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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恩的奋斗全文阅读

作者:肖申17     肖恩的奋斗txt下载     肖恩的奋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章 肖恩的抉择(三)

    圣城经历了一场剧烈的浩劫。

    由于北边和西边两大集团的战事紧张,20万拱卫圣城的近卫军当中,有15万人先后被调到了前线作战,圣城及周边的兵力过少。

    因为供应给近卫军的粮食发生霉变的问题,其中一位名叫达-科斯塔的上尉带领部下去军令部找说法,交涉中双方发生了激烈的冲突,科斯塔上尉和他的士兵被逮捕。

    消息传到军营,驻守在城外的近卫第5军第11师的一部200人,他们未携带任何武器,在步行去往军令部陈情的途中遭到了伏击,当场被手榴弹炸死二十多人。

    这成了暴乱的导火索。

    愤怒的士兵立刻返回军营,取出武器,他们的行为导致第11师大部分人盲从地进入城内,他们把军令部的元帅和将军们扣押,其中一些人砸烂了商铺的橱窗,闯进了富人的豪宅。

    皇家卫队与第11师不可避免地发生了交火,这让事态向更糟糕的方向发展。

    圣城周边不同的军队先后参与进来,他们受到错误的指令和各种真假难辨的谣言所驱使。

    有的人观望,有的加入到11师的行列当中,有的站在皇家卫队一方,而有的人和被煽动起来的暴民一起洗劫了圣城。

    圣城市长紧急武装了民兵,然而这一命令让形势更加恶化,这些民兵中的激进份子则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们高呼着推翻帝制和平等自由的口号,参与到围攻皇宫的行动当中。

    昔日的一切不满,都成了今天发泄的理由。

    到了8月10日的晚上,圣城到处都是火光。

    无数无辜的人死于非命,尤其是对富人们来说,这简直是地狱。

    一夜之间,许多人被挂在门楼上、大树上和教堂高高的塔尖上,连教宗罗德里格斯也没有幸免。

    巧夺天工的珠宝首饰,金灿灿的银币,一呼百应的权势,还有昔日富家娇女在胯下的哀求,一切**都被释放,并且被无限放大。

    穷人和平民被狂热地煽动起来,就连号称皇家最忠诚的近军卫中也至少一半占在他们一边,在这当中托比-萨拉曼成了领袖。

    由于萨拉曼和他的党羽都是郁金香俱乐部的常客,他们被称之为郁金香党。

    郁金香党人在8月13日初步控制了圣城城内的局势,此时城外还有近万拒绝放下武器的近卫军,城内皇宫还未攻下。

    萨拉曼派人与近卫军谈判,双方僵持了两天。亦有人声称,城外的军队中有相当一部分人支持远在北方的皇储,他们对卡洛斯二世准备易储的谣言很不满。

    然而民兵们搬来大炮,他们轰开了皇宫高大的围墙,皇帝、皇后和二皇子,包括逃进皇宫的首相、大臣们都成了阶下囚。

    萨拉曼第一次走进皇宫,初升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射了进来,金碧辉煌。

    只可惜那些珍贵的绘画艺术品被扔在地上,上面踩满了脚印。

    “真可惜啊。”

    他的副手也是革命伙伴安东尼-傅克斯,弯腰把地上的艺术品捡了起来。冲入皇宫的民兵可不管什么伟大的艺术品,皇宫遭到了洗劫。

    “我的司令官,圣城必须恢复秩序。”萨拉曼对原11师的师长劳里-埃尔隆道。

    这位师长面容严肃,身材高大,极有军人风范。他早年就接触过自由思想,暴乱由是由他的部下引发的,所以他被萨拉曼任命为城防司令官也就不太令人奇怪了。

    而且在等级森严的近卫军中,他一个小商人出身的人能做到了师长,也是相当不容易的。革命也让他找到了一个机会。

    “阁下,圣城回不去了。”埃尔隆意有所指。

    “我知道。”萨拉曼道,“尽力而为吧,我不想看到再有人被吊死,一切权力都归自由委员会,也只有委员会指定的法官才拥有审判的权力。”

    这个委员会是由郁金香党人加上部分军官和其他人士组成的临时权力机构,也包括达内尔家族现任公爵——这位公爵显然对皇家极为不满。

    埃尔隆转身走了,仿佛是不愿见到还在皇宫深处的皇帝。

    傅克斯道:“托比,现在怎么办?”

    事实上自8月10以来,形势发展太快以致于郁金香党人以为是在做梦,当他们掌握了圣城的权力之后,他们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有些不知所措。

    “掌握权力和舆论,如果不行,那就收买、分化。”

    萨拉曼和傅克斯一起走到御书房,卡洛斯二世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他的皇后和二皇子站在他的身后。

    皇后罗伊丝-索伦脸色苍白,她看着萨拉曼与傅克斯的眼神充满着仇恨,但这仇恨很快被恐怕恐惧和哀求之色所代替。

    卡洛斯二世努力保持着自己的尊严,任何言语也无法表达出他的满腔愤怒。

    “叛国者,你将会被绞死!”卡洛斯咬牙切齿地说道。

    “不,欧罗巴将会成为一个共和国,而我将会成为首任摄政官,这将不是某一个人的帝国,而属于全体人民共同享有。既然这个共和国将是我一手缔造的,谁才是叛国者?”萨拉曼道。

    “帝国已经完蛋了,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食腐者,将会受到人民的审判!”傅克斯道,“人们恨不得吃了你的肉,喝了你的血,让你的罪名写入历史,成为后世万民唾弃的暴君。”

    “叛国者,你们注定会失败的。忠于我的大军就要回来,你们即便杀了我,我的军队会为我报仇的,另外你们似乎忘了,我的长子还在北方打仗,他将成为新的皇帝。”卡洛斯二世怒极反笑道,只是在笑声当中,他捂着胸口。

    这无疑是郁金香党人的弱点之一,他们掌握了圣城,但短时间内无法让全帝国的人民顺从,一旦忠于皇帝的力量回京,他们将无法阻挡。

    “而且,我们正在与亚述人和比利斯人打仗,你们趁着圣城兵力空虚发动叛乱,这简直就是最可耻的叛国。你们跟那些侵略者有何分别?”菲利普怒斥道。

    “呵呵。”萨拉曼勉强笑道,“所以陛下以及您的皇后和菲利普殿下,将成为我们的人质。只要各地的军队和各个阶层,服从自由委员会的命令,我们将会负担起抵抗外敌入侵的责任。”

    “你们将如何做?靠那些口号吗?”菲利普讥讽道。

    “殿下,你不必激怒我。”萨拉曼道,“我之所以愿意见你们,只是想给你们留下一点最后的体面。从现在起,你们将会被自由委员会的军队看押,在局势稳定的时候,你们将会受到人民的审判。自由的人民,将会拿起武器保护自己的自由。”

    萨拉曼轻蔑地看了三人一眼,转身离开皇宫。

    傍晚时,卡门尔-盖博匆匆回到寓所。

    他必须在晚上7点之前回家,否则执行宵禁命令的军队或者民兵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将他拘捕。

    掏出钥匙开了门,他发现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此人左胳膊上套着一个红袖章,这是眼下民兵组织头目的标准打扮。

    “布兰奇先生,真是稀客啊。”卡门尔略有些慌乱,“看来你混的还不错。”

    “还行吧。”来人点点头,“要么逃走,要么成为他们当中的一份子,这是自保之道。”

    “那么,你来我这里,有何贵干?”卡门尔问。

    “我需要你跟郁金香党人更接近一点。不要否认,无论是萨拉曼还是傅克斯,这两位都认识你。”

    “那你又是为谁服务?”卡门尔问,虽然早有猜测,他仍然问了出来。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波西-罗宾逊,来自普瓦图。准备地说,我出生于罗恩堡。至于安东尼奥-布兰奇,你可以忘掉这个名字了。”来人道。

    卡门尔足足愣了三分钟:“我听说过这个名字。”

    “我的提议如何?”来人正是波西,“有位伯爵告诉我,你可以被信任。”

    “那你及你身后的人代表什么?”卡门尔问。

    “我们目前代表热那亚人,也许将来代表所有欧罗巴人的利益,这取决于我们努力或者野心的大小。”波西道,“我们预料到暴动或者说革命一定会发生,但发生在这个时刻,会让整个欧罗巴处于极度危险之中。郁金香党人恐怕根本就没想过欧罗巴整体的利益,他们破坏了帝国的秩序,令原本就危险的局势雪上加霜,如果前线崩溃,我们都要完蛋。”

    卡门尔想了想道:“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我们不需要你做什么危险的事,郁金香党是一个十分排外的党,他们尝到了权力的滋味,不敢放弃到手的权力,因为那样会让他们遭受他们曾施加在别人身上的伤害。但你不同,你至少属于郁金香党外围人员,郁金香党中的大佬都对你有所了解,你只要稍稍表达一下意向,就能在他们的权力机构中混上一个职位,为我提供必要的情报就可以了。”波西道。

    卡门尔笑了:

    “事实上我已经接到了邀请,有人邀请我尽快到《自由时报》报到,那可是自由委员会的新成立的机关报,我将会是主笔之一。”

    “恭喜你。”波西道。

第五十一章 肖恩的抉择(四)

    刘易斯元帅悠悠的醒来。

    恍惚中,他听到外面炮声隆隆,有人影在身前晃动,像蒙着一层轻纱看不真切。

    他极力想睁开眼睛却做不到。

    “谁……谁……在……指挥?”刘易斯的仍然极力地让自己清醒。

    身前的人影都安静了下,这让镇外的枪炮声显得更加清晰。

    “元帅醒了、醒了。”有人低声地欢呼。

    “谁在指挥?”刘易斯再一次问道。

    然而脑溢血造成他的语言功能存在障碍,他不得不艰难地重复了几遍,才有人听清楚了问题:

    “是西蒙-达尔豪男爵。”

    达尔豪男爵是一位少将,虽然贵为男爵,但此人性格有些古怪,沉默寡言,不擅交际,与同僚相处的不太好,所以此前反攻发起后,刘易斯元帅让他留在了图德拉保护补给运输通道,实际上是被冷落了。

    然而这位男爵在得知前方崩溃后,他迅速做好准备,让更多的己方散兵游勇能顺利通过图德拉,在刘易斯元帅抵达时,正是因为在他和部下的共同努力奋战下,才挡住了比利斯人前进的脚步。

    所以,当刘易斯元帅昏迷后,达尔豪男爵接管了指挥权,整个图德拉的军事主官中,没有一个人比他更有资历。西方面军的许多将军要么阵亡,要么失踪,要么就是逃回了约博萨,甚至有人连约博萨都没去,而是做了可耻的逃兵——这些人才是真正的逃兵。

    图德拉正南面的山脊上,绿色植被被削去大半截,被炮火和士兵反复摧残。

    硝烟弥漫中,身着红色军装的士兵已经岌岌可危,站在镇子里可以看到身着浅蓝色军装的比利斯人的身影已经爬了山脊,然而守军用一个反冲锋将比利斯人再一次赶下了山头。

    西蒙-达尔豪站在对面的一个山头,亲自指挥着不多的炮兵,对拥挤在山谷里的敌人炮击。

    由于地势的关系,比利斯人的炮兵拿他没有办法,离得远够不着,离得近又无法抬高射界,只能靠人力去堆填。

    守军的炮兵甚至不用特别瞄准,实心炮弹在山脚的坚硬的地面弹了起来,造成比利斯人士兵更多的伤亡。

    然而这支孤军已经被包围在小镇及四周的山岭间,比利斯人的大部分兵力已经绕过了这里,抵达约博萨城下。

    如果后方约博萨城无法组织像样点的反击,甚至陷落,这里早晚会落入敌手。镇子里储存的弹药和口粮也支撑不起高强度的战斗。

    达尔豪将军已经记不清干掉了多少敌军,一天一夜之间,他和他的士兵一样疲惫不堪,处在煎熬之中。

    “敌军又上来了!”有人大声地喊道。

    比利斯人如同水牛一样,不知疲倦地进攻,他们端着步枪,排着松散的阵型向两边山头仰攻。

    守军的炮声变的稀疏,他们必须尽量节约弹药,所以他们就地取材,推动山石往山下滚去。

    轰隆隆声中,比利斯士兵躲闪不及,山石在人群中滚出了一道血肉之路,人仰马翻。

    这并不能令比利斯人畏惧,他们在军官的喝令下,发出一声呐喊,玩命似地向山头冲锋。

    砰、砰,守军手中的步枪开火了,硝烟弥漫中,他们也看不清对手倒下多少,甚至连自己人都看不清,只凭借着本能往山下射击。

    当山风吹散了硝烟,守军赫然发现浅蓝色的身影已经就在眼前,这些身影的背后是一片扑倒在地的蓝色海洋。

    “上刺刀!跟我冲!”

    达尔豪将军发出怒吼,然后第一个跳下山脊,往敌军人群冲了过去。

    “冲啊!”

    受到鼓舞的士兵,早就杀红了眼,他们在自己的长官的带领下,向山腰上的敌军发起了反冲锋。

    这个无比关键性的冲锋,不仅是守军勇气的体现,也体现了指挥官临场指挥的果断。他们唯一低仗的就是地形上的优势,如果被对方占领了山头,他们将退无可退。

    比利斯人丢下数百具尸体,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此时已经是8月23日的中午。

    与此同时,肖恩正在约博萨城内紧张地备战。

    赶到城下的比利斯人开始集结,比利斯人并不急于进攻,他们虽然获得了一场大胜,但没有能力继续向一座拥有坚固防守力量的城市发起进攻,他们的部队也十分分散。

    看起来,比利斯人正在舔舔伤口,正在积蓄力量。

    事实上,肖恩在19号就抵达了约博萨城。一到这里,他就开始以城防司令的名义加强防御,搜集弹药和粮食,因此他还跟刘易斯留在这里的高级军官发生冲突。

    21日当前方传来溃败的消息后,约博萨城出现了骚动。早有准备的肖恩命令国民军解除了部分不听号令的军队的武装,并把一些惊慌失措的高级军官关押起来。

    当天晚上的时候,更多的溃兵蜂拥而来,肖恩并没有拒绝这些人进城,他以严防奸细的名义,将溃兵们解除武装并分散看押,同时以最果断的手段枪毙了一批扰乱军心的官兵。

    这些事情几乎让肖恩忙的焦头烂额,他不仅要对付这些拖后退的,还要应付西方面军中一些仍想战斗的军官,好在他手中拥有3个师的兵力,这让他说话足够硬气。

    当比利斯人兵临城下时,肖恩将原属于西方面军的军官们召集起来,这些都属于要么想要继续战斗,要么想要出兵救援刘易斯元帅的军官,更多的却是丧失胆气的人。

    他们还不知道圣城发生的变化,如果知道了,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肖恩严密封锁着有关圣城的消息,国民军在约博萨至龙江沿岸的巡逻队隔断了他们的消息来源。

    凡是来自希诺省以外的人都会被严密审查,这也是过去一周肖恩所做的重要事情之一。他必须让军心留在眼前的战场,至少暂时的,哪怕是军中弥漫着失败悲观的情绪。

    这些人手中仍掌握着不下3万人的军队,只是建制有些乱,有些军官阵亡,有些失踪,甚至有人当了逃兵。至于四散的无法归拢的士兵,估计人数不下七万人,肖恩已经无暇顾及。

    肖恩又一次面临抉择,人生就是在做许多选择题。

    现有的情报和溃兵带来了许多消息。

    显然当刘易斯元帅准备大反攻的时候,比利斯人并没有闲着,他们看上去像是提前得到了情报似的,精心策划安排了一个巨大的陷阱,这使得比利斯人掌握了战场主动权——前期的退让只是为了引敌深入,然后发起更好的反攻。

    相较而言,欧罗巴人对比利斯人的情报搜集仍局限于俘虏所得,而后者对前者的一举一动都知之甚详。

    并且,老天看上去也在帮着比利斯人,如果不是那场大暴雨,刘易斯元帅也不会败的那么难看,许多部队的火药因为淋雨而效,这让西方面军的战力大打折扣,许多士兵不得不用刺刀面对敌人的铅弹。

    “诸位,热那亚国民军准备北进图德拉,我们必须把刘易斯元帅救出来。”

    肖恩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如果他顿兵不动,别人也很难从情理上指摘他,三十万人都溃败了,三万人能做成什么事?

    况且热那亚国民军是新军,战斗经验几乎是空白,一些军官的战场经验来自于几年前的国内平叛。

    肖恩自动忽略了这些“正规军”军官们的怀疑之色:

    “众所周之,国民军是新军,许多人是矿工、农夫和手工业者,我们的军官也很年轻,但是我们都是欧罗巴人。

    责任使得我们必须北上,给予嚣张的侵略者以痛击。可恶的侵略者每天都荼毒我们的土地,奴役我们的人民,他们想让我们套上枷锁,让我们世代为奴。”

    “帝国虽大,每一分的土地都不是多余的。为欧罗巴而战,就是为自由而战。也许我们将牺牲,也许我们将一无所得,但我们将无所畏惧。

    那些胆怯者趁早离开这里,可能有些人觉得战场并不适合他,想另谋高就,我甚至允许这些人带上他们的个人财产和武器离开,并且我会以司令部名义开出文书,以证明他们是因伤退出军队的。但留下来的,无论是将军还是士兵,也无论是出身贵族还是平民,将被视同服从我的指挥。”

    “你们将无条件地接受我的指挥和资源分配,需要提醒的是,也许今天你是将军,明天你可能是马夫,或许你连马夫都不如,至少马夫还可以帮助我们的骑兵照料好战马。不要跟我们谈什么资历,也不必说什么军中传统,更不必说你的姓氏出自哪个历史悠久的家族,因为帝国如果不存在了,我们的名字都只能在历史书中寻找了。”

    “服从命令是军人天职!”

    “现在,是你们作出抉择的时候了。你们只有两个小时时间,顺便说一下,城内的粮食有限,养不了那么多人。”

    说完,肖恩就离开了会议室,留下一堆面面相觑的将校。

    强硬而果断,但又并非毫无妥协。

第五十二章 肖恩的抉择(五)

    事实上城内的军事物资充足。

    当初刘易斯元帅为了大反攻,屯集了大量的粮食和军火,以支撑30万人至少三个月的消耗。这场大反攻失败的太快,如今大部分还未来得及消耗。

    司令部外,一些士兵坐在地上,许多人没有武器,衣冠不整,甚至光着脚,他们正从国民军士兵中手中接过食物,然后蹲在一边狼吞虎咽。时至今日,每天仍有许多溃兵逃了回来。

    有人在给这些人登记,个别不愿配合的刺头家伙被当场暴打一顿,然后在太阳底下被吊起来。

    “少尉,对他们稍微客气点。”肖恩道,“让他们多饿一天,比体罚管用的多,还可以节约点粮食。”

    “是,司令官阁下。”负责的军官答道。

    一位名叫乔治-格兰特的少将找了过来。

    肖恩知道这个人,他是刘易斯元帅颇为器重的部下,骑兵出身,即便现在是步兵师的师长,他仍然擅长突袭。格兰特的部队向来重视机动性以及以行动果断而闻名。

    大反攻中,格兰特的师处于右翼,面对的敌军较少,一收到撤退的命令,他的部队令行禁止,各旅团相互配合,进退有序,几乎全身而退,连重装备大半都带了回来。

    因此城中非国民军建制中,格兰特师在人数上占了三分之一。

    “伯爵……”

    “我认为军中只有军官和士兵,没有别的不相干的人!”肖恩打断了格兰特的话。

    “是,司令官阁下。”格兰特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他们让我来做个代表,向您陈情。”

    “说吧。”肖恩道。

    “危难时刻,他们钦佩您的勇气,也感谢您的理解和慷慨。然而他们不准备解甲归田。”格兰特道,“因为这是对一个军人的侮辱。”

    “但总比丢掉性命好很多。”肖恩冷冷地说道,“荣耀只能从我们敌人的身上寻找,我给不了他们荣耀。”

    “司令官,我猜您是担心他们在战场上拖后腿,如果留在城内,您又担心士兵闹事,与其这样还不如解散他们,至少可以节约粮食。”

    肖恩看了他一眼:“没错,国民军虽然是新军,但我对国民军很有信心,至少我们凭借自己的力量,可以全身而退。但如果有拖累就很难说了,我做不到见死不救。”

    “新步枪吗?我见过您的军官带来的新步枪。”格兰特道,“那是一款革命性的步枪,刘易斯元帅私下里也赞不绝口。但正因为如此,这会导致国民军的补给也是一个大问题,因为这款步枪将会给后勤带来成倍的压力,它一体式的金属子弹射速太快,如果是一个没有太多经验的士兵,他会浪射,而您无法在本地获取任何补充,也无法从帝国其它地方获得,全靠从热那亚远途送来,虽然这种子弹在运输上远比我们现在的安全的多。”

    肖恩愣了愣,这个问题他和部下们早就意识到了,这是技术进步带来的唯一缺陷,强大的军事需要强大的工业以及便利的运输网来支撑。

    这也是肖恩为北上参战准备数月之久,并在达盖尔屯集大量军火的原因所在。

    非国民军体系的人,恐怕还没有人意识到这一点,但眼前的格兰特少将却敏锐地发现了这一个弱点,国民军的持续作战将会是一个大问题,他们更信赖补给。

    肖恩掏出一支雪茄,又递给格兰特一支,这表明他对格兰特有了初步的认可:

    “格兰特将军,你有什么建议?”

    “您完全可以让这些已经丧失勇气的军队开往后方,巩固您的补给线,为前方运输军用物资,使用军队运输比效率低下的民夫可靠的多。坦白地说,这种活计既保全了他们的脸面,维持一点体面,又为战争提供必要的支持,一举数得。”格兰特道。

    “这是个不错的建议。但我对怠慢、贪污和浪费深恶痛绝,这是我对他们的提前警告。”肖恩点点头。

    “阁下,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您同意这样处置?”格兰特问。

    “我会让我的参谋长佩罗萨将军与你们会谈,时间紧迫,不准讨价还价。”肖恩道。

    见格兰特没有离开,肖恩问:“你还有什么事?”

    “我和我的部队,愿意接受您的直接指挥,无条件的遵守您的任何命令。”格兰特请求道,“荣誉不应该只属于国民军。”

    “很好。”肖恩像是自言自语,“我们会英勇地进攻,英勇地牺牲,那些带着金表和高帽的绅士们坐在宽敞明亮的殿堂里,会说这是一场史诗般的战斗。但荣誉需要我们付出血的代价,别人南下,而我们将独自北上。”

    “我和我的士兵已经准备好了。”格兰特道。

    除国民军第1师驻守城内,第2、3师分别布置在城东和城西的位置,后者已经分别与比利斯人的前锋部队交上了火。

    比利斯人虽然获得了一场大胜,缴获无数,但他们的士兵疲惫不堪,军队已经散的太开。所以比利斯人正在养精蓄锐,并不急于攻城。

    实际上这是一个反攻的最好时刻。然而对肖恩来说,这将是一场关键之仗,他必须解决掉城内的拖后腿的,才能全力以赴。

    一旦发动,肖恩希望凭借着先进的武器和明显不同的战术,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至于困在图德拉的军队,尤其是可靠消息说刘易斯元帅也在其中,肖恩只能让他们自求多福了,希望那些仍在坚持战斗的官兵能支撑到他举兵北上的时刻。

    至22日晚,肖恩以快刀斩乱麻的方式,将约博萨城内的各支军队整编,各支部队全部打乱,重新编制,以免他们抱团聚众。

    重伤员被运往后方,轻伤员带着文书证明和少量路费直接遣散。其他人被命令启程南下,按照参谋部制定的严密计划,奔赴约博萨至龙江北岸的各个补给点和交通节点上,负责运输和地方治安。

    至于一些没有去处的高级军官,一个上将、三个中将和十多个少将,还有更多的校级军官,他们绝大多数出身贵族。

    肖恩为了防止他们惹出麻烦来,以参谋军机的名义将他们留在了城内,事实上是将他们软禁起来。

    一些专业技术兵种则被留了下来,包括炮兵、骑兵和工兵,编成了3个炮兵营、2个骑兵团和2个工兵团,由司令部直接指挥,作为战略支援力量,并从国民军体系中调任军官负责指挥。

    城内成建制保留下来的,只有格兰特师12000余人。肖恩为其补充了足够的弹药和火炮,以及相应的运输工具和大牲畜,并且还多发了一个月的军饷。

    这些果断的措施,令格兰特将军十分意外。换句话说,这位来自南方的年轻伯爵,魄力极强,简直是目中无人,做事不计后果。

    那些失去军权的将军们,哪一个不是有背景的,不是出身贵族,就是曾受过陛下亲自嘉奖或者提拔的。

    然而格兰特将军还不知道圣城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他知道了,就会明白肖恩这样做合情合理,而且有恃无恐,因为那些被剥夺了军权的高级军官们也无处投诉去。

第五十三章 西线无战事

    22日晚,肖恩向全军发表了一份通告。

    这份通告被以团为单位,在各连面前宣读,明显带有浓浓的康氏色彩:

    “士兵们!最近在战场上发生的事令我们痛心不已,我们失去了至少十万同胞的性命。幸运的是,8月15日之前的防线及一系列的要塞和军事工事仍然掌握在我们的手里。”

    “但失败就是失败,不用讳言,也不必将这归结于恶劣的天气,唯一击败我们的,是可耻的胆怯。”

    “我们尊敬的刘易斯元帅仍在图德拉,他距离我们不过是五十公里,你们都曾在他麾下听命,也曾受过他的教导和关爱,难道你们不愿迎回我们的元帅吗?

    就在图德拉,仍有一些勇士在坚持战斗,面对数倍的敌人,他们可贵的坚持令人钦佩,并给予敌人极大的杀伤,粉碎了敌人想一举击败我们的所有企图,也为我们赢得了准备的时间。”

    “欧罗巴虽大,但没有一丁点的土地是多余的。侵略者仍在我们的土地上耀武扬威,我们的人民正在敌人的铁蹄下苟延残喘。在我们的后方,我们的工人兄弟日夜劳动,我们生产军火,女工为我们生产军装和睡袋、军靴,农夫弯着腰在田地间辛勤劳作,让我们饱腹。

    而他们的孩子因为饥饿而哭泣,有无数人因为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而死去。这当中,也有你们的父母兄弟姐妹。必须结束这一切!”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就是这样的一个机会。我们将在明天的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在祖国土地上的时候,我们将肩并肩着,向着敌人的炮火前进,荣耀将从约博萨开始,胜利属于我们!”

    晚上十点,除了城外担任警戒以及巡逻的部队,大部分士兵都已经睡下。

    伍德利少校对自己的营的备战工作刚刚检查完毕。

    国民军虽然说是新军,但最晚组建完毕的第3师也训练了一年零2个月,相对帝国其他部队,称得上是训练有素。

    明天就要正式打仗了,国民军的成色究竟如何,明天就会见分晓。伍德利少校既紧张又兴奋,但他努力压制住这种情绪。

    他所指挥的营,是隶属于国民军第1师的直属快枪团下的一个营。明天,第1师将是正面主攻部队,而快枪团是全师的先头部队,他指挥的1营则是先锋中的先锋。

    之所以被命名为快枪团,是因为第1师还没有来得及换装,主力仍然使用的是贝斯1830式前装步枪。

    在其他两个师装备完新式步枪后,肖恩才给第1师装备了1个团规模的新式步枪,这也考虑到第1师组建较早,已经习惯使用燧发枪的因素。

    夜晚静悄悄的,今夜就连城外的枪炮声也沉寂了不少。

    伍德利少校给自己的妻子写了一封长信,认真地封好信封,然后投递到指挥外的邮筒里,明天早晨自会有人取走,快则十天,晚则一个月后就会到自己妻子手里。

    办完了这件事,伍德利少校忽然觉得轻松起来。他站在营指挥部的门口,晃了晃脖颈,看了看对面的建筑,那里仍然灯火通明。

    肖恩还没有休息,事实上他自从来到约博萨城,接管城防以来,他就没正儿八经地躺下过。

    累了的时候,肖恩就会趴在桌子上小憩,并让警卫营的士兵记得半个小时后叫醒自己。

    威尔斯、佩罗萨,第1师的卢卡-莫拉、2师的詹姆斯-罗伯茨和3师的利亚姆-劳伦斯,以及乔治-格兰特,还有整编后成为肖恩部下的原西方面军的几名将校军官,以及更多的参谋军官,都围绕着肖恩做最后的战争准备。

    对于格兰特等新加入进来的军官们来说,国民军体系的作风让他们一时很难适应,处处讲究严谨和规章秩序,凡是类似差不多、也许、大概之类的语言绝对被禁止,凡是能用精确的数字说话的报告,绝不多用文字表述。

    参谋军官们,似乎个个都精通算术,只要指挥官需要,他们能立刻给出一个准确的数字。每个人都像是钟表里的发条,一旦拧紧就会有条不紊地运转下去。

    肖恩看了一眼怀表,将怀表扔到地图上:

    “现在是晚上10点,该准备的已经准备好了,剩下的我不说看天意,诸位尽力而为。

    现在回到各自的部队,今晚一定休息好。

    明天早上6点整,国民军第1师首先出发,担任主攻部队,第2师、第3师为左右两翼,乔治的部队随我前进,担任总预备队。其他部队除留守的外,按照规定的路线和时间移动,你们拥有临时绝断权,但不得违背我的作战总方针,各部务必紧密配合,听令行事!”

    “是!”

    将校们敬礼后,纷纷散去。乔治-格兰特被留了下来,肖恩问:

    “乔治,你的军中,士兵们现在的情绪如何?”

    “士气还不错,但他们需要一场胜利。”格兰特道,“”

    “我们确实需要一场胜利,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肖恩道,“坦白地说,在8月15日前,我甚至想过率军返回热那亚。”

    格兰特觉得很诧异,8月15日之前几乎人人都有信心击败比利斯人,至少没有人会想到大溃败。

    他不明白,肖恩为何会在8月15日之前想有这种当逃兵的想法,这跟他这几日看到的情形截然相反,国民军上下斗志昂扬。

    肖恩并没有详加解释:

    “我们需要在一周之内获得一场巨大的胜利,否则帝国真要完蛋了。”

    格兰特也出身贵族,良好的教育使得他看上去温文尔雅,在军中号称“智将”。

    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他猛然记起肖恩这几天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到圣城,在写给士兵们的动员通告中也只字不提皇帝。

    这不符合常理,格兰特不敢多想。

    “如果国民军第1师打开局面,必将会吸引比利人的主力围攻,我需要你的部队充分发挥机动性的优势,快速穿插到敌后,破坏敌军的补给,这样我们就能留下尽可能多的敌人。为此我给你们的部队配备尽可能多的车辆和牲畜。”

    “我部必不负阁下厚望!”

    格兰特郑重行着军礼。

第五十四章 西线无战事(二)

    圣城已经恢复了基本秩序。

    城外的军队屈服了,对外声称他们因为皇帝陛下成为郁金香党的人质而不得不屈服,实际上是高级军官被郁金香党及他们背后的金主们收买。

    虽然满大街戴着红袖章的民兵和武装头目看上去令人害怕,市民们总算可以走出家门,他们赫然发现世界已经变了。

    卡门尔-盖博走进郁金香党人的机关,原内阁公署所在地,全称“欧罗巴自由委员会”。

    昔日的大臣们成了阶下囚,卡隆首相跟皇帝作伴被关押在秘密地点,在刘易斯元帅出征后再次成为军令部长的约翰-塔尔蒙被枪杀,至于财政大臣内瓦尔则不知所踪,有人说他化妆成女人逃走了,也有人说他仍在圣城,正在秘密谋划叛乱。

    许多官员摇身一变又在新政权中获得一官半职,反对者如果没有及时逃走,则纷纷丢了脑袋。

    郁金香党以自由委员会的名义发号施令,然而等待他们的是一系列棘手的事情。

    首当其冲的则是北方与西部前线的旧帝**队的处置问题。郁金香党人既担心旧军队杀回来为皇帝报仇,又害怕旧军队分心而大败让外敌长驱直入——这个后果即便是最激进的郁金香党人也不敢面对。

    怀柔是他们讨论一天的结果,他们千方百计地为前线筹集军用物资,并向所有的前线军人提供一笔不菲的奖金。

    至少钱从哪里来,圣城和京畿的各大银行已经被委员会所控制,成为国有银行。

    与此同时,郁金香党人将皇室的亿万财产充公,光是现金就高达五千万,这为他们扩充军队提供了资金。

    他们并不缺兵源。在已经控制的五万正规军和五万民兵的基础上,委员会计划扩军至二十万左右的规模。

    不仅如此,自由委员会宣布皇室的土地归全民所有,他们将皇室分散在各地的土地分给无地的农民,这为他们赢得了相当多的人心。

    自由委员会同时宣布,教会的土地收归国有。这一激进的政策在离京畿较近的几个行省,几乎没有遇到公开的反抗,因为反对的教士们已经被吊在钟楼上。

    舆论的宣传无孔不入,被鼓动起来的民众开始给予委员会极大的回馈,他们纷纷驱逐旧官吏,瓜分了昔日骑在他们头上的特权人士的土地和财产,其中一些积极份子摇身一变成了新贵。

    革命和自由成为许多人的口头禅。

    卡门尔-盖博就是委员会机关报《自由时报》的主笔之一,他的出色工作为他赢得了新贵们的赞赏。

    马朗森是该报的总编辑,他同时也贵为自由委员会的委员之一,专门负责舆论和宣传。这位前音乐教师,盖博几年前就认识,如今正春风得意,至少比以前阔得多。

    “马朗森先生,您找我?”卡门尔站在门口,敲着门问。

    马朗森委员叼着烟斗,正做在前交通大臣的座位上做沉思状。

    “嗯,卡门尔,进来!”马朗森回过神来,“叫你从报社叫过来,是有事想请教你。”

    “先生,您太谦虚了。”卡门尔谦卑地说道。

    “不,不,作为一个公民,我服务于全体人民,必须以最谦卑的态度,努力工作,造福人民。”马朗森道,“这也是自由委员会的宗旨,我们必须反对一切高高在上的特权,那些腐朽和不平等的特权制度必须消灭。”

    卡门尔洗耳恭听,只听马朗森继续说道:“卡门尔,你是我所认识的不太多的南方人之一。我想知道,如果抛弃你现在的身份,仅从一位普通南方人的角度如何看待我们的革命?”

    显然,现在南方尤其是奥特山脉以南的十二行省,还处在观望之中,对圣城的变化,他们既不赞成又不反对。

    “没有看法。”卡门尔道。

    “没有看法?”马朗森不解。

    卡门尔认真地说道:

    “南方人更关心我们将来实行什么样的政策,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寻求的也是一种平等,不希望南方成为北方压榨的对象。这几年南方的工业发展的不错,他们更希望北方能够实行与他们同样的经济政策。”

    “难道他们对政治权力不关心吗?”马朗森惊讶地问道。

    “他们当然也关心,不过在南方,尤其是我的家乡,贵族、教会、资产阶级甚至平民,他们相互制衡形成一个微妙的平衡,这让他们看起来和平共处,阶级压迫并不如北方明显。”卡门尔道,“正如萨拉曼先生所指出的那样,绝对的权力而没有必要的制衡将导致独裁与压迫。”

    “原来如此。”马朗森点点头,“如此看来,委员会的担心就有点可笑了。”

    “您指的是?”卡门尔试探地问。

    “你们南方人会寻求独立吗?”马朗森问。

    “这绝对是谣言。”卡门尔道,“至少我本人绝对忠诚自由委员会。”

    “哈哈,别紧张。”马朗森笑道,“委员会正在跟科瓦尔伯爵谈判,希望他发表一则拥护自由委员会的声明,然而他却说他做不了热那亚人的主,因此他提到另一位伯爵的名字,听说你跟那人关系不一般?”

    这恐怕才是卡门尔被找来的唯一的目的。

    卡门尔心中一动:“您是指肖恩-康纳利?他是我在普瓦图大学读书时的校长。”

    “他现在仍然是普瓦图大学的校长。目前的消息是他正在西部前线作战。”马朗森道,“委员会需要一位特使前往他的军中,有人向委员会推荐了你。萨拉曼和傅克斯两位领袖都点头同意。你知道的,这两位领袖在许多事情上观点并不一致。”

    “先生,这让我受宠若惊,同时也让我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卡门尔道,“但我愿意接受这项挑战。”

    “很好,会有人跟你专门交待细节。”马朗森道,“现在西部前线有些古怪,我们派了好几个特使去那里,都是一去不复返。

    甚至有人声称,刘易斯元帅刚刚吃了一个大败仗,目前西部防线掌握在康纳利伯爵手中。我们现在诸事繁巨,还无法分辨真假。

    但众所周之,刘易斯元帅是独夫的心腹,我们不得不防,如果握有兵权的康纳利伯爵能够站在我们一边,委员会将不吝给予奖赏,整个热那亚人也会因此而受益。这是委员会的承诺。

    与西部前线相比,我们的北方倒是不断有消息传来,那些将军们的胃口不小……但这是个好现象。”

    “请您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卡门尔立刻表示道。

    离开马朗森的办公室,卡门尔又被领到了另一个办公室,有人向他交待了此次作为特使的细节,内容让卡门尔心惊肉跳。

    下午卡门尔直接回到自己的寓所,他在二楼的窗台上摆上了一盆花卉。

    晚上十点的时候,波西就出现在他的寓所。

第五十五章 西线无战事(三)

    8月25日早上6点,约博萨城内。

    国民军第1师直属快枪团的士兵正在集结,各个军官正在做最后的动员和准备。

    伍德利少校的1营处于战斗第一序列的位置。这位少校昨晚一直没有合眼,大战来临,只有那些天生的乐天派才会睡好。大部分人都处于一种莫名的亢奋状态。

    当他看到2营的丹尼尔中尉也顶着一对黑眼圈,忍不住笑了。

    6点30分整,肖恩、威尔斯、佩罗萨、格兰特等一大批军官站在城头上,看着部队开出城外。

    欧罗巴人的动静,引起了城外比利斯人警戒部队的注意,他们也在快速集结。

    比利斯人处于城头炮火射程之外,他们巴不得对手主动来到旷野与他们交战,比利斯人一向对野战十分自信,所以他们留给了对手足够的时间。对他们来说,如果城内的对手倾巢而出,正是他们所希望的。

    伴随着快枪团前进的步伐,火炮也开始往前移动。

    与别的部队不同,国民军装备了许多铁炮,这种铸铁制造的火炮虽然炮管重量更重,但射程与威力并不比同口径的青铜炮逊色,然而成本更低。

    每一门青铜炮可能实现的对抗敌人的目的,铁炮同样能够办到,后者还有一项优点是,它发炮时不会产生尖锐鸣叫声,这种鸣叫声甚至会对炮手的耳膜产生严重伤害。

    本质是它仍是一种前装滑膛炮,在技术上并没有本质的进步,这其实也是因为热那亚缺少铜矿的缘故。

    在肖恩的规划中,他想一步到位研制钢制后装线膛炮,但因为种种原因仍无较大的进展。

    热那亚有铁矿,有精于冶炼的钢铁公司。这就使得**民可以快速装备大量的铸铁火炮,团有直属炮营,师有直属炮团,军团则有一支直属的炮旅。

    正如某些军事家所说的那样,只有仰仗火炮才能发动战争。

    进攻的鼓声之中,快枪团向前移动,他们的队列十分松散。与此同时,左翼的第2师和右翼的第3师也开始集结,他们的发起进攻的时间要落后三十分钟。

    比利斯人的大炮开火了,实心炮弹落在快枪团的前面,然后跳起,窜入队列中,伤亡不可避免地开始了。

    国民军的炮兵也不甘示弱,他们利用这个时间差,迅速地布置到了快枪团的左右两翼,立刻展开还击。

    由于国民军的火炮装备了一种弹性的反后坐装置,从而使得火炮连同它底坐整体重量反而比一般的青铜炮要轻,发射时火炮不会有较大的移位,从而提高了射速与射击的准确性。

    国民军的炮兵更喜欢使用开花弹,由于使用了黄色火药,炮弹爆炸产生更多的碎片,从而产生更大的杀伤力。

    严密的训练让国民军炮兵第一展现出了它的峥嵘,国民军的炮兵明显占了上风,使得比利斯人不得把对付步兵的火炮转向远程射击。

    快枪团第1营的士兵在伍德利少校的率领下,突然向前奔跑,在距离比利斯人150远的距离停下来,然后趴在地上,匍匐前进。

    “他们在干什么?”

    列队的比利斯人懵了。

    “趴在地上,他们如何填装弹药?”

    每一个比利斯人都这么想。

    伍德利少校半跪在部下的右侧,他举起步枪,转头对着身旁的士兵呐喊道:“射击!”

    砰砰,一阵枪声过后,观望的比利斯人倒下了一大片,他们甚至看不到通常对手方向应该腾起的烟雾。

    少数人开始自发地还击,他们手中的步枪要么射程不够,要么因为国民军士兵趴在地上又比较分散而很难被射中。

    比利斯人的射击腾起的烟雾甚至让他们自己看不清前方敌人身处何处。

    然而,快枪1营的士兵们并没有停止射击。

    他们不需要按照繁琐严谨的顺序给自己的步枪装填弹药,也不需要站起来拔出通条,对准枪口往下捅的动作以压实铅弹。

    熟练的士兵,5秒钟完全可以完成一次射击。短短的30秒内,快枪1营500名官兵射出将近2000发子弹,平均每人射出了4发子弹。

    挡在快枪1营面前的比利斯人完全被打蒙了。

    “停止射击!”

    不要说士兵,伍德利少校自己也有些蒙,初上战场的情绪让所有人都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所有人都忘情地向对面射击,而不管前面有没有人。

    快枪1营的官兵站起身来,继续向前进。当比利斯人好不容易从烟雾中看清敌人时,敌人又射来一波雨点般的子弹。

    比利斯人成片地倒下,他们仍然按照过去的习惯,用严密的队列来集中火力,这让他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10分钟后,快枪1营的士兵已经看不到眼前还有活的敌人。

    快枪1营的身后,快枪2营、3营则跟上,这3个营轮番进攻,所到之处他们充分发扬射程、火力与射速上的绝对优势,将比利斯人杀的人仰马翻。

    甚至快枪1团的一部成功地歼灭了比利斯人靠前布置的炮兵,缴获了二十门火炮,这些火炮不久前还属于西方面军。

    国民军师属炮团则大胆地往前移动,他们极为有效地压制住了比利斯人的大部队。炮兵与步兵相互配合,虽然是第一次投入实战,但他们经受住了考验。

    站在约博萨的城头,肖恩用望远镜看到国民军的进攻处于一边倒的形势,比利斯人完全被新武器和新战法打蒙了。

    比利斯人组织了好几次集团式的骑兵反冲锋,骑兵一直是号称马背民族的比利斯人的骄傲。

    国民军则立刻组成严密的矩阵,密集的火力与几乎没有间断的射击成了骑兵们的恶梦。

    不一样的战争形式,使得骑兵都成了活靶子,比利斯人往往还未靠近就被击毙,对国民军的造成的伤害极为有限。

    这个时候,国民军的火炮几乎推进到与快枪团齐平的位置,猛烈的炮火不断地怒吼着。

    “这简直是给大炮装上刺刀!”

    格兰特将军等人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比利斯人看上去不堪一击。如果战争都如这样打,还有什么对手是不可战胜的,这对非国民军体系的格兰特等人是一种震撼。

    然而这对肖恩来说既是情理之中,又是意料之外。

    虽然知道武器革命性的进步会带来胜利,但这种进步会在多大程度上抵消士兵战斗意志与军官指挥经验上的不足,曾经还是一个未知数。

    但现在,肖恩已经有了更多的信心,他必须趁着对手还在迷糊之中,尽快取得决定性的战果。

    第1师猛烈的攻击,吸引了战场上几乎所有比利斯人的注意,比利斯人至少集中了五万人围剿有些冒进的第1师,半个小时之内,比利斯人就损失了超过了2000人。

    这正是肖恩期望的。第1师当中除了快枪团,大部分仍装备的是燧发枪,这些部队在面对比利斯人疯狂的反击时损失也不少。

    然而肖恩还有另外两个装备新步枪的师。

    第2师与第3师则击溃了当面之敌,从左右两侧包括过来,对这几乎是他们2倍之数的敌人呈包围之势。

    比利斯人反应过来,上午10点钟左右时,大部向北方撤退,损失的兵力数恐怕让他们自己都难以相信。

    “格兰特将军!”肖恩点名,“你的部队准备好了吗?”

    “是的,司令官。”格兰特兴奋地应道。

    “按照我们事先制定的计划,你部大范围穿插,运动至敌军后方。”肖恩命道,“我不需要俘虏,也不需要你们占领城镇,只要有一口气在,尽可能地运动起来,对敌有生力量进行攻击,最大限度地攻击敌方的补给线。”

    “是!”

    格兰特将军郑重地行着军礼,转身走向自己的部队。

    图德拉镇,西蒙-达尔豪将军已经坚持了3天,弹药几乎耗尽,手下的军官已经换了几批。

    粮食倒是充足。

    达尔豪将军如一根绷紧的绳索,即便勒死自己也要让围困的比利斯人感受到窒息的恐惧感觉。

    然则在24日的下午,达尔豪的部下们发现敌人的异常,至傍晚时,他们听到了远处的枪炮声。

    “援军来了!”官兵们欢呼着。

    国民军看上去势不可挡,虽然实际上各部在配合上还破绽百出,但他们成功地发挥了己方在火力上的绝对优势,逼得比利斯人大踏步地后撤。

    从早晨6点30分接敌,到晚上6点30分,国民军已经战斗了12小时,官兵们的体力受到了极大的考验。

    当夜幕降临时,国民军停下了脚步。

    “司令官,好消息是图德拉仍在我军手里。坏消息是,比利斯人在图德拉北十公里处集结了大约五万兵力。”威尔斯报告说。

    “比利斯人今天损失不小,他们这是想找回损失。如果他们想跟我军在正面战场上一决雌雄,正是我所期望的。”

    至此,肖恩一直紧张的情绪稍稍得到缓解。

    “司令官,现在有何指示?”威尔斯问。

    “我现在只想睡一觉。”

第五十六章 西线无战事(四)

    8月26日清晨。

    守卫图德拉镇的士兵发现,比利斯人士兵已经昨夜趁着夜色掩护,悄悄撤离。

    太阳出来的的时候,守军发现东、南、西三个方面出现了深蓝色的身影,其中夹杂着穿红色军装的士兵。

    他们绕过图德拉,继续向北方进发,斗志昂扬。

    守军军官派人与不断向北方开拔的国民军交涉,不久,达尔豪将军亲自前往国民军中拜会肖恩。

    肖恩的临时指挥部离图德拉并不远,尼尔森的警卫团,军团直属的一个骑兵团,以及第2师的一个团拱卫在指挥部的周围。

    国民军副司令官威尔斯,出面接待了达尔豪将军:

    “抱歉,将军,我们司令官正在睡觉。”

    达尔豪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日上三竿的太阳。

    威尔斯解释道:“我们司令官已经有一周的时间,没有好好睡上一觉,我们不忍叫醒他。眼下比利斯人在你们的北边集结,我们希望能够一战决定胜负,所以我们现在并不急于进攻。如果我们能够歼灭眼前的敌人,则战线将会被推到1834年底的态势,兵力不足恐怕是比利斯人最大的弱点。”

    “我完全可以理解。”达尔豪道。

    只听威尔斯道:“你的部队现在可以停留在原地休整,我保证所有伤员会得到细心地照顾,这一点请你放心。我们为你的军官和士兵们准备了充足的食物,肉罐头、鱼罐头,加了冰糖水的水果罐头,还有每人一份的烟和酒,这是英雄们应得的奖赏。”

    “万分感谢!”达尔豪道,他稍稍迟疑了一下,“我是不是可以理解,凡是西线战区所有欧罗巴人的军队都归康纳利伯爵指挥?您恐怕还不知道,刘易斯元帅还在我的军中,他中风了,无法视事。几天前我听到一个消息,圣城发生了可怕的事,这已经被证实了吗?”

    达尔豪没有提肖恩是否得到圣城的任命,更不没有质疑肖恩的指挥权。

    威尔斯点点头:“正是因为圣城发生了可怕的事,所以我们司令官认为自己有责任防止西线的彻底崩溃。幸运的是,我们赌对了,至少眼下如此。

    如果让比利斯人长驱直入,后果不堪设想。这也是我们想跟比利斯人一战决胜负的原因所在,因为我们无法保证会得到长期稳定的补给。我们隔断了与圣城方面的联系,为的是防止军心摇动,事实上我们还不知道如何跟圣城方面相处。坦白地说,这取决于圣城方面的态度。”

    达尔豪似乎松了一口气,他默认了肖恩的指挥权。

    在得知圣城的巨变后,许多和他一样的军人本能地选择抱团,而主动站出来的肖恩似乎成了他们的共主。

    不知不觉中,肖恩成了军阀。就凭他敢于任事,在情势危急之时主动挑起重担,就赢得了许多高级军官信任。

    肖恩眼下所缺的是胜利,以及不断的胜利。

    达尔豪一直等到中午时分,肖恩才醒来,这一觉他是枕着炮声入睡的,但睡的极安稳,醒来时立刻满血复活了。

    趁着肖恩洗脸和填饱肚子的功夫,许多军官排队来向他请示和汇报。

    三语两语间,参谋们已经将敌我态势和兵力布置制成了简易沙盘。

    比利斯人事实上被国民军包围,只是这个包围圈十分松散。

    一是兵力不够,另外重要的一点是肖恩眼下并不想向对手施加太太的压力。

    即便肖恩想急于求胜,他也得耐住性子,消耗比利斯人的实力。俘虏的口供显示,比利斯人完全是被陌生的国民军给打蒙了,他们丢了太多的重装备和军用物资。

    当格兰特将军在敌人后方大施身手给予比利斯人后勤补给重创的时候,就是肖恩发起进攻的时候。

    如果比利斯人聪明地在此时选择后撤,肖恩不介意打一场追击战,只是那样并不是肖恩想要的。

    与比利斯人相比,国民军的后勤补给也相当不靠谱,尤其是帝国的统治秩序已经发生了重大变化的情况下更是如此。不能让战线崩溃,这恐怕是肖恩与圣城方面的默契。

    “达尔豪将军,你部在图德拉的杰出作战行动,给我军赢得了时间,我向你致敬!”肖恩郑重地行了一礼。

    达尔豪挺直了身子,飞快地还礼道:“这是我们帝**人的职责所在。”

    “帝国?”肖恩惨然一笑,“我们是为欧罗巴而战,我尊重每一个人的政治观点,但我更尊重现实。有人说,军队只是工具,而军人不必考虑政治方面上的事情,事实上政治无处不再。”

    “司令官,我得承认我一时还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达尔豪承认道,“我们这些军人,曾经发誓效忠陛下,为了帝国的荣耀而战。这是我们在战场上唯一的精神支柱,当这根支柱轰然倒下的时候,我们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我的将军,现在‘帝国’这个词已经无法号召和团结人们为它而拼命,唯有欧罗巴才是永恒的存在。无论是将来是君主制,还是那些新贵们所主张的议会共和制,总要有人保卫欧罗巴人民。”肖恩道,“这就是我们存在的价值。”

    顿了顿,肖恩道:“如果你认为你身为贵族,有责任挥师圣城解救陛下,那就带着你的部队去吧。但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帮助我击败盘踞在图德拉北部的敌军。我们欧罗巴人的内部之争,千万不要让侵略者占了便宜,这是我们应有的底线。”

    达尔豪没有什么表示,至少他也没发表相反的观点。这表明他还是一个理智的人。

    “除去伤员,我现在手头上只有15000人,他们急需休整。”达尔豪道,“我的师原本只有1万人,加上随刘易斯元帅撤下来的部队,总共有25000多人,3天之内我们就损失了1万人。”

    “将来我们应该在图德拉立一座纪念碑,以纪念那些伟大的逝者。每一位阵亡的官兵都将不朽,而他们英雄的名字将激励我们继续战斗。”肖恩道。

    达尔豪流下热泪,哽咽道:

    “感谢您,司令官!”

第五十七章 西线无战事(五)

    普瓦图港。

    港口内外一片繁忙的景象,各种船只挤在不多的泊位上,一些客船不得不花上几个小时等待靠泊。

    引航员不得不引导客船更多的向维希港驶去,以减轻普瓦图港自身的压力。

    在普瓦图港,首先映入异乡人眼帘的是工业区高耸的烟囱,而在维希镇,他们看到的则是一派富庶美丽的海滨小镇风光。

    从客船上下来的异乡人,都来自北方。他们出于种种不得以的原因,举家南下。面对未来生活的不确定性,他们心中忐忑。

    从踏上热那亚的土地那一刻起,他们要关心房租和食物的价格,更要关心是否要受到当地人的歧视。

    他们当中既有腰缠万贯的富豪,也有小商人,有前政府官员,有政治失意者,还有中产阶级和知识份子,更多的则是想来南方碰碰运气的普通人。

    至于穷人,他们甚至买不起一张船票。

    码头上站着一些戴着宽边凉帽的男人,他们用冷峻的目光看着乘客从船上下来。时不时的,有乘客被叫到一边反复盘查。

    但这些人比较守规矩,不会借着检查行李的机会,染指乘客的财物。所有乘客的名字都会被登记,没有身份证明的人则被带走。

    戴利坐在一个凉棚下面,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下工作和来来往往的乘客。

    身为秘密警察在热那亚的头子,戴利此时感到十分迷茫和惶恐。

    帝国和皇帝是他这样人所效忠的对象,帝国鹰犬正是他们这些人的代名词。

    然而当圣城传来噩耗后,戴利突然觉得自己如无根的浮萍。

    一夜之间,戴利对未来前途感到忧心,他甚至担心自己以前的行为会被清算。虽然自认为与自己的同行相比,自己在热那亚行事还算克制,但秘密警察的习性使得他在以前得罪了不少人。

    在这一个行当里,没有一个人是清白无辜的。

    好在所谓革命的浪潮并未对热那亚造成太大的影响,除了人们更加愿意公开谈论诸如自由和平等的理念外,热那亚的政治生态和社会舆论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这并不是说热那亚并不关心政治,而是他们觉得自己眼下的生活就很美好。

    他们不想让来自圣城的人和事影响到自己,史上第一次,他们开始用挑剔的目光看待北方,隐然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这也是秘密警察被指派来甄别外乡人的原因所在。而这以前是巡警的差事。戴利必须利用一切机会,表明自己是站在热那亚人的一边。

    必须防止一些意外的事情的发生,尤其是阻止激进份子进入热那亚。

    坐在凉棚里,戴利抬头就可以看到玫瑰园的所在。事实上这两年他很低调,一直在向玫瑰园靠拢,他自认为自己的专业特长还是有些作用的,尤其是对那些大人物们来说。

    那位伯爵显然也是一位不安分的主,他主动请缨北上,堪称时代楷模。然而戴利始终认为伯爵的举动大有深意,在热那亚没有人比他更关注那位伯爵的一举一动了。

    此时,热那亚刚刚知道了刘易斯元帅大败的消息,幸运的是,他们信任的洛基山伯爵站了出来。这让戴利越发觉得自己有必要跟玫瑰园保持良好的关系。

    然而,戴利的目光被客船上增下来的最后一批乘客给吸引住了。

    十几名壮汗护卫着一个一位中年人,这位中年人气质不凡,戴着一副近视眼镜更显得文质彬彬。然而戴利一见这个人,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小跑着来到中年人的面前。

    “法兰克……阁下,您……您怎么来了?”戴利很是紧张。

    来的正是秘密警察的总头子约瑟夫-法兰克,当圣城一夜变天之后,戴利与圣城也失去了正常的联系,传言他的顶着上司被郁金香党人关押甚至枪杀。

    戴利始终不相信法兰克会是这样的下场,他深知这位上司的狡猾和智慧,事实证明他猜的没错。

    “我想,戴利先生恐怕心里恐怕不太欢迎我的到来。”法兰克笑着道。

    光从表面上看,他好像只是来热那亚视察秘密警察的工作,完全没有丧家之犬应该有的落魄模样。

    “怎么会呢?”戴利道,“我一直没有忘记您对我的栽培。只是您来的太突然。”

    法兰克站在码头,没有回答戴利的话。他看着维希镇以及维希镇的海岸线:

    “这里跟我上次来这里的时候相比,更加的漂亮和富庶,热那亚真是不错的地方。”

    “尤其是眼下时局动荡,许多外省的富人来到这里定居,他们带来了数不清的财富。”戴利解释道,“维希镇的房产是热那亚最贵的地方,如果按房产算,维希镇的居民人人都是富翁。”

    “是啊,财富总是向安全的并能够为它的主人带来更多财富的地方转移。显然,热那亚进入一个良性循环,良好的治安和开明的政策促进经济的发展,而这种发展吸引了更多的外来投资,外来投资反过来又促进本地经济的发展。”法兰克似乎是有感而发,“但仅有一个热那亚还不够。”

    戴利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使,眼前的秘密警察总头子,像是一位正在进行考察的经济学家。不过,他知道法兰克绝不是来这里避难的,所以他试探地问道:

    “不知阁下这次来普瓦图,是来考察本地的经济发展?”

    法兰克瞥了他一眼:“难道你不觉得当今的形势,其实大有可为吗?”

    “除了暴乱、革命,还有前线的失败,我看不到任何希望所在。”戴利悲观地说道,“坦白地说,我甚至不知道我的手下下个月薪水谁来支付。”

    “所以,你们这些精英都在这里抢了治安警察的差事?好让热那亚人觉得你们还是有点用处的。”法兰克笑着道,“托马斯,不要忘了,任何一个国家都少不了我们这样的人。不管欧罗巴将来是君主制还是共和制,总会需要一支秘密警察队伍,从事一些对于国家来说,至关重要的事情。

    圣城的乱党份子看上去正意气风发,然而他们成不了大事的,这些大言不惭之辈骤得高位,以为治理国家就像吃一顿饭那么容易,更不必说为了应付如今复杂的局面,他们收买、暗杀和私相授受,将一切他们曾经憎恶的事情全部做了一遍,并且花样百出。”

    “这些国家大事,我不太懂。”戴利道,“您来了,我就有了主心骨。我只想知道,我们效忠的还是陛下吗?”

    “陛下?哪一个陛下,这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法兰克认真地说道。

第五十八章 西线无战事(六)

    法兰克的到来并公开亮相,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此时的普瓦图,已经云集了从北方逃来的贵族、前帝国官员、富人,以及一些拒绝与郁金香党人合作的学者。

    这些人再加上南方的一些忠于皇室的力量,形成一股不容小觑的政治力量。他们抱团取暖,自称为保皇党。

    总体来说,热那亚人对保皇党既不支持也不反对,但保皇堂份子在普瓦图的云集也必然会影响到热那亚自身。

    这些人带来了巨额的资金,在繁荣经济的同时,他们在热那亚疯狂地收购各项产业,从而加剧了本地资本与外来资本之间的竞争。

    更明显的例证之一,支持自由派与支持保皇堂的人每天都在辩论,甚至屡次上演肢体冲突,将普瓦图弄的乌烟瘴气。

    法兰克的到来,使得保皇党拥有了一个旗帜性的人物,迅速成了保皇党的首脑。

    他的口号很简单:组建军队,打回圣城。

    这引起了热那亚上层人物的警觉,他们担心保皇堂军队真要是在热那亚建成,极有可能反客为主,所以他们派出使者越过奥特山,询问肖恩是否可以召回国民军——他们现在知道当初同意组建国民军是一个多么英明的决定,只有自己人才让人安心。

    就在热那亚使者北上的时候,来自圣城的使者已经抵达图德拉前线。

    那些离开军队的伤员以及被肖恩勒令解散的部队,已经将不久前西线大败的消息传播了出去,但同时肖恩凭借着国民军的胜利,确立自己在国家政治生活中的地位。

    虽然卡门尔-盖博是郁金香党人明面上的使者,真正的话事人其实是随他一起来的一位名叫乔恩-斯图亚特的郁金香党人。

    据产此人是一位贵族的私生子,在革命之前跟萨拉曼等人关系亲密。

    肖恩的指挥部就设在图德拉镇,镇外仍不时传来枪炮声。

    战争仍在继续,只是双方维持一个微妙的平衡,比利斯人一周前被打蒙了,因而变的谨慎起来。

    肖恩让使者一行人先去探望病中的刘易斯元帅。

    元帅中风后行动不变,需要人扶着才能勉强走上一小段路,他说话困难,但他拒绝撤离图德拉,每天唯一做的事就是让人给他读报,报上或真或假的消息往往又让他激动半天,十分不利于他的健康。

    为了避免刺激到元帅,卡门尔-盖博与乔恩-斯图亚特只被允许隔着窗户看一眼元帅。

    肖恩正在房间里看望元帅。

    基本上是肖恩一个人在说话,元帅只能听着。

    光复图德拉的当天,肖恩就来探望过他,当时元帅十分激动,看得出来他当时对圣城发生的事情很愤怒。

    他的愤怒至少有一小部是冲着肖恩来的,因为肖恩趁着他的大败控制了军权。

    因为溃败和现在身体状况,元帅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挽回自己的权力。他的部下要么战死,要么逃亡,要么被肖恩强行解散或者发配到后方,还有一些人成为肖恩的新部下,正在肖恩的指挥下作战。

    比如格兰特将军的部队已经深入到敌人后方,连肖恩都无法掌握他准确的行踪,他最新的消息还是3天前传回来的。

    广阔的敌战区成了该部纵横捭阖的舞台,格兰特的行动正越来越影响到比利斯人的军事调动和后勤补给。

    抛开政治立场不谈,肖恩给予这位久经沙场的元帅以极大的尊重。这位元帅虽然是卡洛斯二世的心腹,但他的威望大半是从战场上获得到,理由得到尊重。

    随着战线的稳固,肖恩常常来亲自探望元帅,事无巨细,都向他汇报前线的战况以及自己的布署。

    这个时候的元帅十分安静,或许是肖恩的恭敬态度让他的心情好受一些。只是因为中风导致他的面部肌肉僵硬,情绪一旦有细微的变化而显得有些滑稽。

    “我的元帅,我仍然强烈建议您回到后方,这里毕竟是前线,条件有限,并不太有利于您恢复健康。”肖恩道。

    刘易斯元帅嘴里发出一串嘟哝的声音,肖恩听不明白,元帅的副官解释说:

    “元帅说他的家在圣城,他已经无家可回了。军人最好的归宿便是死在最后的一场战斗中。”

    “您可以去普瓦图,您放心,普瓦图人欢迎您这样的英雄定居。而且普瓦图大学医学院的医生们医术高超,或许您在那里住上一段日子就会恢复健康。”肖恩道。

    刘易斯坐在躺椅上,看着天花板,半天没有作声。

    “我知道您对陛下的忠诚,如果您想为陛下做些什么,也只有恢复健康,才有机会去办。”肖恩道,“而我将在这里与比利斯人鏖战,我向您保证,比利斯人会为他们的侵略行为付出百倍的代价,胜利是我们对死难将士最好的纪念。”

    刘易斯元帅突然坐直了身子,他哆嗦的手伸向一边,副官连忙将一个手杖塞到他的手里。

    这是元帅的权杖,它拥有美丽的天然花纹和一块价值连城的蓝宝石。

    帝国每一位元帅都拥有一个权杖,刘易斯元帅的权杖最为尊贵。

    这是卡洛斯二世赐予他的,曾经象征着军中至高无上的权力和荣誉。

    权仗仍在,而皇帝已经成了阶下囚。

    刘易斯元帅将手杖交到肖恩的手里,并且费力地拍了拍肖恩的手背。他嘴里嘟哝着,肖恩知道这是一位元帅的重托。

    无论元帅多么的愤怒,他既无法让比利斯人自动退回去,更无法用残病之驱挥师圣城以报答皇帝的知遇之恩。

    即便他现在处于健康之中,并且仍然掌握着军队,他也无法做到率性而为。一个皇室的倒台无法跟亡国相提并论,孰轻孰重,不言自明,军人的职责让他无法对侵略者视而不见。

    这一刻刘易斯元帅无比悔恨,如果他当初不主动请缨来到西线战场,留在圣城,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将权杖交给肖恩,也表明刘易斯元帅已经放弃了曾经的权力,他默默地看着肖恩,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请元帅放心,我用我的生命作保,必不会使它蒙尘。”肖恩郑重地说道,“我会立刻安排人送您去普瓦图休养。”

    离开刘易斯元帅的居所,肖恩让人将圣城的使者请来。

    事实上肖恩已经提前知道了使者来目的,甚至连使者准备开出的条件都知道。

    卡门尔-盖博把自己当成透明人,乔恩-斯图亚特则花了很大篇幅来恭维肖恩的胜利,并把这一胜利视作是对新政权的贺礼。

    肖恩没有拆穿这种双方都心知肚明的假话,直截了当地说道:

    “我需要补给,大量的补给,军火、粮食、被服、军靴等等一切军用物资,还有所有士兵和军官的薪俸必须准时发放。”

    “当然,自由委员会支持抵抗侵略的战争,这是让数千万臣民免于受外国奴役的正义战争。但您知道,筹措物资,需要时间。”斯图亚特道。

    “1个月,我只给你们1个月的时间。”肖恩道,“因为到目前为止,我的补给依靠的还是前期的储备,只能再维持一个月。”

    “司令官阁下,光是运输就很不易……”

    “但热那亚拥有完备的产业,那里还可以通过海路加内河运输,只要你们出得起钱。”肖恩粗暴地打断了使者的话,“你们不是指望着我们热那亚人独立承担保卫国家的责任吧?”

    “您这是讹诈。”斯图亚特愤怒地指责道,“难道你准备放弃防线,让比利斯人长驱直入,因而叛国吗?”

    “不,斯图亚特先生,我只是指出一条可行的建议。毕竟,我们的士兵不能饿着肚子赤手空拳与敌人搏斗,而北方的许多工业重镇要么落在敌人手中,要么因为缺少资金而无法全力生产。”肖恩道,“维护国家的统一与领土的完整,保护人民免于受外国奴役,这是一个政权的基本责任。毕竟我们只有活下来,才有资格谈什么自由与平等。现在,这个责任落到了萨拉曼等诸位先生的头上而已。”

    “您是保皇党,尤其是我看刘易斯元帅仍在您的军营之中。他可是独夫的心腹。”斯图亚特质疑道。

    “不,事实上我也赞成和同情革命,这一点坐在你身边的盖博先生可以作证。”肖恩道,“至于刘易斯元帅,他不曾镇压过自由份子,他的地位完全来自于针对外国的战争,这是一个纯粹的军人,虽然他唯一效忠的是陛下本人。但现在,他已经病的无法自由行动,甚至连进食都需要人帮助,难道你们还不放心这样的一个可怜的老人吗?你们到底在害怕什么?”

    斯图亚特下意识地躲避肖恩咄咄逼人的目光,口中说道:

    “关于刘易斯元帅,我们可以不追究他的责任,您前面所提到的条件我们也可以答应,但您必须发表一项声明,表明自己支持革命,反对帝制。”

    “如果我不发表这样的声明呢?”肖恩问道,“要知道我的军中有许多军人曾宣誓效忠陛下,一旦他们认为自己在前线浴血奋战很不值,这会重创军心士气。我可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发生。”

    “不、不,这是我们的底线。司令官,您不要太过份了。”

    “这么说来,我只能请使者先生返回圣城,当面向萨拉曼先生转述我的立场。如果你们想改变主意,可以再过来和我交涉。抱歉,我失陪了。”

    在斯图亚特目瞪口呆之中,肖恩展现了自己强势。

第五十九章 权力的傲慢

    “就这些?”

    托比-萨拉曼端坐在宽大的靠背沙发椅上,右手两根手指夹着笔无意识地转动着。

    乔恩-斯图亚特从希诺省风尘仆仆地赶回圣城,并在第一时间向自由委员会的主席萨拉曼汇报。

    “是的,阁下!”萨拉曼的冷淡,令斯图亚特大吃一惊,“肖恩-康纳利口中声称支持革命,但他本身就是一个贵族,他的特权就来自于这种不平等的封建君主制度。他这个军阀竟然敢威胁我,这简直就是对自由委员会的挑衅和讹诈。”

    萨拉曼自动忽略了面前这位贵族私生子的抱怨和个人成见——某位贵族给予他生命,却没有让他享受到应该有的权利和待遇。肖恩没有贵族血统,却名正言顺地成了贵族。

    安东尼-傅克斯也参与了会谈,作为委员会的二把手,他的地位仅次于萨拉曼。只听傅克斯笑着道:

    “哈哈,乔恩,你不要激动。肖恩-康纳利的意思已经清楚了,至少他不会公开反对我们,这就足够了。他事实上给了我们留了操作的空间,比如我们可以单方面在报纸上说,康纳利伯爵支持革命。他是一个聪明人,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的情况,他大可以说这是我们的污蔑和造谣。”

    “我想这位伯爵恐怕也很清楚,现在我们双方相互需要,我们需要他保持中立,也需要他阻止比利斯人的进攻,而他也需要我们认可他在军队中的权力和地位,以及必要的物资供应,他既然勇敢地率军走上前线,那么就要承担起战线再次崩溃的后果。从反对外**队侵略我国的这一点上讲,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萨拉曼道。

    “为此,我们可以不吝笔墨地在报纸上,称赞他在反抗外敌侵略的战争中的杰出表现,不仅要以欧罗巴自由委会员的名义,正式任命他为西线的司令官,他接不接受无关紧要,但我们要向民众表明我们在反对侵略上的严正立场。

    我们甚至可以免费送给他一个称号,嗯……”傅克斯想了想道,“就叫欧罗巴之虎。总之要掀起一场舆论,既让民众认识到自由委员会坚决反对外敌入侵,也要让公众以为西线军队都站在我们一边。”

    “安东尼,我完全赞同你的主张。”萨拉曼道,“同时,大力宣传这位伯爵个人的功绩,会掀起广大民众的热情,人民需要这种喜闻乐见的新闻来转移视线,虽然面包和工作也很重要。这种热情反过来,也会把这位伯爵和他的军队牵制在战场上,比利斯人会替我们消耗这种潜在的不安定的力量,一举数得。”

    “在北方的十个军团中,有五个站在我们一边,有三个保持中立。只有剩下的两个军团反对我们,但这两个军团还在那位皇储的指挥下在亚述军团的后方艰难作战,孤立无援,隔着亚述人他们影响不到我们。”

    乔恩-斯图亚特的目光在两位领袖之间来回移动。

    他忽然明白为何眼前的两个人能成为领袖,没有绝对的敌人,只有绝对的利益,政治充满着算计。

    然而这两位看上去和谐一体的领袖,在一个小时之后的内部会议上,就表现出了不和谐的一面。

    这场革命爆发的极其突然,虽然早有人预见到它会爆发,当它真正爆发时,所有人都感到震惊。

    然而这场革命仅限于圣城和京畿,它摧毁了一个帝国最上层的统治,却对地方的影响甚微,最多也只是影响到邻近几个行省的政权。

    郁金香党人并不满足于取得对圣城的控制权,他们占据政治的最高点时,想的却是整个欧罗巴。

    但如何统治或者治理这个国家,他们内部就意见不一。

    萨拉曼曾经是一个改良派,认为必须尊重皇帝是国家永远主宰,要在承认皇帝统治权的前提下,进行自上而下的权力改革。

    当他惊恐地发现,要实现自己的主张则必须要系统地推翻一切现有的制度和法律时,他的理念就变了。

    这一变化在上一次显贵会议后皇帝及其爪牙大肆拘捕自由派份子,就很明显了。自上而下的改良不过是他的幻想。

    现在皇帝成了阶下囚,他已经成为了领袖,无论这个国家将来的好与坏,都是他和他的党人的责任,再也没有人有理由把责任推给皇帝。

    所以,摆在他面前的就是如何治理这个国家,同时这个问题也涉及到如何让各个地方能认同圣城的新政权的现实考量。

    然而在这个问题上,萨拉曼跟傅克斯二人公开激烈争论。

    萨拉曼也是位理想主义者,他虽然追求自由与平等,但他承认政治现实。在地方,贵族仍然拥有强大的实力,许多平民只认他们曾经的领主。

    所以,萨拉曼认为应该按照三级会议的模式,召开全国性的三级会议,实行自由的选举,选出一个代表团每年在圣城召开六周的代议制议会。

    这个议会只谈行政,却保证不干涉行政,简单地说,有权讨论法律却无权制定法律。

    这样的议会可以满足各个阶层对权力的渴望以及公众舆论的要求,体现出了自由与平等,因为代表们有权讨论任何事,从而让他们看上去正在自由地代表全体人民分享权力。

    傅克斯将萨拉曼的政治构想斥为欺骗、妄想和天真,他用反讽的口吻抨击道:

    “我完全同意萨拉曼主席的判断,要使国民满意,只要从全国召集一些没有名誉并且没有独立性的人,发给他们薪金,让他们在国民面前装模作样地召开一下政治议会就可以了。

    然而,这跟过去的贵族议会有什么区别,那一群跑到圣城养老的贵族老爷们,何曾为国家提出过一条建设性的建议?他们可曾阻止过皇帝和内阁每一项鱼肉人民的法令?”

    “这跟过去不一样,代表是选举产生的,而不是皇帝提名的。”萨拉曼反驳道,“我们为什么要害怕人民?这是人民的权利。”

    “不,我不是害怕人民,而是担心人民往往是盲从和愚昧的,他们大多数人不识字,见识有限,甚至没有去过离自己的村庄五十公里外的地方。地方的贵族还有富人,才是他们畏惧、服从和仰仗的对象,甚至是他们的衣食父母。一旦所谓的选举发生,我可以想像得到,选出来的人会是谁?如果这些人不想装模作样开会,而是想真正得到权力,我们会怎么做?”

    傅克斯的话,得到许多委员的认可。

    事实上他的话也让委员们警觉,革命首先打击到的是贵族的利益,贵族是郁金香党人天然的首要敌人。

    “如果他们试图挑战我们的执政理念,那就把他们投入监狱。”萨拉曼被迫表态。

    “我是不是可以将这视为权宜之计?”傅克斯追问。

    “你可以这么看,我们需要的是稳定,以及各个行省向圣城靠拢,当我们控制了地方权力之后,一切旧制度都将宣告被淘汰。”萨拉曼道。

    萨拉曼身体高大而强壮,留着络腮胡,他说话时总是无意识地挥舞着右臂。

    他天生就是一位演说家,虽然今天的会议上他目的达到了,但显然他落在了下风。

    委员们大多对他的理念并不认可,然而作为一种以往崇拜跟随的惯性,委员们仍然勉强同意。

    晚上,萨拉曼带着一身疲惫回到自己的宅第。

    这是他的旧居,房子并不大,是一座独立的带花园和围墙的小别墅,继承于他的商人父亲。

    自从成为执掌委会员的第一人后,萨拉曼仍然住在这里,过着相对其他新贵比较简朴的生活。

    他的同居情人朱丽叶-布隆亲自接过他手中的公文包,并安排仆人为他准备了一些夜宵。

    这位美艳的寡妇一直是圣城上流社会中的明星,她的追求者极多,萨拉曼事业的伙伴傅克斯也是其中一位,显然在个人爱情方面,萨拉曼也稳稳地压过傅克斯一头。

    “亲爱的,看看你的眉头,都快拧成一条麻绳了。”布隆夫人关切地问道,“怎么,公事上遇到难解的事情?”

    “公事上,永远是一个难题接着一个难题。这是政治的特征之一。”萨拉曼道。

    “我听说你今天下午跟安东尼大吵了一架。”布隆夫人突然道,“你是为这事愁眉不展?”

    “没那么夸张,争论是难免的。我只是感觉到委员会内部,短短几天就发生了一些变化。没错,皇帝被关押了起来,封建君主制已经被我们推翻,然而我们的革命还未真正成功,但许多人就已经失去了方向。”萨拉曼忧心地说道,“也有人告诉我,内务警察在打击屯积居奇和不法商人方面手段过于激烈,更有人指控我们有些委员趁机侵吞私人财产,他们跟我们过去所大声抨击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亲爱的,正如你刚才所说的,政治的一个特征就是一个难题接着一个难题。”布隆夫人坐在萨拉曼的大腿上,“你回到了家里,需要的是放松,我的责任是让你明天一早生龙活虎。”

    “比如呢?”

    萨拉曼心中一动,立刻将那些烦恼的事抛到了一边。

第六十章 权力的傲慢(二)

    波西走进一家酒馆。

    “布兰奇先生,好久没见,您还好吗?”服务员热情地打着招呼。

    “我很好,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候了。”波西一屁股坐在服务台前,“听说你这里弄到一批好酒?”

    “绝对没有的事。”服务员坚决否认。他们说的是高度酒,尤其是指用粮食酿造的酒类,现在都属于违禁品,只有官方才能售卖,民间连酿造都不被允许,据说是为了节约粮食。

    “那你们现在卖什么?”波西问。

    “果酒,各种各样的果酒,但葡萄酒除外。您运气不错,本店新进了一批产自南方的酸梅酒,口味独特。”服务员有些哀求的说道。

    “好吧。”波西没有纠缠这家店有没有私藏品,“给我来一杯吧。”

    波西混的不错,他现在这个街区的治安官,像他这样的随着新政权的诞生乘势而起的人实在太多,许多不名一文的人,一夜之间成了作威作福的人上人。

    酸梅酒的口感超出波西的预料,它绵软酸甜并带有一股的浓郁果香味,回味悠长,这让波西想起了家乡。

    角落里,有人在哭泣,有人在胡言乱语。

    他们是一群倒霉蛋,不是因为政局动荡而破产,就是因为冒犯了郁金香党人而被抄家罚没,只能躲在酒馆里借酒消愁。

    酒馆的门突然被人粗暴地推开,一个男子趾高气扬地走了进来。

    波西认识这个人,此人名叫吉米-桑切斯,原本是本地的一个街头帮派的头目,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内务部的一个官员。

    这是自由委员会下属的一个强力部门,它的权力已经超越了过去秘密警察和治安巡警的职责,甚至没有人能够准确地说出它的权力边界,凡是反间、除奸、维护治安、打击不法商人,以及镇压反对革命的顽固份子,都在它的权责之内。

    桑切斯的手下将客人驱赶到一边,堂而皇之地占据了酒馆内最重要的位置,只留下波西一人。

    几分钟之内,客人走了一大半。服务员的笑脸比哭还要难看。

    “哈哈,安东尼奥,最近还好吗?”桑切斯扬着下巴,眼神居高临下。

    波西抿了一口酸梅酒:“托您的福,我还好。来一杯酸梅酒?口感不错。”

    “哈哈,我正想喝一杯,嗯,忙了一整天,这种甜酒刚好适合润润嗓子。”桑切斯笑着道,“那些保皇党份子仍不消停,我今天连续抄了三家。”

    服务员战战兢兢地给桑切斯倒了一杯酸梅酒。

    “看来你今天收获不小。”波西用艳羡的语气说道,“我对处理剩余物资极为在行。”

    所谓“剩余物资”,无非是对富人抄家时获得的“犯罪资产”,它们以各种形式进了大大小小与新政权有关的各种人物的口袋里。如何将这些物资变现,是波西的一项兼职业务。

    正是通过这项业务,波西结识了不少权威人士的。

    桑切斯瞥了服务员一眼,对方立刻识相地拿起一块抹布走到一边,收拾客人离开时留下的杯盏。

    “听说过沃克侯爵吗?”桑切斯喝了一大口酒,直接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酒渍。

    波西抽出一根雪茄,递给桑切斯。对方惊讶地看了一眼:“好东西,现在有钱也不一定能够买到这种上等雪茄。”

    “我正好还有一些存货,明天必派人送到府上。”波西道,“好东西应该与朋友分享。”

    “没错!”桑切斯很享受这种被巴结的氛围。

    “桑切斯先生,刚才你提到沃克侯爵,是不是那位前些年因涉嫌谋反被独夫削去爵位的那位?”波西问,“有小道消息说,他被罢爵根本就不是因为涉嫌谋反,而是另有隐情。”

    “没错,就是他。”桑切斯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说道,“前些年他被迫远走他乡,现在他又回来了,并且成为了上头的座上宾,是我们内务部的特别顾问。”

    “那又怎样?”波西故意露出不屑的语气,“帝制已经被推翻,皇帝已经成了阶下囚,难道这位沃克还想复爵吗?”

    “当然不可能。”桑切斯道,“当初他惹怒了独夫,他的财产被许多人瓜分,要知道他也是圣城的巨富之一。那些落井下石的人,现在都倒了霉,因为沃克侯爵知道这些人的把柄,也知道他们藏匿财产的手段。”

    “然后呢?”波西好奇地问。

    “然后就是我的差事了,你看,我从一大早忙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桑切斯抱怨道,但看上去他脸上只有兴奋。

    昔日高高在上的人跪在他这种曾经不名一文的人面前,足以让他感觉如踏在云端之上。

    “安东尼奥,我听说你对处理剩余物资十分擅长,所以我想跟你谈一个大买卖。”桑切斯道。

    “你估值会是多少?”波西问,“咱都是自己人,不要蒙我。”

    桑切斯伸出一根手指头。

    “一百万?”波西问。

    像是被侮辱一般,桑切斯冷哼道:“一千万。”

    “这么多?”波西这个时候吃惊的表情完全不是假装的,这还是桑切斯按照“折价”往少里说,因为毕竟是“剩余物资”嘛。

    “桑切斯先生,你知道的,这样大的买卖,我承担不起。”波西贪婪而又为难的表情很到位。

    波西忽然发现自己做了几年情报工作之后,对表演很擅长,如果将来必须找一个工作,演员这个行当显然很适合自己。

    “别做梦了,你一个人能吃得下这么多吗?”桑切斯不屑道,“像你这样的人,我已经找了不下十个。我需要你们尽快地处理掉这些资产。”

    桑切斯不无炫耀地说道:“你们放心,我背后靠山绝对是你们所无法想像的。这些剩余物资也不是我的,嗯,我只得一点跑腿费。”

    他的背后自然是自由委员会中的大人物,甚至不止一个。

    波西端起酒杯:“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桑切斯与波西碰了杯。

    往嘴里灌了大半杯,桑切斯问:“我很好奇,关于那些物资你的下家是谁?”

    “桑切斯先生,你知道的,对于不动产我完全不感兴趣。至于珠宝、艺术品之类的,我把它们卖给南方人。南方人现在有钱,他们过着富足而和平的生活,只有这两种条件都具备的情况下,珠宝和艺术品才有它们应有的价值。”

    “没错。”桑切斯的表情忽然变的阴晴不定,“将来我倒是希望能在南方定居,这里糟透了。”

    大概在桑切斯这样的人物内心里,也是忐忑不安吧。

    他们乘势而起,打着革命的名义,大肆搜刮财富,许多无辜之人因此家破人亡,种种可怕的悲剧让新贵们有些后怕。

    他们今天施加在别人身上的罪恶,也许某一天也会降临到他们身上。

    酸梅酒虽然绵甜爽口,但喝多了也会使人沉醉。

第六十一章 权力的傲慢(三)

    行走在冷清的街上,夜晚的风吹散了波西身上的酒味。

    迎面奔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来人是波西的属下,一名治安警察。波西在新政权的官职虽然不高,但底下也还有一帮家伙听命与他。

    他们大多出身地痞流氓,很吃波西那一套恩威并重的手段,被波西治的服服帖帖。

    “长官,我们地盘上来了一些新面孔。”手下禀报道,“他们住在老施罗德的房子里。”

    老施罗德是一位高利贷商人,但不幸的是他得罪了郁金香党人,因而被扔进了监狱,财产和房子也被充公。据波西所知,那座房子现在还没有被拍卖,能堂而皇之地住进去的人,至少不是一般人。

    “这没什么。”波西并不在意。

    “可是我认出其中一个人,是我多年前的邻居。虽然时隔多年,我一眼就认出来,因为他跟他那酒鬼老爹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手下说道,“他失踪时不到八岁。”

    波西迟疑道:“这跟几年前那个轰动的失踪儿童案一样?”

    “我不敢说是一样。”手下道,“更不说我儿时玩伴是一位嗜血者。但自从儿童案曝光后,由不得我这样想。”

    波西从口袋中掏出一袋钱,塞到手下手中:“你先去找个姑娘放松放松,或许你想多了。”

    “谢谢长官。”手下掂量中手中的钱袋,长官一向出手大方,这一袋金币足够自己挥霍好一阵子,他脸上露出兴奋之色,“不过,我仍然觉得那房子很可疑。”

    “不要多想了,去吧。”波西不耐烦地把手下打发走。

    然而他心中却警觉起来。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钟左右,波西特意往手下口中所说的房子拐了过去,那座房子里漆黑一片,显的阴森可怕。

    一辆马车徐徐停在院门口,马车上下来了一个身材修长健美的男子。

    波西若无其事地从那辆马车走过,然而一瞥之下,他的心房如同被人重击,险些叫出声来。

    走出了很远,波西靠在路边角落里的墙壁上,长舒了一口气。

    “该死!”波西低声骂着。

    ……

    圣城第一监狱里,科瓦尔伯爵饥肠辘辘。

    与饥饿还有恶臭的牢房相比,精神上的折磨和对未来的悲观预期,令科瓦尔伯爵感到恐惧。

    和他一同被关进来许多贵族,有人被带走后就永远没有回来,他们都曾是风云人物,如今只不过是新贵们砧板上的肉。

    哐当一声,牢房的笨重的铁门被人打开,一缕光线能过洞开的铁门投射进来,给这座常年阴暗潮湿的牢房带来一丝光明。

    牢房里走进了一位男子,当他取下自己的宽檐帽时,科瓦尔如同一只兔子般敏捷地跳到了墙角。

    “你……你……是……”

    科瓦尔不可思议地指着来人,满脸恐惧与震惊之色。

    来人厌恶地掩着鼻孔,笑着道:“这里绝不是一个伯爵应该待的地方。”

    “魔鬼,不,快来人呐!”科瓦尔使出全身力气吼道。

    “伯爵大人,你还是省点力气吧。”来人肆无忌惮地说道,“你就是叫破了嗓子,也不会有人过问的。顺便说一下,本人比伯-林肯,不,我现在名叫比伯-汤普森,是自由委员会任命的五位法官之一,专门负责审判政治犯,而这座监狱正是在我的管辖之下。”

    来人正是比伯-林肯,一位在公众面前消失很久的前贵族,他的名字在热那亚代表着邪恶。他堂而皇之地成为新政权中的大人物,可见他的手段极其高明。

    当比伯-林肯再次戴上礼帽时,他的面孔又变了,成了一位面容严肃而又不失书卷气的学者模样,这是他以新的身份行走在圣城新贵之间的正式面孔。

    但科瓦尔已经被吓破了胆,一想到林肯曾经犯下的邪恶罪行,他就不寒在栗。

    林肯很满意这个效果。

    “伯爵,我十分想念家乡,相信就目前的处境而言,你一定感同身受。”林肯道。

    “你还敢回去吗?”科瓦尔伯爵斥责道。

    在他还未成为贵族议会议员时,林肯曾是科瓦尔家族的常客,伯爵也很看好这个博学多才的年轻后辈。

    “当然,某人一定不会欢迎我回去的。”林肯点头承认道,“除了他之外,任何人我都不放在眼里。我得承认,在某人的身上,我平生第一次看走了眼。”

    “比伯,你在我面前出现,就是为了说这些?”科瓦尔伯爵迟疑道,“不知道你是在示威呢,还是表示自己心有不甘?”

    “哈哈,你不必挖苦我。我一向很自负,但这并不代表我不尊重对手。”林肯道,“我曾经把肖恩视作我的朋友,想必他也是如此,这算是一种惺惺相惜吧。但这改变不了我的立场,所有阻挡我的人,必将付出死的代价。”

    “你想对付肖恩,恐怕我帮不了你。”科瓦尔伯爵道,“连萨拉曼们都不行。”

    “欧罗巴之虎?瞧瞧报纸上如何吹嘘他的军功。”林肯用嘲讽的口吻说道,“你所期盼的救星如今正与郁金香党人维持着一种默契,他恐怕都忘了你的存在。”

    林肯扔过了几份报给,科瓦尔伯爵如饥似渴地抓过来

    报纸上连篇累牍地大肆吹捧肖恩的战功,简直把他视作欧罗巴的救星,字里行间透露出一个信息:肖恩-康纳利是新政权的支持者。

    科瓦尔伯爵并不感到意外,他只是猜不透林肯的用意。

    不过,他似乎有些明白郁金香党人至今不曾对自己真正有什么不利,原因大概就是因为肖恩如今已经成长为一个不容忽视的政治力量,尤其是他掌握着一支军队。

    “好吧,你也看到了我如今的下场,难道你要我跪在你这个魔鬼的脚下,痛哭求饶吗?”科瓦尔伯爵讽道。

    “不,不,我只想跟你做一个交易,仅此而已。”林肯摇摇头道。

    “你想得到什么?”科瓦尔伯爵问。

    “我想看到他身败名裂。”林肯道。

    “肖恩没什么可供你指摘的,难道是因为他勾搭上一个寡妇?嗯,我差点忘了,从这一点看来,他还是你的情敌。”科瓦尔伯爵讥讥笑道。

    “看来尊贵的伯爵大人对这里单调的生活有些厌烦了。”林肯淡淡地说道,“我需要找人给你松松骨头。正好,这是器具齐备,想来伯爵大人一定不会失望的。”

    科瓦尔收起笑容,惊道:“你不能这么做。”

    “不,这是我们正式交易前的甜点而已。”林肯转身离开。

    几分钟后牢房闯进来一群狱卒,科瓦尔伯爵被扔进了刑室。

    不久,刑室里传来一阵嘶哑痛苦的喊叫声。

第六十二章 权力的傲慢(四)

    皇宫前的广场上,树立起一个绞刑台。

    几个贵族被押上台去,新任**官之一的比伯-汤普森当众宣读了犯人的罪行。

    他的判词写的平白易懂,但逻辑严密,人证、物证俱全,挑不出任何错误之处。他每宣布一个贵族犯人的可怕的罪行,台下围观的市民义愤填膺,纷纷高呼:

    “绞死他、绞死他!”

    人群兴奋地往前涌去,甚至有人因此而受伤。行刑官一声令下,犯人就被挂在了半空中。

    “自由万岁!”

    “革命万岁!”

    看客们高呼着时髦的口号,如同饮了蜜酒,恍惚间他们所有的情绪都被释放出来,连精神都得到了升华。

    当他们散去时,他们必须面对现实,仍然要为面包而忧心。

    波西与卡门尔在这样的场合不期而遇,前者和他的手下被拉来维持治安,后者则作为自由派机关报的记者在第一线采访。

    “先生,能借个火吗?”卡门尔对波西说道。

    “噢,很乐意为您这样的绅士效劳。”波西点头哈腰靠近,掏出火柴作点火状,压低声音道,“这位姓汤普森的**官,请务必打听他的一切。但此人极度危险,千万不要引起他的警觉,切记。”

    “谢谢!”卡门尔点着了香烟,高声说道,然后吐着烟圈离开了广场。

    回到报社,卡门尔只花了半个小时就写了一篇洋洋洒洒的报道,然后带着文稿来见马朗森。

    马朗森给予卡门尔的文章高度评价:“卡门尔,你的文章写的越来越好了,不愧为领袖钦点的主笔之一,任何修改都会显的拙劣和可笑。尤其是它的题目,人民的审判?这很好,明天就放在头版。”

    “感谢委员的肯定,这是我的荣幸。”卡门尔道,“事实上论起写文章,我的风格一向追求逻辑与缜密,力争不要写的过于用词华丽,然而今天我在广场上也被上了一课。”

    “唔,那些被人民审判的贵族没有被激动的人民撕成碎片吗?”马朗森笑着道,“上次公开处刑的时候,有几个民愤极大的家伙的下场很悲惨,人民恨不得吞下这些昔日高高在上的腐朽者的血肉。他们罪有应得。”

    “没错,他们罪有应得,这是人民的审判。”卡门尔附和道,“以前我也常常旁听过法官们的判词,他们一向高深莫测,判词写的要么晦涩难懂,要么东拉西扯,冗长而沉闷,以突显法官们在自己领域里学问精深。但我今天听到好几篇判词,文风朴实,通俗易懂,即便是文盲也能清楚地知道罪犯的罪行,以及审判的公正、严明,同时文理逻辑严密而精确,令人信服。这太让人印象深刻了。”

    “嗯,是法务部的汤普森**官吗?”马朗森问。

    “是的,这位法官先生是新任命的吧?我以前没听说过。按理说这样的法律专家以前应该小有名气的,然而我从未听说他的名字。”卡门尔,“我真想对他做一个专访。”

    “这位**官是傅克斯先生亲自推荐的,据说他一直在国外求学和任职,你以前没听说过也不奇怪,我也一样。汤普森**官回国后他一直积极投身革命和权利抗争,他也是《权利法案》起草人之一。”马朗森道,“有机会,我会让你对他做个专访,相信这位法官会给我这个面子。”

    “那太好了。委员先生,如果您没有别的指示,我就先回报社了。”卡门尔道。

    “去吧,年轻人,好好干。”马朗森很看重卡门尔。

    “再见,委员先生。”

    离开了自由委员会的办公驻地,卡门尔并没有直接回报社,而是去了法务部见了自己的朋友,一名叫亨利-罗德里格斯的年轻人。

    这个时候已经是中午12点,是法务部的职员中午用餐和休息的时候,卡门尔邀请罗德里格斯共进午餐。

    “亨利,最近有什么大新闻吗?”卡门尔问。

    “卡门尔,你们记者总想弄个大新闻,哪有那么多大新闻?”亨利报怨道,“事实上,每天都有大新闻,因而就都显得平淡无奇。”

    “哈哈,这倒是事实。”卡门尔笑着道,“听说你们法务部正在推出一项《平等法案》,取消一切贵族特权,包括他们的爵位,这可是一件大新闻。我想对这一件事做一次深度报道。”

    “当然,但这件事有些棘手。你知道的,在圣城以及京畿,那些贵族们都夹着尾巴做人,许多人不是上了绞架就是进了监狱。但在外省,他们仍然控制着政权,尤其是一些偏远省份。”亨利道,“听说在你的家乡热那亚,保皇堂份子聚在一起,试图抱团,聚集力量反对革命,他们当中大部分都是流亡贵族。”

    “的确如此。”卡门尔点点头,“这些人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成不了气候的。”

    “但这些人成功地惹怒了所有郁金香党人,就连倾向于对他们进行怀柔政策的萨拉曼阁下也不得不采取强硬政策。”亨利道。

    “我听说有人主张派遣军队讨伐南方。”卡门尔道,“作为热那亚人,我真不想看到那一天的到来。要知道亚述人和比利斯人正在侵略我们的国家,如果让这些外敌得逞,欧罗巴真要亡国灭种了。”

    “是啊,这个国家已经够乱了。”亨利喝了一杯果酒,不屑地说道,“不过这都是那些大人物们考虑的事,我只关心我的薪水,以及每月它们能够买到多少食物,该死,现在物价越来越贵了。”

    “你放心,这一顿饭钱我还付得起。”卡门尔打趣道,“如果你嫌开支太高,还不如把心思放在如何仕途上,地位够高,薪水就够多。你们部长的年金最多少来得?比**官如何?我听说新来的**官汤普森先生是位专业人士,这样的人物薪金应该很高吧?”

    “他们拿多少钱,跟我没关系。”亨利道,“至于汤普森先生,天知道他从哪冒出来的。不过我听说他很可能会接任部长一职,因为……”

    亨利像是在显摆自己的消息灵通:“他的靠山是傅克斯领袖,《平等法案》就是他在傅克斯阁下的授意下搞出来的。亲爱的卡门尔,这个曝料值多少?”

    “一瓶上等葡萄酒。”卡门尔笑着道,“亨利,不要太贪心了。这是硬通货。”

    “哈哈,成交!”

第六十三章 权力的傲慢(五)

    自由委员会里,三十一名委员正在为一个法案进行表决。

    这就是《平等法案》,它是不久前颁布的《权利法案》的附件,在尊重天赋人权的基础上,主张废除亲王、世袭贵族和一切封爵称号,人人生来平等。

    萨拉曼认为这不利于新政权稳住地方,有可能激起地方叛乱,应当适当妥协,比如暂不取消封号,但限制这些人的特权。傅克斯则认为一切妥协都是投降,这是血与火的斗争,应当以暴力的手段消除一切不平等。

    本质上,萨拉曼主张欧罗巴应当成为一个议会制君主立宪制的国家,皇帝成为国家名义上的元首,行政权归内阁,立法权归议会,而司法权则归各级法院以及最高法院。

    与此相对,傅克斯及他的支持者则属激进派,他们主张建立一个没有任何君主的共和制国家,由选举产生的国家元首既是武装力量的总司令,又总揽行政权力,有权提名内阁成员,政府只对元首负责。

    两人为此曾闹的不可开交,作为折中,有人提议由法务部提出法案草案,并在这个草案的基础上进行辩论和表决。然则法务部提出的草案令萨拉曼大吃一惊。

    因为那些被认为拥有专业法律素养和独立精神的法官们,几乎是站在傅克斯一边,这让萨拉曼有种挫败的感觉。

    “将卡洛斯二世公开绞死!”

    这是法务部版《平等法案》最石破天惊的主张,因为皇帝代表着反自由反平等的力量,是一切不平等的根源和基石,也只有公开处死皇帝,才能极大地威慑各地风起云涌的保皇党掀起的叛乱。

    同时这一主张也极有诱惑,它击中了大多数委员们的软肋。只要皇帝活着,在革命中登上舞台的新贵们就很不安,他们可不想再一次拜服在一个独夫的脚下,只有让这个人永远地消失才会让他们安心。

    自由委员会以压倒多数的形式通过了这部法案。

    萨拉曼无奈地看着被特邀列席的会议的法官们,尤其是其中的风度翩翩的一位,而后者向他抱以歉然的微笑。

    也在同一天,1836年9月9日,自由委员会宣布成立欧罗巴共和国,萨拉曼成为共和国的临时执政官,在全国性的议会成立之前代表人民执政,而其他委员们纷纷占据显位要职。

    圣城人再一次走上街头,彻夜狂欢。圣城人对政治永远具有一种狂热的热情,这是外省人所无法理解的。

    第二天,也就是9月10日,在各界代表的见证下,萨拉曼宣誓就职。

    虽然在郁金香党人的小圈子里,萨拉曼的影响力在下降,但在所有支持革命的市民、手工业者、知识份子和军队中,他的影响力仍然无可动摇。

    “真是一个无比荣光的时刻啊!”比伯-汤普森赞叹道,“这创造了一个历史,无论怎样,这都将被写入史册。”

    “确实很荣光。”傅克斯道。他虽然也在热烈地鼓掌,但细心地人会发现他鼓掌的节奏慢了半拍。

    “也恭喜你,副执政阁下。革命的成功也是您这样的领袖所竭力促成的。虽然人们往往关注的焦点只是最中间的那个人。”汤普森道。

    “谢谢!你作为共和国第一任法务部长,我希望你能够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傅克斯道,“尤其是当前秩序亟待恢复的情况下,法律是唯一的准绳。”

    “我必将竭尽所能。”汤普森谦卑地说道,“但我有种担心,许多革命志士骤得高位,有些……嗯,怎么说呢?有些忘乎所以了。”

    “比伯,你听到了或看到了什么?”傅克斯奇道。

    “您知道,许多贵族要么被逮捕,要么逃亡,他们留下的财产,尤其是不动产,成了很大一块肥肉。这些民脂民膏都成了某些人的囊中之物。”汤普森道,“抱歉,我很担心他们会成为我们曾经所憎恨的那一类人。这是权力的傲慢。”

    “我的部长,你这是小题大作了。无论是圣城还京畿,从民间到军队,我们的支持者无处不在,共和国的成立就是一个明证。你看市民们是如此的兴奋,只要得到他们的支持,我们一定会实现我们的理想,将欧罗巴建设成为我们理想国。不过,你如此坦承地指出这一点,令我十分欣慰。”

    傅克斯毫不在意地说道。

    “但我听说在外省,那些革命的火种还很弱小的地方,保皇党正在四处点火,他们甚至在热那亚准备组建军队,妄图复辟。”汤普森道,“没错,我们没有了皇帝,但皇帝仍然活着,只不过他住在监狱里。”

    “你想说什么?”傅克斯脸色有些不悦,“处死卡洛斯二世,虽然一直是我的政见。但我们的临时执政官说的没错,皇帝在我们手中,目前仍可以起到一些威慎作用。一旦我们将皇帝处死,我们的敌人将更肆无忌惮。”

    “不、不,无论皇帝活着还是死了,都无关紧要。因为热那亚人可以再立一个皇帝。”汤普森道。

    “卡洛斯二世和二皇子以及所有皇族成员都在我们手里,他们想立谁?皇储?人们已经彻底觉醒,他们不想再有人骑在他们的头上作威作福。”傅克斯道。

    “肖恩-康纳利如何?”汤普森提到一个名字。

    “你在开玩笑吧?一个幸运的私生子?”傅克斯哑然失笑。

    “如果副执政阁下认真研究过这个人的来历出身,以及皇宫的秘辛,或许会得出一个不同的结论。”汤普森脸上挂着自信的微笑,“我有人证或许可以证明,他的来历十分可疑。大皇子吉恩-索伦今年四十六岁,听说他二十岁时爱上了一位宫中女舞者,因此惹怒了卡洛斯二世,然而他三十五岁时才结婚,这很不寻常……”

    “不可能吧?”傅克斯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不得不说,汤普林先生可以改行做个小说家,你的大作一定会非常吸引人。”

    “然而我有人证,一个普瓦图的贵族。”

第六十四章 皇族的尊严

    圣城第一监狱内,科瓦尔伯爵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除了那张脸,他身上没有一块皮肤是好的。这位伯爵已经疯了,他在地上用四肢行走,时不时地伸出舌头舔舔自己的粪便。

    刑室的气味令傅克斯的鼻子很不适应,他厌恶地挥了挥永远也散不出的腥臭味道,待了不到一分钟就离开了刑室。

    在典狱长的办公室里,傅克斯将科瓦尔伯爵的供词扔到一边,直言讳地质疑道:

    “一个疯子的供词,能有多大的说服力?显然你们屈打成招,这很难令人信服,这就是你的人证?”

    “当然没有。”汤普森承认道,“坦白地说我原本也没想过对堂堂一个伯爵动刑,但此人与肖恩-康纳利关系十分亲密,或许知道一些秘辛。”

    “这个理由并不充分。”傅克斯道,“你完全在浪费我的时间。”

    “阁下,有人说这个世界最肮脏的地方不是在妓院,不是在监狱,而是在皇宫。自从人民攻破了皇宫,那里的一切秘密第一次展现在公众面前,一般人只关心皇宫的富丽堂皇和皇后的奢华马桶,也有一些人对皇宫里珍藏的艺术品十分感兴趣,而我只对皇家档案十分感兴趣。”汤普森道。

    傅克斯耐着性子,听对方继续说道:

    “有一份宫廷官员的报告引起了我的注意,这份报告是这位官员写给卡洛斯二斯的秘密报告,报告的内容是有关大皇子吉恩-索伦与宫中舞者秘密交往的经过,并提到这位姑娘的姓氏。”

    “她姓什么?”傅克斯问。

    “她姓塞韦尔!”汤普森道,“只是这一点就成功地引起了我的好奇心,恰好我对欧罗巴贵族史也有所涉猎,这个家族在卡洛斯一世时曾是个男爵家族,然而因为涉嫌谋反被削了爵位。这个家族世居热那亚,我猜这个家族恐怕是为了复爵而将自己的女儿送进宫中。而秘密报告则说,这位姑娘当时已经怀孕,为了皇家的脸面,这位官员建议卡洛斯二世采取特别措施。”

    “这份报告是真实的吗?”傅克斯的脸色变的庄重起来。

    “上面有卡洛斯二世亲手的批示和私人印鉴,他命人将这位姑娘灭口。但另一份档案则说,有人向吉恩-索伦告密,这位皇储因此提前采取了行动,保护了自己的爱人,因此他成功地令卡洛斯二世大怒,因而被圈禁在皇宫至少一年,对外则说皇储有病在身需要静养。”汤普森道,“在皇储被圈禁的一年里,没人知道那位姑娘的下落,大约后来是死了,假如她逃离圣城最有可能的落脚处,就是逃回家乡热那亚。据科瓦尔伯爵交待,塞韦尔家族确实曾有一位岁数差不多的姑娘擅长舞蹈,并被送往圣城。”

    “那就需要查一查当时的宫中人口记录。”傅克斯道,“然而你的论据仍然牵强。这个国家每天都有大量的弃婴,难道每一个弃婴都有显赫的血统?”

    “大部分档案现在都被锁在自由委员会的保险柜里,我无权查阅。我所得到的资料,完全是皇宫被攻破时因为混乱而散落在外的,有人把这些珍贵的历史档案当作皇家秘辛来出售。”汤普森道,“尽管我们憎恨这个君主制政权,但我们不能否认,罪恶的历史也是历史的一部分。”

    “好吧,我会派人详查的,但这事关重大,未经过我的允许,你不得宣扬此事。”傅克斯道。

    “遵命!”

    汤普森看着傅克斯在手下的簇拥下上了马车,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无论怎样,他已经成功地编造了一个很有吸引力的故事。

    两天后,傅克斯出现在一个秘密地点。这个地点,肖恩曾经在约瑟夫-法兰克的邀请下,到此一游。

    卡洛斯二世就被关押在这里,他的左边房间陈列着一具嗜血者的遗体,右边房间则有两具血武士的标本。

    成为阶下囚的他,生活待遇上还不错,甚至每三天还可以洗一次澡。

    然而卸去他的皇冠,就是对他最大的折磨。

    几乎是一夜之间,卡洛斯二世的头发已经雪白,眼窝深陷,由于长时间没有见到阳光,他的皮肤呈现出病态的苍白。

    至今他仍然无法相信自己会落得个这个下场。但高傲、固执的皇帝陛下决不会自寻短见,因为他要努力活着,以便看到背叛者倒台的那一天。

    “我是安东尼-傅克斯!”

    即便面对一个脱去光环的落魄皇帝,傅克斯的心情仍然相当复杂。这当中既有某种快感又有一丝藏在心底里的畏惧之意。

    “我知道你,背叛者!”

    卡洛斯二世努力挺直了腰杆,维持着自己仅有的一点尊严。

    “好吧,随你意!”傅克斯以胜利者的姿态俯视着皇帝,“玛丽-塞韦尔你还记得吗?”

    “玛丽-塞韦尔?”卡洛斯二世不屑道,“我不会记住一个无名之辈的姓名。”

    “那么我们来谈谈吉恩-索伦,你长子的婚姻吧。”傅克斯道,“在他二十岁的时候,他曾经有过一段并不公开的恋情?”

    卡洛斯二世面色一变,久远的记忆一下子涌上了他的心头。

    “看来陛下是想起了什么,我再问一遍,玛丽-塞韦尔这个名字,你还记得吗?”傅克斯问。

    “那是个荡妇和妓女,毫无教养的外省烂女人。”卡洛斯几乎用咆哮的口吻说道。

    此时此刻,卡洛斯二世心底里生出一丝悔恨,正是因为这个无名之辈,他跟自己的长子反目,简直成了仇人。

    然而不用最恶毒的语言,无法突显他当初行为的正确性。

    “大约六七十年前,塞韦尔家族因为得罪了皇室而削去了爵位,从此这个家族一直谋求复爵,为此家族一年不如一年。二十多年前他们将家族的一位擅长舞蹈的姑娘送进了皇宫,如果运气好的话,这位姑娘会得到某位皇族成员的青睐。从这一点上讲,你的判断没错,这位叫玛丽-塞韦尔的姑娘的动机不纯,她成功地让你的长子爱上她,并且怀孕了……”

    “所以,我命人送她去见地狱。”卡洛斯二世满不在乎地说道。

    “但皇储阻止了你的手下。”傅克斯道,“或许她与皇储是真心相爱,关键时刻,她逃离了圣城,只为生下那个孩子。”

    “你是什么意思?”卡洛斯二世不解地问。

    “有一个名叫贝尼特-康纳利的热那亚教士,曾经是玛丽-塞韦尔的追求者,这当然是他在成为教士之前的行为。”傅克斯道,“某一天,这位教士在自己的房门前发现了一名弃婴。”

    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卡洛斯二世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傅克斯道:

    “这绝不可能,真是荒唐!”

    “然而你不能完全否认,这真有可能。”傅克斯道,“虽然我也不敢相信,因为这实在太巧合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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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8423/ 第一时间欣赏肖恩的奋斗最新章节! 作者:肖申17所写的《肖恩的奋斗》为转载作品,肖恩的奋斗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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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恩的奋斗介绍:
蒸汽机的轰鸣声中,铅弹被压制成型。排成紧密横队的士兵,向强大的血武士瞄准,青铜炮在怒吼。嗜血者躲在庆祝的人群之中,冲着华丽的贵族马车暗暗冷笑。野心家则端着美酒,笑看风云变幻……肖恩的奋斗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肖恩的奋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肖恩的奋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