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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恩的奋斗全文阅读

作者:肖申17     肖恩的奋斗txt下载     肖恩的奋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四章 巫师肖恩

    肖恩已经在贝斯公司驻圣城代表处住了一段日子。

    自从上次的射击比赛之后,肖恩就没见着贝斯。

    期间,贝斯让自己的管家把一栋房产契据送到肖恩面前,肖恩最终没有接受。

    他的职员和仆人告诉肖恩,贝斯正忙着步枪分解发包制造的事情,人根本就不在圣城,奔波于京畿制造业中心的几个城市。

    贝斯将步枪每一个零件分解,寻找感兴趣的厂商分别制造,而不是自己一家完成所有的部分,这样一来就可以达到降低成本的目的。

    更何况,这些厂商也并非都是无名之辈,相当部分都有行政院和军令部的人脉,贝斯想把这些人脉引为助力,让贝斯1830式线膛枪能在未来的军用步枪招标中更有胜算。

    如果贝斯线膛枪是唯一的中标者,那就最好不过了。

    这都跟肖恩无关,因为他过几天就要离开圣城,返回家乡。

    在即将离开圣城之前,肖恩再一次拜访帕尔默教授,向他辞行。

    “肖恩,真希望你能长期定居圣城,那样我就能天天听到你发表的高论。”

    一见面,帕尔默就高兴地拍着肖恩的肩膀。

    “希望不要认为我发疯甚至想要烧死我这个‘异端’就行。”肖恩抱怨道。

    帕尔默笑道:

    “肖恩,你知道吗,现在圣城很多的学者都在研究动物的血型,很难想像几天之前,他们还在认为同类之间输血是异想天开,甚至有人将之称为‘异端’。听说圣城的巡警总队已经接到了数十起报案,报案人声称他们看到有人大量收购活的动物,尤其是狗,疑似有可怕的巫师在作怪。甚至有人谣传,巫师名叫肖恩。要不是菲利普殿下亲自作证,巡警队的人恐怕要全城搜索那个名叫肖恩的家伙。”

    “哈哈。”肖恩笑了,“幸亏有殿下为我作证,不然我真要去巡警队做客了。”

    帕尔默收起笑容:“肖恩,作为长者,我真心希望你能留下来,来我们圣城大学做教授。”

    “感谢校长先生的厚爱。”肖恩正色道,“我只是拥有一些灵感而已,如果让我去做研究,恐怕会让您失望。况且,我接受的并不正规的教育,这并不足支撑我去研究。”

    这个时候,肖恩果断地藏拙了。

    “肖恩的灵感?你的灵感真宝贵。我有预感,关于血型的研究,一定会有重大发现。你的灵感,总是能够拔云见雾,回头想想,却又让人觉得理所当然,可是偏偏在你点拨之前,没有人能够想得到。这就是你的价值所在!”帕尔默点点头,“肖恩,我不再劝你,但圣城大学永远欢迎你。希望在你远离圣城的时候,仍能不时地让我听到‘肖恩的灵感’出现在报纸上。”

    “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肖恩道。

    拜别了帕尔默校长,肖恩骑着马走在街上。

    路过一个十字路口时,见一个妇人正在跟一位巡警交涉,大意是她家的狗被偷了,巡警却说这种小事不归他管,并说最近这种事见得多了,连流浪狗全都消失了。

    始作俑者肖恩觉得这事跟自己也无关,转过路口,见一个年轻男人正骑在马背上好奇地打量自己,那白色的骏马肖恩很熟悉,曾经在某个修道院里寄养了一段时间。

    伊丽莎白公主一身男子打扮,虽然一眼就能看出她是女儿身。

    “公主殿下!”肖恩惊讶地说道。

    “嘘!”伊丽莎白将白嫩的手指放在唇边,“你想让全城人都知道吗?”

    “对不起殿下,我很吃惊。街上不太安全。”肖恩解释道。

    “哼,我有这个。”公主拍了自己的腰间,外套里面露出一把手枪。

    看起来,公主经常私自出宫,且驾轻就熟。但这个时代的燧发手枪在危急时刻,并不一定能派上用场。

    肖恩耸耸肩,这时公主问道:“康纳利先生,你这是要去哪?”

    肖恩警惕地问道:“你要干嘛?”

    “我看你像是很无聊的样子,我正好也很无聊,要不咱俩一起找点乐子?”公主努力装出一副很世侩的样子。

    “很抱歉,殿下,我还有事情要忙。”肖恩装作看了一眼怀表,“对不起,我要走了。再见!”

    肖恩拍马走人,公主却跟紧紧地跟在后头。大街上肖恩无法策马奔驰,这属于城市基本法,否则每一个街口的巡警会立刻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肖恩停了下来,道:“殿下,要不这样,咱们约法三条。只要你答应我,我就带你去,让你度过一个不那么无聊的一天。”

    “什么三条?”公主问。

    “第一条,无论如何都要听我的;第二条,无论如何都不要违抗我的意见。”肖恩道,“我可不想你出现任何意外,尤其是在你出意外前还跟我碰过面。”

    “你这人真够奸滑的。”公主撇着嘴道,“那么第三条呢?”

    “第三条就是,如果想不起来,就重复前两条。”肖恩认真地说道。

    “你……”公主气乐了,笑靥如花,这是她最青春的季节,“我答应你。”

    肖恩带着伊丽莎白公主骑马出城,又往奥塞拉河渡口行去。

    到了渡口,沿着河堤往上游跑了一段,越过繁忙的河段,一艘船停在河边的栈桥边。

    安德鲁-约翰逊正在为他的改进型蒸汽船做最后准备。一个戴着眼镜的家伙见肖恩过来,连忙迎了上来,脱帽道:

    “尊敬的康纳利先生,欢迎您的到来。”

    这是肖恩雇的律师,专门负责螺旋桨发明专利的文书,并全程监督。

    “你好,谢尔文律师。”肖恩点点头。

    谢尔文律师看了一眼伊丽莎白,虽然一眼就看穿她是个雌的,但他聪明地视而不见:

    “康纳利先生,正如您现在所见,您的合伙人约翰逊先生正在按照合约规定,试制新的水上推进系统,我昨天派人给您送去的关于近期所有开支及未来预算审核意见,不知您看了没有?”

    肖恩点点头,笑着道:“我看了。律师先生,感谢你的细致工作,我很满意,我就要离开圣城,我会追加一笔佣金以支持你将来的监督工作,直至完成专利的申请。”

    谢尔文律师闻言,满脸堆笑:“谢谢康纳利先生的慷慨,能为您这样的天才又大方的雇主效劳,是我的荣幸。请您放心,您的每一个先令都会花到实处。您一定成功的!”

    “谢谢你的吉言!”

    谢尔文律师恭维了一番,告辞而去。

    律师一走,公主抢在肖恩之前跳上了蒸汽船,并在甲板上跳来跳去,如一个传说故事中的精灵。

    这是她以前所没有过的经历,她还抱怨自己长这么大,连一次船都没坐过。

    可怜的孩子,却又让绝大多数人羡慕的孩子。

    肖恩懒得理她,却又不敢让她脱离自己的视线,只得等约翰逊从底舱爬出来。

    “嗨,肖恩!这位是?”

    约翰逊从底舱爬了出来,脸上、身上衬衫到处都是炭黑。

    “你好,约翰逊先生,我叫伊娜!”公主抢先答道,用了化名,也没说自己的姓氏。

    约翰逊觉得这声音很好听,人也很漂亮,尤其是穿着女扮男装更有一股难以描述的美丽。

    他将很有深意的目光投向肖恩,肖恩耸耸肩:“你就当她是个小尾巴就是,不用管她。”

    “你才是小尾巴。”公主娇声说道。

    肖恩对她这种与生俱来的撒娇行为,自动无视,跟约翰逊讨论起螺旋桨的试制工作。

    螺旋桨的原理,肖恩说不明白,约翰逊好像也不太明白,也无法从数学或力学的角度描述其中的科学原理,就是觉得好像大概可能的样子。

    唯一有说服力的,是欧罗巴农业生产中的一种圆筒状的螺旋扬水器用到这种造型。那种扬水器,或者说人力抽水机,在旋转轴上安上多个叶片,每个叶片都有一定的迎角产生升力,就像电风扇吹风一样,转轴一旋转,就把水从低处送到高处。

    既然螺旋能够抽水,应该也能推水做功。根据作用力与反作用力,当桨叶将水往后推时,它会得到一个向前的力。

    他们的办法就是实验,最初用木质的来实验,很快约翰逊就发现并不是螺旋越多越好。

    而现在的螺旋则是铁质的,并且把螺杆缩短,制造了各种造型的,以测试出最佳的形式。

    其中一个造型是“关刀型”,是肖恩的创意,他解释说关刀是一个人名,至于叶片跟螺杆的角度如何,肖恩也不知道。

    约翰逊并没有纠结这个古怪的名字,现在安装的就是其中的一款,在这之前他已经测试了很多款。

    将蒸汽机已经预热了一个小时,约翰逊大声地说道: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战舰就要启航了!”

    “等等!”好奇地公主突然说道。

    “怎么了?”约翰逊不明白。

    “你这蒸汽船没有名号吗?”公主问,不待约翰逊应答,“我决定这船就叫‘伊丽莎白公主号’,就这样决定了。”

    约翰逊本来想说这船有名号的,但瞅见肖恩使的眼色,无奈道:“好吧!”

    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傍上了皇室。

    轰隆隆的声响中,伊丽莎白公主号震动了一下,这艘长度不足10米的新船终于开始了她的处女航。

    “开了、开了!”

    公主站在船头,大声欢叫,这喜悦的声音令两个男人都会心一笑。但肖恩还是很担心她会突然摔下河去。

    约翰逊沉着冷静地操作着蒸汽船,直到渐次超过前面的几艘普通大帆船,他才激动地喊道:

    “这是我造出的最好的一艘,这款螺旋桨真的可行,也的力量就像奔马的骏马。我相信这远不是她的最佳状态,如果换成一艘钢铁制的大船,传动效率会更高,她一定会更好!”

    “祝贺你,约翰逊船长!”

    “也祝贺你,巫师肖恩,你的天才灵感真的是无价之宝。”

    “你在说什么?”

    约翰逊很兴奋地驾驶着蒸汽船,肖恩不得不亲自往炉膛里填煤,公主更是兴奋,她也跑来抢着填煤,将自己的脸蛋弄的乌黑。

    这艘不带风帆的蒸汽船在奥塞拉河上如箭一般航行着,她体型太小,在繁忙的河道上灵活地穿行,渐渐地引起了过往船只的注意。

第十五章 巫师肖恩(二)

    回到渡口码头,伊丽莎白公主就被守候在码头的宫中侍卫接走了。

    肖恩找回自己的马,他注意到路边停着一辆不带任何标记的马车。

    法兰克中校正坐在马车里,从车窗朝着自己招了招手。肖恩将马匹拴在马车后面,上了车。

    面对法兰克中校,肖恩不由得感到一丝紧张。

    “不知阁下找我,有事吗?”肖恩问。

    法兰克神秘地笑了笑:“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取出一截布条,示意肖恩蒙上自己的眼睛。

    对这种卖关子的行为,肖恩特别讨厌,但面前的这个家伙可不是一般人,肖恩只得照做。

    马车似乎进入了城区,各种嘈杂声传入马车。肖恩耐心地等待着,直到马车停下,他被人搀扶着走下马车,走了一小段路,并下了好长一段台阶。

    蒙眼的布条被取下,肖恩发现自己处在一个昏暗潮湿的地牢里,耳边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法兰克道:“欢迎来到帝国特别监狱!”

    “我可不想来到这个透着血腥味的地方,这让我想到了地狱。”肖恩毫不客气地说道。

    “地狱,没错,这里就是地狱。”法兰克丝毫没有受到冒犯的感觉,“事实上,如果没有必要,我也不会来这里。每次出去,我都会洗上三遍澡。”

    穿过长长的甬道,肖恩跟着法兰克来到地牢的深处,身影被油灯拉的长长的,显的很是诡异。

    重重粗大铁门之后,是一个个由铁栅栏隔成的房间。法兰克在其中一个铁栅栏前停了下来。

    这里有一个被制成标本的身着全身锁子甲的武士,被特别竖立起来,他双手拄在一把巨剑之上,目光深邃。如果不是他嘴角露出的獠牙,他会被认为是一位伟大的将军。

    “他真的是一位将军,第四帝国初期的一位将军,英勇善战,立功无数,但不见于任何史书和私人传记。

    第四帝国的开国皇帝甚至许诺把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给他。可他却是一个嗜血者,他干掉了第四帝国开国皇帝的几个儿子,让老皇帝只好将皇位传给自己的一个侄子。”法兰克很遗憾地说道,“我想借此说明的是,这个监狱并不是本朝建立的。历代朝廷都想了解血武士还有嗜血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你们为什么不派人直接去北方亚述国的地盘?”肖恩很有疑问。

    “当然有,但都如羊入狼口,有去无回。原因很简单,因为外貌的不同,血武士体格粗壮,迥异常人。至于蛮族,他们实在太丑了。,嗜血者这种怪物则潜伏在你我中间。”

    法兰克的玩笑话不是那么好笑。肖恩跟法兰克继续往前走。

    在一个开放的房间内,一具尸体被平铺在平台上,尸体被解剖,有人在制作标本。

    肖恩算是见惯了鲜血和死亡,但他仍然觉得很是恶心。

    “血武士?”肖恩问。

    “没错。”法兰克点点头。

    “有什么发现?”肖恩问。

    “正如你如见,他的身体结构与你我相同,只是比我们更粗壮,譬如心肺比我们正常人类大,所以他们的运动能力要强大。但仅此而已。”法兰克道。

    “中校阁下,这就是您要我看的?”肖恩不解。

    “巫师肖恩。”法兰克见肖恩脸色很难看,笑着道,“这是不明真相的人给你起的绰号,我认为很贴切。”

    “阁下,我不是巫师。”肖恩强调道。

    “别紧张,现在可不是神权时代。科学,我们尊重科学。”法兰克道,“将你请来,就是想让你给我们的研究工作提供意见。”

    “我们?”

    “对。这里汇聚着全国最优秀的外科医生、生物学家、化学家,还有药剂师。他们每一个人都有资格入选所谓的皇家科学协会,但他们在外面的世界中默默无名。”法兰克道,“他们来到这里,花了帝国无数的金钱,只是为了寻找战胜强大力量的方法。”

    “您认为,这种力量可以人为控制的?或者说这种力量可以人工制造?”肖恩恍然。

    “完全正确,看来找你来是找对了。”法兰克笑道。

    “可我对此一窍不通啊。”肖恩疑惑道。

    “但你关于人类血型的判断上,对我们的研究工作很有启发作用。”法兰克道,“据此,我们已经对血武士进行抽血研究。况且……”

    法兰克停下了脚步:“你在战场上亲手砸运一个血武士,那可以归结于运气,但在剿灭本杰明-唐匪帮中,你可是在一个嗜血者的刺杀下毫发无伤的。”

    “这您也知道。”肖恩吃了一惊。

    霍恩斯中校当然不会告密,只能是他的部下,人多嘴杂,难保有人因为眼红肖恩跟霍恩斯分得的巨额赃款而告密。

    法兰克这样说,也是在隐晦地提醒肖恩,他要想找肖恩的把柄,可以找到很多。

    法兰克领着肖恩往深处走去,在一个房间内,一个活着的血武士被几根粗大的铁链固定住,几个穿着白色罩衣的家伙用特制的抽血机正从那名血武士的身上粗暴的抽血。

    “不用担心,他已经被麻醉了,至少要睡上一天才会醒。用的是氯仿,同样的剂量,正常人类会死亡,而他们不会。不是怕他疼痛,而是为了让他安静。”法兰克解释道,“这些家伙都有一副铁石心肠,根本没有屈服的可能。”

    “这个血武士,是我在战场上敲晕的?”肖恩下意识地问。

    “不是,你俘虏的那个已经被解剖了,就刚才你看到的那个。”法兰克淡淡地说道,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抽血之后做什么?”肖恩问。

    “当然是输入普通人类的体内,死囚。”

    肖恩决定以后离这个人远点。

    “死了7个死囚,剩下3个还活着,但输血对他们似乎没有什么影响,没有因为输入血武士的血而变的强大起来。这似乎也能证明,你的论断是对的,人类血型不同,只有血型相同的人才可能相互间输血。

    但问题是,这同样证明,血武士的血跟普通人类的血液没什么不同,因为有死囚活了下来。这就是我找你来这里的原因,你是不是能从中有什么发现?”法兰克问。

    法兰克满怀期待,看来他也没有办法才找上自己。

    “我想这恐怕就只是种族的差别了。”肖恩努力地斟酌着措辞,“比如种豆得豆,种瓜得瓜,你不可能种豆得瓜吧?”

    “当然不能。”法兰克点点头,迟疑地问道,“哦……我知道你想什么,我的前辈曾让血武士与普通人类女性发生关系,你懂的?但结果并没有什么不同。”

    “你说的,跟我要讲的,同又不同。”肖恩道,“你见过长颈鹿吗?”

    “当然见过。”法兰克道。

    “这就涉及到物种的起源,阁下,你有宗教信仰吗?”肖恩又问。

    “扯他马的什么信仰!哦,见鬼。”见肖恩东扯西扯,一向以温文尔雅示人的法兰克忍不住爆了粗口。

    “那我就放心了。教义上说上帝创造万物,这当然不对。但质疑者解释不清物种的起源。你看长颈鹿,跟低头吃草的小鹿是不是很像?如果天气干旱,地上的草都死了,那么鹿只能吃小杂树的树叶充饥,如果连低矮小杂树都死了,那么它们只能抬头去吃更高乔木树叶。经过无数代的循环,那些只能低头吃草的鹿死了,只剩下那些拥有长颈的鹿活了下来,这是自然选择,物竞天择。”肖恩道,“这只是我的大胆猜测,离开这座监狱,我是不承认的,否则会有一帮人要吃了我。”

    法兰克目瞪口呆,却又觉得很有道理。但法兰克仍然没有被肖恩的理论所遮蔽:

    “血武士远比正常人类强大,他们的智商又很正常,按照你的理论,在人类诞生之初,他们就应该成为唯一活下来的人种,至少也是族群最大的一种。”

    “阁下,您真不像一位中校,而是一位探究真相的学者,一针见血地指出我猜想所存在的漏洞。”肖恩道。

    “你怎么解释我的疑问。”法兰克对肖恩的恭维毫无所动。

    “第一只长颈鹿与普通鹿的区别,我称之为‘变异’,但这种变异传给后代,长颈成为一种稳定的状态,我称之为‘遗传’。”

    “我对‘遗传’特别感兴趣。”法兰克眼前一亮。

    “我们可以设想一下,正常人类的状态为显性性状,血武士所表现出来的是隐性性状,内部通婚都生出各自正常的一代。两种不同的人类发生婚配,生出来可能都是正常人类,但这些下一代正常人类长大之后,他们之间再发生婚配呢?”

    “啊,似乎很有道理啊。”

    法兰克成功地被肖恩忽悠了,如果真如肖恩那样的实验,恐怕还得十多年之后才能知道结果,而且需要足够的样本,这就难办了。

    至于这其中的伦理,无论是肖恩还是法兰克都刻意忽略了。肖恩是为了脱身,法兰克是真的无所谓,在肖恩的眼里,法兰克可比血武士或者嗜血者可怕多了。

    即便法兰克得到想要的结果又如何,血武士寿命短暂,脾气狂躁容易反噬,这就是北方蛮族帝国八百年来无法击败南方文明世界的原因之一。没有多少正常人类想要成为那样的人。

    况且,如果枪械发展到足够强大,一支步枪也能让血武士饮恨沙场。

    其实,结合这个世界的古老传说,以及大夏国等等线索,肖恩对这个世界有个大胆的猜想,包括血武士和嗜血者的存在。

    但这个猜想可能在肖恩有生之年都无法被证实。

第一章 归途

    “新式蒸汽船完成首航!”

    “安德鲁-约翰逊的新船,名字叫‘伊丽莎白公主号’,皇室未就此命名是否僭越发表声明!”

    “有匿名者消息声称,伊丽莎白公主参与了该船的首航!”

    “新船使用了一种新式的推进装置,已经申请了专利,这可能会改写造船行业的未来,目前并不清楚其中细节。”

    “安德鲁-约翰逊说,新式蒸汽船得到皇家科学协会最新会员,著名的‘康氏灭菌法’的发明人肖恩-康纳利先生的大力支持,康氏提供了一项关键性的建议……”

    “肖恩-康纳利,这个名字已经跟天才等同,他发明了康氏灭菌法,改变食品和饮料行业的未来,他还是最新式贝斯线膛步枪的发明人,这种新式步枪据说极为优秀,有观察家认为这将会极大增强帝**队的实力。

    现在,康纳利先生又发明了新式船用推进装置,并成为这一专利的持有人之一,这能否改变造船行业的未来,我们可以拭目以待。

    同时,这位天才还是前步兵第21师的退役少尉,他是金制大龙勋章的获得者,这就令人印象深刻了,而且他才19岁……”

    “巫师肖恩,这是某位年轻天才得到的绰号。这绝不是贬义和诽谤,而是一种赞赏,皇家科学协会会员的身份,就是对他天才般贡献的肯定。

    圣城学者们目前正在进行一项重大的研究,他们展开了竞赛,维克多-伯纳尔教授目前独占鳌头。

    这项研究在过去可能会被认为是邪恶异端因而被明令禁止的研究,这一竞赛也是直接受到他的启发引发的,这就是他绰号的由来……”

    知道以上消息的时候,肖恩已经踏上了返乡的路途。

    圣城的北邻奥塞拉河,直通东大洋,然后可沿着东部海岸线南下抵达帝国的南方,这是最快的路线。

    这也是一条极为繁忙的路线。

    在与法兰克见面之后的第二天,肖恩在第一时间从城北奥塞拉河渡口登上了一艘客货两用商船,名叫“天鹅号”。

    这是一种中等体量的三桅海船,载量不小,船舱的底部堆放的是货物、客人携带的马匹、车辆,水手和随船警卫的房间也在底舱,没有窗户。

    客舱有两层,但都在甲板下面,是客人居住的房间,区别在于房间的大小。

    最好的房间,是一个套间,属于一位伯爵夫人。

    登船的时候,肖恩只匆匆看到那位戴着面纱的夫人一眼,她看上去很年轻,手里牵着一个小男孩。

    她还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和1个女仆,另外还有四个带着步枪和直剑的强壮男仆,日夜守在楼梯口,目光不善地盯着每一个路过的客人和水手。

    这个家族就包下整层,肖恩猜他们宁愿空着,也不让外人进入。

    剩下的第二层,除了船长一间,其中一间属于肖恩,一间属于一位到南方赴任的收税员,其他十几个住着的则是商人或者是私人公司雇员。

    船上为客人提供饮食,可以送到各自的房间,质量一般,但还算干净和新鲜,尤其是当你对鱼贝类不反感的话。

    从圣城往南方去,如果手头不是特别紧张的人,多半会选择这样的商船,这总比乘坐马车或者骑马要舒适的多,只是花费也不小,肖恩为自己和自己的马匹花了8个金路易——马的票价要比自己票价要贵。

    伯爵夫人没有抛头露面,这倒让船上的客人挺好奇,因为这位穿着黑裙的年轻夫人显然是位刚刚失去丈夫的女人。她的孩子则在仆人的严密看管下,经常上到甲板上玩耍。

    旅途是无聊的,乘客们都走出自己的房间,站在甲板上透透气或者抽烟。只有肖恩对沿途的风光和所有看到的事物好奇。

    “先生是第一次出远门?”那位自称名叫吉姆-贝克的收税员自来熟地套近乎。

    “唔,不算是吧,大概这是我第一次在奥塞拉河上坐船吧。”肖恩答道。

    贝克是一个鼻唇间留着修剪整整齐齐短须的中年男人。

    他眼睛盯着肖恩手中的雪茄看了一眼,上面可以看到这种名贵雪茄的标记。

    “哦听您口音,似乎是南方人。”贝克刻意操着圣城口音说道。

    圣城及京畿行省,是天下之重,政治和权力中心自不必说,同时也工业、经济、娱乐和文化的中心。

    因而除此之外的人,都是圣城人口中所称的“外省人”,这是一种地域歧视。圣城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没错,我是热那亚行省的人。”肖恩暗暗鄙视了对方一眼,“贝克先生这是要去哪里高就?”

    “巧了,也是热那亚行省。不过,这算不上什么高就,众所周之,南方现在的经济不太行,去年干旱,今年上半年又是发生水灾,报纸上说上个月热那亚行省遭遇了一场大台风的袭击,损失惨重。”

    贝克说道。

    “哦,真是一个悲剧。”肖恩不咸不淡的说道。

    他孤家寡人一个,在热那亚又没有产业,天灾**跟他没有一个先令的关系。人总是有根的,他只是去循着本能去看看那个他生长的地方而已,此时的他,并没有把自己当成某个地方的土著。

    在内心之中,他是孤独的。这是他前世所不曾经历过的,这让他惆怅,所以他拒绝帕尔默校长的邀请,执意要去热那亚看看。

    “我注意到,您随身带着一支步枪?虽然您用布套套着。”贝克这时问道。

    “你需要检查我的持枪证吗?”肖恩反问。

    “不、不,请不要误会。”贝克连忙摆手,“这完全是职业带来的习惯,抱歉。”

    贝克不知道肖恩的来路。

    因为根据欧罗巴帝国法令,除非法令特别禁止的,人人可以持枪,其中平民只可持有手枪,每年需要交相当于手枪售价的五分之一税,否则将会严惩,这个税金难倒了大多数平民。

    而步枪则只能是贵族、某些特权人士(如行政官员、法官、收税员、大商人、资产阶级)和退役军官持有,仅限于其本人持有,并需要登记,但不需交税。

    肖恩看上去很年轻,穿着朴素但料子质地上乘,举止不太像贵族,但他又能抽得起昂贵的雪茄,这就让贝克猜不透了。

    “您知道的,收税员这个职务,代表朝廷意志,人人都知道待遇丰厚,但是却不知道我们这一行其实也不太好做。在京畿还好,在外省的话,抗税的事情屡见不鲜,平民不敢反抗,但那些明明有钱却哭穷的绅士,就会找找种种借口逃税,所以你得拥有一双看穿别人钱包的眼晴,你还得懂数学和会计与投资知识,否则你只能被他蒙骗。总之,这是一个令人羡慕,同时又是人见人憎的职业。”

    贝克半是解释,半是自嘲。

    “那你放心,我只是一名退役军官。也没什么需要逃税的。”肖恩道。

    “作为北方人,我对南方有些畏惧,听说那里跟北方完全是两种世界。能与您同船也是我的荣幸,您可能是我见到的唯一的一个南方人。我以前在东北部工作,那里除了冰雪和针叶林,就是林中猎人。”

    “没错,南方跟一百年前没什么两样。保守、传统,不关心外部事物,不喜欢新事物,同时他们也逆来顺受,听天由命。”肖恩表示同意。

    “逆来顺受?”贝克看上去有些惊讶,“可我听说那里的人很抱团,集体抗税的事情是经常的事,他们不喜欢外人,尤其是我们北方人。他们称我们为‘北方佬’!”

    “可你们也称我们为‘南方佬’!”肖恩道。

    贝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哈哈,沿岸的风光不错。”

    “确实不错!”

    肖恩看着岸边的风光,绿色的青纱帐边,一个身着红色斗篷的女人,立马岸边,特别显眼。

    她注视着船上的肖恩,并冲着肖恩挥了挥手。

    虽然离得远,肖恩似乎能看到她脸上挂着的诡异又骄傲的笑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该死!

    那个远在阿尔斯城的自称是嗜血者的女招待。

第二章 意外

    这是在故意示威!

    肖恩仍然不明白,这位女嗜血者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好像是盯上了自己。现在的自己,除了有一点钱之外,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肖恩当然记得自己曾在半昏迷状态下被这位嗜血者虏走过,但后来又被释放了,这当中肯定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肖恩很想知道,但他却更希望与嗜血者毫无瓜葛才好。

    但无论如何,嗜血者的出现,在肖恩的心里留下一丝阴影。

    “卡尔少爷,小心点,别摔倒了!”

    一个五岁左右大的男孩从楼上跑了下来,伯爵夫人的女仆在他身后追着。

    小男孩正是最顽皮的年纪,他像只小猴子在甲板上到处窜,那女仆吓的一把将他抱住,生怕他落水。

    见肖恩的目光随着小男孩移动,贝克带着嘲讽又羡慕的口吻道:

    “这个孩子将来会成为伯爵。”

    肖恩瞥了他一眼,好像在说:“废话!”

    “他是热那亚行省加西亚-罗宾逊伯爵的独子,伯爵大人英年早逝,他的遗孀这次来圣城是为了变卖伯爵生前在圣城购置的一些资产,据说是很大一笔钱。”贝克道。

    “你怎么知道的?以前就认识?”肖恩奇道。

    “不,我在圣城的朋友们说的,相关不动产的变卖产生的这么一大笔资金不能不引起关注,光契税就交了五千金路易。据说伯爵夫人年轻貌美,真是可惜了。”贝克扬着下巴道,“你看,有人天生就是贵族,跟学识、能力和性格无关,只跟血缘有关。”

    “幸亏跟你聊天的不是贵族,否则你会吃不了兜着走。”肖恩耸耸肩道。

    “嗨,聊了半天,我还不知道您如何称呼?”贝克问。

    “肖恩,肖恩-康纳利。”肖恩道。

    “肖恩?这个名字有点熟。”贝克点点头。这时,突然那女仆一声尖叫传来:

    “卡尔少爷,您怎么了?上帝,不要吓我,米勒管家,夫人,夫人!”

    肖思和贝克两人寻声跑到船尾,见那卡尔少爷,未来的伯爵,正脸色发青,两眼上翻,无法呼吸,双手胡乱地向上抓着。

    看管的女仆六神无主,脸色煞白,跪倒在男孩的身边。

    那位叫米勒的管家从三楼上跑了下来,紧接着那位伯爵夫人也跌跌撞撞地跑了下来,还摔了一跤。

    “亲爱的,你怎么了?”伯爵夫人焦急地呼喊道,此时她顾不上腿上的疼痛,只得紧紧地搂着自己的孩子。

    米勒管家也焦急地喊道:“医生,有医生吗?”

    “都让开!”肖恩一把将米勒管家推个趔趄,从伯爵夫人手中抢过男孩。

    他将男孩反扣在自己左胳膊肘上,用左手托住头颈,同时用右手掌的根部连续拍打男孩的背部两肩胛之间。

    噗,男孩突然张开嘴,从喉咙里吐出一颗巨大的玻璃球。肖恩将男孩放在甲板上平躺着,只见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力,脸色迅速恢复正常。

    “上帝,少爷得救了!”女仆惊喜地说道。

    几个围观的人观看这神奇的一幕,纷纷向肖恩致以赞赏的眼神。那伯爵夫人从绝望到喜极而泣:

    “先生,请您告诉我尊姓大名,您救了罗宾逊家族唯一的继承人!”

    “夫人,医者父母心。我虽然不是医者,但恰好懂一点急救的方法,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叫肖恩-康纳利,夫人!”

    肖恩这才注意到伯爵夫人的相貌,果然是青春貌美,身上有股成熟妇人的韵味,尤其是她身着黑裙,梨花带雨,更有一种难以描述的风情。

    “你姓康纳利?你是热比亚行省普瓦图的康纳利家族成员?”伯爵夫人讶道。

    “事实上,我的养父康纳利教士,是这个家族的成员,不过据我所知,我的养父早年就献身于教会,不跟家族往来了。难道夫人与康纳利家族相熟?”肖恩问。

    伯爵夫人还有那个米勒管家的面部表情瞬间很古怪,米勒管家谨慎地说道:

    “康纳利先生,我们罗宾逊家族与康纳利家族只隔着一座山而已,算是邻居。”

    “哦,原来如此。”肖恩没有多问。

    事实上,肖恩对康纳利家族了解不多,只知道养父跟他的家族关系极差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肖恩被养父养到了16岁,就连将养父下葬的时候,也从未见过一个康纳利家族成员。

    这时米勒管家又道:“但肖恩-康纳利的名字,我还是知道的,您可能不知道,您已经是我们普瓦图人的骄傲!而今天我又亲眼看到您救了我们罗宾逊家族唯一继承人的命,真是神奇,您的大恩大德,我们罗宾逊家族必有回报。”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罗宾逊家族的信条。”伯爵夫人郑重地重申道。

    这时收税员贝克突然叫道:

    “天哪,您是肖恩-康纳利先生,我怎么就想不起来,怪不得觉得耳熟。您是康氏灭菌法的发明人,据说温格堡的酗酒商要送您200公斤黄金雕像,天哪,我居然跟一个天才发明家乘坐同一艘船旅行。”

    “难道贝克先生想要找我收税?”肖恩故意说道。

    “不、不,先生,您开玩笑吧?”贝克连忙否认。

    中午吃饭时,米勒管家带着一瓶葡萄酒来到肖恩的房间:

    “康纳利先生,伯爵夫人让我给您送来一瓶酒。”

    “请代我谢谢夫人!”肖恩取来两只杯子,“管家能陪我喝一杯吗?”

    “荣幸之至!”米勒也不矫情,找来开瓶器,先替肖恩倒了一杯,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

    肖恩美美地抿了一口,他在温格堡跟那些酿酒商打交道时,恶补了一通有关葡萄酒的知识,现在也算是懂酒的人。

    “自从先生您发明了灭菌法,葡萄酒行业引发很大的投资热潮,有很多人带着大笔资金前往北疆省,一座仅仅1顷小型葡萄园庄园的价格被炒到了10万金路易的天价。这都是拜您所赐。”米勒道。

    这是一个面容严肃但又不太令人敬而远之的人,只是他的头顶的头发不太茂密。

    “我只是运气比较好,希望跌价的时候他们不要想起我。”肖恩笑道。

    “哈哈。”米勒笑了,“血本无归,也怪不了您。请恕我好奇,您这次算是衣锦还乡?”

    “我只是想回去看看,毕竟我的养父已经去世,我在普瓦图已经没有亲人和什么牵挂了。然后再想想去哪定居,再找份工作,也许会返回圣城,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肖恩坦白道。

    “哦。”米勒沉吟了半晌,“康纳利先生,恕我直言,您可能对康纳利家族不太了解,我想您可能会留在那里。”

    肖恩奇道:

    “为什么这么说?我确实对康纳利家族一无所知。”

    “您可能不知道,康纳利子爵去年去世了,他就是您养父的亲生父亲,这个家族已经没有别的继承人,他立下遗嘱将爵位传给您的养父,他甚至都不知道您的养父已经先他蒙主召唤。

    根据继承法,您很可能会继承这个家族的爵位,也就是说,您将是贵族中的一员。”米勒道。

    肖恩震惊极了,还有这样的好事等着自己?

    “康纳利家族怎么会没有继承人?子侄辈呢?”肖恩追问道。

    “康纳利家族人丁单薄,已经好几代单传。至于具体情况,等你到了普瓦图,自然就会知晓。”米勒解释道。

    “米勒管家,你能否跟我聊聊康纳利家族的情况?”肖恩道。

    “这个,等您抵达普瓦图,可以慢慢了解。不过,丹泽尔-克利夫兰先生是个可以信赖的好人。”

    米勒的表情很古怪,有些点到为止的意思,或许还有些难以坦承相告的事情,这让肖恩很是好奇。

    “他是谁?”

    “他将会是您的管家,如果您继续雇佣他的话!”

第三章 海盗

    “天鹅号”商船顺河而下,两天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驶入大海。

    如龙入大海,肖恩的心情随着视界的广阔而变的好起来。他花了20个银路易从一个水手手里买了一副鱼杆,重操起他为数不多的爱好,让那位水手狠赚了一笔。

    每天早晨日出的时候,他会准时出现在甲板上,然后在旁人惊讶的目光注视,练习引体向上、伏卧撑和蛙跳。

    冲了个凉之后,用过早餐,他又会出现在甲板上,钓鱼、抽烟和发呆,直到下一餐。

    有时钓鱼也有收获,他会花钱让水手给自己弄点烧烤材料,在甲板上办起烧烤宴,邀请米勒管家和收税员贝斯一同品尝。

    他们俩也都识趣,如同约好似的,总会有一人带一瓶酒或者别的食物过来。

    有充分的休息,坚持不懈的锻炼,和富含蛋白质的食物,一周之后,肖恩发现自己体重增加了不少,早不是当初在阿尔斯小城时的糟糕身体状况,越发健美和体能充沛。

    收税员贝克还是那么爱说话,在得知肖恩的身份之后,他的语言技巧又丰富了不少。

    米勒管家在有第三者在场的情况下,话不多,但总是笑眯眯的,能在恰当时刻说出简明扼要并且得体的话,甚至偶尔会开一句玩笑,让宾主不至冷场。

    这是一个很优秀的管家,知道自己的身份,懂得分寸,更会察颜观色。

    米勒也在暗暗观察肖恩,他发现肖恩在得知自己有可能成为贵族中的一员,跟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

    每天维持很有规律的锻炼,又能懒洋洋地躺在甲板上一整天;能跟自己聊聊经营家族,每每又让自己很受启发;能跟贝克聊朝廷税制,又讥讽包税制的存在真是一个可笑的事,在寻求所谓的政治平等之前先要实现纳税平等;他甚至能蹲在甲板上跟水手打成一片,用昂贵的雪茄换对方劣制的烟草,然后让对方免费给自己弄一杯啤酒,仿佛自己占了极大的便宜。

    这是一个很博学很平易近人,又很古怪的人——他不介意身份和财富的差别。

    商船南下五天后,经过龙江入海的外海后,开始沿着靠近海岸线行驶。一来是因为这里多暗礁,二来是因为这里也是海盗出没的地方。

    船长和水手们的神情开始紧张起来,连旅客也受到情绪的感染。

    “海盗很猖獗吗?”贝克神情紧张,“不是说尤纳斯海军上将的舰队已经将海盗的老巢剿灭了吗?”

    “对,没错,而且表述准确。”船长用嘲弄的口吻说道,“巢穴确实没了,所以所有的小老鼠们四散了。”

    船长也是船东,名叫大卫-阿方索,一个体毛丰富的邋遢家伙。

    “什么意思?”贝克不解。肖恩说道:

    “船长的意思是说,海军没有做到将海盗一网打尽,致使海盗们四散,没有了强力人物的约束,他们各抢各的,四处出没,毫无规律,反而更不好剿灭了。”

    “船长,请问他们会不会盯上我们的船?”贝克追问。

    阿方索船长犹豫道:“我们离海岸线这么近,一般是不会遇上海盗的。但近又怎样,万一不走运,海军又不会飞。我们能做的就是小心再小心。”

    “天呐,帝国的海防如此脆弱,怪不得海外贸易额越来越少,原来是海盗猖獗的缘故,那些该死的报纸为什么不提这个?”贝克抱怨道,“我怎么就想到要坐海船呢?天呐,我宁愿坐马车,承受颠簸之苦,也不要这样担心受怕。”

    “贝克先生,请不要太担心。我们全神戒备,只是为了以防万一。”阿方索船长安慰他道。

    肖恩这时突然问米勒管家道:

    “米勒管家,你能否告诉我,伯爵夫人这次返回热那亚的旅行,带了多少现金?”

    “这……”米勒很是犹豫。

    “米勒,告诉他。”伯爵夫人突然出现在甲板上,她显然也很有些不安。

    “不多,只有五百金路易。”米勒答道。这个数目对于有钱人来说,确实不多,肖恩随身带的就有三百多。

    “那么,夫人,我可不可以知道,您在圣城总共套现了多少钱?”肖恩直接盯着伯爵夫人露在轻纱外面的眼睛,那是一双湛蓝如蓝宝石般美丽的眼晴。

    只是肖恩的气势有些咄咄逼人。

    “康纳利先生,这不是您应该问的?”米勒制止道。

    伯爵夫人倔强地瞪了肖恩一眼,道:“康纳利的意思是说,我在圣城的一举一动早就落入有心人的眼里,或者说,他们跟海盗就是一伙的?我们在圣城一登船,海盗们就盯上了?”

    这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肖恩暗暗赞赏。只听伯爵夫人继续说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50万的财富足以引起海盗的关注。”

    围在甲板上的商人们暗自啧舌,财富果然是万恶之源,怎么都叫人喜欢。

    阿方索船长这时说道:“尊敬的伯爵夫人,如果您不反对的话,我决定靠岸,这里离朴茅港并不远。”

    伯爵夫人沉吟了一下,对众旅客说道:“为了安全,我觉得应该靠岸走陆路,至于诸位的损失,我的管家会赔偿。”

    她的语气比较强硬,没有考虑别人是否反对。众人沉默以对,算是默认了,仿佛贵族就应该这样。

    阿方索船长见状也长舒了一口气,他担心的是其他乘客的反对,那样他夹在中间就不太好办。

    商船立刻改变方向,前方出现一艘大商船,爬上桅杆上的瞭望员喊道:

    “船长,那是‘珍珠号’帆船。”

    阿方索船长面色不好,道:“‘珍珠号’早我们两天出发,它的目的地应该是大夏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肖恩道:“那艘船或许已经被海盗控制,我建议绕过它,而且得快!”

    “康纳利先生,您说的没错!”阿方索船长点点头,他抬头看了看风向,突然吼道,“快,抢占横风。”

    所有的水手动了起来,此时正刮西南风,通过调整舵船,航向与横风呈直角状态,此时风从侧面吹来,船帆受力面积最大,它得到的推力也就越大,航速最快。

    “天鹅号”轻快地劈波斩浪,轻松地绕过那前方的“珍珠号”帆船。这时船桅上的瞭望员喊道:

    “船长,‘珍珠号’上升起了海盗船,它追过来了!”

    “不用管它,把好舵,稳住!”阿方索船长大吼!

    天鹅号保持着高速的行驶状态,由于抢得了先机,珍珠号被甩在了身后很远。

    然而众人没有高兴太久,他们发现另一艘帆船出现在左侧,这艘鲨鱼型帆船埋伏已久,由于逆风关系,它采取之字形战术,迂回包抄过来。

    它是蓄谋已久的杀手锏,突然出现让天鹅号上的所有人大感不妙。

    阿方索船长努力地与这只鲨鱼型帆船努力周旋,不让它靠近。他手下的水手们也都很卖力,转舵或者操作风帆,十分熟练。

    肖恩背着步枪,他抽出一根雪茄,另外给了船长一支:

    “船长,看得出来,你是位经验丰富的船长,难道是海军出身?”

    阿方索船长接过雪茄,笑道:“1810年与夏国海军的大战中,我曾是一艘战舰上的上尉。”

    “后来怎么不干了?”肖恩问。

    “因为我把舰长的老婆给睡了,哈哈!”船长豪放地笑道。

    “我有一个计划,不知道你敢不敢?”肖恩这时说道。

    “说来听听,康纳利先生,我知道你也曾是一位军人,显然你混的比我好。”阿方索船长道,“嗯,这雪茄不错,高级货。”

    康纳利与船长二人在操舵处商量一会儿,肖恩对着甲板上所有人喊道:

    “伯爵夫人刚才说,如果诸位能够团结一心,逃出强盗的魔爪,她将会给每个人赏赐五十个金路易,这是很大一笔钱,你们愿意接受这份赏赐吗?”

    “愿意!”水手们欢呼着。

    对于这些常年在水上讨生活的水手们而言,生活不仅是枯燥和乏味,更是清贫的,五十金路易足以让他们卖命。

    “既然愿意,那就听你们船长的命令,我们终将获胜!”

    “万胜!”

    房间内,伯爵夫人正安慰自己的儿子,她颤抖的安慰声表明她此时的紧张和不安。

    听了米勒管家转述的话,伯爵夫人的脸色稍定。

    “康纳利先生这是私自主张,并未与我商量过,夫人。”米勒有些担心地说道。

    伯爵夫人却道:

    “如果真如康纳利先生所言我们终将获胜,赏赐加倍,每人一百个金路易。”

    “是,夫人!”米勒恭敬地回道。

第四章 鱼妖

    所谓鲨鱼型帆船,指的是一种快速帆船。

    它拥有更大的帆,船身细长,有利于乘风破浪。它只能用来运载轻货和快速通勤,通常是被用来运输邮政快件。

    由于这种船型船弦较矮,它必须直接靠上才能可能将抓钩射过来,然后登船作战。也幸亏这船海盗并未装备火炮,否则天鹅号只能束手就擒。

    阿方索指挥着天鹅号上的水手,与海盗船周旋着,这既是技术、经验的较量,也是体力和意志的较量。

    海风似乎小了一些,那艘海盗船又靠近了一些,目力好的可以看清对面人影绰绰的海盗们。

    越来越近了,那海盗船的船头装着金属撞角,抓住了一次机会,径直撞了过来。

    “小心,抓稳了!”阿方索船长、水手们全都吼了起来。

    剧烈地撞击中,天鹅号猛烈地晃动着,咔嚓声中天鹅号右侧尾部受损,也幸亏天鹅号已经提前调整方向,卸去了至少一半的撞击力,没有在被撞击的一刹那间被顶翻。

    海盗们肆意地大笑着,有人举着步枪朝着天鹅号甲板胡乱开枪,天鹅号上也有水手忍不住还击。

    肖恩闯进伯爵夫人的套间,他的身后跟着几个伯爵夫人的护卫,这几个忠心耿耿的护卫牢牢地将他夹在当中。

    “康纳利先生,你有事吗?”伯爵夫人惊问。

    “夫人,抱歉,我需要借用你房间的窗户。”肖恩道。

    他不管伯爵夫人应答,径自走向一间面向海盗船方向的窗户,将窗前梳妆台上的所有东西一股脑全都推倒在地。

    伯爵夫人制止义愤填膺的护卫们,语气清冷地说道:

    “不过是身外之物。”

    肖恩将梳妆台紧紧地贴在窗口,左膝紧紧贴着舱板,稳住身形,将步枪枪管从露出的一角悄悄地伸出一点。

    海面上无风三尺浪,更不必说此时风力还不小,船身颠簸。从狭小的射界上看去,对面海盗船上的目标更是游离不定。

    肖恩必须做到万无一失,一枪命中其中的首脑人物。

    “米勒管家,你去告诉阿方索船长,我需要让海盗离我更近一点。如果他和他的手下卵子还在的话,就让海盗们接弦跳帮!”

    米勒听了这话,神色大变,他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主人。

    伯爵夫人的旁边放着一把精巧的手枪,此时她没有戴着面纱,她面色紧张,红唇哆嗦着,只是那双湛蓝的眼晴仍然透露着坚定和倔强。

    “照他说的做,米勒先生。”

    米勒管家立刻离开房间。肖恩又对伯爵夫人的四个护卫说:

    “你们几个听我调配,都过来!”

    四个壮汉面面相觑,看了伯爵夫人一眼,见伯爵夫人点头,不情不愿地走到窗前。

    “你们枪法如何?”肖恩问。

    四个人当中为首的一个人答道:

    “二百米内,我们可以保证击中目标,但在这船上,恐怕有点难。”

    “这足够了。”肖恩点点头,他将一支单孔望远镜递给这个汉子道,“我注意到海盗船上有火药桶,颜色不一样,桶箍上刷着白膝,军队中的火药桶也是这样的配置,我猜它们就是一家军火公司生产的。

    火药桶就在甲板上,放在一起,大约有四桶。他们胆子太大,将我们当成待宰的羔羊,待会你们就瞄准火药桶,不要露出枪管,注意隐蔽,更不准私自开枪,只要听到我枪声响起,就开火。然后自由射击,听明白了吗?”

    “明白!”四个人参差不齐地答道。

    “大声点!”肖恩不由得抬高了声量。

    “明白!”

    “很好!”肖恩满意地点点头,让这四个枪手各自拿着望远镜观察一番,然后各自选一个射击点。

    天鹅号这时降下了主帆,升起了白旗,这代表着天鹅号要投降了。

    海盗们欢呼着,离着老远就听他们吹的口哨声,海盗船从天鹅号的船尾绕到了右侧,慢慢地接近天鹅号。

    肖恩将步枪准星对准了海盗船上的甲板,一个身形高大的家伙正在对着身边的海盗们发号施令,他身上穿着一件海军上校的制服,头顶上戴着一顶黑色三角帽,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

    海盗们手持各式武器,以手枪为主,部分人手持喇叭枪,还有人则持着剑或刀,服装则是五花八门。

    天鹅号上的水手们,都站在甲板上,没有人带着武器,看似十分恭顺,他们甚至抛锚了。

    海盗们将抓钩用驽枪射到天鹅号上,然后试图强行将两船并拢。

    呯,肖恩果断地开火了。

    那个海盗头目身子矮了半截,因为在肖恩开火的一刹那,一股巨浪袭来,就因为这一波动,肖思这一枪击中那人腹部,而不是脑袋。

    肖恩暗道晦气,有条不紊地重新装填弹药,然而伯爵夫人家的四个护卫几乎同时开火,他们成功击中了海盗船上的火药桶。

    耀眼的闪亮之后,是剧烈地的爆炸,海盗船甲板上的一切都被笼罩在烟雾之中,有残破的人类躯体冲破浓烟,在空中飞舞着。

    甚至就连天鹅号也受到波及,吃水线上一米以上的位置出现一个窟窿。位置就在肖恩的脚下。

    阿方索从甲板上爬起来,一斧砍断海盗先前射来的抓钩,他抹了抹脸上的汗水,大吼道:

    “起锚、升帆!”

    除了少数持枪的水手戒备外,所有人都动起来。

    肖恩和四个枪手保持着射击的状态,尤其是肖恩,接连射杀甲板上那些试图发号施令的大小头目。

    天鹅号迅速地脱离现场,只留下海盗船在海中停摆。

    阿方索船长将船巡弋在这艘海盗船的周围。爆炸不仅直接摧毁了海盗船上的上层建筑,还炸死了大半海盗,失去了风帆,船已经无法自主行驶,并且船上还在着火,离的远都能看到有海盗挣扎着往海中跳。

    阿方索船长没有搭救那些逃生的海盗,用他的话说就是:

    “尘归尘,海归海。”

    他等那艘海盗船上再也没有活人跳下来,这才派人乘小船靠近那艘海盗船。肖恩怀疑这个家伙是否是天生就是该吃这碗饭。

    “我的船受到了损失,虽然我相信伯爵夫人会给我一些补偿,但我还是希望得到点战利品。”

    阿方索看到自己的手下站在对面挥舞着胳膊,立刻命天鹅号靠上还飘散着烟雾的海盗船。

    然而风云突变。

    噗噗。

    几支鱼叉形的东西从海盗船的另一侧海面上飞了过来。

    阿方索派出的手下当场死于非命。

    肖恩等人眺望,只见海盗船的另一边,三头巨大的鲸鱼在水面上乘风破浪。

    每头巨鲸之上骑乘着一个人,这三个人赤着上半身,皮肤呈浅蓝色,腰间围着类似短围裙一样的饰物遮挡住羞处,然而令人震惊的则是他们的双腿则呈鱼鳍状。

    “上帝啊,这是什么怪物!”

    贝克惊呼起来,方才与海盗大战他不知躲哪去了。

    三个鱼妖驾御着三头巨鲸,围着天鹅号绕着圈子,而在圈子之外,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聚焦了密密麻麻的鲨鱼,它们个个体型巨大,利齿如剑,看上去如同一支庞大的纪律严明的海洋食人军团。

    天鹅号上的众人,个个面色惨白。

    连在海上混了二十年的阿方索船长都觉得不可思议,他面色惨白:

    “这是鱼妖,传说中的鱼妖啊!上帝,我是做错了什么?”

    “满帆!”

    经过短暂的失神,阿方索船长大吼一声,命令全力逃亡。

    所有水手都动了起来,求生的**让他们拿出比刚才对抗海盗更多的力气和精神,来捕捉风力。

    天鹅号发挥了它所能够达到的最快速度,船身以很大的倾角拐了一个极大的弯,几乎要倾翻,紧张的风帆拽的桅杆发出吱吱的声响,甲板上的一些并未固定的物件统统被甩到了海中。

    在天鹅号的身后,三个骑鲸鱼追在身后,而庞大的食人鲨军队则大范围迂回包抄,远远看去,蔚为壮观。

    除了正在操控船只的阿方索船长和他的水手,肖恩、贝克、米勒管家还有同船的商人们,纷纷一齐动手,将船上一切可以抛出去的货物扔进大海里,希望能够减轻一下天鹅号的负担,让它的速度更快一些。

    作为最优秀的商船之一,天鹅号在逆风时的最大航速将近20海里每小时,但此时在顺风的情况下,再快也快不过全力追捕而来的食人鲨军团。

    这些食人鲨能以远高于商船的速度巡航很长一段距离。

    天鹅号就像它们的猎物,被鲨鱼迂回、驱赶和包围着,水手们疲于奔命,不停地升帆、降帆,改变迎风角度,总是逃不脱被包围的命运。

    幸运的是这些食人鲨不能跳上船吃人。

    海平面上,夕阳如血。

    “船长,必须干掉那些鱼人,否则他们会一直追过来。”肖恩冲上甲板大吼道。

    这船上也装有弩枪,这是专门用来射鲸鱼的,也是一些商船必备的装备,因为如果在旅行的过程中幸运地射杀一头鲸鱼,也算是一笔意外之财。

    甲板上左右各有一只弩枪,每只弩枪装有绞盘,需要四个人操作。肖恩等人则持步枪站在船尾戒备,不时地开枪以壮声势。

    弩枪并没有击中鱼妖,但却成功地让鱼妖放松了追击。

    这时夜色已经暗了下来,天鹅号终于迫使鱼妖放弃了追击。

    此前所有人精神高度紧张,放松下来才感觉到满身的疲惫,甲板上躺了一地的人。

    “这个世界真可怕!”肖恩由衷地对自己说道。

    而阿方索船长则爬到了桅杆上哈哈大笑。

第五章 圣拿多

    由于在海上与海盗和鱼人周旋了大半个白天和一整夜,天鹅号已经偏离了通往朴茅港的航线。

    此时天鹅号已经越过了岛礁区域,距离帝国海军在圣拿多岛的基地不远,前方的行程应该比较安全。

    阿方索船长在征求乘客的意见后,决定回到最初的航线,在圣拿多岛补给并修理下船体后,再前往目的地热那亚行省的普瓦图。

    圣拿多岛是一个面积50平方公里的大岛。岛上土著居民很少,但总人口却接近十万。

    经济主要依靠依靠驻军和过往商船,因为航运的发达和海外贸易的兴盛,这里的经济还不错,朝廷也在这里设立海关和税收机构。

    这里有最好的酒店,最好的食物,最好的饮料,还有最漂亮的女人,同时,这里还有最阴暗的交易,海滩上每天都会出现无名尸体。

    这里简直就是化外之地。

    天鹅号在这里停留了两天时间,所有水手和乘客紧绷的精神得到放松,这一次可怕的旅程让他们迫切需要发泄。

    其间阿方索船长向当地驻军报告了遇到海盗和鱼妖的情况,然而只得到一句“待查”的结论就被打发了。

    从表面上看圣拿多港易守难攻,棱形防御堡垒伸到了海中,将港湾内的军舰和商船包裹在自己的怀中,并形成交叉火力,外来力量很难越过交叉火力网。

    但那些海军士兵,个个精神松懈,肖恩甚至看到在哨位上执勤的士兵在喝酒和睡觉。

    不管是国内商人,还是操着各种语言的外商,在军人或者海关员的眼里就是肥肉,都想从商人身上咬一口,至于商人们携带的货物有无违禁,货价是否相符,睁一只闭一只眼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了。

    港口内,灯红酒绿,到处可见酗酒的军官和士兵。这里甚至可以公开赌博。

    阿方索船长介绍说,这里是走私犯、通缉犯和冒险者的天堂。

    不知道拉吉-詹森算不算冒险者,他怀着一夜暴富的心理来到圣拿多,结果把钱输在赌场里,还欠了一屁股债。

    所以,现在拉吉-詹森被公开“拍卖”——五年仆役的契约。

    他此时正站在一群各种肤色的外国美人的中间,这些外国美人都是从奴隶制还盛行的国度贩卖来的,甚至是不法掠夺来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批精壮的白种男人,他们来自圣地亚哥,那里西大洋联盟南方的一个小国,以盛产角斗士而出名。

    欧罗巴帝国在早在第四帝国末期就消灭了奴隶制,虽然贵族或者上层家族对仆人仍然具有相当的约束力,但毕竟不是奴隶制国家,实行雇佣制。外国被卖入本国则不在此列,相当一部人还以使用外国奴隶为荣。

    第四帝国的末代皇帝就曾经武装起一支以圣地亚哥奴隶组成的军队。

    在一群几乎衣不蔽体的环肥燕瘦的各色美女奴隶和精壮男奴隶之中,拉吉-詹森显然卖不上什么价,尽管五年的仆役契约只要20个金路易。

    拍卖者显然是在尽情地羞辱拉吉-詹森,他佝偻着背,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的双脚,仿佛那里长着一朵鲜花。

    最受瞩目的是一位来自肯亚帝国的16岁黑美人,拍卖底价50金路易。她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拥有笔直的双腿和丰挺的胸部,黑色的皮肤散发着光泽,充满着异域的魅力。

    台下商人还有一些海军军官纷纷慷慨解囊,有的醉汉甚至跳上台去乱摸,被卖主的打手们轰了下去,惹得台下一片轰笑。

    这位黑美人最后以300金路易的价格被一个大腹便便的京畿商人买走。

    肖恩没有插一脚的打算,直到拍卖主持人介绍到丹泽尔-詹森:

    “拉吉-詹森,42岁,身体状况良好。当然他不是奴隶,帝国禁止本国公民为奴,他因为贩卖一批皮毛来到这里而破产……”

    “哈哈,他居然贩卖皮毛来炎热的南方,真是好笑!”台下轰然大笑,几乎要将拍卖场爆棚。

    待所有人笑够了,拍卖主持人继续道:

    “因为破产,大醉了一场,脑子犯浑又到赌场一日游,结果欠了别人钱,当然钱也不多,只要你付20个金路易就可以让他做满5年的仆役。这个价钱很便宜,在普瓦图你家里雇个帮佣一年管吃管住,也要20个金路易,而他5年只要20个!”

    “他吃的多吗?”有人瞎起哄。

    “他阉过吗?”也有人纯粹找乐子。

    “最起码的人道还是应该享有的。”主持人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他都会些什么?”有人问。

    “会吃、会睡、会想女人。”有人抢答。

    “哈哈!”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主持人不得不将木锤敲的震天响。

    “拉吉-詹森,自称会照料牲畜,会点园艺,他还说如果用两种不同种类的作物杂交,有可能生出一种高产的作物,就像马与驴杂交后……”

    “哈哈,杂交!”

    台下仿佛是喝倒彩一般哄笑起来,主持人无奈地大吼道:

    “20个金路易底价起拍,每次出价增加5个金路易,开始!”

    然而无人问津。

    “20个金路易,您就得到一个可以服务你5年的仆役,保证契约齐全,如果他敢逃跑,您可以向任何一个地方的巡警检举,让他在监狱里过下半辈子。只要20个金路易!”

    还是无人问津。

    不是这个价格太高,而是在台下众人看来,丹泽尔-詹森显然是一个不太聪明且有赌博恶习兼又胡言乱语之辈,天知道这样的仆役会给自己带来什么祸事。

    就在主持人认为要流拍的时候,肖恩举手了。

    “这位慧眼独具的先生出价了,还有哪位先生当仁不让?现在是20个金路易!”

    ……

    夜晚,华灯初上。

    肖恩坐在一家经营夏国饮食的餐馆里。瞅了半天,他发现自己对夏国饮食的期望落差很大,他盯着面前的一碗杂碎面看了很久。

    真是泪流满面,所谓杂碎面就是将面条捣成一小截一小截,杂了碎了,就成了杂碎面。

    对面的拉吉-詹森显然没有成为仆人的自觉,肖恩还未开动,他已经吃了第三碗。

    “你几天没吃了?”肖恩问。

    “先生,我过去半个月每天只吃一顿。”詹森回答,并且特意补充了一句,“先生,请您放心,我不挑食物。”

    “好吧,这样我就不担心浪费食物了,谢谢詹森先生的体谅。”肖恩道,“够不够,要不要再来一碗?”

    肖恩将自己的那一碗推到詹森面前。

    詹森打了个饱嗝,脸上居然红了,自我辩解道:“先生,您不要相信那些人胡说八道,您雇佣了我,一定会物有所值。”

    “比如‘杂交’?”肖恩笑着问。

    “我原来给一位贵族种花,一种名贵的金盏花,它的颜色是金色的。有天我看到有农民养了一头骡子,这种牲口,力气大,脾气温和,兼有马和驴的优点。所以我就想花可不可以通过杂交改良,让花朵开的更大,或者改变颜色?”

    “那你是如何做的?”肖恩问。

    “我试了几年都没有成功,但有一次我在花园角落里看到了一株蓝色的金盏花,唯一的一支,天呐,我敢说那是世界上唯一的一支。只可惜它还是花苞就被闯进来一匹马踩成花泥。”詹森丧气地说道,“既然曾经有这么一支未开的蓝色金盏,那就一定有办法实现它。”

    “然后你就突发其想,贩卖一批皮毛来到这里换钱?”肖恩打趣道。

    “先生,这是我第一次做生意,而且是唯一的一次。我承认我不是做生意的料,好不容易攒的钱,没想到血本无归,只好大醉了一场。有人拉着我进了赌场,当时我神志不清,否则我怎么会赌钱呢?他们是一伙的。”

    詹森极力地解释。

    “我不管你以前做过什么蠢事,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仆人。仆人该做什么你知道吧?”肖恩问。

    “做饭?伺候主人梳洗?暖床?”

    “暖床?”肖恩气乐了,“看来你是真的脑子有问题,不过呢,这些仆人活计也不指望你。等到了普瓦图,我自会对你有安排。”

第六章 抵达

    两天后,天鹅号抵达了终点普瓦图港。

    这个港口城市是热那亚行省的首府,它曾经盛极一时。当年夏国人发起远洋探险,首先抵达的就是这里。

    但现在它就是一个普通的港口城市,因为北方经济尤其是圣城及京畿行省的富裕,北方港口也随之兴盛起来了。海外客商通常也直接在北方港口登陆,可以通过奥塞拉河入海口,溯流而上直抵圣城。

    但南方毕竟是南方,这里气候宜人,冬无严寒,夏无酷暑,盛产鲜花和水果,是个度假的好地方。海岸线上,到处都是富人漂亮的庄园。

    等靠了岸,码头上却是乱糟糟的,许多穿着破破烂烂的人都挤在码头上,想找点活计。

    “这里穷人很多吗?”,站在码头上,等待马匹卸下的肖恩觉得这个城市突然陌生起来,自己这具躯体的原主人对这里是很熟悉的。

    “不,他们是流民,比穷人还要可怜。”米勒管家说道,见肖恩有些不明白,解释道,“先生您离开家乡好几年了,这几年我们热那亚行省仿佛中了魔咒,不是水灾就是旱灾,还有台风,当然还有不断增加的捐税,许多人流离失所,只好来城里找食物。”

    肖恩点点头,他这一路从北疆南来,本以为北方因为残酷的战争而萧条,只是一时的困难,因为在圣城和京畿他看到了活力和繁荣,却没想到在帝国的南方又是另外一种情景。

    “真可怜!”詹森冷不丁地插了一嘴。

    米勒管家眉头一皱,这个“捡”来的仆人果然是便宜没好货,从圣拿多岛到抵达这里不过两天的航程中,不知道给肖恩带来多少可笑的麻烦。

    然而肖恩这个主人没说话,也轮不到米勒教训他。

    “敢问康纳利先生上岸的行止。”米勒管家恭敬地问道,“我们夫人让我代她邀请您在方便的时候,前往罗宾逊家族的庄园作客。”

    “请代我向夫人致谢,我会在了结一些琐事后登门拜访。”肖恩答道。

    “罗宾逊家族必将热烈欢迎阁下的大驾光临。”米勒管家极有礼貌地鞠躬致意,然后回到自家的车队,扬长而去。

    肖恩看到小男孩卡尔从马车窗探出头来,对自己做了个鬼脸。

    肖恩回头对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詹森说道:“你看,同样是仆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所以,他是管家啊,年金至少有两百个金路易,而我1年只要4个金币,并且还落不到我口袋里,等于白干。一分价钱一分货。”

    詹森的回答很是无辜,两天多点的时间,他也明白肖恩不是一个待下苛刻的人,而且好像是一个好饭票。

    肖恩用马鞭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跳上自己的马。

    “先生,等等我!”詹森追在身后。

    普瓦图除了海外贸易和渔业捕捞为两大支柱经济外,还是著名的鲜花产地。

    由于地理靠南但又不是炎热的更南方,这里南北大多数的花卉品种都可以种植。

    几乎家家户户的窗台上都会有几株鲜花,充分显示这里的居民对鲜花的喜爱,从鲜花的种类和数量可以看出这家的富裕程度。

    无论是老太婆还是小姑娘,她们都喜欢在自己的头发或者帽子上插上一朵鲜花,至于种类,要看主人公对某种鲜花的喜爱。

    与北方工业文明相比,这里跟一百年前没什么两样。

    例证之一,北方小农纺织几乎断绝,代之而起是工业化的纺织,无论是水力纺织还是蒸汽纺织,京畿北部是羊纺,靠南部的几省则是棉纺,热那亚省仍然顽固坚持着手工纺织,只不过这里纺织的是丝绸制品,因为这里是夏国蚕种最早传入的地方。

    肖恩骑马走在街道上,他的外貌和气质已经大变,这里的人对他已经很陌生。

    当然,他十六岁之前在这里也不过是无名之辈,一个曾安静、内向甚至有些怯懦的人。他至今记得当他告诉认识他的人,说自己要去参军时,旁人惊讶的表情。

    索亚教堂高高的塔尖仍然耸立,那灰色的外墙在一众低矮的平民房屋当中仍然很醒目。

    近乡情怯是不存在的,但肖恩忽然意识到自己按照本心来这里,其实是在与十六岁之前的自己告别,一股惆怅的情绪萦绕在心头。

    这里给肖恩前身的感觉不太好,养父康纳利教士是一个性格孤僻的人,不爱与人交往,他在教堂中资历不浅,但换了几任司铎,也没他的份。

    在现在的肖恩看来,康纳利教士其实是一位醉心于发明创造的人,他将自己大多数薪俸和业余时间花在瓶瓶罐罐上面,要不是他是贵族出身,早就被赶出教堂了。

    所以,康纳利教士对于肖恩的关怀甚少,这也造成了少年肖恩在他死后就萌生出参军远行的念头。

    索亚教堂围墙大门斜对面开杂货店的老隆米尔,正坐在自己家店门口抽烟,看着夕阳从金色塔尖落下,将所有建筑物镀上一层辉煌的颜色。

    远远地那个骑着南方少见骏马的人,披着一身金光来到眼前。老隆米尔擦了擦眼睛,迟疑地问道:

    “是肖恩吗?”

    “是的,隆米尔爷爷,我是肖恩-康纳利!”

    肖恩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见詹森在身后发呆,又给了他一鞭,詹森这才恍过神来将马牵到一边。

    “呀,真的是肖恩,您长高了、壮了,我都不敢认您了。”老隆米尔欣喜地说道。

    肖恩注意到他用了敬语。老隆米尔是肖恩成长年代交往比较多的人,也是对肖恩态度比较好的人,再次见面肖恩明显感觉到了隔阂和某种畏惧。

    “我回来了,隆米尔爷爷,你身体还好吗?”肖恩问。

    “正如您所见,我还是老样子。”老隆米尔道。

    肖恩和老隆米尔站在街边说话,引起了左邻右舍的注意,人们纷纷围拢起来,眼神中夹杂着意外、羡慕和好奇的种种神采,这是肖恩以前所看不到的。

    “康纳利先生,听说您在北方立了军功,被奖励了一吨的黄金?”

    有人疑惑地问道。

    肖恩莫名惊诧,那200公斤的黄金还没影呢,传到这里就成了一吨?

    “报纸上说是200公斤,一听你就不常看报。哦对了,你压根不识字!”有人讥笑道。

    “那只是谣言。我确实立了一下军功,军队只是多发了几年军饷而已。”肖恩坚决否认,更没有解释别的境遇。

    围观者虽然不信,但站在他们面前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瘦弱少年,而且听说马上就要成为贵族,这真叫人羡慕啊。

    肖恩拜别了老隆米尔,带着詹森往索亚教堂走去。

第七章 新子爵

    索亚教堂的司铎夏克礼,早就得了消息,破天荒地站在教堂门口,矜持地看着肖恩走过来。

    “司铎阁下,午安!”

    “午安,肖恩!”夏克礼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要不是有人通报,我恐怕都认不出来了。看来几年的军队生涯,改变了你很多。欢迎你,帝国的英雄!”

    “是啊,光荣在于坚持,艰难在于漫长,时间总会改变很多事情,也会改变很多人。”肖恩道。

    夏克礼微微一愣:“唔,这是前任司铎艾迪生阁下的口头禅,看来那个小肖恩真的长大了。”

    “人总会长大的。阁下,我可以进去吗?”肖恩笑道。

    夏克礼微微欠身:“抱歉,真是失礼,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进来吧。我想这里你应该很熟悉的。”

    肖恩在这里生活了十六年,当然很熟悉。他的养父康纳利教士是职业教士,所以一生未婚,他就把家安在教堂里,所以肖恩就在这里长大。

    教士不一定是贵族出身,但高级教士很大概率是贵族出身。眼前的夏克礼司铎却是平民出身,他这个人在肖恩看来比较有手腕,人缘又好,能当上司铎也是顺理成章的。

    相较而言,养父康纳利教士却是个孤僻之人,也不太爱与人打交道,他要不是贵族出身,恐怕连在这里混个窝都不可能。肖思少年时代就不止一次见到养父跟眼前的夏克礼发生冲突。

    然而现在,夏克礼笑容可掬。

    索亚教堂不是普瓦图最大的教堂,却是历史最悠久的教堂,几经毁建,每次重建都尽量保持原样。

    巨大的讲堂可以同时容纳一千人礼拜,头顶穹窿绘着圣父的形象,而讲堂的四壁则绘制着人类英雄在上帝的指引下,击败邪恶的故事。

    这些绘画,肖恩曾看过无数次,但今天看来却别有意义。

    骨胳粗大强壮有力的血武士,面孔阴柔并露出腥红獠牙的嗜血者,还有几个邪恶的形象让肖恩印象深刻。

    拥有长长吻部的狼人。

    长着鱼腮和尾鳍,手持短矛的鱼妖,拥有一对强有力翅膀可在空中发起攻击的飞人。

    因为亲眼见过血武士和嗜血者,并且刚刚经历过鱼妖的追捕,肖恩并不认为这几种传说中的妖人不存在。假如自己的猜想是真的,那么出现这些怪物并非不可能。

    见肖恩驻足观看这些壁画,夏克礼道:

    “在久远的历史上,人类不仅与自然和野兽搏斗,还要和这些强大的邪恶力量抗争。幸运的是,人类获胜了,这是在上帝的指引下完成的壮举。”

    “因为上帝?”肖恩稍稍露出点质疑之色,夏克礼停下了脚步:

    “肖恩,我知道你是皇家科学协会的成员,你可比你的养父整天摆弄瓶瓶罐罐强太多了,如果他还活着,一定既骄傲又羞愧。

    另外,虽然我自认为是一名虔诚的上帝使徒,也并不反对世俗世界的所谓科学,但谁能给我解释一下,我们人类从哪里来?”

    好吧,这个确实解释不了,更解释不了五千年前的历史空白。

    这一个插曲并不影响夏克礼的热情接待。

    “你和康纳利教士的房间还保留着原样,我特意交待过,在你回来之前,谁也不许乱动。”夏克礼亲自打开一间屋舍。

    里面干净整洁,显然是打扫过的,肖恩甚至猜想这一定是预料自己可能会来,而且身份又今非昔比,夏克礼才命人提前打扫的。

    这是一个单独小院,三间小屋,中间是客厅,一间是盥洗室,另一间是养父的卧室兼书房,肖恩少年时代是在客厅的沙发上度过的,吃着很简单的食物,穿着养父穿旧的衣服。

    教会也是大地主,虽然贫富不均,但作为教士,年俸还是不少的。养父将自己的钱大多花在买书买仪器和搞发明方面,用在肖恩的身上极少。

    但肖恩仍然感激养父,因为要不是他,自己也许早被野狗叼走了,更不必说接受相对完整的识字教育。

    “我想你可能错过了我寄给你的信。”夏克礼这时说道。

    “什么?”肖恩收回打量旧居的目光,回头问。

    “你的养父,康纳利教士出生于康纳利家族,这你是知道的。老康纳利子爵去年因病逝世,他没有其他继承人,所以这个爵位就落到你的头上。恭喜你,肖恩-康纳利子爵。”

    夏克礼目光灼灼。

第八章 新子爵(二)

    夏克礼以为肖恩会惊喜兴奋,然而只听肖恩平静地说道:

    “哦,在回来的路上,我听罗宾逊伯爵夫人的管家说起过。关于康纳利子爵,嗯,我养父的亲生父亲,司铎阁下能否介绍一下?”

    “你是问对人了。”夏克礼将肖恩请到自己的居住。

    他居住的地方装潢十分豪华,凡是金属类的,一律用银器,天花板是甚至有一个巨大的昂贵水晶灯,地上铺的是柔软富有光泽天鹅绒。

    “请恕我直言,老康纳利子爵是一个混蛋,该下地狱。”夏克礼突然激动起来。

    肖恩惊讶极了,以夏克礼圆滑的处事方式,他是不可能在自己面前公开骂老康纳利子爵的。

    “说起来,我跟康纳利家族还有点亲戚关系的。”瞧了瞧肖恩意外的表情,夏克礼继续说道,“你养父没跟你讲,我也没讲过,因为你养父是不屑讲,他这人古怪孤僻甚至清高,哪怕是稍为世故一点,也不会至死还是一个普通教士。至于我,我是觉得丢不起人,尽管我只是一个市政职员的儿子。”

    夏克礼继续道:

    “老子爵年轻时就是一个花花公子,子爵夫人生你养父难产而死,老子爵就更变本加厉了,整天花天酒地,沾花惹草,还染上爱赌博的恶习。他甚至将自己的祖产一点一点地变卖,这就是你养父跟他老死不相往来的唯一原因。”

    “这么说,我得到的将会是一个空爵?”肖恩问。

    “但贵族的身份却是无价的。”夏克礼道,“不必交各种捐税不说,也不必看税吏的眼色。贵族还对行政有相当的影响力,如果你想,你可以在任何时候约见总督,发表一下对治安对公共工程对缴税范围及数量的看法。你也可以对法官的判决提出异议,并对他们的渎职行为进行指控。”

    “感谢司铎阁下的介绍,我本人也对教会的工作极为支持。”肖恩点点头。夏克礼闻言笑道:

    “普瓦图的主教约瑟夫阁下年事已高,上个月做弥撒时甚至晕倒了。诚实地讲,我对主教的职务很感兴趣,我也认为我有责任教牧一方教民。”

    “我一个乡下空爵的贵族,能起什么作用?”肖恩问。

    “贵族不能决定一切,但没有贵族支持,一切又是不可能的。”夏克礼轻笑道,“普瓦图,共有两个伯爵,三个子爵,七个男爵。放在全国范围内,这不算什么,但普瓦图的任何事,都需要得到这12个人的支持才能顺利的进行,能决定了普瓦图就能决定热那亚整个行省。而且据我所知,你还是皇家科学协会的会员,这是那些传统贵族或者商人暴发户们所不能拥有的荣耀。”

    “希望阁下能心想事成。”肖恩默认地点点头。

    夏克礼很是满意,不忘补充一句:

    “康纳利家族在维希镇还有一些土地和山林,你如果想经营好的话,还要费些工夫。我可以做主,以教会的名义给你提供低息借款,数额不超过五千金路易,你可以分期还款。”

    教会占有大量的土地,尽管高级教士只是这些财产的保管人,但他们可以借此维持奢侈的生活,对外放贷也是他们敛财的手段之一。

    “感谢阁下,但我目前还不需要借款。”肖恩对夏克礼表现出来的示好之意婉拒。

    “哦,200公斤黄金的获得者。”夏克礼拍了下自己的脑袋,“需要我陪你去见总督和地方法院的法官,并且签署相关继承爵位文件?”

    “有劳阁下!”

第九章 新来的贵族

    维希镇,距离普瓦图港并不远。

    沿着海岸线一直往西南行大约二十公里的地方,有一个背靠群山不超过200户的小镇。

    这里风景优美,北边群山叠翠,镇中的住宅大多刷着米黄色涂料外墙红色屋顶,高低错落有致,统一而和谐。南边紧接蔚蓝的大海,一群海鸥在金色沙滩上嬉戏着。

    刚交了2万金路易的继承税,康纳利家的新子爵肖恩骑在骏马上,好奇地打量四周的风景。

    2万金路易是笔大数目,在圣城和京畿能出得起这笔钱的富人也不少,但有机会出这笔钱的人却极少。

    从开国皇帝卡洛斯一世时起,当时为了解决统一战争的经费,朝廷公开出售一些职位,起初只是出于改善财政的权宜之计。

    后来这些职位往往等同于世袭,虽然大多数拥有这些职务的人并不承担实际的行政事务,但在出卖的同时也让渡了皇帝和朝廷的某些权利,而这种权利又常被收回以便重新出售,像割韭菜一样,成为朝廷公开敛财的手段。

    肖恩想不明白,这种情况居然维持了60多年之久,看上去这种体制将继续维持下去。

    贵族封号的继承则相对严格一些,因为贵族是皇室的坚定支持者,他们放弃了传统领地权利和当地行政权利,以便维护中央权威。这时,贵族就理所当然地要求更多的特权,而这种特权直接表现为少纳税甚至不纳税,又反过来影响到朝廷的收入,因为贵族往往拥有巨量的不动产。

    所以,朝廷对贵族爵位的继承,一方面是收紧,绝不滥封。

    现有的贵族要么是可以追溯到久远年代,除非公开反叛并被剿灭,一般历代皇帝都会承认,甚至某些贵族被斩首,但他的子孙照样继承爵位;要么就是随着卡洛斯一世打江山而新册封的军事贵族,绝不是因为你有钱就可以买到的。

    另一方面爵位的继承又是明码标价,哪怕你是亲生的长子,在继承的同时也要按照爵位的高低交一笔数额不等的献金。有些穷贵族就是因为交不起这笔钱,而不得不举债。

    所以肖恩虽然感到肉疼,但这2万金路易还是痛快地交纳了,尽管这个价格两倍于别人,谁叫你只是个幸运的养子呢?换成别人,你有钱还没机会送出去。

    而丹泽尔-克利夫兰也在偷眼打量他。

    丹泽尔-克利夫兰是老康纳利子爵的管家,他是个中等个头,两鬓霜白面容和蔼的老人,身上的衣服尽管有些旧了,但穿的一丝不苛。

    在老子爵死后,他掌管着子爵剩下不多的财产,包括位于维希镇的别墅,这是是老子爵最后的遗产。如果没有继承人,按照贵族继承法,这些财产将会被拍卖充公,而克利夫兰将会被扫地出门。

    “这里离罗宾逊家族的庄园远不远?”肖恩回头问。

    克利夫兰管家略显惊讶,他指了指前方伸向海滩的山岭道:“翻过那座山岭,就可以看到罗宾逊伯爵家的庄园。”

    “看上去,只能步行。”肖恩问,“划船可以吗?”

    “当然可以,子爵大人。”克利夫兰答道,“罗宾逊家族地界属于吉尔镇,跟我们维希镇隔着前面那道山岭,但我们平时没有什么交集。那座山岭山路崎岖,如果要过去的话,步行需要1个小时,划船绕过去需要半个小时。”

    “那山属于谁?我的吗?”肖恩问。

    “大人,那原本一半属于康纳利家族,一半属于罗宾逊家族。但……”

    肖恩忽然明白了:“老子爵赌钱输了,卖给罗宾逊伯爵?”

    “是的,大人。”克利夫兰表情看上去十分惋惜,“虽然这座山除了野兽和木材,并没有其他物产,但丢了实在可惜。”

    说着,一主一仆,还加上毫无存在感的詹森,三人进了维希镇。

    镇上的居民早得了消息,他们纷纷站在门前、窗户前,打量新来的贵族。

    “他们似乎不太友好?”肖恩自嘲道。

    “不,他们只是觉得您陌生。”克利夫兰答道,“这里的人其实都很淳朴的,老主人去逝后,他们并没有有任何侵犯家族财产的行为。”

    “我敢说他们每一户的土地,不说全部,也至少有部分原本属于康纳利家族。”肖恩的话一针见血,“这或许是老子爵干的唯一好事。”

    肖恩对老子爵的评价,并不出克利夫兰的预料。

    老子爵的别墅名叫玫瑰园,在镇西边地势稍高的位置,是一幢带着露台并有二十几个房间的三层建筑,后面是仓库、马厩和两人多高的围墙,四周都是花园,虽然没看到一朵玫瑰,但各种花卉和高大乔木却是不缺的,被打理的井井有条。

    阳光充足,面朝大海,可以听见海潮拍岸的声音。

    “从今天起,我要做一个幸福的人,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肖恩从第一眼就喜欢这里,这样的环境,正是前世梦寐以求的海景别墅。

    庄园成员站在门口列队,其实只有两个人:厨娘爱玛,马夫兼园丁拉博。

    老子爵的晚年用不起更多的人,就这三个人能够让这座玫瑰园从外面看上去很体面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别墅的外观尚可,内部却很陈旧了,一些家具已经不堪使用。

    但打理的很干净整洁。

    “大人,您目前拥有这座玫瑰园,和十顷土地,土地每年生息500个金路易,另外还有一块山地,一辆马车包括两匹挽马。”克利夫兰道,“但还有一些账单需要您做出决定。”

    “你说说看。”肖恩坐在椅子上,将双腿翘在书桌上。克利夫兰皱了皱眉头,继续说道:

    “先大人曾经因赌博输欠了3000金路易,他将这座玫瑰园抵债……”

    “什么?”肖恩下巴差点惊掉了,原本他以为老子爵至少还给自己留下一处房产,没想到连房产都抵押上了。

    “这座玫瑰园是康纳利家族的祖产,历史可追溯到两百年前,房子虽然旧了点,但原本价值至少5000金路易的,但这里地处偏僻,卖不上价,老大人作价3000金路易将玫瑰园抵押给林肯子爵,前提是老大人必须在1831年1月底前能还清债务,否则林肯子爵就要收回玫瑰园。”

    肖恩迅速地掏出支票本,刷刷写了几笔:

    “赶紧把钱还上,这房子我很喜欢!”

    “是!”克利夫兰接过支票,见是总部设在圣城但在普瓦图有分行的大银行的见票即付支票,心中稍定,“还有几笔账目,急需您作出决定。”

    “还欠钱?”肖恩问。

    “老大人晚年卧床不起,光是欠诺兰医生的诊金和名贵的药物钱,差不多就要100个金路易。”

    肖恩痛快地又写了张支票,只听克利夫兰管家继续说道:“老大人下葬时,为了起码的体面,我作主请镇上的裁缝为他置办了一身,花了3个金路易。老大人病重前,请莱克兄弟修补房屋和家具,工钱和材料费又得30个金路易……”

    “好了!”肖恩止住克利夫兰的话,几乎咆哮道,“你告诉我总共还欠多少钱?”

    “大约5000个金路易。”克利夫兰道,他掏出一个账本,“全部在这里,我保证不会有一个先令的出入。”

    5000个,绝不是一个小数目,但还能接受。

    “好吧。”肖恩感到肉疼,他又写了一张支票,“你把紧急的债都还上,不紧急的暂时不要付,等我理清了老子爵的债务再说。

    另外你告诉那个姓莱克的兄弟,如果他们想得到钱,三天后来见我,我需要对这座玫瑰园改造一番,我会按价付款。如果他们不愿意来,那就告诉他们,老子爵欠的钱他们一个子也别想得到。”

    虽然肉疼,但该花的钱还是得花,该还的债还得还。

    在肖恩的眼里,这座玫瑰园他实在太喜欢了。

第十章 新来的贵族(二)

    维希镇的居民们,这两天都养成了聚在一起的习惯。

    因为他们在议论新来的子爵。

    百年前贵族还是他们的领主,说对他们有生杀予夺之权并不为过:

    他们无法离开贵族的领地,每周要在领主的庄园劳作三天,一旦离开就意味着追捕;领主决定他们承租的土地该种什么,决定他们该以什么的价格出售农产品,甚至决定他们的子女该不该婚配。

    现在农夫有了自己的土地,但同时他们承担着越来越沉重的捐税。当贵族失去对农夫的控制的同时,他们也失去对农民加以保护和救济的义务。

    当税吏来敲门时,没有人替他们抗议税种及税率的不合理;当强盗流窜到附近人心惶惶时,没有人站出来提供保护。

    与别处不同,维希镇的居民对贵族的心态更是复杂。因为他们每一户或多或少都从那位老子爵的手中得到一些贱卖的土地,老子爵对镇里的事务漠不关心,虽然浪荡了一生也从不打扰他们平静的生活。

    从这一点来说,他们很“感激”老子爵。

    但新子爵来了,听说还曾是一名上过战场的军官,年轻气盛,这恐怕不是一个好相处的贵族,尤其是占了本该属于他的土地。

    此时被人议论的肖恩,正在马厩里。他那匹陪伴他从北疆来来到南方的骏马,病殃殃的。

    “怕是水土不服,这里虽然阳光充足,但空气湿润。”马夫拉博道。

    “你能让它好起来吗?”肖恩问。

    “请大人放心,我是个好马夫。”拉博有点急于表现的意思,因为肖恩刚把他兼任的园丁工作移交给了詹森。

    肖恩笑着拍了拍他宽厚的肩膀:“尽力吧。”

    这匹马虽然是匹价值300金路易的良马,但肖恩没有说出自己根本就没有把它当成心肝宝贝的想法。

    让仆人有点压力是贵族应该具备的手段之一。

    这时管家克利夫兰陪着莱克兄弟走了过来。

    这两位兄弟是双胞胎,但长不是太相似,兄长个头比弟弟稍矮稍胖一些,两人指关节粗大,一看就是惯做活的勤快人。

    此时他们都有些不安和畏惧之心。

    “听说老子爵,嗯,我的祖父大人欠你们钱?”肖恩问。

    “是的,大人,欠……30个……金路易。”大莱克结巴说道。

    “想不想得到更多?”肖恩问。

    “不敢,如果仁慈的大人,您能归还这30个,我们兄弟将不盛感激,我们都有一家人要养活。”小莱克胆子更大一些。

    肖恩轻笑道:“我准备翻新一下我的玫瑰园。对了,克利夫兰,那位林肯子爵怎么说?”

    “大人,林肯子爵说他很遗憾失去了一座乡下好别墅,但君子不夺人所爱,他只愿意收了那3000金路易,遵照您的吩咐,我照付了最高标准的利息。”克利夫兰道。

    “很好,宁愿欠人钱也不要欠人情。克莱兄弟对吧?我准备翻新这座玫瑰园,对这座宅子有些特别的想法,我的管家会跟你详谈。

    听说你们兄弟手艺不错,是镇里最好的木匠和泥瓦匠,我将这个活包给你们,你们愿意做吗?”

    这两兄弟担心又白干一场,到时候肖恩要真是翻脸不认账,或者对工程挑几个毛病为由不付钱,他们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们不反对,就算是默认了。”肖恩充分利用自己的优势地位,“我需要将外墙全部粉刷一遍,屋顶也要重新铺,所有的地板全部换新的,用那种经过阴干后烘烤的最好的木料。至于家具,有缺损的全都扔掉,能用的就留下,但新制的家俱风格要跟旧家具保持同样的风格,材料的钱你们可以先找我的管家预支。”

    听到可以预支,这兄弟俩像是松了一口气:“大人,您这座房子,如果按照您的要求来翻新,恐怕至少需要500金路易。”

    “那就按照1000金路易预算,记住,我要最好的!”肖恩用强调的语气说道,“另外,你们需要多少工钱,开个价吧?”

    “100?”大莱克小心地说道,见肖恩表情突变,连忙改口道,“80也行,大人,您这府第太大了,二十几个房间,我们至少要三个月时间才能完工。要不60?”

    “不、不!”肖恩晃着食指,“我先付给你们100个金路易,你们可以自己找人手,但我只给你们1个月时间,1个月后我需要看到一座焕然一新的玫瑰园,到时我会再付你们另外100个金路易。”

    莱克兄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肖恩这时说道:“你们现在可以让我的管家领着,考察一下你们的工作。如果没有疑义,先跟我的管家签订一份意向合同,三天后你们再列一份详细的清单,你们按合同办事,我按合同付钱。”

    克利夫兰陪着这兄弟俩去了,一个小时后回来复命:

    “大人,200个金路易太高了,100个就足够体现您的慷慨,并且让他们给贵族工作,并不需要签什么合同,他们只是平民。”

    “不,克利夫兰,我希望镇子里的成员将来提到我时,会说,哦,那是一个慷慨的并且言而有信的贵族,大家很乐意为他效劳。或者不以为然的人则说,康纳利子爵,人傻钱多但说到做到,可以信赖。

    我的管家,既然我接受了子爵的封号,我有义务维护这个封号的名誉,尽管我内心中始终认为,贵族只是比平民生的好而已。”

    肖恩坦承兼自嘲的话,令克利夫兰肃然起敬。

    克利夫兰本以为一个退役军官很穷,但肖恩到来的一系列的手笔,让他知道自家主人相当富有,这让跟随老子爵过惯了斤斤计较日子的老管家头一次觉得腰杆挺直了一些。

    “下午有什么安排?”肖恩又问。

    “按照计划,我陪您去查看属于您的土地和果园。”

    肖恩的土地位于镇子的北边山脚下,只有10顷土地,不要说跟别的贵族相比,就是比一般平民多一些而已。这些土地都租给了镇子里的居民。

    用时人的话说,贵族应该靠土地的出息生活,他们一般住在城里,将土地出租,让自己的管家或者代理人在固定的时间来收租,乡下只是他们来度假和散心的地方。

    但那是对拥有大量土地的贵族说的,并不适用于小贵族甚至穷贵族。

    而对那些商人们来说,发家致富之后第一件事也是用来购买土地。

    老康纳利子爵就是穷贵族,每年500个金路易的土地出息并不足以维持他的体面,更不必说还债了。

    肖恩的10顷土地还算平整和肥沃,有山中流下的溪流灌溉。

    这里的主要作物是水稻,因为气候温暖,这里可以种两季,但产量都不高。山地上则种植小麦和玉米等旱地作物。

    “这里山地是属于谁的?”肖恩指着紧邻自己土地的北边几处山岗问道。

    “这里都属于您。”克利夫兰道,“山上种植的是蜜桔,每年也能有些收入,只是卖不上价,因为这里家家都有一个小果园。而且水果都有保质期,每年家家都有不少水果白白烂掉。”

    肖恩跟着管家走进果园,有园丁小心翼翼地上前来问安。肖恩又看看果园后面的群山。

    “那是洛基山,原本沿着脊线一半属于康纳利家族,先大人年轻的时候喜欢邀请贵族到山中打猎,每次都能满载而归,那时候家族很富有很兴旺。”克利夫兰回忆起往昔的日子,痛惜不已,“山中的猎物不少,巨木也是一笔可观的财富,未经主人允许,平民连捡山里的枯木都不准。”

    “不用说,现在主人是罗宾逊家族?”肖恩道,“丹泽尔,你说我要是回购,需要多少钱?”

    克利夫兰惊讶地回道:

    “大人,我知道您很富有,但要回购洛基山至少得七万金路易,并且我不认为罗宾逊家族愿意出售,这个家族极为富有,出售土地哪怕是山林的贵族通常会被人嘲笑,会被认为那是不擅持家的行为。您提出这个建议,恐怕会被罗宾逊家族认为是一种冒犯。”

    克利夫兰这话语重心长,他对新家主很期待,又担心肖恩大手大脚,步老子爵的后尘。

    肖恩撇撇嘴,没有表示,手头虽然还有大约三十万的巨款,并且皇家科学协会每年还有一笔收入,但也不能坐吃山空,因为他要过上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幸福日子。

    肖恩的目光突然盯上了一片乔木丛所吸引。

    这是果园中唯一的一片杂树,看样子被砍过多次,但仍顽强地生长了一小片,有明显的主干,植株的上部则主干则不明显,枝条稀疏。

    树枝上点缀着黄色花蕊的白色花朵,在绿叶衬托下十分美丽。有的已经长出籽。

    令克利夫兰惊讶的是,肖恩摘了一片树叶塞进嘴里咀嚼,表情很是古怪。

    “大人,有什么不对吗?”

    “你把詹森叫来过!”

第十一章 新来的贵族(三)

    新来的康纳利子爵很奇怪。

    他不仅雇了莱克兄弟给他翻新府第,还出手阔绰,先预付了100金路易的工钱,听说完工后还另付100个。

    还跟莱克兄弟签了契约,从未听过这种事发生在贵族身上。

    听说他还命仆人将果树砍掉了一大半,虽然蜜桔不值什么钱,这样做真是疯了,山地不种这个种什么?克利夫兰管家怎么不阻止他?

    嗯,这真是姓康纳利的啊。

    维希镇的居民们议论纷纷,一致认为这位贵族恐怕不擅经营家族。

    不过,当他们看到莱克兄弟不时地从城里运回来各种建筑和装修材料,脸上洋溢着工作的快乐,就有些不淡定了,这两兄弟挣的钱可都是真金白银,纷纷上前询问他们兄弟需不需要人手。

    莱克兄弟摆足了架子,挑了几个勤快的老实做自己帮手。

    玫瑰园白天被包工头莱克兄弟折腾着,肖恩索性拿着自己的步枪上了山。

    山林里果然野物丰富,肖恩就像跑进了动物园,祸害着野生动物。密林里,时不时传来枪声。

    时间不大,就有两个平民面带愤怒的表情,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先生,这里属于罗宾逊家族的山林,请您离开这里。”为首一位说道,如果不是看肖恩衣着打扮不像偷猎者,他们恐怕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哦,你们属于罗宾逊家族?”肖恩问。

    “是的!我们是罗宾逊家族的守山人。”对方答道,“先生,能否留下姓名,我们好回禀我们的主人。”

    “哦,我是肖恩-康纳利。”肖恩完全没有偷窃被抓现行的自觉。

    显然这两人也知道来者是何人,表面上更加恭敬了,不管怎么说,肖恩也是贵族。

    “子爵大人,为了您的荣誉,请您返回吧。”守山人客气地说道,但意思却很强硬。

    这话说的,就像前世小时候考试作弊被老师抓住,尴尬极了。肖恩摸了摸鼻子,讪笑道:

    “抱歉,我以为这里属于康纳利家族。”

    回到玫瑰园,肖恩觉得自己太丢面子了,未经这个邻居允许,外人连一根柴禾都捡不得,他想把洛基山购回的心思更加坚定了。

    只是这事急不得,罗宾逊家族很富有,尽管那个美丽的伯爵夫人欠他一个要命的人情。

    然而他还没消气,下午伯爵夫人的管家米勒来了,他还将肖恩在山上打死的未来得及带回的猎物送了过来。

    米勒说话很漂亮:

    “听说子爵阁下忘了将猎物带回,我骂了家族的两个守山人,他们很是失礼,打扰了子爵的雅兴。

    伯爵夫人听说这事,也深感歉意,作为邻居,尤其是阁下对罗宾逊家族有救命之恩,她说阁下只要有兴致,随时都可以进山打猎。”

    肖恩听了有些不好意思:“感谢伯爵夫人的好意,请代我向她表示谢意。”

    米勒又道:“我们夫人说,洛基山本来就有一半属于康纳利家族世代拥有,为了感谢子爵的恩情,罗宾逊家族愿意将以原价将这一半归还给康纳利家族。”

    肖恩听了不禁动容,克利夫兰说这好一大片山林至少值七万金路易,那位伯爵夫人却说按当初老子爵出售的原价,也就是大约4万5千金路易赎回。

    换句话说,那位伯爵夫人或许不想欠他人情,想一次性买断,这个交易让肖恩很难拒绝。

    “感谢伯爵夫人!感谢罗宾逊家族!”肖恩致意道。

    他当然不矫情,很愉快地接受。

    克利夫兰激动不已,当场老泪纵横。这是家族很多年以来第一次增加了不动产。

    “看来子爵阁下需要雇几个守山人,总有平民会偷偷地进山占点贵族的便宜。”米勒会心一笑。

    “确实如此。”

    由于房子里正在装修,肖恩在前院一株大榕树下招待米勒。

    看着瓷盏里飘浮的几片树叶,米勒眉头皱了起来,这是什么鬼?

    “这是一种高级饮品,名字叫‘茶’。”肖恩开始忽悠道,“这可是高级货,很有药用和保健价值,可以提神、安心,缓解压力,减少有关脑血管的疾病,还有杀菌的作用。你知道,我可是康氏灭菌法的发明人,科学的事情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别外,你是不是有时候觉得精力不济,头晕目眩?”

    “确实如此,医生说我太劳累了。”米勒老实地答道。

    “那这种饮料你每天需要饮几杯,我保证对你很有好处。”肖恩笑道。

    米勒不明觉厉,端起瓷盏,看那翠绿的叶子极为可爱,闻起来又有股淡淡的清香。

    他试着抿了一口,并不如他想像的那样难喝,相反却有些清香甘甜之味,神清气爽。

    米勒管家坐了一会就起身告辞,临走时,肖恩还送了他一点点,主要是他亲手炒制的太少,另外手艺不精,浪费了不少,很舍不得。

    他这一番作态,反而让米勒觉得这茶是个价比黄金的东西。

    “大人,这茶真有那么多好处吗?”送走客人,克利夫兰忍不住问。

    “当然。”肖恩道,“管家,你说如果整个欧罗巴人都喝这种茶,那会怎样?”

    “这……不可能吧?”克利夫兰张大了嘴。

    肖恩打了个响指:

    “我有个计划,爱玛不是有几个亲戚没事做吗?你出面把她的亲戚都雇来,先去采鲜叶,这活计只要女人,男人干不了。

    然后就按照我炒制茶叶的方法炒制。我得把这种高级货给圣城的那些大人物送一些。

    另外,你告诉詹森,让他负责移植,每栽活一株我给他一个金路易,如果死了一株,就饿他一顿。”

第十二章 新来的贵族(四)

    维希小镇的镇长维克多-皮埃尔,今天来拜会肖恩-康纳利子爵。

    肖恩已经来到这里定居半个多月了,皮埃尔镇长才第一次登门拜访,这其中意味深长。

    镇长这个职位,皮埃尔是花钱买的。

    这绝不是私下交易,而是公开的买卖,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朝廷为解决财政困难延续前朝的作法,起初只是权宜之计,到了本朝则变本加厉了,然后就成了制度的一部分。

    许多上流人士都会有诸如市长秘书、市政顾问、总督秘书甚至国务秘书这种头衔,这在税负更重的南方更为普遍。

    这些官职大多只是空衔,人为地制造特权阶层,除了造成官僚机构的臃肿和效率低下,一无是处。

    获得这个职务,有时却是被逼的,尤其是对乡下的富人们来说,要成为他们眼中的上等人,跟那些负担军役税的下等人相区别的唯一途径,就是捐一大笔钱获得各种职位。

    尽管军役税和人头税对这些富人来说,并不算什么。

    这就造成了平民成了缴纳越来越高的军役税等苛捐杂税的唯一纳税人。对朝廷来说,平民才是唯一忠实可靠的纳税人。

    所以,以年收入所得征收1/20税曾被财务大臣认为是有史以来最公平的税种。但特权者的看法天然与此恰恰相反,结果是这一税种胎死腹中,提出征收这一税种的人被打发到边疆。

    相对各种空头头衔来说,镇长的这个职务还是有些实权的,至少在新子爵到来之前是如此,比如维护本地治安,解决民事诉讼,以及决定哪户居民承担某种劳役——这个时候他的权威会被放大。

    皮埃尔镇长是外来者,他是个水果商人,在当镇长以前他就在这一带向果农收购水果。他的生意做的不错,从某种程度上他因为能决定维希镇居民钱包的厚度而具有某种权威,因而具有一些威信。

    但现在不同了,一个年轻的子爵,即便现在贵族一般不干涉地方事务,甚至不屑承担事务官的职责,但对地方仍有发言权,甚至具有唯一否决权,对维希这个乡下小镇更是如此。

    在认真观察了大半个月后,皮埃尔镇长决定正式拜访一下本地的唯一贵族。

    肖恩没有正式接见他,皮埃尔到来时,他正在健身。

    在北方已经进入初冬的时候,这里阳光充足,气候温暖。此时肖恩穿着一件短裤,光着上半身和长腿,正在做单手伏卧撑。

    肖恩不介意皮埃尔怪异的眼神,他的身上的肌肉明显隆起,这表明这半年以来的锻炼效果很不错。

    完成一组练习,肖恩擦了把汗,接过管家克利夫兰递过来的一件薄衬衣穿上。

    然后坐在榕树下,肖恩这才邀请被晾了半天的皮埃尔镇长坐下。

    贵族有资格这样傲慢。

    克利夫兰泡了一壶茶,此时热度刚刚好,美美地浅啜了一口,肖恩顿觉神清气爽,大运动量后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克利夫兰还记得肖恩第一次喝上这种饮料时,曾泪流满面的样子。他只当这种饮料极为珍贵,却不知道这几片树叶寄托了肖恩太多的情感。

    与肖恩相处了大半个月,克利夫兰起初有些战战兢兢的样子,唯恐惹得这位年轻的子爵不满,但现在他已经恢复到那一个宠辱不惊和稳重周到的管家状态。

    年轻的子爵大人,除了对吃这一项特别挑剔之外,别的都毫不在意,看起来,他真不是一个贵族应该有的样子,比如他经常钻到厨房跟爱玛讨论菜谱,甚至直接上手,又比如他现在这样衣冠不整地接见拜访者。

    但考虑到他的出身和来历,这就不太令人意外了。克利夫兰认为子爵缺乏完整的贵族教育。

    肖恩轻松弄回了洛基山一半的山林,这让克利夫兰无比激动和高兴,认为这是家族兴盛的吉兆,但肖恩又将家族果园大半毁去,就让克利夫兰有些犹豫了。

    但克利夫兰知道的一点,这个年轻的主人心地很好,很有主见,虽然也很尊重自己这位管家的意见,但一旦决定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

    喝了一口奇特的饮料,皮埃尔觉得比想像中要好喝的多。肖恩这时问道:

    “皮埃尔镇长,你这次来找我,不知道有什么指教?”

    “不敢,早就听说康纳利家族的继承人要来,只可惜我一直在外地公干,所以一直未曾来拜访。”皮埃尔略有些紧张道。

    肖恩通过克利夫兰打听过这个人,此人虽然贪财,但对本镇居民还算过得去,尤其是跟别的村镇相比。

    “镇长先生客气了。”肖恩微微一笑,“我听说你将维希镇治理的很不错,我看到这里的居民还算安居乐业。”

    这话让皮埃尔有些激动:“这是我一个小小的官员应该做的。事实上本镇居民都是安分守己之辈,本地土地也算富饶,再加上我们是海边小镇,只要勤快,哪怕在陆地上没有土地,也可以到海里打渔。只是……”

    “只是什么?”肖恩问。

    “如果捐税能够得到减免一些,我想镇民们的生活会更好一些。您或许不太清楚,今年的秋税又比往年加了一成。可以预料城里的流民会更多了。”皮埃尔抱怨道,“如果子爵大人能够出面,与税吏交涉,情况或许不同。”

    “税吏会听我的?”肖恩问。

    皮埃尔暗笑肖恩在这方面的无知,不愧为捡来的贵族,但他丝毫不敢表露出来:

    “子爵大人,请容许我向您介绍一下现行的税收制度。”

    “我洗耳恭听。”肖恩道。

    “我们热比亚行省实行一次性付款税制,即一次性付给朝廷一定数额的税金,然后在内部分摊。

    热那亚作为外省中的外省,我们是帝国目前少有的三级会议还在发挥作用的省份,这个会议由贵族、教士和城市富裕市民三个阶级组成,他们决定在向谁收税和收多少税。

    按照摊派,我们维希镇今年下半年还要交军役税2000金路易,看似不多,但要是加上今年上半年已经交过的涨了一成的军役税、人头税,还有劳役,那就不少了。我们每户居民收成的一半都要用来缴税,再扣除家庭所需,就所剩无己了。更可怕的是,如果我们没有反抗,明年会被摊派更多。”

    “这确实有点多。”肖恩点点头,“你认为是因为维希镇在三级会议中没有代表的缘故?”

    “确实如此,以前老子爵对这些事情并不关心,镇民们希望新子爵能够帮助我们。”皮埃尔道。

    皮埃尔这番话有些要挟的意思,肖恩装作没听出来:“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当然会出面斡旋,但我不能保证一定能成。”

    “那实在太感谢大人了!”皮埃尔以为达成目的,又闲谈了两句起身告辞。

    望着皮埃尔镇长离开的背景,肖恩问克利夫兰:“丹泽尔,你怎么看?”

    “当初镇民的土地都属于康纳利家族的,他们都是我们的佃户,那时候康纳利家族也同时承担了镇民所有税收的几乎全部,除了一些必要的公共劳役。上上个康纳利子爵大人是个仁慈的领主。”克利夫兰道,他说的当然不是那个赌鬼子爵,“但平民总是善忘的,在他们为瓜分康纳利家族土地欢呼雀跃的同时,他们也应承担自己的那一部分。”

    看得出来,这位管家仍然对自私的镇民们耿耿于怀。

    “我听说西大洋联盟的那些国家,贵族也要交人头税和军役税的,我们欧罗巴的税制实在糟糕,所以朝廷只把将农民当作钱柜,随时支取。”肖恩笑道,“如果镇民们愿意将土地交给我来管理,我倒是愿意替他们承担税金。”

    “大人,这是不可能的。”克利夫兰道,“农民对土地有一种疯狂的热爱,他们只想占您的便宜。”

    “所以,这位镇长先生是来要挟我的。如果我不愿意出面,他就会侵蚀我作为贵族天然的影响力,而如果我如其所愿,他又会在镇民面前邀功。”

    “大人,您的猜测很对,皮埃尔镇长是个商人,他工于算计。”克利夫兰道。

    “其实我以前也很爱算计的。”

    “大人,作为一名贵族管家,我有几句忠告。”克利夫兰道。

    “我听着。”

    “有人说贵族来自于血统的高贵,古代的贵族则来自于征战,他们勇敢、坚定、顽强,富有牺牲精神,越是历史悠久的家族越是受世人尊敬。但时至今天,贵族不仅因为血统而天然高贵,更是遵守一套文明的礼仪规范,衣着、举止、艺术甚至舞姿都必须符合规范。恕我无礼,大人您真不像一个贵族,那样会让平民觉得可以冒犯您的权威。”

    “哈哈,我算哪门子贵族?”肖恩大笑,“丹泽尔,谢谢你的忠告,我敢说普瓦图城内有一群人都在等着看我笑话,如果他们要举办什么舞会,第一张请柬一定属于我。他们只是一群食腐的秃鹫,哪里知道风暴就要到来。”

第十三章 新来的贵族(五)

    话是这么说,但肖恩仍然从谏如流。

    作为腐朽阶层的一份子,肖恩决定随波逐流。

    比如他让马夫拉博将自己的马车重新漆了一遍,让自己家族的族徽醒目异常。那是一座山形的徽标,外加一对长剑,康纳利子爵可以被称之为洛基山子爵。

    又比如玫瑰园中增添了两位女佣和两位男仆,以维持必要的体面。如果不是肖恩阻止,克利夫兰还要多招几个。

    比如专门为肖恩一个人服务的理发师和裁缝,甚至还要专门请音乐家和舞蹈家来为肖恩提高艺术修养。

    克利夫兰还高薪招聘了一队十人组成的护卫,为首的名叫克拉克-尼尔森,一名身材健壮的前水兵。

    尼尔森是克利夫兰的远房亲戚,有根脚可以信赖,为人正直、坚毅,不太爱说话,他受过海军的正规训练,又经历过多次剿灭海盗的小规模战争,因为耿直的性格升不了军官才选择退役。他的枪法不错,搏击能力更强,是康纳利家族安全主管的良选。

    肖恩对这位尼尔森很满意,尤其是他跟自己比试枪法不落下风之后。

    这样一来,玫瑰园人气就多了,虽然肖恩不喜欢这么多人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嘘寒问暖,但这就是所谓贵族生活。

    肖恩没有等来舞会的邀请函,他等来了却是另一个公开场合的正式亮相。

    热那亚的巡警团抓获了一批乱党份子,据说这些乱党份子煽动农民抗税,并策划了杀害收税员的阴谋,巡警在他们聚会的秘密地点发现了滑膛枪、火药和匕首。

    这些人被地方法院判处绞刑,今天是公开实施绞刑的日子。地点在总督府前的广场上,肖恩应邀将在总督府大楼的露台上观看整个过程。

    肖恩的到来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总督还未到来,但普瓦图的市长维克多-史丹利已经到了,肖恩在办理爵位继承时见过一次,这是一个看上去精气充沛喜爱社交的家伙:

    “康纳利子爵,请允许我为您介绍一下今天来的贵客。”

    “有劳。”肖恩点点头。

    不管怎么说,人总是有圈子的,不是在这个圈子,就在那个圈子,无论你内心里是抗拒还是接受。

    这里汇聚着普瓦图的所有贵族、上流人物,肖恩只认识索亚教堂的司铎夏克礼,后者冲着肖恩点头致意。

    其中林肯子爵,肖恩特别看了他一眼,老子爵曾将玫瑰园抵押给林肯子爵。当肖恩继承爵位,提出要赎回玫瑰园时,林肯子爵很爽快地答应了。

    与肖恩想像的不一样,林肯子爵很年轻,大约二十四五岁的年纪,相貌英俊,风度翩翩,尤其那双眼睛给人以热情坦承的感觉。

    “感谢阁下的割爱,让我不至于无家可归。”肖恩道。

    “不、不,当我在报纸上读到您的名字时,我就知道康纳利家族今非昔比了。站在我面前的不仅是一位子爵,还是皇家科学协会会员,同时也是一位帝国英雄。”林肯热情地说道,“我名叫比伯-林肯,你可以叫我比伯。”

    “好的,比伯,你也可以叫我肖恩。”肖恩答道。

    肖恩伸出右手,林肯微微一愣,别扭地伸出右手,与肖恩握在一起。这是一双艺术家的手,白皙而修长。

    这个在欧罗巴并不常见的礼节,惹得旁人侧目,其中一人表现的最为放肆。

    这是罗宾逊家族的代表,波西-罗宾逊,他是已故罗宾逊伯爵的堂弟。因为伯爵夫人是女流之辈,不方便出席今天的场合,便由波西-罗宾逊代表参加。

    “欧罗巴人应该遵从欧罗巴人的礼仪,尤其是对贵族来说更是如此。那些眯缝眼的夏国人的礼节岂能堂而皇之地出现这里?”

    “请问阁下是?”肖恩明知故问。

    “波西-罗宾逊!”

    “贵族?官员?法官?”肖恩发出三问,“你有什么资格出现在这里?并且向一个贵族发问?”

    贵族实行长子继承制,那家中的次子、幼子一般就是一介平民,只不过他们会比一般平民.asxs.高的多,机会也更多些。

    这位波西-罗宾逊只是己故罗宾逊伯爵的堂弟,在伯爵有儿子的情况下,他是无法继承爵位的。

    肖恩这番话充分利用了自己天然的有利地位,让这位罗宾逊家族成员哑口无言,脸色很难看。

    “总督阁下到!”

    一声宣呼,热那亚行省总督阿力克谢-拜恩来到了露台,他是一个面容严肃又不失儒雅的中年男人,留着八字胡,修剪的一丝不苟。

    总督可谓是封疆大吏,是由朝廷派遣的,但他们一般都是平民出身的,都是从那种曾被认为有才干和有上进心或野心的年轻人提拔上来。

    在一个行省之内,市、镇的官员一般都由总督直接任命,同时作为全省的一把手,总督还掌握着一支不超过一个团的治安部队——巡警团,因此总督的权力相当大。

    与北方相比,南方行省的总督权力要削弱了不少。比如热那亚,由贵族、教士和城市资产者组成的三级会议仍控制着相当大的一部分权力,比如最关键的是收税权,他们总是抱怨朝廷的贪婪而跟朝廷就收税问题讨价还价。

    阿力克谢-拜恩总督也才来热那亚任总督不久,他迫切的需要政绩,但同时他还得小心翼翼地与本地的地头蛇们搞好关系。

    对于朝廷来说,最好的政绩就是上交更多的税金,在热那亚连续遭受自然灾害的情况下,总督阁下认为自己必须得小心再小心。所以他很亲切地与今天出现的上流人士交谈。

    罗宾逊伯爵夫人没有亲临现场,另一个伯爵是贵族议会成员,侨居圣城,眼下省城中级别最高的三个子爵,就是肖恩、林肯和另一个姓布兰登的老贵族。

    这三个人就是拜恩总督关照的对象,这让波西-罗宾逊脸色很不好看。

    史丹利市长主动挑起话题:“听说财政大臣换人了,学者出身的约克-内瓦尔先生出任财政大臣一职。内瓦尔先生曾任京畿省的总督,对财政方面极有建树。”

    “没错,他很会捞钱。”布兰登毫不留情的讥讽道。

    “至少他是为了朝廷,在总督任上,他每年为朝廷贡献高达五千万的税金。”史丹利道,“据说他是1/20税的坚定支持者。”

    “但京畿省的富裕,也是众所周知的,光是那些工厂就像是一个个铸钱机器。”林肯子爵道,他指着楼外广场上聚焦越来越的人,“瞧瞧这些人,他们哪个不是承担着越来越重的税,所以他们极容易被煽动起来。市长先生,我提醒你,普瓦图人已经尽力了,千百年来,在我们南方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我们永远都是‘外省人’。”

    林肯子爵的话有些强硬,事实也代表着绝大多数人的心声,无论他属于哪个阶层。

    这个体制之下,臣民总体上趋于臣服,平民无力反抗,特权阶层或多或少会妥协地付出一些代价,朝廷则趋于**,但当朝廷遇到阻力时哪怕是最微弱的批评,都会感到恐慌,几乎到了风声鹤唳的地步。

    所以他们准备绞死几位乱党。

    今天这个场合,邀请上流社会的代表人物前来观看,恐怕也有某种恐吓的意思。但这个恐吓是永远不会宣之于口的。

    史丹利市长干笑了几声,像是想化解尴尬的气氛,问肖恩道:

    “康纳利子爵,请问您对1/20税有何看法?”

    肖恩耸耸肩:“没有看法,我很穷,这是众所周知的。如果市长先生想对我征收1/20税,我愿每年付给你100个金路易。”

    肖恩的话惹得旁人会心笑了起来,人人都知道康纳利家族很穷,老子爵曾经欠了一屁股债,成了上流圈中的笑柄。

    史丹利没把肖恩的揶揄放在心上,微微一笑道:

    “可我听说阁下一继承爵位,就从罗宾逊家族购回了洛基山的产权。”

    “市长先生,请注意,是一半。”波西-罗宾逊终于插上了话。

    “抱歉,是一半。”史丹利市长连忙道,“如此看来,子爵的经济状况也不是那么差,您还那么年轻,真叫人羡慕啊。”

    “市长先生,我觉得有关税收以及改善财政状况的问题,就比如切蛋糕,你切的多了,别人就少了。与其这样,不如想办法做大蛋糕,这样人人都会分得多些。”肖恩道。

    一直在沉默不语的总督大人终于说话了:

    “不错,子爵说的很对。只是不知子爵有什么可以教我的?”

    “哈哈,这个嘛……”肖恩道,只是这时广场上一阵巨大的喧哗声打断了肖恩的话,原来是五个乱党被巡警押了过来。

    这五个乱党衣衫褴褛,怕是在监牢里受过不少折磨,只是个个视死如归,高昂着头颅,站在刑台上如巨人般俯瞰着众生。

    当主持的官员当众宣读他们的罪行,人群中有人低声哭泣,有人骚动着往前移动,有人躲在人群当中大喊不公,维持秩序的巡警们不得不组成几道人墙,也有着便装的密探循声冲入人群中抓捕那发声者,引起极大的混乱。

    总督大人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没人能从他平静的脸上看出他内心里的不安。

    而露台上的名流们也是神色各异,但更多的却如同底下的看客一样,麻木和幸灾乐祸。

    得了总督的命令,刽子手们将其中一个乱党架到绞刑架下,然后将绞索套在那人的脖子上。

    那人忽然像是活了过来,高声宣呼:

    “真神万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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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8423/ 第一时间欣赏肖恩的奋斗最新章节! 作者:肖申17所写的《肖恩的奋斗》为转载作品,肖恩的奋斗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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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恩的奋斗介绍:
蒸汽机的轰鸣声中,铅弹被压制成型。排成紧密横队的士兵,向强大的血武士瞄准,青铜炮在怒吼。嗜血者躲在庆祝的人群之中,冲着华丽的贵族马车暗暗冷笑。野心家则端着美酒,笑看风云变幻……肖恩的奋斗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肖恩的奋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肖恩的奋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