坐在一旁,隔着一点距离,大概就是看不见书桌上信笺内容。

    确定怀有狗崽之后,四大宫婢就歇了下来,新晋宫婢是她们以前的副手。也有在内府局被训练过,遴选到各公主府时候,其最优者,自然是被隆庆宫之主截了下来。

    不必伺候人,自然就要轻松一些,养尊处优,没几天功夫,那种多年揣摩的贵女姿态,比那些土豪之家的封君夫人还要气质到位一些。

    “这不是多不多的事体,西域诸地,把全天下的人都填进去,都是不嫌多的。”

    朝廷现在找到的方法,就是疯狂消耗民力来消化吞下去的地盘。不是什么狗屁地盘都会被朝廷盯上看中的,没有令朝廷垂涎的资源,要来何用?还不如听“九鼎”放炮还有个响。

    更何况,除了资源之外,西域就是丝路的中转站,更是关陇的“门户”。地缘政治上砸多少人力物力财力,都是不需要动脑筋的事情。

    现如今西域的主要工程,一是修路,二是修乌堡。修路自然是不必多说,但修路也只是加强草场和草场,绿洲和绿洲之间的交流,真正重头戏,全在乌堡上。

    原本老张悄悄摸摸盖的信号机,都是选择在据点和驿站,现在“国有化”之后,朝廷的胃口就不一样,围绕信号机做文章,凡是有信号机的地方,都要扩大建成乌堡。

    短期内投入极大,长期来看,就是彻底把西域消化干净。

    围绕这一系列的工程,迁入引入大量蕃人、鲜卑人、党项人、羌人……不是无缘无故的骚操作。

    而是混居杂居之下,想要统合这些杂七杂八的蛮夷,必须要有一条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天条”。

    这个“天条”就是打上汉化补丁,听从唐朝的法律,遵从唐朝的习俗,跟从唐朝的脚步。

    朝廷的塘报上,可能是寥寥数语“去其风貌”,背地里的东西,重修一本《蕃书》都绰绰有余。

    帝国精英分很多流派,武德朝以来到贞观朝初期,都是世家豪门的精英为主流。但伴随着异军突起,地方“豪强”跟皇帝老子里应外合两相夹攻,老世族的溃败,以范阳卢氏、清河崔氏、博陵崔氏的暴力崩解为标志,时代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曾经温彦博时代的那些路数,彻底被放弃不用。

    国虽大,好战必亡。但唐朝已经不是“国虽大”的问题,它是国……超级大,我特么随便浪两下别人就灭亡了,我有什么办法?

    新晋的帝国精英不管是跟从皇帝的还是反对皇帝的,在榨干最后一滴奴工血汗之前,都不会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清。

    在贞观二十二年皇帝累倒之前,帝国的财政,已经足够支撑全国大城市的小学教育。曾经大量的民间私塾,朝廷通过赎买的方式进行“国有化”。蒙师只要通过地方考核,就能顺利拿到“编制”,虽然薪水不高,但这个工作天然体面。

    当然也不是没有疯子想要把这个业务推广全国各州各县,但毫无疑问,这个投入,就有点夸张。

    只在大城市中进行这个操作的原因,无非就是朝廷要从这些地方大量抽税。

    至于小学教育“国有化”会被吹成多大的德政多大的功绩,基本只看圣人可汗陛下的心情。

    西域同样有“大城市”,至少政治上的“大城市”是有的。朝廷自然是要给予“福利”,而这些“福利”的背后,依然是帝国精英们的精心策划。

    算计总归是要成本的,只是人力成本尤为突出。

    当年博陵崔氏被“定点流放”,绝非是脑洞一开的结果。但西域这地界,把五姓七望全部填进来,也是不会嫌弃的。

    谁叫帝国上下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刚上了西域妹子,就瞄着河中小娘呢?

    把妹泡妞需要的硬件有很多,要么长得帅,要么有气质,最不济,器大活好也是可以的。倘若这些硬件都没有,那就需要更硬的……开元通宝。

    古来圣贤皆寂寞,因为他们没有钱。

    大唐帝国有限责任公司的董事长总经理以及各路大小股东高管中层,他们以前可能缺钱,但至少这几年不缺。

    于是他们选择做贤者的时间,一般都是完事儿之后。

    只是大家都有钱,为了泡妞,争风吃醋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这时候就要看各自的本领,各自的手段。

    似程处弼之流的军汉,想法就粗暴的多,一条大腿抱到底,老子只负责无脑干仗,剩下的事情,就看哥哥您嘞。

    十几年下来,老张别说绞尽脑汁了,连胆汁都被榨的一滴不剩。别的都好说,人力资源就是个无底洞。他既不能把青少年催熟,也不能把知识技能塞进成年人脑袋里,更不能把杂胡蛮夷突然就洗脑成汉人。

    这种时候,“抢人”就是一场大战,而且还是帝国内部的狗咬狗。

    梅姬的眼界格局虽说提高,但让她看穿其中的脉络道理,却又是对牛弹琴。

    “眼下啊,只能再等一等,拖一拖了。”

    有点小无奈,但对老张来说,他实在是变不出合格的人才继续输送到西域去了。

    “郎君是要等甚么?”

    梅姬只是随口一问,但老张的回答,让她娇躯微颤。

    “等皇后效仿陛下故事,杀鸡儆猴。”

    新官上任三把火,更何况,还是朝廷换了个大佬?之前皇后不声不响的,谁也不知道她琢磨甚么。

    现在河中正式要开始清场,作为社团的“大姐头”,不给河中的小弟撑场子,说不过去吧。

    只是撑场子要人不是?可河中环境又比较恶劣,偏僻不说刁民还多,保护费又不好收,看上去就很容易被人砍死的样子。

    那末,“大姐头”把社团里面反对她的人塞去河中……也不是不可以理解嘛。

    到时候社团开大会,“大姐头”只需要问一句话。

    谁赞成?谁反对?

第二十三章 再起高楼

    想当年李董吞并突厥牧业之后东征西讨,武功盖世威风无比,凭借这股威风,也算是让国朝官僚们尝到了一点苦头。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官不聊生”。

    要不是李董科举搞的“有声有色”,偶尔装逼“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估摸着就会有官场老油条喊出“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真正让官吏们过了几年舒坦日子,那都是迁都之后的事情。科举改制背后带动的教育扭转,受惠人群对李董的支持是相当强烈的。

    “大推恩令”能够坚决执行坚决贯彻,没有一帮“货卖帝王家”的酷吏们疯狂咬人,这也是想也不要想的事情。

    似钱谷这种江南“寒门”,数百年以来就是个土鳖,可现在摇身一变,居然成为皇帝老子的顶级忠犬。“荣宠如斯”……对天下“寒门”而言,太特么有吸引力了。

    和世家豪门的威慑相比,还是皇帝老子的利诱更加让人欢喜。

    再说了,跟着皇帝老子混,弄死世家豪门,自己的“寒门”牌头,不也就能够换一换了?几代人之后,谁敢说自己家里没有“阀阅”?

    只可惜集权于一人的麻烦也让“酷吏”们有些忐忑,马上皇帝李世民的身体健康,始终是个雷,鬼知道什么时候会爆一下。

    贞观八年性功能没有障碍,偏偏出现了不孕不育……

    去辽东的时候仿佛还能空手打死老虎,回来之后居然要跟儿子比胖。

    世事难料啊。

    好在大唐这家夫妻店很有特色,长孙皇后也不是省油的灯。老公的这点家业,帮忙照看料理如何兴旺发达不至于,但不败家,就是胜利。

    “令公老大人怎么说?”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赵国公府邸又开始热闹起来。洛阳北里常年堵车,摇晃的车铃声音,嘈杂的让坊间权贵纷纷骂娘。

    京城的赵国公府邸外面,侧门处排队的四轮马车一眼望不到尽头。排第一的马车内,有个年轻人掀开帘子,小声地问伴当。

    “郎君,赵国公还在会见左庶子。”

    “于志宁怎地来了?”

    嘀咕了一声,却听后头传来呼喝声,似乎是金吾卫的人,到了长孙无忌府邸这里,就开始组织人手清理地上的马粪牛粪。

    不多时,一辆空荡荡的板车,就几乎装满了牲口的粪便。

    那边白役忙着拖拽板车,后头金吾卫的人就背着个褡裢,到一辆马车前,就先作揖卖笑,然后开了个票,在上面盖了个章。

    “官人安康。”

    递一张票,就喊一句,倒也是不好让人发作。好在能坐马车的,都不是什么没地位的,只见帮当或者亲随收了票之后,就会摸出一枚新制的小银钱。

    这是皇后理政之后紧急出的,一枚小银钱,大概就是一百文的样子。而在长孙无忌居住的街区,随地大小便的罚款,就是一百文。

    不掏钱也不是不可以,服役即可。

    一般人还真不敢拒收金吾卫递过来的票子,这是罚款单,上面印有马周写的“罚款”二字。

    交钱都好说,不交钱,金吾卫的小卒子也不敢装逼,都是回去跟老大禀报这么个情况。

    以前金吾卫难做,现在金吾卫却大不一样。马周为弘文阁大学士之后,等于就是皇帝的首席秘书,很多建议,都是马周提的。

    而马周大部分时候,几近程处弼的样子,无脑盯着张德……

    实际上金吾卫创收也是相当有道,仅仅是牲口粪便上的进账,一年也有几千贯。还不说金吾卫还管着洛阳城内大大小小的“公厕”,“公厕”出恭入敬在闹市是要掏钱的,你不掏钱也不是不可以,当街脱裤也不是天打雷劈,只不过就要交罚款。

    当然了,跑的飞快或者尿裤,金吾卫也没辙。

    似洛阳这样的大型城市,人畜粪便可以说是“海量”,而整个环洛阳地区,最大的地主不是别人,就是洛阳宫的主人李世民。

    这些人畜粪便放在以前,有些精于农事的地主,还会主动掏钱承包或者赎买。现在基本上都是金吾卫转卖给“稼穑令”,“稼穑令”在绿色肥料上,常年不用愁。

    可以说是双赢多赢的事情,唯一亏的,大概也就是环京城贫困带甚至是“无人区”的那些倒霉蛋。

    和以前不同,金吾卫现在是“富得流油”的衙门,当然了,就是味儿冲了点。

    即便不是在长孙无忌府邸旁边,一旁权贵还真不愿意得罪他们。有钱的衙门嗓门天然就要大,自古以来就是这么个道理。

    清水衙门是什么?是屁啊。

    “三郎,你倒是好脾气,这掏粪还掏上瘾了?”

    一架马车前,帘子被车厢里的人掀开,露出了一张年轻的人,冲正在收钱的金吾卫小卒说着。

    那小卒年纪不大,看上去也就是十五六岁,皮肤黝黑浓眉大眼,脸上一直挂着笑,整个人精神不说,还让人看得舒服。

    “哎呀,原来是处侠哥哥。”

    小卒连连抱拳,很是欣喜的模样,他笑呵呵道,“倒也不必我去掏粪,自有白役苦工。这光景,要在京城谋个差事,似我这等没进学的,不如此,又如何呢?”

    “怎地不去海州郁洲投奔?”

    “倒也不是不去,只是白身一个去了,不过是寄人篱下。等小弟混了点名堂出来,再去投奔,也能被人高看三分。”

    “有志气。”

    车厢内的年轻人连连点头,似是想到了什么,“多谢三郎提点。”

    言罢,他唤了一声:“五哥,回转去吧。”

    “郎君,就快排到我们了。”

    亲随“五哥”似是有点不甘心。

    只听车内年轻人道:“我程俊岂能如此钻营,便是钻营,也该有些底气再说。”

    “五哥”听罢,点点头,便招呼了一声,马车脱离了队列,调转了方向,奔别处去了。

    “郎君,适才那男孩,如此年少,就能在金吾卫谋个差事?”

    “琅琊王氏子弟,只不过不是王鼒一脉的,三哥在西域如今有些文书,便是王氏子弟,有个战死了,便是这王三郎的生父。”

    程俊说的并不真切,他还留了不少事情没说。之所以这个王三郎没办法投奔琅琊王氏现在的话事人王鼒,实在是王三郎的亲爹,往上数两代,都是庶出。王鼒疯了才会领这么一个“东西”认祖归宗,除非王三郎混出名头来。

    而程俊之所以被王三郎触动,则是他自己也是庶出,虽然是程知节的儿子,可惜程氏跟以前大不相同,内部资源的争夺,伴随着程处弼的反出家门,发生了剧变。

    琅琊王氏的后人,哪怕掏粪也秉持“自立”,他程俊又何必自持身份?

    回望赵国公外面宛若长龙的队伍,程俊突然道:“五哥,我要去武汉求学,不知五哥可愿一起前往?”

    “固所愿尔。”

第二十四章 无奈

    河中西土,突厥人以为抵达了西海,直到遇上了一批自称“卡斯庇亚那人”的商队。这支商队大部分突厥人都不认识,唯有可萨部能够跟他们交流。突厥失去可汗之后,群狼无首导致整个族群形成了诡异的“共议”。

    当年在西域实力强横的吐屯,以及族人保全非常完整的特勤、小可汗、设,共同决定了突厥的未来。

    是战还是和,都要通过讨论,然后进行表决。

    西突厥如今的残党,互相之间原本早就是杀红了眼,属于世仇。但为了族群延续,再大的仇恨,也要放一放。

    咥力和泥孰的后人,能够一起讨论如何合作,别说唐人,就是突厥人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可萨部说这些‘卡斯庇亚那’诸部,亦是追逐水草,于‘大海’东南西游聚。诸位以为如何?”

    “可萨杂种的话,如何能当真?”

    “那……是要抢一把就走,还是在这里定居?”

    “抢一把就走!这里离河中太近,那长孙冲就在木鹿,祆教、景教都在寻他庇护,如今二教门人,多愿拜其为‘护法主’。这波斯地……不能呆!”

    “还要走?!我们都已经走了一千多里!不,是两千多里!再走,还能走哪里去?难不成,是要去攻打弗林国?”

    “一定要攻打?我等游牧而已……”

    “呵。”

    争吵泛起之时,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我们汗部,想去大马士革。”

    “阿什利特勤,那个叫沙欣的疯子,根本不用听。我们之前借兵了给他,打了大马士革,然后呢?不过是弄了一些钱粮……这有什么用?”

    “第二次洗劫大马士革,不是斩获颇丰么?人口子女也有四五万。还有那两条大河之间,也有三部投降,如今我们各部人口,也算不少。”

    “都是波斯杂胡,要来何用?”

    “不管怎么说,这个自称‘卡斯庇亚那’的地方,打还是不打?”

    “此地毗邻‘大海’,应该打!唐人愿意帮忙造船。”

    那年轻的声音再度响起,让整个营帐都冷了下来。

    每每作战,总有唐人的影子在闪烁。他们不知道这是在“饮鸩止渴”,可是唐人关键时候,真的好用。

    “不怕你们笑话,河中已经传来消息,安菩的骑兵,离我们也不过是一千多里。”

    “什么时候我们突厥人,竟然会因为有人出现在一千多里之外,就开始惶恐不安了?”

    有人幽幽地来了这么一句,可是营帐忽然进来一阵风,吓得说话的人以为有人进来,猛地回头看着门帘,惶恐的神色出卖了他的内心。半晌,发现只是一阵风,他竟然是松了口气,然后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

    营地外面,偶尔会有洞箫的声音传出来,也有柳笛、骨笛以及各种胡琴。战士们会弹琵琶的极多,五弦和六弦的琵琶都有人弹,只要有人弹琵琶,便有人跳胡旋舞。

    酷爱跳胡旋舞的人,多是唐朝来的雇佣兵。

    这些河北刀客的骑术未必有多好,但是冲锋时候极为讲究纪律。往往一二百骑比得上突厥仆从军的两三千骑,而且他们的装备都不差,有些西突厥老人眼熟,知道这是唐军旧年边军的顶配。

    只是这些四五十岁的老突厥,却也并不知道唐朝内部发生了什么。更加让他们理解不了的是,唐朝来的雇佣兵,用箭极为疯狂,一人双马,往往一次追杀,能射出五十支箭以上。

    更加让老突厥羡慕嫉妒的是,这些人用的箭,规制统一不说,比突厥人祖传的箭矢都要好得多。

    “如果要动手,可萨部要瞒着。”

    “派一个‘千夫长’过去。”

    “郡王殿下那里还了驼队,还能先赊一些绢布收买。”

    “眼下不过是刚刚春天,刚过完冬天,这些‘大海’附近的杂胡,想来牲口也没什么膘。抢一把,也没收买赚头。”

    “抢人。”

    一人突然有些无奈地说道。

    “也只能抢人了。”

    “今年人头价钱高,西域那里,图伦碛的价钱已经到了一百贯。”

    “一个?”

    “一个。”

    “是修路吗?唐人修了好多的路。”

    “有修路的,还有修城的。”

    突厥人对乌堡的概念不深,都是把乌堡称呼为“城”。

    整个西域边陲,大大小小的乌堡,都是围绕绿洲做文章,数量有一二百个,小的可能只能十几个人,其实就是个堡垒。但这个堡垒很有用,能够储藏粮食和淡水,侦查的作用极高,还能警戒叛乱。

    “过了此地,沙欣说有一座山。之前劫掠大马士革,是绕道了。这一回,还要绕道吗?”

    “过了这座山,就是两条大河,那里能种地。之前已经让人去试着买了地,能种糜子,一亩能存不少。”

    “能有一石吗?”

    “不止,有两石。有漠北农官的学徒过来,可以请他们帮忙。”

    “要价怎么样?”

    “不是问他们要,是跟‘刀王’开价。”

    “姓王的还管这个?”

    “那些漠北来的,都认‘刀王’,他是北地游侠大龙头,而且门路很广。你们身上这些战甲,就是他让出来的。”

    此话一出,整个营帐又是一阵沉默。

    很多东西,都让突厥人感觉无比别扭,可是,又无可奈何。

    “要是能种地,就能养活更多人。”

    “两条大河周围,部族太多了,波斯故地,哪里那么容易停留。”

    “之前杀败的那帮疯子,也想争夺两条大河。”

    “就是来让我们皈依他们那个什么教的?”

    “正是。”

    “呵。”

    冷笑一声,一人长吁短叹:“不管了,先占了地盘再说,唐人要是再来赶……”

    呛的一声,这个突厥大汉拔出了身上的精钢腰刀,狠狠地斩在了桌子上,削去了一个桌角后,目露凶光恶狠狠地说道:“我们就再走就是!”

    “……”

    “……”

    整个营帐内的气氛,糟糕了极点,直到第二天,各部招呼了勇士,准备用兵,这时候的心情,才好了不少。

第二十五章 放下屠刀不成佛

    突厥诸部中,可萨部是彻底被边缘化的。这也导致了可萨部无法向东获取更多的资源,只能转头向西,整个可萨部因为活动在里海和黑海之间,这使得他们天然地可以接触弗林国,也就是为数不多还算讲文明懂礼貌的“罗马”人。

    说到底,让西突厥诸部不承认可萨部的缘由,倒不是说习俗,实际上可萨部的习俗和突厥诸部差不多。但他们的长相……就彻底让诸多突厥贵族不想多看。

    “杂种”,这就突厥诸部对可萨部的称呼。

    从属于阿史那氏,又吸收了大量的铁勒人、本地人、匈人后裔,整个可萨部的外貌,和正统突厥人是完全不同的。

    哪怕是阿史那思摩这样的身份,仅仅是因为“有类胡种”,青少年时期就没少受欺凌,更何况可萨部这种,从外貌上彻底和突厥诸部进行了“切割”。

    任何一个强大且底蕴深厚的族群,大抵上都是有相通的内核,一是血脉,二是文化,两条腿走路,缺一不可。

    当年突厥大分裂也没有把可萨部吸收进入突厥核心,就是因为可萨部哪怕是精英,也很容易让贵族们区分出来。

    这就天然地形成了“他们”和“我们”,突厥帝国时期的等级是严苛的,匈奴时代就流传下来的草原帝国规矩,注定不会轻易地让明显“底层”的“杂胡”进入到“高层”中去。

    阿史那思摩被排挤的主要原因,根子就在这里。

    于是当可萨部诸豪帅说“卡斯庇亚那人”素来亲善的时候,西突厥残党联盟根本连一个字都不信,派出了一支精骑之后,就在山谷出口封死了阿布哈兹人协同可萨部突袭的可能。

    而与此同时,自称“卡斯庇亚那”的人们,对此还一无所知。他们所处的“圣地”拉伊,城市内外不管是居民、农民还是牧民,都还沉浸在战争被解除的快乐中。

    唯一想要把真相透露出去的,却还是拉伊本地根本没人相信的乌古斯人。

    西突厥残党联盟就这样看着乌古斯人表演,哪怕乌古斯人也是突厥人的一部分,而这一次的小把戏,不过是为了区分一下,自己的阵营中,到底谁才是一条心的。

    “哈。乌古斯部。”

    西突厥实力最强的汗部特勤,是咥力可汗的子孙,他很幸运,因为是个“废柴”,所以长期混迹在铁勒人那里,交结的朋友,也大多数都是铁勒人。在夷男崛起的时候,要不是契苾部的庇护,大概也会是当年夷男的刀下冤魂。

    “特勤,现在乌古斯部的人,跑了不少,都去了‘拉伊’。”

    “城内是谁接应他们进去的?”

    “祆教教众。”

    “‘大海’旁边,是不是还有个‘乔治亚’部?”

    “阿布哈兹人就在‘乔治亚’西北。”

    “真是个鬼地方,跟‘夷播海’一样,地方不大,杂种倒是挺多的。”

    “‘乔治亚’常年向弗林国进献‘白奴’,若是能拿下‘拉伊’,咱们随时都可以要挟‘乔治亚’。”

    这个古怪的名字,汗部特勤是从景教教众那里听来的,只是跟着突厥联军四处流窜的景教教众,大多数又是来自叙利亚,一个都没有去过他们口中“乔治亚”。

    “赤巴,你见多识广,在你看来,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回到河中?回到图伦碛?”

    作为汗部特勤的心腹,身材不算高大,但绝对结实的赤巴行礼之后,抬头问道:“特勤是想归附唐朝?”

    “难道流亡在外吗?还是说,打下一片土地,在这山海之间称王称霸?”

    略带嘲讽地笑了笑,“我们这么点人,早晚都要用土人,早晚都要用胡人。几代人之后,哪里还有我们?”

    赤巴听了,一时也无语,半晌,他抬头道:“特勤想要归附唐朝,不是不可以,但是,现在没有机会。”

    “什么时候才会有机会?”

    特勤眼睛一亮,他听出了赤巴的意思,机会是有的,不过不是现在。

    “木鹿的天使会告诉我们。”

    “长孙冲?”

    “他虽然没有继续西行,但不管是木鹿的苏拉还是唐朝返回的阿罗本,都对他十分尊敬。哪怕是乌古斯这些小人,送给他的女子,他也收下了。可见,在他那里,离开唐朝的人,是没有分别的。”

    尽管听上去让人不爽,但这就是现实。汗部特勤很清楚唐人现在的状态,根本看不起蛮夷,这种看不起不是摆在脸上挂在嘴边,而是自然而然地,从举手投足之间表现出来的。

    唐人为尊,蛮夷从之。

    “我要投靠长孙无忌吗?”

    “不,木鹿的天使,虽然是长孙无忌的儿子,但是,现在长孙无忌并非是唐朝除了大皇帝陛下之外权势最大的人。”

    “那么,我还是要偷偷地去木鹿?”

    “特勤如果想要归附唐朝,就一定要去木鹿,去见唐朝的天使。但是,不要偷偷地去,要光明正大,要让所有人知道。并且,要带上礼物,带上数以万计的女子,带上数以万计的牛羊。”

    听到赤巴这么说,特勤陷入了沉思,他很年轻,虽说也经历了各种“尔虞我诈”,但这种西突厥内部的狗咬狗,根本就是过家家一样。契苾部在铁勒人内部玩的套路,才是让他真正开了眼。

    现在的契苾部族长,已然成了唐朝的将军,唐朝的贵族。

    “我们要拿下‘拉伊’,这是波斯人的圣地,意义重大。然后我要向木鹿的长孙冲行贿,要让他满意,是这样吗,赤巴?”

    “不错!”

    赤巴连连点头:“如果大军要继续征讨,请特勤务必要留下来,留在‘拉伊’,告诉木鹿的天使,你愿意做河中的看门狗。并且每年都会上贡‘白奴’!”

    “如何让各部同意我这么干呢?”

    “只要特勤胆子够大,心够狠!”

    语气陡然狠辣的赤巴盯着汗部特勤,“汗部所剩的精锐,让他们走,各部会瓜分的,这些都是真正的突厥人,不是杂胡,不是野人。而特勤留在‘拉伊’,用钱雇佣唐人,再提拔本地的波斯人……如果特勤胆子够大,用叙利亚人,用弗林国人,都可以。”

    “看门狗只需要咬人……是这样吗,赤巴。”

    一脸明悟的汗部特勤,神色有些纠结,他要放弃汗部为数不多的血脉,是不可能那么轻易的。

    他好不容易才把咥力可汗最后的一点“忠臣良将”聚集在一起,才能够在这个西突厥残党联盟中嗓门大一点,现在,却要放弃。

    一个战士,扔掉手中的兵器,还有比这个更加愚蠢且疯狂的事情吗?

    但是,汗部特勤却又不得不认真考虑起来。

第二十六章 变化

    去年西域算是个“寒冬”,虽说牛羊牲口死了不少,但对种地的大户来说,“寒冬”就是好兆头,“暖冬”反而要开始揪心。

    因为“暖冬”照样会冻死牛羊牲口,而且不但人和牲口都要嗝屁,“暖冬”导致积雪不够,第二年不少地方就会缺水,最终形成灾害。

    开春之后,西域第一次开始大规模组织防汛抗灾,河岸两侧的泥土,很容易就被冲刷的干干净净。要不是大量种植柳杨等树木故土聚沙,临时形成的聚落往往就会消亡,或者寻找下一个可以安身的地方。

    “敦煌派的人,怎么还没到?”

    “将军说是已经到了,但是被堵在了洪水的另外一头。”

    “这他娘的!”

    卸甲的军汉咒骂了一声,然后喊道,“吴老哥,牛粪还有多的么?这院墙还缺牛粪糊一下!”

    “军寨都拿去用了,眼下都得紧着军寨。”

    一脸“沧桑”的吴虎,此刻哪里还有当年的风流倜傥。旧时同年在唐朝留的是美髯,到他这里,须发打理的很是糟糕,远远看去,虬髯倒张,倒是比个猛将还要“生猛”。

    “应熊先生,这里是个大堡,要是不保下来,怕不是重修要费大本钱啊。”

    说话的是个少年,十三四岁的样子,看他眉目,就知道不是正常的汉家子。只是说话流利,带着敦煌特有的“洛下音”,偶尔还有弹舌、卷舌,但还是“洛下音”是没错的。

    作为程处弼倚重的“教化”助力,吴虎在图伦碛一带的学生带了不少,各部都有,硬要说一声门生遍布天下,倒也够得上。

    就是学生的含金量差点,大多就是识字,能有一手加减乘除,其余吟诗作赋,是鲜有能的。

    “今年洪水真日娘的大!”

    吴虎骂着脏话,那学生听了欲言又止,画风很是凌乱。实在是他一个“胡人”还能说个人话,偏偏吴虎来西域的时候,那可是风度翩翩,各种倜傥。没几年,教出来的学生倒是有模有样,他自己整个一军中糙汉……

    “日他娘的!”

    又骂了一声,他这骂娘的方式,放千几百年后,倒是常见。这光景却是有些不同,只因吴地方言“入”和“日”一样,于是“入娘”成了“日娘”,听得一众军汉都是一愣一愣的。

    “吴老哥,想想办法。”

    卸甲的军汉应该是个旅帅,带着人过来抗洪,本来这不是他的差事,只不过现在敦煌宫用人用的紧,府兵搞兼职,这是朝廷的体面。于是乎,来抗洪也有府兵的事儿。

    只是抗洪哪有那么简单,得讲规律讲科学。

    “先去借点编织袋,崔氏那里有,先借一点!”

    吴虎抓了抓脑袋,“幸亏咱们这里牛粪多,护着要紧的地方,也是够了。只是水泡久了,牛粪再好,也不顶事。”

    “哥哥,不是说有敦煌宫的人工石吗?”

    “指望不上,那都是军府专用。这光景,得指望人。”

    言罢,吴虎连忙道,“这样,我在碛西还有些干系,老弟带人快马过去借人过来帮忙就是。”

    “多少人?”

    旅帅有些忐忑,人多了不好,人少了不顶事。

    “一二千总归有的,碛西有个工坊,是我家的。专门做毯子的,你拿我印鉴,老子再写一封信,就能借人。”

    “这光景正是工坊忙的时候吧,老哥,不妨事?”

    “亏几个钱还能怎地?老子在这里抗洪,敦煌要是不给老子一个嘉奖,我日娘的去洛阳告他们去!”

    “哥哥霸气!”

    赤膊的旅帅冲吴虎竖起大拇指,然后道,“这些小郎,哥哥照看着就是。”

    “快去快回!”

    咬开一支笔,这笔有些古怪,咬开之后就能写字,旅帅是有见识的,知道这是炭笔。写了一封信,封包好了之后,旅帅连忙叫了几个骑马利索的,当下就去了碛西借人。

    旅帅前脚刚走,吴虎又招呼起来:“你们回去把自家爹妈都叫来,这河堤,不能光看着不管,男女老少都要出力!咱们先用条子扎笼子,往里面塞石头,再往河堤打桩!”

    这种手段,在江南都是随处可见的,多用竹笼塞石块,然后在河堤打桩固定,保河堤时候的要紧方法。

    要是规模再大一点,要筑坝改河道,这种笼子的规模,小一点的都要十丈,需要专门的斜坡,还要打楔子固定。

    等到要拦截河流的时候,就会一起下放,效果极好。

    一般人还真不能指挥那些小孩子的父母长辈,但吴虎是唐朝内地来的“先生”,跟着他识字学算术“混出头”的土著不在少数。于是乎“尊敬”就这么诞生了,吴虎原本也无所谓这些人如何敬他,但久而久之,自然是有了感情。

    “都听好,这光景都不要不舍得那点家当。不舍得就什么不得,全都日娘!壮丁去搬运石块,五人一队,跟着府兵!女人老人收拾条子,跟着一起扎笼子。能听懂汉话都跟旁边的人说一说,咱们不能干等着,要不然,这洪水一定冲垮这一片!”

    也幸亏这里种了树,不然早早地就跟对面一样,早他娘的玩球,一个据点连夜完蛋,死了多少人不知道,反正下游有骑士过来报讯,说是瞧见浮尸了。

    “赶紧的——”

    吼了一声,吴虎抹了一把胡子,看了看河堤,眉头微皱:“这日娘的要是保住了,老子混个官身,应该不会为难吧。”

    这边吴虎在抗洪,敦煌那里却也急得不行。

    敦煌宫早就传了消息去京城,京城的回执就是让敦煌宫赶紧抗洪。物资倒是运出去了,可是现在洪水到处都是。

    “说好的沙漠戈壁,这他娘的发洪水跟江南似的,现在好了,骆驼过不去!”

    “不急,碛北也有粮食,这光景,幸亏河中摆平了。要不然,这春天不好过。”

    “也就只能指望程将军了。”

    消息传到程处弼那里的时候,程处弼看也不看,将塘报扔到一旁,“死人干本将屁事?河中那些杂种,逃到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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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更名

    鲜有的开春洪灾,虽然让人猝不及防,带走了大量的财产和人命,但对存活的人来说,这是一个丰年。

    每逢春汛,在西域都是丰年,汉朝以来都是这样的规律。

    “今年水量恁般大,有人查过本地《水经》没?”

    没有调派资源来帮忙抗洪的程处弼给了吴虎一个临时差遣,都水监也好,民部工部也罢,都不挨着。走的是内府路线,敦煌宫给了一个“碛西治水大使”的头衔,临时性的差遣,但也足够让吴虎高兴一阵子。

    临时差遣有临时差遣的好处,首先因为应急,所以权重;其次只要做得好,转正也就是上峰一句话的事情。

    忙着治水抗洪的吴虎从程处弼那里还要了一个关系,那就是跟长安城的某些江南土狗勾搭上了。

    华润号派了“技术骨干”过来,都是在碛西州呆了有七八年的,早就在本地结婚生子,还有五六七八个胡姬为妾。

    “本地《水经》只有军府还存档,其余的,都在敦煌宫,旧年留档都在长安城,现如今应该是复刻在弘文阁。”

    吴虎要找本地的《水经》,换以前权限是不够的。因为地理志或者水经,跟盔甲一个级别,谁藏匿谁就是意图谋反。

    更何况,还是西域这地界的水经,更是慎之又慎。

    一般人肯定不敢提出要看《水经》,但既然吴虎敢提出来,也不是没有底气的,跟程处弼支持倒是无关,而是整个西域现如今已经逐渐走入体制。

    来图伦碛做官为吏的人,已经越来越少被当作“流放”。

    收益回报不低的地方,只会是个肥缺,又怎么可能是“流放”?

    往后“流放”的主流,大概也只会是东海、南海以及河中。

    “我听说你们华润号也有统计的?”

    还要去军府,吴虎懒得走,直接问华润号的“技术骨干”。

    一般商家哪里敢接这种话茬,但华润号显然特殊一些,见吴虎问起,有个档头就拱手道:“回大使的话,这每年洪涝,环图伦碛各州县,华润号确有统计。入夏以来的洪灾,非是降雨,而是雪山消融,故而我辈,多以‘融雪性洪灾’来称呼入夏洪涝。”

    “那这场洪灾,可是融雪?”

    吴虎愣了一下,却没有纠结华润号到底在收集什么鬼东西,好奇地看着档头。

    “融雪有一些,但问题不大,想来是因为哪里下了雨,或是堵塞了河道,形成塘坝,最后溃坝。大使难道没发现最近几日的水流,减缓了不少么?”

    “原来如此!”

    一拍手,吴虎顿时大喜,心中暗道:如此说来,倒是后头无甚大事了。

    “那之后的要紧处,便不在洪灾上,而是灾后管理?”

    “正是!”

    档头连连点头,一看吴虎头脑清醒条理明确,便知道此人即便不是精于治理,最少也是见识过洪灾过后官方如何处理的。

    西域别的都不缺,就缺有过实务经验的官吏。但一般来说,精悍小吏基本没可能从本地培养,都要从中原借调。至于官员,那就是太复杂了。

    连都督府都督乔师望都是划水为主,还能指望多少正经官员?

    这其中固然有更加复杂的缘由,但不是华润号所要关心的。

    “那这样,附近州县只要没遭灾的,就烦劳借调几个医师。我知道华润号自己就有护士,还望施以援手。”

    “大使放心就是,程将军早有吩咐,但听差遣。”

    碛西州的几个档头都熬够了资历,这一次跟着吴虎来抗洪救灾,也是为了“镀金”。拿到朝廷褒奖之后,混一个官身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流外官他们瞧不上,但入流的九品官,那就很好了。

    如果继续在华润号里打磨日子,早晚也能进体制,扬子江两岸州县,不敢说随便挑,但这年头最缺的就是华润号档头一样的人物从旁帮助州刺史和县令。国朝越来越看重官吏在本地经济上的建树,指标这种东西,读圣贤书的能看出来,但如何完成指标,没有经历过实务的读书人,就有些抓耳挠腮,便需要这等人物来襄助。

    正所谓……多难兴邦嘛。

    图伦碛多地洪灾的当口,敦煌宫把消息传回京城之后,京城也是有些紧张,倒不是说担心死多少人然后闹出多大的乱子来。就西域那点人口,由得他们造反也就那样。洛阳方面担心的,是河中乱套。

    整个西域,现如今等于说是河中地区的大本营,是总后勤。这西域出了问题,河中前线就算不乱套,万一将帅为了维持士气纵兵大略,戕害河中亲善部民事小,把将帅的野心勾出来,那就事大。

    原本以为署理朝政跟做生意差不多的长孙皇后这一回也算是紧张了起来,她差点以为是不是老天爷看她不顺眼,要她下台,这才让她刚“垂帘”就被“锤脸”。

    好在有老公“垂怜”,她照样“垂帘”,且好消息传来,西域还是有能人的。虽说洪灾死了人,但抗洪救灾搞的有模有样,问题已经不大。

    就是能人有点让人恶心,前期工作主要就是“发粪涂墙”,长孙皇后知道牛粪可以生火,因为她少女时代经历过。可她不知道牛粪居然还能是建筑材料……

    脑洞大开的长孙皇后还想着调一批水泥进图伦碛,要不是马周阻止,大概也拎不清这其中的成本多么高昂。

    “阿郎,这是又有来信?”

    “碛西碛南发了大水,淹了好些地方,好在信号机还能传信,否则靠人马,还真是不容易。”

    隆庆宫中,张德抖了抖信纸,然后对李丽质道,“明朝老夫就返转武汉,你还缺甚么人物,老夫帮你寻觅。”

    “予准备重开窑场,南山再开一个采石场一个砖窑厂。”

    “这都是用人极高的,劳力现在都缺,不过老夫帮你想办法就是。”

    李丽质并没有纠结自己开厂用人的问题,对她来说,她在这个世上,本就只需要提出要求,她不需要去琢磨如何做到,因为这是别人的事情。

    “对了阿郎,予听京城来的人说,这‘图伦碛’似是要更名。”

    “嗯?”

    张德愣了一下,这样的消息,一般不可能李丽质知道他不知道。如果他不知道,而李丽质知道,只能说明这是李丽质独有的渠道。

    “皇后告诉你的?”

    “嗯。”

    微微点头,李丽质看着张德,“想来是阿娘特意说的,莫不是说给阿郎听的?这图伦碛更名,有甚说道?”

    “大概是要裁撤督府,正式布置州县。也就是说,往后朝廷布置大政,西域也要比照中原。”

    这就是要直接统治,并且进一步加强联系和管理。

    换作以前,难度系数不小,但大概是因为信号机和大量道路、乌堡修建的缘故,让朝廷做出了这个决定。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长孙皇后需要“功绩”来点缀她的“垂帘”,在西域布政,的的确确算得上伟绩。放个千几百年,都算是可圈可点,不输“开疆拓土”。

    毕竟,开疆拓土只需要开打,打赢就算数。

    但直接统治,一般都要熬几代人,历经百几十年甚至几百年。

    “如此说来,往后西域跟诸部交易,不必再设立榷场专卖?”

    若有所思的李丽质眼睛一亮,“阿郎再予我一批水泥厂的工匠。”

第二十八章 边缘

    东宫、诸王府、诸公主府的特权大小是有所不同的,大体上东宫的特权是小一号的皇权。这就使得东宫理论上是有一定的“外交权力”,当然基本上这二十几年除了“太子糖”那一波发了家,后来的东宫榷场也就名义上是东宫的。

    所有的专卖,都被皇后捏在了手里,东宫幕僚只有干瞪眼的份。

    马周之所以直到现在还被东宫老铁认作“老领导”,就是因为当年马周一手操办之下,让东宫很是富着过日子过了两年。

    后来于志宁过来划水,比清水衙门都不如。

    只是比照诸王府、诸公主府,东宫特权依然是高高在上的。暖男太子咬咬牙在西域搞个榷场,就算是买卖羊毛,赚的也比诸王多得多。除非皇帝老子豁出去要靠赏赐来平衡,否则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西域改制的一个特点,自然就是当年的免税行情可能就要放弃,随之而来的,就是可以跟中原诸州县一样,哪怕是公主府亲王府,也有资格跑去搞点土特产。

    当然隆庆宫之主盯着土特产有点不上档次,隆庆坊被她折腾成私产,眼界早就提高,赚头不大的事业,她根本懒得搞。

    “阿郎多加保重。”

    灞桥送别,依稀还能听到当年“长亭外”,古道是没有古道的,只有水泥硬化路面,四轮马车跑的飞起。

    “又不远。”

    伸手摸了摸李丽质的脸颊,看着新来的宫婢抱着李雍,张德看了一眼,摸了一枚虎牙出来,轻轻地放在睡熟了的孩子头上。

    “记得早点派水泥厂的人过来。”

    李丽质又叮嘱了一声。

    “……”

    听到表妹的话,洪七差点闪了中年老腰。

    车厢内,抱着琵琶的李葭哭的眼泪婆娑,她跟自己老子告别之后,整个人都快抑郁了。好在老董事长看得开,嘱咐李葭自己多保重之后,就开始赶人。

    心态放宽的李渊收了张德四十万贯财货,算是彻底把李葭卖给了张德。至于李葭母族那边,消息依然是密不透风,不过老董事长牵线搭桥,除李葭生母亲族之外,窦氏也跟着捞点外快,至于李葭起个什么作用,两家倒是无所谓的态度。

    “哭甚?老夫还没哭呢。”

    黑着脸的张德在车厢内瞪了一眼李葭,见张德心情不好,李葭小心地擦拭了一下眼泪,半忧半嗔道:“姐夫怎地这般无情,我同阿耶分别,将来再见,都不知是个甚么境况!”

    “你阿姊在江阴守活寡恁多年,你看她如何了?哭爹喊娘要是有用,还需要活得这般艰辛?”

    一旁李月跟个鹌鹑似的,埋头不说话,用一本书挡着脸。

    “书都拿倒了,你看个甚?!”

    “哦。”

    李月飞快地把书转了过来,然后偷偷地探出眼睛看着张德,“这就真是回武汉了么?”

    “你要是想去京城,我没意见。”

    “不去!”

    洛阳那地界,做几年“才女”已经够够的了,这要是再回去,不是自找苦吃?皇帝老子巴不得多来几个闺女用用,这时候的李董,都把宗室女子琢磨了一个遍,想着如何封号公主好卖钱。

    边缘化的公主,大抵上日子都不好过。想要跟嫡出公主那样资源庞大,除非母族实力硬扎,否则日子未必有普通宗女来得日子好过。

    寻常宗女,只要父辈功劳到位,联姻一般都不会差,大多都是地方实权人家。将来封君封夫人,不敢说铁板钉钉,但是概率极大。而哪怕不能封君封夫人,因为出身高贵,子孙往往都是嫡出,只要有一男半女成材,大多在各自夫家能有极大的话语权。

    而边缘化的公主,尤其是像李月这种一时半会儿被亲爹想起来都够呛的“废物”,除了联姻,别无它用。

    甚至有些时候,因为母族不济,往往也就是加强皇族自身,兴许联姻的对象,就是太后或者皇后背后的家族。

    让李月重新来过一回公主人生,大约当初李葭撞破张德和李芷儿奸情的时候,她还是会跟着十四姑姑一起去“要挟”张德和十二姑姑,也还是会厚着脸皮拉扯张德,至于滚床单,不过是细枝末节。

    “来长安,怎地也不去见见母族亲眷?”

    李月母族实力不强,北朝时就被削弱,属于关陇军头,从属于窦氏。这也是为什么李葭和她走得近,两人都是差不多,家族窦氏依附在窦氏身上。

    “他们寻我,也多是问一些门路,我哪里懂那些个弯弯绕绕。”

    有些委屈的李月缩在那里,她是最怕接触这些事情的,麻烦不说,根本不知道怎么帮忙。

    又不敢直接找张德,怕被人撞破她和张德私通,奸情一旦爆发,像她这种手上既没有资源,又没有依靠的,身败名裂都是好的,被皇帝赐一条白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才女”这种名头好用,那也只是对张德来说好用。于长孙皇后而言,干掉几个“才女”算个屁的事情。

    “可留了甚么通信的地方?”

    “朱雀大街边上有个成衣铺,由得他们去串门。”

    李月说罢,却见张德平复了心情似的,摸了摸她的脸,柔声道:“有甚事体,我让人去成衣铺留意就是。你能给予母族方便,将来也好有个倚靠。”

    “嗯。”

    知道张德说的是正理,李月点点头,却也没有矫情。她跟张德通奸,将来能倚靠的,绝非是张德的家族,固然张德会留有后手,或许早早地布置,但怎么看,还是生个子女要靠谱一些,再有一些物业产业,母族自然也会愿意帮。

    正所谓穷在闹市无人问,她李月手中有钱有粮有子女,母族那些个“娘舅”“表兄”之类,也就帮忙勤快一些。

    否则,一个“穷亲戚”,天底下又有几个愿意秉承良心的?

    “过几日,老夫让人去那成衣铺打问一下,安排好之后,这传递消息,就在成衣铺里走吧。你母族弱小,老夫扶持一把,也没甚不好的,靠那窦氏,是没指望的,说到底,你和葭娘,都不是窦氏所出。”

    “听姐夫安排便是。”

    李葭听了大喜,倒是根本不介意,李月低着头,又是嗯了一声。

第二十九章 不需要牛顿

    车马舟船连着轮换,到汊川的时候,在临漳山还担着教学任务的一帮学生急吼吼地来问安。

    跟山长先生问安是假,实际上这帮专注学术和技术的成年狗崽,在“实验室”中搞成了不少东西。

    当年张德拿玻璃做了斯特林发动机,等于是画了一块永远吃不到的大饼,但却把这些心思在机械工程技术上的狗崽,牢牢地栓在了那里。

    玩技术是有强迫症的,求知欲带来的挫败,会不断地自我鞭策,这种强迫症,使得这些技术狗无比疯狂地想要实现目标。

    然而张德画的大饼,就是个空中楼阁,你看得到,也能用玻璃做个玩具,却根本无法在这个时代内实现。

    更重要的是,这些唐朝的技术狗,根本不知道画大饼的那个条非法穿越工科狗,根本没有告诉它们这就是个短期内的技术妄想。

    当年用作教学的斯特林发动机,现在就陈列在临漳山的“博物馆”,技术狗们约定,谁将来哪天达成目标,这个小小的玩具,就会成为奖品。

    可惜,时过境迁,那台斯特林发动机教学玩具,还安安静静地陈列在那里。

    老张也没打算戳破这种妄想,要是告诉它们真相,说就算为师死后到了骨灰拌饭的地步也没可能实现,大概这帮技术狗也不介意现在就送先生上天,然后效仿杜总统来个灵车漂移灵堂K歌……

    好在技术狗大多立足现实,斯特林发动机它们并没有现在就指望,能够把永兴象机发扬光大,就是它们现在最大的乐趣。

    “这新制的机子,造价如何?”

    “……”

    学生们这次过来,是真正带了科研成果的,只可惜,被老张一句话就怼的半身不遂心神不宁。

    前前后后光青铜就废了不少,更别说生铁精钢,还有大量机床被占据了加工工时。浪费的工时能够产生的效益,大概一条海船都能赚出来。

    “山长明知故问,自然是造价不菲。”

    “你们攒一台机子出来,无甚用场的。”

    船舱内,老张跟学生们如是说着,“你们能够把思路带进机械设计中,这才是真正的大收获。一台两台实验室中的机器,对市场,几无作用。它的价值,大抵上,也只是技术上的积累。”

    “你们能够想到蒸汽膨胀一次之后还有能量浪费,进而让蒸汽二次三次膨胀,这就是设计上的思路。就好比旧年永兴象机造出来,一个冷凝器,就会让效率相差三倍。”

    “先生所言甚是。”

    倒不是老张给他们浇冷水,而是技术狗们此刻也确实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技术狂热带来的强迫症,偶尔会让他们热血上头,老张要做的,不过是让他们重新回归技术本身,而不是痴迷于做“成就党”。

    玩游戏可以做“成就党”,因为有大把的时间,因为可以无限氪金无限浪,甚至还能找个大神带一下。

    但现实中,想要做技术的“成就党”,既没有大把的时间,也不能无限氪金,更不能浪。

    最艰难的还是压根就没有大神来带,即便有,大神也分身乏术,难以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一堆强迫症患者身上。

    扫完了学生带来的所有图纸,张德大概估算了一下,问道:“去年拨给你们的经费没剩下多少了吧?”

    一群学生脸色一变,都是默不作声。

    贞观二十二年在临漳山的分拨的机械技术研究经费有三万贯,玩一台三胀机也差不多了。可惜不能量产,但技术意义也算是重大,至少这个机子,可以当作“原型机”来调教。

    往后的路数,就是在“原型机”上修修补补增增减减,吃老本吃个一二十年不成问题。

    “还剩二十几贯。”

    一人小声地应了一声,技术狗并非都是单纯的,要说一分钱没有捞,老张压根不信。但这三万贯,本就是拿去玩的,老张所求的,并非是一两台没有普及意义的机器,而是专心做研究的技术狗。

    他从来没有阻拦过哪个学生去投身官场宦海,哪怕那个学生的天赋极高,哪怕那个学生很有可能成为唐朝版牛顿或者麦克斯韦。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这些理论、发现,就在那里,没必要再去发现论证第二次。他就是活着的贞观朝“牛顿”“麦克斯韦”“莱布尼茨”……他要的,就是一帮不断强化技术的技术狗。

    “居然还有得剩?”

    老张有点意外地看着这帮学生,然后笑道:“今年翻一番,六万贯,明年这个时候,老夫再来问你们。”

    “……”

    “……”

    几只狗崽都是一头雾水,山长这是啥意思?搞不清楚状况的学生小心翼翼地问张德:“山长莫不是生我们的气?”

    老张哈哈一笑,看着他们道:“区区三万贯,老夫当真要计较么?这点钱,还不至于让老夫调个人过来审计。”

    “真哒?!多谢山长!”

    “多谢先生!”

    本来花光了经费,想着就是出了点成果,也好跟山长有个交代。万万没想到山长居然不按套路出牌,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这机子思路是对的,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琢磨,如何扔到工坊里造出来,如何把效率再提上去,如何把它体积再缩减一点,如何把它玩出来花来。”

    听到张德这么说,有人激动地说道:“先生,眼下想的,就是如何缩小体积,然后装在船上。旧年那装在船厂的机子,当真就是个废物。去年做的这个,我很看好!”

    “老夫也很看好,诸君自当勉力就是。”

    “定不负山长所期!”

    经费花完没有被责骂不说,还增加了一倍经费,这让技术狗们很是兴奋。看到这台三胀机被攒出来,老张也挺高兴的,至少将来吐槽南人操船,不能说操了,得说开船。

    至于小火车呜呜呜,能上船还怕不能开车么?

    抵达武汉,略作休整,老张没有跟观察使府的幕僚们聚餐,而是带着人,先去了汉阳钢铁厂。

第三十章 “作死”的未来

    大规模制备生铁的条件已经成熟,但是想要大规模生产粗钢,依然需要大量的实验摸索。

    贞观朝的现实条件,不得不考虑燃煤的采挖效率,至于炼钢脱硫脱磷反而是次要考虑的。汉阳钢铁厂的平炉已经能够出钢,生铁要求相较另外实验用的转炉要低,但对燃煤需求量要高。

    加上永兴煤矿含硫相对较高,炼钢出水时候的场面,俨然就是哪路妖王点了唐僧套餐的架势。

    仅针对武汉的情况来看,转炉反而要节省一些材料。说到底,这个时代对钢材要求的下限极低,同时废钢量还不高,短期内转炉在一定条件下,依然是有自己的优势,至于将来吹氧条件成熟,转炉大法好什么的,那都是老张活着看不到的事情。

    贝瑟曼转炉和马丁炉一起上,两条腿走路,成本的确高昂,但是不同地区进行自我调剂自我筛选,本就没必要张德去作判断。

    不同地区各自的成本会给出答案,不同地区的市场会给出答案。

    但不管怎么说,汉阳钢铁厂第一次大规模出钢,具有划时代的意义。野蛮一点来讲,从这一刻起,武汉在小火车“污污污”的道路上,基石总算是严严实实。

    接下来的事业,都是在这个基石上面,或是绣花,或是吟诗作赋。

    “你们那个三胀机,是三方合作吧?”

    看到了试验区的转炉溅射火焰,并不算大的龙门吊,通过绞盘操作,缓缓地移动。钢水颜色红黄发白,通过锁链拖拽,钢水进入模范,然后冷却成型。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深吸一口,大脑接受的神经信号,让张德闭上眼睛回忆起来。

    熟悉的味道……真他妈难闻!

    “内厂、汉阳厂还有学校一起攒的。”

    “好。”

    老张点点头,对此非常满意。

    未来的五到十年,技术上的升级将不会再是“质变”,而且疯狂地堆量。而这个量,此时此刻,在武汉“体制”中的英杰,都是有着清晰的预估。这个估值……没有上限!

    到了这个地步,原本不情愿掏哪怕一个铜板给底层做“福利”的奸商,也会掏一点钱出来。而这个举动,并非是畏惧泥腿子们的暴力,仅仅是因为未来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需要更多的劳动力。

    “福利”的形式,毫无疑问,将会和“多子多福”挂钩。此时,即便张德于心不忍想要略作阻挡,也不过是让自己变成那个螳臂当车的螳螂。

    精英们的手法粗暴且高效,至于底层会被何种“道德”包装起来裹挟,这也不是张德可以猜测的。

    唐朝人为了挖掘利润掠夺利益,开的脑洞出乎想象。

    “现在紧缺的,一是煤,二是铁矿。”

    放眼整个贞观朝,大概也就只有汉阳钢铁厂的车间主任能够有资格说出这样的话。

    似石城钢铁厂,根本不用担心缺煤少铁。技术条件决定了消耗的速度没那么夸张。

    “所以采矿的设备、手段,还要再提高,运力同样要提高。矿山出来的板轨,可以改成承载能力更大的。要是将来有条件把三胀机做成牵引动力源,这马拉人拽的气力,就能省下不少。”

    “是。”

    一众技术狗都是连连点头,发展的路线是早就规划好的。在他们青少年时代,就开过脑洞,想过把斯特林发动机做成“通用”发动机,飞天遁地无所不能。

    实际上临漳山的实验室,名字就叫“通用”。这次攒出来的三胀机,名头就是“通用动力”,这帮技术狗的野心,一眼可知。

    在技术上的脑洞,内厂同样不缺少,这也是为什么临漳山的“教书匠”们会找上内厂一起干。汊川县有一个毗邻汉水的车床工坊,期间安装了一台永兴象机升级版,内厂有个牲口开了一个小小的脑洞。

    它以永兴象机为动力源,配合水力车床,然后通过传动装置,在终端安装铣刀。这是相当复杂的一套设备,玩具意义大于实际意义,但是,这的的确确就是一套外旋风铣床。

    尽管它谈不上什么精度,也只能加工木棍,但一根木棍在经过脑洞的冲洗之后,它就成了一根木质的蜗杆。

    经过修型打磨,再通过脱蜡,形成模范,翻砂之后,又用球墨铸铁造型。最后,一个贞观二十二年生产的球墨铸铁蜗杆,就诞生了。

    而内厂这个牲口之所以开了这么一串脑洞,仅仅是为了做一扇防盗门……

    幸亏张德发现的早,否则这个内厂牲口还打算用金属件放卡钳上试试。

    总算没有人死在这种脑洞上,事后老张三令五申按规章办事,并且以经费为要挟,这才打消了内厂牲口们的跃跃欲试。

    原本这样的脑洞,在老张非法穿越之前,都是车工们的把戏。手动车床为了提高生产效率,有的车工就会在拖板上加装动力头,得以改造成旋风铣。

    常年接触数控的车工,能够想到这样改造手动车床,这并不奇怪。但是,一个内厂的制图员,顶多就是个动手能力强的技工,却能够琢磨着利用蒸汽机和水力车床,还能想要一连串的后续加工,这就很了不得。

    这种人,老张是舍不得他死的。一如非法穿越之前,文科生老领导舍不得油腻工友死在事故中一样。

    不过,张德可以预见的一件事情,那就是伴随着对材料和加工工艺的不断需求,高强度的实验和探索,注定就会有这样那样的牲口在此祭天。

    而不管是贝瑟曼转炉还是马丁炉,随之而来的,就是“化学”正式要从各类学科中挣扎出来。这一门学科的特殊之处,大概就是学生狗时代不经历一次爆炸,那都是不完美的求学经验。

    什么是化学?爆炸就是化学。

    一想到未来的五到十年,将会是大量“作死”小能手祭天的行情,老张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担忧。

    有些无奈,但老张还是不得不尽力地培养“作死”小能手。

    那么首先就要响应国家号召,把小学教育抓起来!

第三十一章 不急和急

    大概是“师狗长技以制狗”的态度,在杜总统坟头蹦迪打的那几炮,着实吓退了不少耀武扬威唧唧喳喳的瘪三。京城的帝国精英,不管是心甘情愿还是硬着头皮,都同意来武汉“取精”。

    取其精华,去其糟粕……那大概是极好的。

    然而老张无所谓中央朝廷是看是学是问,武汉没诞生一样东西,其根底不在东西本身,而是前面漫长且枯燥乃至让人抓狂的铺垫。

    正常来说,应该是先有化学后有天,物理数学更在前。大抵上真正的“化学”,是要诞生在量产钢铁之前的。

    不过因为某条工科狗的乱入,贞观朝的“化学”,不出意外就指望马丁炉怀孕的这一胎。

    朝廷就算拿了马丁炉过去,生下来的崽,大概也跟武汉王先生长得像……

    归根究底,在武汉的技术狗,已经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定量分析”。能够有意识且自然而然地运用“定量”,那么后续的探究,必然会针对物质玩个电疗。有事儿没事儿加个压加个热,加压加热没用,那就继续加压加热,总归会搞出点东西来。

    然后化学狗们鼻子嗅了一下:卧槽,原来空气中的氧气含量是百分之二十一?

    如果加压加热没有卵用,那就搞点水,变成溶液,有条件就电一下,电不了就加热……还是没啥效果,就看看熔融状态会有啥变化,没变化……有条件就电一下,电不了就加热……

    化学狗们的鼻子,会越来越灵敏,偶尔会恍然大悟,原来小时候闻过的那坨屎,气味是氨水的味道?太可怕了!

    它们会区分单质,会发现各种从未见过的金属,可能是瞎**搅合溶液的时候,铜棒上附着的东西;也可能熔融的化合物被电了之后,阴极或者阳极出现了奇怪的东西,抬腿射一泡尿……嘿,这玩意儿还能发光发热嘿!

    过了几年,黑着脸的中学生就会盯着一张表格开始背:氢氦锂铍硼……

    然后化学狗们并不满足发现某种金属,他们会想着,老子修炼“大切割术”也不是白练的,这世上物质的构成,到底是几个意思?

    我寻思着,得有个东西叫原子。

    我觉着吧,得有个东西叫分子。

    当然可能原子分子会对化学狗说:搞研究不要这么随便,我不要面子的吗?

    为了给原子分子电子质子中子一个面子,很大概率老张可能就会随手扔一本《化学》出去,灭了那帮化学狗想要逆天的心思。

    能把化学狗培养出来就已经很好了,至于培养贞观朝的门捷列夫,老张没那闲工夫。他能等,小霸王学习机也不能等啊。

    野生的狗崽需要培养,至于亲生的狗崽……老张从长安返回武汉,连家门也没进,到汉阳就奔钢铁厂和临漳山去了。

    他知道张沧跟坦叔来了武汉,不过也没心思去巩固一下父子亲情之类,有坦叔照看,再加上张沧还有他那样一个妈,再差能差到哪里去。

    在钢厂考察有两天,大概是坦叔坐不住,就来钢厂寻他。

    “郎君,总要回转看看的吧。”

    尽管老态显露,坦叔的精气神,依然相当的硬朗。对于张氏怎么决定后人成长,坦叔不会过问。从张德的死鬼老爹开始,坦叔就是个相当靠谱的宗族“护法”。一般来说,主家交代吩咐了什么,他只是执行,但却不会带入自己的三观。

    这一点极为可贵,皇帝家里想要一个老老实实办事教导储君的老师傅,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是有甚事体?”

    “倒不是说有甚事体,只是好歹大郎来了武汉,也是郎君的儿子……”

    “他现在住哪里?”

    “……”

    好在坦叔沉得住气,他纵横江湖这么多年,头一次见过这样做老子的。儿子住哪里你心里就没点数?

    除了过年那段时间张沧是住在府内,其他时间,张沧都是住在别处,从府内借了不少书,然后就在江夏找了个僻静地方住了下来。

    好在张沔倒是跟他合得来,兄弟二人居然就在一块研读一些“杂书”。白天便在报馆杂志社之类做些杂务,也会编个故事,他们听来的故事比外间多得多,反而要比崔娘子的助手们厉害好用。

    不过张沧到底还是青少年,有灵醒的知道他是张德的儿子,便撺掇着各种应酬。只是出乎武汉本地老江湖的意料,张沧看似莽气十足,却受得住吹嘘奉承。任你怎么拍马屁,大大方方地受了,却不当真。

    而张沔也是不同凡响,年纪更小,反手还能送长者一个香屁,等人回过味来的时候,才觉得这张二郎也是有些斤两的。

    “郎君,将来大郎二郎三郎……总要有所安排吧。”

    坦叔并没有说偏帮谁,但他是有些急的。毕竟,他已经这个岁数,哪怕身体再好,也熬不过老天爷,什么时候去九泉找麦铁杖,兴趣就是随时随刻的事情。但张德这种对子嗣的态度,坦叔自认就算死,也不会闭眼。

    “亲叔啊,我又没有皇位要传下去,急个什么呢。”

    “话不是这样讲的!”

    有些急了的坦叔竟是难得失态,“郎君虽说在本宗定了大郎是嫡子,可这不是一笔一划的事情。此次来武汉,是大郎心血来潮,老夫便陪他走一遭,也没甚么。原本老夫的心思,也是要看看,这楚才会不会有什么独到的地方。”

    “噢?老叔看出什么来了?”

    “门道很深啊。”

    坦叔看着张德,“楚地的这些大才,一个个大概是看懂了郎君的思量,这筹码,全押在了大郎二郎他们身上。赌的,便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之后的富贵。”

    也只有自己人,才能讲的这么透彻。张德并非不知道,甚至这几年遭遇的刺杀,搞不好就是一个阵营的老江湖干的。但即便知道,张德也没打算在这个时候去纠正什么。

    亲近的人中,狗窝中的那些个女郎,心思大概比李董的后宫还要复杂。至少,李董的后宫中,皇位是钦定长孙皇后生的。

    但张德这里,都是野合而生的“奸生子”,你说嫡子就嫡子?这些个女郎就算自己没想法好了,她们的母族她们的兄弟,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

    偌大的事业,连“九鼎”都能借给房相公去进献给皇帝,杜相公坟头几声炮响,轰的人心头敞亮。

    谁都想要泼天的富贵,这是人之常情。

    “郎君啊,老夫还能活几年呢?已经看着郎君从襁褓中长到而立之年,难道老夫还能看着大郎二郎,也长到而立之年?”

    坦叔很急,就这么盯着张德。

    然而老张沉默许久,也只是叹了口气,再无其它。

第三十二章 馊主意

    事情还是出在没有结婚上,这种“非法”的事情医患无穷。就算现在有资格选择跟谁入洞房,但因为拖的时间太久,年过而立,孩子都十来岁了,选哪个孩子他妈?

    这光景就算尚公主没有后遗症,依然能够放心大胆玩小霸王学习机,那么问题来了,跟他鬼混的公主好几个,尚哪个?上谁可以选,尚谁没得选。

    老张有时候也琢磨,大概他现在就存在一个社会道德上的悖论,姑且叫“尚公主悖论”。

    社科学真鸡儿好玩。

    非法穿越的老张对唐朝无感,作为张公义“托孤老臣”的坦叔,何尝对人性不报任何希望?

    南陈以来的尔虞我诈各种疯狂,坦叔见得太多太多。

    自坦叔记事以来,哪怕是杨坚在朝时期,也没有这十年来得和平安逸。

    而这些,原本坦叔不明就以,现在,他却知道,这“贞观盛世”,有自家郎君一份力。

    面对坦叔,老张也只能一声叹息。

    嘴唇颤抖的坦叔见张德如此,一时间有些颓唐,刹那间,老态尽显。

    当年辽东先登士,惶惶然似是丢了三魂,少了七魄。

    “倘使……倘使当年不入长安,当如何?”

    坦叔双目无神,此刻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爱絮叨的糟老头,无意识地问着。

    “想来……会起兵反唐吧。”

    同样神色有些无力的张德,如是说道。

    作为“寒门”的张氏,能够玩的花样太少了。老张想要治疗网瘾,以“寒门”起步,造反虽然比较暴力,可却是最优解了。

    如果张叔叔不琢磨弄点张家老铁前去长安帮忙助拳的话。

    “……”

    听到张德的回答,坦叔一时无语,半晌才道:“如此就好罢!”

    用力地拍了一下大腿,起身后,坦叔心神恢复的模样,看着张德,“来武汉的时候,陆公又病倒了。我去了苏州看他,带了大郎,陆公很喜欢他。”

    “先生怎么样了?”

    “飞白公照顾着,只是,大概是不行了。”

    陆德明今年九十九岁,尽管续命有方,小儿子陆飞白还辞官专门伺候他,但老天爷要收人,谁能拦得住?

    此时坦叔跟张德这么说,便是让他早有准备,随时要去“授业恩师”面前“尽孝”,到时候,又是一番热闹。

    “先生生性洒脱,行事变化多端,想来,他倒是反过来安慰人的。”

    “郎君说的不差,陆宅中多是愁眉苦脸者,唯有陆公自己怡然自得。去的时候,他还能吹个葫芦。”

    作为非典型的文化人,陆德明除了学贯古今嘴炮威力惊人之外,酷爱音乐也是他的标签。

    更让人惊诧的是,整个大唐能够跟他过招乐理的,一只手数得过来。为数不多的一个,还住在武汉,是当代“人瑞”的表率曹宪曹夫子。

    “先生九十又九,想来对我的事情,老人家是有嘱咐的。”

    陆德明从张德这里捡便宜是不少,但这十来年也没少给张德“遮风挡雨”。陆氏是江东豪门,更是南朝贵族中为数不多还能活跃在帝国政治舞台上的。江水张氏这个江阴土鳖,能够短短十几年在江东把地位拔高,没有陆德明背书,难度系数大的惊人。

    而且因为陆德明的缘故,和别人不一样,他用南朝旧人轻松的很。天然地是“自己人”,且不会因为他是“寒门”就不往来。

    有了这个基础,张德砸钱才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可以说是相辅相成互惠互利吧,陆德明并不是迂腐的老学究,否则也不会在南朝高谈阔论舌战群儒。“扶持”张德起来之后,陆氏的根基也就越发深厚。临死之前,陆德明除了陆氏,能够想到的,无非也就是孙伏伽和张德,两人都是“身居高位”,自有一番造化。

    “陆公没有多言其它,只让老夫转告郎君……”

    说到这里,坦叔欲言又止,张德没有催促,停顿片刻,坦叔这才神色复杂地说道,“陆公让郎君多生几个子女。”

    “……”

    什么鬼?!

    老东西一百岁快死了就说这个?

    人老成精,陆德明自然晓得张德的为难之处,有道是“破罐子破摔”,子女茫茫多还怕个鸟?

    不要脸一点,学皇帝老丈人那样卖儿卖女,照样能稳稳的。社会学的动态平衡,就是这么的有趣。

    至于狗窝里的那些女郎,大概就是要围绕着自己生的做文章,母族舅兄就是用来帮衬子女的。

    是个好想法,老张不得不承认。

    只是,腰力不济,隆庆宫里那一通折腾,老腰差点断了。四大宫婢简直就是磨豆腐用的磨盘,差点把他老命给磨了。

    销骨噬魂,估摸着也就这样。

    从坦叔的传统角度来看,张德子女多一点,也的确要稳得多。都是没名没分的野种,再争再吵,也只能关起门来斗心眼。

    想要大庭广众之下你死我活,无非是自己丢脸。

    “唉……”

    又是一声叹息,张德收拾了不宁的心绪,道,“吃夜饭的辰光,我回府吧。”

    “那老夫去安排大郎二郎。”

    言罢,坦叔没有废话,起身就离开了办公室。

    作为“家臣”,坦叔可以说是仁至义尽,张德祖父那点救命之恩,怎么算都报完了。

    房门重新被关上,张德坐在办公桌前,扫了一眼案桌上的文件,揉了揉太阳穴,旋即抬头喊道:“来人。”

    外间幕僚听到动静,敲门入内行礼后问道:“使君,有甚吩咐?”

    “无甚重要文件要签发的话,本府就留到明日。”

    “要紧的文书前两日都已经办妥,眼下却是无甚重要文件。”

    “嗯。”

    点点头,张德起身跺了跺脚,走到门口的挂衣架取了披风,裹上后向外走去:“今天就不在食堂吃了。”

    “是。”

    听说张德终于要回家,各自都在忙碌的女郎们也都放下了工作,在江夏的都早早过了江返回汉阳。便是忙着办报办杂志的崔珏,也把校对、排版交给了助手,过了浮桥,不到下午三点钟,就回了园子。

    一帮女郎原本心情极好的,但老张寻思着“授业恩师”教诲不能忘,就把“梅兰竹菊”四大宫婢请了出来,对一众女郎道:“她们几个都怀有身孕,做些羹汤肉饼即可,无须恁般花哨。”

    “……”

    饶是兴致勃勃的萧氏姐妹,也被张德这一出搞的几欲发飙。

    倒是阿奴吃着柿饼打量着四大宫婢,然后像是想起什么来:“公主生的有几斤?”

    “七斤多……”

    被一窝世家女郎盯着,饶是四大宫婢,压力也是山大,见了熟悉的阿奴,这才稍稍地松了口气。

    “噫……”

    阿奴一脸嫌弃,“不如我家樱桃。”

    “……”

    “……”

    场面一度尴尬,哪怕是一向彪悍的武二娘子,这光景也是挤出一个笑脸:“莫要站着,少待便要开饭。”

    “武姐姐,我要切片的酱牛肉!”

    三口两口把柿饼吃完之后,拍着手的阿奴回头嚷嚷了一声,然后看着张德,“阿郎,今晚跟谁睡?”

    “……”

    “……”

    场面再度尴尬,外表温顺内心狂野的武大娘子红着脸,偷偷地瞄了一眼张德,看得老张只觉得老腰又酸又痛。

    隆庆宫的后遗症,这要是回家变本加厉,怕不是要英年早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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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工科生介绍:
玄武门发生了点小事情,没过多久,大唐就换了一个新皇帝。而一只野生的工科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来到了此刻的长安。原本因为和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的大牛沾亲带故,想要混吃等死,但没想到大牛不要几年就会嗝屁。
于是,这只闯入大唐的野生工科生,决定发奋图强,争取有生之年做一台小霸王学习机出来,好名留青史。
他已经想好了,他的墓志铭上会这么写:小霸王其乐无穷啊!
唐朝工科生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朝工科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朝工科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