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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恩的奋斗全文阅读

作者:肖申17     肖恩的奋斗txt下载     肖恩的奋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四章 达盖尔(三)

    肖恩此时还不知道维希镇里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维希镇里多了许多秘密警察。

    嗜血者的出现,使得戴利局长有借口安排人手盯着维希镇里出现的任何一个外乡人,他深知一个子爵在这里的影响力。

    为此戴利亲自拜访了玫瑰园,用很谦卑的态度向克利夫兰表明立场。虽然对此有些本能的反感,但克利夫兰既没有反对也没有赞成,毕竟嗜血者的出现绝不是一件好事。

    达盖尔城外,政府军及各支协从军已经清除了叛军在城外的力量,为此他们也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阵亡高达三千人,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出于某些不应为外人所知的原因,伤亡较多的反而是那些地方民团。用某位大人物的话说,本地的豪杰应当为本地人民的福祉做出更多的贡献。

    但热那亚民防军除外,他们的伤亡微忽其微,在正面战场上的伤亡数量,还不及在一些村镇巷战和散兵遭遇战所造成的伤亡数量,另一方面的原因是肖恩不喜欢打施密特将军口中的所谓“硬仗”,他甚至靠谈判解除了三个村镇的叛军武装。

    尽管施密特将军私下里批评,说有些人滑头,打仗总喜欢首先想到如何保存自己,没有男人气概,其实说的就是肖恩。

    但肖恩仍然出色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也保证了主力的补给安全,尤其是肖恩派人接管了野战医院,救死扶伤,减少了许多不必要的伤亡——这对己方的士气有极大的提升。

    如果站在热那亚人的角度,他们来自奥特山脉的南方,这里的战局真的与他们无关。与本地人组织的民团不同,他们这些外乡人能够跨越奥特山脉,以一些士兵的牺牲为代价,为帝国尽忠,旁人已经很难从道德上苛求他们。

    如果非要苛求热那亚民防军,那一定是嫉妒热那亚的商人们在这场战争中挣了不少钱。热那亚商人们反应最快,各种物资源源不断从南方运来。

    时间已是1832年的1月12日,肖恩奉命来到达盖尔城外的最高指挥部里,觐见皇储殿下。

    此前肖恩远离主战场,自从战争爆发后,就没有来过最高指挥部,他不像别的指挥官,喜欢往指挥跑,要支援要物资,或者抱怨自己的部队伤亡太大。

    施密特将军只有在肖恩每天固定一封战报上读到民防军的消息:

    某月某日某时,我军已占领某地,歼敌某某,我军伤亡某某,但士气高昂,正在对某地作细致侦察,预计于某月某日某时进至某地。

    施密特怀疑这可能是肖恩的参谋军官代笔的,只需要换个时间、地点就行。

    但民防军的军事行动,无可挑剔。

    甚至在皇储来到前线好几天后,皇储写了一封致所有参战官兵的信,肖恩才知道最高统帅到了。

    这主要是因为皇储并没有干涉施密特将军的指挥,战报和军事命令上都不出现他的名号。虽然不论他的身份还是他久历军伍的资格,他完全可以亲自发号施令指挥战斗,然后顺理成章地把大部分功劳揽在自己身上。

    但皇储所做的不过是关注后勤补给和慰问士兵而已。

    皇储的姿态,使得他赢得了所有人的尊敬。这跟传闻中的有些不同,有些人可能要失望了,性格强硬的施密特跟同样性格强硬的皇储相处的很融洽。

    肖恩来到最高指挥部时,皇储正在会见客人。法兰克中尉透露说是几内波里的勒内伯爵正在觐见殿下,这位伯爵带来了一笔高达三十万的金路易。

    “三十万的价码太低了。”肖恩道。

    勒内家族在这次动荡中的表现很可疑,虽然他们听到了风声,对外宣布贾雷德-勒内早已从家族中除名,他的叛逆行为跟家族无关,也许这个家族真的被冤枉,但很难堵住别人的口。

    在摩尔城陷落的前夜关键时刻,这个家族果断地抛弃了摩尔城和城内二十万居民,而他们丢下的大量粮食全成了叛军的口粮,随便扣他们一个“暗中资敌”的名头,也会让勒内伯爵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三十万他只能得到一次觐见殿下的机会。”法兰克调侃道,“有人检举,认为伯爵当年在继承名爵上的法律文书上可能有些失误的地方,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子爵,你是贵族,应当知道册封文书都需要皇帝亲自签署,陛下远在圣城,如果有人弄虚作假,陛下被蒙蔽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肖恩很好奇。

    “勒内伯爵说,眼下民不聊生,很多穷人在受苦,他愿意将家族八成的土地分给平民,以便让帮助殿下安抚民众恢复民生。”法兰克道。

    “这真是个富有同情心的贵族。”肖恩耸耸肩,“八成是多少?十万顷?二十万顷?这能养活很多人,也能为帝国增加很多税源。”

    他跟法兰克就站在营账外面的空地上,一边等着被召见,一边晒着太阳闲聊。

    “除此之外,殿下还收到了许多刑事检举信,比如杀害平民,敲诈商人……总之,伯爵正在向殿下忏悔自己的失察,他另外拿出七十万金路易来表明自己的无辜和清白。”法兰克继续说道。

    这些所谓检举,是不是真的,没人关心,即便是真的,勒内家族也可以推出替死鬼,肖恩甚至怀疑是皇储授意人干的。

    总之一百万金路易和八成的土地,让勒内家族这次元气大伤,这恐怕是这个家族数百年的积累。

    可谓是孤注一掷了,在还没有有力的证据证明勒内伯爵本人参与谋反的情况下,勒内伯爵总算是保住了性命。与身家性命相比,财富真是身外之物。

    这其中也有肖恩的功劳,因为他提前给皇储上过眼药,勒内这个姓氏恐怕早就记在了皇储的小黑本。有把柄在手,皇储不可能轻易饶过这个家族。

    以肖恩听来的关于皇储行事风格的传闻,皇储居然耐心地接见勒内伯爵,真是一件奇怪的事。看来皇储是真的很缺钱,以至于他竟然可以容忍这种交易。

    皇储的营帐被掀开,勒内伯爵踉跄着走了出来。

    “您一定是康纳利子爵吧?”勒内伯爵看了一眼肖恩身上的制服,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身为伯爵,对一位子爵用上了敬语,姿态放的很低。

    “伯爵大人,我是康纳利子爵。”肖恩不咸不淡地应道。

    “真是年轻有为啊。”勒内伯爵,“摩尔城是勒内家族世代居住的地方,可惜惨遭叛军毒手。听说子爵光复了摩尔城,我喜极而泣,这真是一件幸事,为了感谢热那亚民防军的贡献,勒内家族准备捐献一笔物资给贵军,希望贵军再立功勋,将叛军一网打尽!”

    这真是意外收获,看来这位伯爵被逼到绝境。肖恩笑着道:“感谢伯爵大人的慷慨。”

    勒内伯爵走了,肖恩注意到他试了三次才爬上马背。

    觐见是在法兰克中尉和施密特将军的见证下进行的。

    “子爵,很高兴见到你。”

    还过军礼后,皇储殿下主动说道,他锐利的眼神打量着肖恩,尤其注意到肖恩也拥有一头金发。

    果然跟传说中的一样,皇储面孔严肃的很,让人不敢造次。他口中说很高兴,但语气完全没有那种意思。

    “殿下,我很荣幸能够觐见您。请允许我代表热那亚人向您致敬!”肖恩道。

    “很好,我听说你们热那亚这支民防军训练有素,尤其是军纪一向不错,你们凭借一己之力解放了摩尔城,我更关注的是你能很好地恢复摩尔城的秩序,使得那里的帝国臣民能够尽快地安居乐业。

    抱歉,这纠正了我对南方人一直以来的偏见。这表明勇敢的士兵,不分南北,子爵,你是一位很出色的指挥官,也是一位公正的贵族,尤其是你还这么年轻。顺便问下,你今年多大了?”

    皇储点头嘉许道。或许是今天收获极大,他的话有点多。

    “殿下,我马上就要21岁了。”肖恩答道。

    皇储道:“嗯,很年轻。我21岁的时候还只是一名少校,当然这恐怕还有部分原因是因为我的姓氏。”

    施密特将军这时意外地插了一句:

    “殿下太谦虚了,我只是听说因为您的姓氏,而在军中被特意压制。因为陛下担心您会骄傲自满,然而事实证明,陛下过虑了,您应该得到更高的军衔。”

    显然,施密特将军的恭维让皇储有些意外,但事实并非如此。皇储的才能和作用被皇帝压制,一直以来就是一个秘密的话题。

    皇储变换了一个话题,对肖恩道:“子爵,我还没有当面感谢你们捐献的那笔20万金路易资金,尽管我还没见到那些支票长什么样,它们就被花出去了。”

    “殿下,但它们花在了刀刃上了,变成枪炮、火药、军大衣和军靴,难道不是吗?”施密特将军连忙解释道。

    “我的将军,我不是在指责你。你是一个纯粹的将军,你只做你认为对的事情,这是一个很好的优点,尤其是对于一位军人来说是如此。但通常来说,这也是一个缺点。”皇储的话大有深意。

    施密特将军道:“殿下,我不是政客!”

    皇储转而问肖恩:“子爵,你认为呢?”

    “军队只是帝国意志的刺刀,只问敌人是谁,不问其它!”肖恩表着忠心。

    “帝国意志的刺刀?很好!这话很精辟。我相信有施密特将军的卓越指挥,还有如子爵这样的忠诚之士的有力协助,我们很快就会拿下达盖尔。”皇储握着拳头道。

    “帝国万岁!”肖恩作立正状。

    施密特将军瞪了肖恩一眼,因为他的反应慢了一拍:

    “帝国万岁!”

第四十五章 达盖尔(四)

    “子爵,你可以回去了!”

    见面不到十分钟,皇储就下了逐客令。说实话,皇储给肖恩的第一印象不错,以为皇储并不像传闻的那样冷冰冰。

    但这一句话把肖恩带回了现实。

    “子爵,你还有事?”皇储问。

    “殿下,如果可能,我希望热那亚民防军能够负责达盖尔城西北角的防务。”肖恩道。

    皇储看了一眼施密特将军。施密特将军道:

    “团结1师前一阶段作战,虽然损失不小,但我们还有团结2师和3师,这2个整编师现在士气高昂。叛军虽有坚城,但兵力已经被严重削弱了……”

    这位总司令与其说不想让热那亚人分功,还不如说他对热那亚的攻坚能力不太信任。他也大概了解肖恩的小心思,不想拿士兵的性命来硬碰硬,以换取军功。

    皇储却无视施密特将军的话,冲着肖恩问:“我注意到你用的是‘防务’一词?”

    “殿下明鉴!”肖恩道,“事实上,我的部队并没有攻打坚城的经验,我们能夺取摩尔城,主要是因为将叛军从城中引出,与我野战,另外还有一些运气的成份。我之所以要获得达盖尔西北角的防务,是基于我获得的一个情报。”

    “什么情报?”皇储问。

    “殿下,我得到一个情报,只是这个情报有些匪夷所思。但我觉得有必要告诉您和施密特将军。”肖恩这时说道,“据说城内有一支神秘武装,有可能是血武士,而且他们的躲藏和秘密地点,可能有秘道通到城外。”肖恩道。

    皇储和施密特将军大吃了一惊。施密特将军道:

    “子爵,你是在说笑话吧?这里不是北方边境,难道他们是从遥远的亚述帝国飞过来的吗?”

    “情报可靠吗?”皇储的神情也是难以置信。

    如果这是事实,他们就意味着更复杂的局面,国内叛军跟境外宿敌结盟了,如果再加上狼人,真是内忧外患啊。

    “这条情报是我军从一个叛军伤兵口中得知的,城内躲藏着大约300名血武士,也许更多。可惜的是,那名叛军士兵重伤不治,也未能从其他地方得到验证。但我觉得小心一些,总不是一件坏事。”

    肖恩撒了个谎,将情报来源归于一个死人,并把波西从这件事中摘除,以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反正面前的两位大佬也无从追查。

    皇储沉吟道:“秘道出口可能在什么地方?”

    “达盖尔西北城外的一座被拆掉的教堂,我的部队将会秘密潜伏在教堂的周围。”肖恩顿了顿,又道,“目前,那座教堂的废墟还在叛军的掌握之内。”

    施密特突然扑向挂在一边的军用地图,瞅了半天,不由得惊呼道:

    “该死!地图上怎么没有标出来那座教堂?”

    他大声地呼喊,如一头雄狮在咆哮,震的人脑袋嗡嗡响。

    营帐里立刻跑进来一批参谋军官,终于有人小心地答道:

    “将军,现在的地图是我们根据1820年的地图重新编制的,这是我们能找到的最新的地图。您所提到那座教堂,应该是1820年之后建的。”

    这并不奇怪,和平时期国内的地图并不能做到及时更新,它往往只存在于地方官僚的脑子里。

    有时候,某座桥梁或某道段路会根据官员的需要,神奇地在纸面上突然出现或突然消失,尤其涉及到修路建桥这些捐税征收和公共开支的时候。

    “都是饭桶!”

    施密特将军气恼地将参谋军官们赶了出去。

    “这件事要好好计较一番,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皇储眉头紧皱,沉吟道,“如果战斗最紧张的时候,这300血武士或者别的叛军从我们的背后杀出,后果将不堪设想。”

    施密特认真思索一番,他不敢否认有这种可能,而是越想越有可能,道:

    “殿下,我更担心血武士的目标是您,毕竟您来到军前并不是秘密。当我们推进至城墙之下的时候,如果您的位置太过靠前,后果不堪设想。而您又喜欢站在士兵能看到你的地方,这对一位将军来说,这固然是一个很好的表率,但对一位皇储来说,这绝不是一个好习惯。”

    “总司令,谢谢你的忠告。如果这条情报是真的,那就让我来充当这个诱饵吧。”皇储却道,“总司令,难道你认为我缺乏面对敌军的勇气吗?”

    “这……”皇储的话,将施密特之口堵住了,这位皇储从他父亲那里继承了强硬甚至有些顽固的性格,在许多事情上一旦决定,就很难收回成见。

    所以,施密特将军转而对肖恩道:

    “子爵,既然你主动提出负责西北方向的防务,就应该知道自己的责任重大。坦白地说,你负不起这个责任!”

    “子爵以为如何?血武士可不是普通战士,一旦让他们近身,几乎无法阻挡。”皇储也道。

    “殿下,我军以有备对无备,我有信心全歼这支血武士。”肖恩道,“另外,也无需殿下冒险,您只需要借一套礼服并把您的仪仗、旗帜和卫队一同借给我就行。”

    “好主意!”这个两全齐美的计策,惹得施密特大声叫好起来。

    这个计策同时也让皇储挑不出毛病来:

    “好吧,我会老实地待在这里。有人抱怨说你打仗滑头,依我看,这完全是错怪你了。”

    肖恩瞥了一眼施密特将军,后者一本正经地说道:“殿下,这就是您的不是了,这是谋略!”

    法兰克这时插话道:“殿下,康纳利子爵曾在北疆作过战,他见识过血武士的强大,所以他不会低估自己的对手。我对子爵很有信心。”

    “我当然记得,子爵还是金制大龙勋章的获得者,很了不起。”皇储决断道,“那就这样办,由热那亚民防军负责西北方向的防务,将军以为如何?”

    施密特将军立正道:“遵命!请殿下放心,我会立刻调整我的作战计划,为保险起见,我会增派两个炮连和1个龙骑兵团划归康纳利子爵指挥。”

    “是!”

    看着肖恩离去的背影,皇储忽然问道:“弗朗哥,他真的是热那亚人?”

    “当然!”法兰克觉得这话问的有些奇怪,又道,“哦,他是一位南方贵族出身的教士的养子,因此他得以继承爵位,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施密特则毫不讳言道:“殿下,我保证这是个纯种的南方人,滑头而极有经济头脑。别人打仗,越打越穷,他是越打越富裕!”

    “将军,我认为你嫉妒了,你还惦记那二十万金路易吗?”

    “殿下,如果你把今天从勒内伯爵那里弄来的钱拔给我一半,我的嫉妒之心就会烟消云散。”

    ……

    经过17天的作战,叛军的力量在收缩,城外的各个大小村镇和交通节点形成的棱堡网和要塞相继被清除,除了龟缩在城内的力量,叛军在城外只有最后一道防线。

    这道防线位于城外三公里处,防守这道防线的是叛军的精锐力量。他们躲在战壕和棱堡工事里,等待最后的决战。

    进攻的一方也感到有些精疲力竭,他们需要积蓄力量,所以1月12日至1月13日两天战场上都处于诡异的宁静状态。

    热那亚民防军驻扎在距城墙六公里的后方,野战医院就设在那里的一座废弃的村庄里。

    波西-罗宾逊赶着一辆牛车,从村头谷场边的一口井里汲水。而此前所有的水井不是被填埋,就是被叛军投毒。

    装满了几大桶井水,波西把牛车往村庄里头赶。

    把水倒进一口架在用几块砖头垒成简易锅灶上,波西蹲在地上烧着柴禾。这些活计仅仅在一年以前他还不屑于干,但现在他干的好像理所当然。

    他在这里没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他这副可怕的相貌也吓退了绝大多数人。

    水烧开了,波西拎着一个超大的水壶,走进伤员帐篷里,给伤员床头的水杯里加水,顺便把伤员换下的纱布和绷带拿走,然后清洗干净并且用开水煮一遍后,晾晒起来。

    只有在傍晚的时候,波西才会停下来。

    雪已经融化殆尽,只有一些背阴处才残留着一小块雪。

    空旷的平原上,衰草连天,大地因为战争而被挖成一道道丘壑,而废弃的村庄则成了一个个难看的伤疤。

    夕阳西下,惨红如血。

    此刻,波西无比想念温暖的家乡。

    “很壮美是吧?”肖恩走了过来,他扔给波西一支雪茄。

    “是很美,但我不是诗人。”波西道。

    “将来你有什么打算?”肖恩问,“我是说你身上的冤屈得以昭雪之后。”

    “我这副模样还能去哪?你这招人吗?”波西认真地说道,“肖恩,如果我大仇得报,算我欠了你一个天大的情,更不必说你救了我的侄儿两次,罗宾逊家族无以回报,我不介意从此听你的吩咐。那个波西-罗宾逊已经死了,只有一个叫比尔的家伙还活着。”

    “好吧,比尔,就在刚刚,我收到了来自玫瑰园的信。那里发生的一些事情,让我有些不放心,也让我有所触动。”肖恩道。

    波西用探询的眼神看着肖恩,只听肖恩问道:“秘密警察这个行当,你觉得怎么样?”

第四十六章 达盖尔(五)

    叛军的末日,是从激烈的反抗开始。

    达盖尔城下的叛军,是叛军中立场最为坚定的的那一部分人。他们会排成密集的队列,尽管失误不断却绝不会因为胆怯而回头逃跑,完全凭借着血气之勇抵抗政府军猛烈的攻击。

    每当炮声响起时,他们跳进预先挖好的战壕里躲闭。当政府军步兵向前挺进时,他们会突然跳出来,意无反顾地撞了过去与政府军肉搏。

    这种拼命的打法,让政府军士兵很不适应。

    然而战争并非仅靠勇气可以坚持到最后,施密特将军充分利用己方在兵力上的优势,让麾下三个师轮番作战,35000名官兵从1月13日清晨战至夜幕降临,长达12个小时的攻击,几乎令人窒息。

    城外的叛军精疲力竭,他们甚至无法从城内得到太多的支援,因为以往万一,城门被提前堵死了,只能从城头上往下吊运。

    但他们的勇敢作战精神不得不令他们的对手心生敬意。

    政府军打坏了三十门大炮,耗费的枪弹更是不计其数,但成功地将城外的叛军往后逼退两公里,甚至一度摸到了城墙。此时,城头大炮居高临下,终于可以让政府军尝尝被炮击的厉害,施密特军不得不让进攻的部队稍稍后撤。

    天色已晚,这一夜双方罢兵,各自舔着伤口。

    肖恩的部队则悄悄开始忙碌起来,夜色是最好的保护。

    借着来来往往的军队遮挡和他们故意发出的嘈杂声,他硬是用人力在距离那座在地图上没有标注的教堂正南方八百米处,挖了3座可供炮连藏身的地坑,并修建了可供炮车驶离地坑的缓坡,然后以帐篷遮盖,并做好伪装。

    这样白天从城头上很难发现地表有何明显的变化。

    深夜,肖恩巡营之后,很早就躺下,他必须保证明天以最好的状态迎接战斗。

    第二天清晨,肖恩在一阵激烈的枪炮声中醒来。

    事实上昨夜里这些枪炮声一直断断续续地响个不停,叛军试图趁着夜色偷袭政府军,但防守严密的政府军没有给他们机会,只是这样的偷袭往往会引发一场混战。

    丹尼尔-戴维斯端来一盆热水:“司令官,要不要刮胡刀?”

    “不,我今天是皇储。”肖恩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已经很久没有刮过胡子,下巴和腮帮子上长的比较茂盛,“所以我得看上去老成一些。”

    肖恩胡乱地擦把脸,就着温开水又吃了两块面包,就再也吃不下了。事实上,他有点兴奋,身为指挥官,他把这种兴奋强行压了下来。

    丹尼尔将皇储的一套军礼服拿了过来,这套华丽的军礼服穿在肖恩身上很合身,让他觉得自己好像真成了皇储。

    但这套礼服真的不适合出现在战场,它只适合出现金碧辉煌的殿堂,或者出现在检阅万军的胜利广场。

    走出营帐,士兵们已经集结完毕,一支大约200人的胸甲骑兵部队站在面前——他们来自近卫军,是皇储的卫队。

    这些胸甲骑兵衣着华丽,他们头顶制式黑色高帽,帽沿以黄铜为饰,身穿红色昵军装,前胸后背各有一块铠甲,右侧挎着卡宾枪,左侧则佩着一把直剑,另外还有一把插在马鞍上的加长型刺刀,可以套在卡宾枪枪管上。

    这样的一支骑兵,无论在战场还是在和平的城市里,都是最显眼的存在。尤其是以热那亚民防军近乎黑色军装为背景的情况下,这一身红色华贵的军装更是耀眼夺目。

    骑兵仍然是这个时代最重要的力量,作为传统的兵种,他们手中的卡宾枪往往只是摆设。

    许多将军偏爱让骑兵排着密集阵列,刺刀冲锋,因为恐惧感会让懦夫和其他人一样奋勇前进,他们知道如果在冲刺途中犹豫的话,就会被其他人碾死。

    所以当骑兵发起冲锋时,他们的速度往往会让对手提前崩溃。

    除留下施密特将军支援的1个龙骑兵团稍稍远离战场继续潜伏之外,肖恩在胸甲骑兵的护卫下,“耀武扬威”地往战场行去。

    此时,激烈的战斗又开始了。

    大炮在怒吼,战场上弥漫着刺鼻的硝烟,敌我双方厮杀在一起。

    肖恩这个冒牌皇储,每到一处,胸甲骑兵们都高喊:

    “帝国万岁!皇储万岁!”

    那些在前方不远处鏖战的士兵们,在硝烟弥漫之中,并不能看清真相,只觉得以皇储之尊,能亲临战场,倍感振奋。

    他们也跟着欢呼起来,士气高昂。

    肖恩从城南一直“巡视”到城西,在一处稍高的缓坡上停了下来。

    一面代表皇家的龙旗竖立起来,龙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肖恩骑在战马上,他用一只望远镜查看城头,城头上人头攒动,看的并不真切,显然叛军中的头目们也注意到他。

    他的前方,团结2师的一部正在与叛军鏖战,看上去有些吃力。肖恩卖力地挥舞着手臂,远远看上去,他和他的部下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战场上。

    而他的左后方,一座教堂的废墟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一片瓦砾之下,伸出一只粗壮的手,紧接着一只戴着铁盔的脑袋顶开瓦砾,一个庞大的身躯钻了出来。

    血武士!

    一个、两个、三个,很快便从地底秘道里冒出来三百名血武士。他们稍稍伸了伸魁梧的四肢,然后默默地集结。

    “丹尼尔,不要回头,否则我会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肖恩道。

    丹尼尔很是紧张,事实上那些身着胸甲的皇储卫队官兵们的紧张度不亚于他这个年轻人。

    “可是……”

    “不要可是可是,我已经闻到了一群北方蛮子身上的骚味。”肖恩,“诸位,近卫军的兄弟们,拿好你们手中的卡宾枪,你们要记住,最强大的血武士也无法抵挡你们手中的武器,除非你们想跟蛮子比力气!顺便提醒你们,你们骑在马背上,四条腿的跑不过两条腿的?”

    有人会意地发出轻笑声。

    大地似乎在震动,300名身着重甲的血武士,个个犹如巨兽一样向肖恩奔了过来。仅仅是300名,气势如千军万马般浩荡。

    龙旗忽然放下。

    这是信号,埋伏的炮后掀掉盖布,前拉后推,士兵们拼出吃奶的力气把炮车推上缓坡。

    肖恩却领着近卫军的胸甲骑兵往东边撤退,与此同时,面向战场的热那亚民防军忽然转身,从侧面向追在肖恩身后的血武士射出密集的铅弹。

    由于隔着比较远,步兵们的铅弹没有给血武士造成太大的伤害,但他们迟滞了血武士前进的步伐。显然,血武士们这种身材体格堪比巨人的战士,严重地影响了步兵们的作战意志。

    就连一些军官发出号令的呼喊声也有些颤抖。

    尽管早有提醒血武士的可怕,但他们还是没能想像出血武士毫无惧色的冲锋给人心理震撼。

    八百米,步兵的射击有些杂乱,除非幸运地射中眼睛,血武士身上的重甲在这个距离很好地保护好自己,步兵的第一轮齐射只是给他们挠托挠痒罢了。

    他们的爆发力很强大,速度提到了最高,眨眼间就到了六百米的距离。热那亚步兵的第二轮齐射终于齐整了不少,奔在最前头的血武士的身子突然停顿了一下,仍然往前冲刺。

    “两列齐射!”

    威尔斯亲自站在最前排的右侧,下达了命令。

    采用这种射击方式,终于让步兵的火力得以持续,这难得的持续并更加精准的火力几乎将挽救了步兵的信心。

    四百米距离,最前面的十几名血武士终于倒下了,但更多的血武士冲了过来。

    如汹涌的巨浪,威尔斯甚至能看到最前面的那位最雄壮的血武士狰狞的面孔——他的面罩被铅弹掀飞,脸上一片血糊。

    与此同时,城头的叛军意识到血武士这支伏兵似乎出现了意外,立刻命令城下的叛军主动出击,试图撞破团结2师一部的阻拦,杀向热那亚人的后背。

    情况很是危急。

    炮兵终于开火了,24门加农炮和12门榴弹炮倾泻着弹药。肖恩此时已经赶到了炮兵阵地,亲自指挥炮兵。

    大炮怒吼。真理总在大炮的射程之内,威尔斯连忙命步兵撤离战场,折向西边。

    同时,团结2师的一个旅不敌叛军的凶猛的反击,不得不让出阵地。

    但这支叛军出击的太过勇猛,划归肖恩指挥的一团龙骑兵突然杀出,从侧面冲锋,一下子就将这些只顾往前冲的叛军冲击的支离破碎。

    大炮响起之后,血武士们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无论多么坚固的铠甲,无论多么强悍的躯体,在大炮的怒吼之下,都是纸糊的。

    热那亚民防军步兵终于站稳了脚踏,他们的射击越来越齐整,越来越精确。

    幸存的血武士躲过了大炮的轰击,却躲不过步兵编织起的弹雨。他们徒劳地发起进攻,然而战争的形式早已经变了。

    正如肖恩所说的,以有备对无备,哪怕是血武士也终将自尝恶果。

    达盖尔城西北方向的战斗,突然成了今天的主角。热那亚人稍显慌乱但出色地发挥了自己的战斗素养。

    热那亚人的胜利,极大的鼓舞了士气,政府军趁势将城外被分割包围的叛军一一歼灭。

    但叛军沿着城墙修长的一连串坚固的棱堡,以及居高临下的火力,则让政府军的首次尝试攻击很快败退下来。

    当施密特将军和皇储找来时,肖恩正坐在那座教堂的废墟上啃着面包,早上没有吃饱。

    他的身前有一座被掀开了的地窖,几个士兵正准备下去。

    “你准备从秘道入城?城内的出口恐怕早就被堵上了。”施密特将军道。

    “不,我只想在城墙根多埋点炸药。”肖恩道。

    肖恩的眼神,让施密特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鄙视。

第四十七章 盛宴

    政府军再一次停了下来,除了偶尔的冷枪冷炮。

    城内叛军不可避免地出现逃亡现象,有人在夜晚悄悄地缒城而出,往往会引发城头的一阵骚乱。

    这些投诚的叛军透露,城内只剩下不到2000的叛军,整个指挥体系已经濒临崩溃,粮食已经吃尽,城内出现种种可怕的事情。

    热那亚人忙碌了整整两天,在城墙底下埋炸药是件精细的活儿。首先得把原有的秘道尽头拓宽,其次最重要的是防水,这里临近龙江,虽然达盖尔城是在南岸地势较高的台地上,但地道里还是会渗进水。

    皇储吉恩-索伦和总司令迈克尔-施密特上将,策马来到离城2公里之外地方眺望,身后三万多名士兵列阵以待,更远处是各种旗号的民团。

    西北角,热那亚人也在列阵。

    “康纳利子爵在城墙下面埋了多少炸药?”皇储问道。

    “大约三吨炸药。”法兰克中尉答道,“如果成功,那里或许会炸出一道一百五十米至二百米长的缺口。也许更多!”

    “什么炸药,这么厉害?”施密特将军问。

    法兰克道:“他用的是一种新式炸药,据说是普瓦图大学一位化学教授的发明,威力极大。康纳利子爵一再强调说,要我们退后离城墙至少五公里,战马都要牵走,以免受惊。”

    “总司令,这是皇家科学协会会员的建议,那我们最好还是往后退一点。”皇储认真地说道。

    “好吧,这是个稳妥的决定。另外,我一向尊敬学者,他们是帝国最聪明的一些家伙,没有他们,我们军人必须拿着长矛作战。”

    施密特笑了笑道,他和皇储掉转马头,将军队又往后撤了三公里。

    政府军的奇怪行为,让城头上的叛军摸不着头脑,甚至以为政府军是在撤退,进而又有人自动脑补,以为这是政府军在故意引诱他们出城交战。

    热那亚民防军的阵营中,肖恩得到部下的最后一次确认,他的参谋长甚至亲自潜入秘道检查了一遍。

    这种新式炸药当然是普瓦图大学那位化学家亚历山大-福斯的最新发明成果之一,这是一种威力很强而又相当安全的炸药,即使被铅弹击穿,一般也不会燃烧和起爆。

    但因为福斯教授是有前科的,虽然福斯教授的助手们一再向自己的校长保证万无一失,肖恩还是躲的远远的。

    具体操作则主要由由福斯教授的几个助手亲自完成,这同时也是一场试验。福斯教授之所以没有来,是因为他自称自己的新项目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脱不开身。

    如果换个情商高的,以自己有栽培和知遇之恩的校长有召,早就屁颠地跑来献殷勤了。

    福斯教授的助手们,还带来的一种雷管和一种新式的安全导火索。这都是福斯教授化学实验室的成果。

    上午10时,一切准备就绪。

    肖恩请示了一下来到热那亚人驻地的皇储和施密特将军,当着他们的面,下令点燃导火索。

    为子保险起见,安装了三条导火索及相应的雷管,以免过长的导火索半途熄火。尽管这种安全导火索燃烧迅速,但为了安全,导火索长达2000米,这必然会延长导火索燃烧的时间以及因此而带来的不确定性。

    接下来,是长时间的静默和等待。

    施密特将军不耐烦地说:“我敢说这一定是哑炮!”

    皇储不满地瞥了他一眼:“稍安勿躁!”

    站在他们所处的位置,达盖尔城只是地平线上的一道黑影。虽然心里有些不以为然,但他们还是遵从了肖恩的建议,离着城墙远远的。

    皇储举目眺望,只见远方闪耀着光芒,堪比头顶的太阳,一股黑色的烟尘迅速从达盖尔城头上升起,笼罩着达盖尔城。

    大地似乎颤抖了一下。

    宛如一场盛宴,血与火的盛宴。

    如闷雷般的爆炸声这时才传到耳畔,身下的战马不安地嘶叫着。施密特举着望远镜,兴奋地叫道:

    “我果然没看错,这小子成功了!”

    施密特一马当下,带着骑兵往达盖尔城冲去。

    皇储摇了摇头,对左右说道:“这是科学的力量。”

    达盖尔的城墙消失了,形成了一段长达300米的缺口。在剧烈的爆炸中,无数叛军士兵死于非命,到处是残砖和士兵破碎的尸体。

    更多的人,七窍流血,死的无声无息,还有的人在强大的声波冲击中失聪。

    政府军一哄而入。

    一些叛军负隅顽抗,但大势已去,许多人丢下武器,跪地投降,也有的人穿起平民服装,混在平民当中,企图蒙混过关。

    鉴于己方一些部队的军纪令人担忧,尤其是那些地方民团不那么令人放心,皇储可不希望这场耗时一年的平叛战争,到了收关之时给这份属于自己的荣耀留下任何污点。

    所以,皇储命令施密特将军将部队大半撤出,把守好城墙及各处主要街道,让肖恩的部队实施最后的清剿和甄别工作。

    之所以让热那亚人来做这项很有油水的工作,一是因为热那亚人既表现出了良好的军事素养,又一直保持着应有的良好军纪,这给皇储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另外,这也是皇储对肖恩本人的奖赏,无论是漂亮地全歼血武士,还是炸毁城墙的行动,都使得政府军少死许多人。

    这两份功劳都应当得到奖赏。

    在肖恩收到这份命令的一个小时之内,有许多消息灵通的人士,不约而同地拜访了热那亚人的军营,然而他们只见到了热那亚人的背影。

    他们是民团指挥官,地方守备军官,游击队首领,甚至还有人来自正规军。

    这些人的目的当然是为了城内的财富,叛军从两个行省搜刮来的财富难以计数,让人分外眼红。

    光是对达盖尔城形成包围之前,城内形形色色的人物准备用来保命的钱,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如果按照正常的事件发展,这些钱会流进这些人的口袋里。

    但现在,他们不仅可能拿不到钱,甚至会引火烧身,将自己与叛军私下交易的证据给暴露了。

    此时此刻,后者比前者更加重要,因为这会牵涉到许多人,勒内家族的遭遇就是前车之鉴,皇储在收受了这个家族大笔的财富之后,这个家族仍然有许多成员被捕。

    他们相信如果能向那位子爵晓以利害,想必子爵一定会三思而后行。

    然而肖恩仿佛早就知晓这些会发生,他们一时找不到人,因为入城所有的关卡都被皇储的近卫军把守着,只能望城兴叹,寄希望于肖恩能后知后觉。

    马克-惠勒此时正躲在城内一家粮店的地窖里。

    这座地窖里塞了足足五十人,里面空气污浊,臭气熏天。

    但为了保命,没人敢出去碰运气。

    外面的军队挨家挨户搜索,所有的居民被赶到街道上,每个人除了要有身份证明,还必须要有左右邻居担保。

    这个工作持续了三天,搜索的军队将这项工作执行的很细致,他们亲眼见到有许多企图蒙混过关的家伙,被从人群中揪出来,然后被带走。

    有想逃跑或者反抗的,被当场射杀,街上挂满了他们的尸体。

    没有人想到死,尤其是品尝到了财富滋味的这群人。

    砰,前面一声巨响,有人闯了进了粮店。

    然后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闯入者来到了后院仓库的位置。

    仓库里空荡荡的,一颗粮食也没有,在达盖尔被围的日子里,连老鼠都少见。

    “这里有个地窖,手榴弹准备好!”有人高声喝道。

    “是!”

    地窖里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马克-惠勒,后者一咬牙,高声吆喝道:

    “长官,不要扔手榴弹!”

    “里面的人听着,一个一个出来,不要试图反抗!否则,格杀勿论!”军官命道。

    带队是克拉克-尼尔森。

    马克-惠勒战战兢兢地爬出了地窖,扬着手中的文件,高声说道:

    “我是马克-惠勒,是凯末尔司令官的亲戚兼密探,这是我的身份证明。”

    凯末尔是一支从属于政府军的民团司令官,来自几内波里。

    尼尔森平静地接过所谓文件,发现文件中夹着一张支票——在帝国任何一个城市里都可以立刻变现。

    马克-惠勒紧张地观察尼尔森的神色,见尼尔森将支票塞进了自己的口袋,他长舒了一口气。

    果然,金钱是万能的。

    尼尔森示意他站到墙角,剩下的四十九人,一个接着一个出来。

    “他们都是谁?”尼尔森问,“也是密探?”

    “长官,您说的没错,他们都是密探,我们用各种身份隐藏在城中,为帝国刺探情报,历经千辛万苦,我们都是功臣。当然,作为帝国的忠诚子民,我们的功绩是微不足道的。”马克-惠勒答道,“长官,我请求向凯末尔司令官当面呈述。”

    “很好!”尼尔森点点头,“在此之前,我请你们这些功臣去见见另一位司令官。”

    “什么?”

    马克-惠勒面色一变,这时前面店铺洞开的门框上,斜靠着一个人,那人嘴巴里叼着一根烟,双臂环胸,正用一种嘲讽的眼神看着他。

    瞬间,马克-惠勒的脸色煞白,瘫倒在地。

第四十八章 盛宴(二)

    马克-惠勒和他的同伴被分开关押。

    每人都获得一个单间,没有床,但有铁链可以吊起来睡,没有椅子,但有老虎凳可以享受。另外,还有专门的人为他们提供特别服务。

    马克-惠勒们也很慷慨。

    光是他们随身携带的就高达200万金路易的支票,如果没有银行的配合,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财富折现成银行支票,也不知道那些银行家们是如何的利欲熏心,竟然能穿越战场,为这些人提供银行服务,把他们当成自己最优质的客户。

    顺滕摸瓜,肖恩将这些声称是在开展合法业务的银行代表全部抓了,缴获的赃款高达800万。

    这些银行无一不是帝国最有影响力的银行,他们的股东都是帝国内阁大臣们的座上宾。可他们发的是国难财,不仅赚帝国的钱,也赚叛军的钱,对利润的无限追求可以让他们敢于突破任何底限,因为他们自认为是帝国的债主。

    至于这些银行代表将来如何,肖恩并不关心。可以想像到的是,那些银行家们将会为此付出一定的代价,然后继续存在下去。

    这200万也不过是马克-惠勒之流能够随身携带的,不动产自不必说,他们还将大量的财富藏在城内各个角落,一顿鞭子伺候之后,这些财富都吐了出来,光是贵金属和珠宝,肖恩就装满了整整20辆马车,全部被运到了皇储的临时居处。

    而马克-惠勒也只不过是其中较著名的一个掮商,类似这样的团伙还有很多。

    皇储对肖恩的表现很满意,这总额高达2000万金路易的巨额财富令他侧目,但更多的却是心痛。

    在风调雨顺的年景里,一个富裕的农业行省,也不过能收到一半的税金而已。

    这个帝国的财政很窘困,但民间却很富有,但交税的主体却是平民和穷人。

    至于肖恩有没有从中中饱私囊,皇储并不关心,尽管这几天有许多人在自己面前告肖恩的状。

    “那位教授的下落,可有消息?”皇储问。

    这其实也是肖恩愿意接受这样一个虽然很有油水但十分得罪人差事的原因之所在。

    “抱歉,殿下。我逮捕了许多人,包括不少叛军的高层,仍然没有得到有用的线索,这位教授在城破的那一天,突然消失了。”肖恩道。

    “这是一个狡猾的家伙。”皇储点点头,心有不甘。

    “是的。我怀疑此人之前示人的并非其本来面目,您知道,有些人精于此道。我注意到一个细节,有一个俘虏为了活命,承认是自己是真神党在圣努威的高级成员之一,也是他写信邀请教授加入叛军的,但此人很快在内斗中失势。他说教授是黑头发,而其他见过教授的人则异口同声地说,教授是栗色头发。”

    “你是说,他改变自己的外表,甚至相貌?”皇储问,“这倒很有可能。”

    “这只是我的猜测,我相信教授仍然藏在城中的某处,以某种公开的形象行走于城中。以达盖尔城之大,和那位教授的狡猾,我们很难把他找出来。”肖恩道,“达盖尔是几内波里的首府,也是龙江流域数一数二的大城,城里除了本地居民,原本就有许多外地人,这些外地人的数量高达三万,因为叛军而不得困在城内,光是甄别这批人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子爵,达盖尔需要尽快恢复秩序,几内波里也需要恢复和平。”皇储加重了自己的语气,“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肖恩有些失望,但早有预料。

    站的角度不同,几内波里或者圣努威,以至整个龙江流域的和平和秩序,肖恩对此无感。或许那些银行家们施加了极大的压力,还有地方特权人士害怕肖恩拔萝卜带起泥土。

    “明白!”肖恩点点头。只听皇储又道:

    “你明天交给我一个名单,该处决的处决,该服苦役的服苦役,帝国的监狱不养闲人。”

    “是!”

    既然皇储已经定了调,决定快刀斩乱麻,肖恩答应的也干脆,甚至萌生退意。他急切地想回到热那亚,也许那里才是自己的热土。

    但盛宴才刚刚开始。

    城内涌进了形形色色的人,有闻讯返城的贵族,原总督府及市政大小官员,地方民团首领,也有各个财团和银行家们的代表。

    战争摧毁了原有的权力体系,也推倒了原有的财富体系,许多贵族、商人和地主在战争中不是死于非命,就是因为对叛军妥协而被扣上叛乱的罪名。

    无主的庄园,荒芜的土地,空荡荡的商铺,等待新主人的到来。

    这是一场盛宴。

    灯红酒绿再一次上演,如果单从晚上举办一场场舞会看,这个城市已经恢复正常。

    城内每天都在举办拍卖会,拍卖收入成为恢复秩序和经济的资金来源。

    参与竞拍的人,往往能够以较低的价格得到一块很好的资产,他们如秃鹫都在趁这个时刻抢食。逾期不候。

    对此,皇储只能满足于收到拍卖金和相关契税。只要这个城市以及几内波行省恢复秩序,他的平叛才算圆满。

    肖恩没有参与这场盛宴,他已经颇招人恨了,只是那些人拿他没有办法,甚至还要巴结他。

    比如达盖尔上帝教会就拿着夏克礼的介绍信来,请求肖恩将原本属于教会的不动产发还给他们。

    肖恩的识趣也让这些特权人士很快就忘记了不快。

    肖恩也不是没有收获,抓捕叛党及叛军的行动,雁过拔毛也弄到了一笔高达50万金路易的资金,反正这事人人都在干,只不过他占了先机罢了。

    正如施密特将军所说的那样,肖恩的部队越打越富裕。皇储将最好的机会留给肖恩,恐怕也是因为肖恩的吃相很有分寸。

    得到大笔的金钱,除了一部分用来抚恤阵亡士兵和充实军人保险基金外,肖恩将大部分资金交给了波西-罗宾逊,让他来秘密运作。

    对于后者,只有肖恩身边的几个人知道,这是肖恩不多的“中饱私囊”行为。

    但没有抓到那位教授令他深以为憾。出于某些目的,肖恩没有告诉皇储细节,教授即是小丑。

    如果抓住教授不仅能洗清波西身上的冤屈,也能了解嗜血者更多的秘密——显然这位教授与他的贤师反目成仇了。

    总之,这个帝国已经很虚弱,只是抵抗力还比较强大,这场持续一年的战争也说明了这一点,这让帝国从表面上看来根本不像一个绝症患者。

    ……

    老尼克佝偻着背,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拄着手仗,走在街上。

    他戴着宽檐帽,露出的鬓发已经花白,脸上满是皱纹,他走进一家面包店。

    这是城中最早恢复营业的一家面包店,只是因为战后物资奇缺,售卖的面色价格奇高,而且面包里还夹杂着难以下咽的麦麸。就这样的面包,一块巴掌大的至少要10个先令,而战前只要5个。

    老尼克哆嗦着掏出自己的钱包,慢腾腾地数了20个先令,在店员不耐烦的眼神中买了两块面包。

    他是住在附近的一位裁缝,曾以设计新颖和手艺精湛而出名,以前他常常出入上流人物的庄园和豪宅,为那些上流人物及他们的夫人、贵女或者情妇量体裁衣。

    现在他老了,早就不给人做衣服,一个人过着独居的生活,也因为患了咽喉病而鲜有跟人交流。人们也渐渐忘了还有这么一个知名的裁缝。

    这家面包店是他常来的,只是面包店的主人和伙计都换了个遍,没人认识他。

    老尼克提着面色,走出面包店,大概因为有些累了,他坐在街边的石墩上,哆嗦着掏出烟斗。

    上午的阳光晒的人身上暖意洋洋,让人意识到春天就要到了。

    一支洋溢着欢快气氛的军队整装待发。

    肖恩命令军需官们搜罗了大量的牲畜和平板车,让热那亚民防军实现骡马化行军,他们准备返回家乡。

    法兰克中尉代表皇储殿下为肖恩送行,这位曾经有些目高于顶的贵族军官现在有些伤感,将近一年的朝夕相处,使得他对肖恩个人无比钦佩。

    “真希望将来还能够共事!”法兰克由衷地说道。

    “不,你我共事,那就意味着又一场新的战争爆发。和平才是值得我们珍惜的。弗朗哥,再见吧,我欢迎你将来方便的时候,来我的玫瑰园做客!”肖恩道。

    “子爵,我也欢迎你来法兰克家族做客!”法兰克庄严地行了个军礼。肖恩骑在马背上还礼:

    “那就再见吧!”

    “全体……出发!”

    前面军官得到号令,军队开始向前移动。他们走出驻地,走过街道,也走过老尼克的眼前。

    “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一颗明珠,她的名字叫热那亚……”

    “在那金色的海滨,有一位美人,她的名字叫普瓦图……”

    士兵们唱着家乡的民歌,怀着对家乡的期盼,踏上了返途。

    老尼克抽着烟斗,烟雾缭绕,一阵微风吹来,熏得他流出了眼泪。

    热那亚人的背影消失了。

    他磕了磕烟斗,轻轻地发出一声叹息,然后颤微微地起身,提着面包,拄着手仗,很快他寂寞的身影便消失在人流之中。

第四十九章 再见伊人

    热那亚的春天总是来得比较早。

    在几内波里或者圣努威还是春风料峭的时候,这里已经是春花烂漫的季节。

    玫瑰园里各种花卉盛开,今年这里还新修了一座喷泉,从洛基山引来的泉水潺潺,增加几份情趣。

    当肖恩的身影出现在维希镇东边的马车道上,小皮埃尔镇长领着镇民父老欢迎肖恩的回归,热那亚民防军大部分人放了长假,而出身维希镇的官兵则跟随肖恩回到了维希镇。

    肖恩足足花了一个小时才摆脱热情的父老,回到玫瑰园。从这一天起,他真正成为这里的王者。

    玫瑰园里,管家克利夫兰等人三天前就开始准备,迎接主人的归来。

    沉寂将近一年的玫瑰园再一次热闹起来,上帝保佑,跟随肖恩出征的尼尔森、扬及其他护卫,都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洗去征程,肖恩睡了一天一夜,卸下了满身的疲惫,这才将管家叫了过来:

    “丹泽尔,我注意到萝丝不在?”

    管家面色有些复杂:“是的,大人。在得知您已抵达帕特纳姆的消息后,萝丝突然说她要回家乡看一看。”

    “那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肖恩问。

    “没有。”管家摇摇头,“她的态度很坚决,因为我得到您的提醒,没有阻拦她。”

    肖恩怅然若失,也若有所悟,好半天才道:“算了,随她去吧。”

    “大人,作为管家,我有必要提醒您,关于萝丝的来历……”

    肖恩有些不耐烦:“这件事我已经委托别人去做了。”

    管家没有争辩,他知道肖恩此时的心情不太好。

    肖恩起床,来到园子里,沐浴着南方春天的阳光,自己的几位主管,商业主管维克多-皮埃尔、财务主管保罗-费奇和书记官汤米-卫斯理联袂来见他。

    在过去的一年里,玫瑰园的财务状况不错,光是茶园的利润就达到了近五十万金路易的规模,预计今年随着茶园的扩大和市场的日益成熟,产量和销量都会翻一番,而康氏纺织已经开始赚钱并在北方开始运作。

    然而肖恩更关注的是维希镇的产业经济,由于优惠的税收政策,没有进口税和行省级别的关税,只有市政府征收交易税,这吸引了许多商人前来这里交易,使得这里的港口日益繁荣。

    再加上这里提供优惠的土地租金,也吸引到了不少工厂主。其中又以与贝斯军火相配套的工厂居多,这些工厂都拥有一定的技术含量。

    市长史丹利在维希镇居然收到了三十万金路易的税金,如果加上因为这些商业和工厂的存在,进而带动热那亚其他产业的发展。经过测算,这些所带来的直接和间接利益,远远超过当初因为救灾而“被迫”向肖恩承诺的税收减免。

    所以,当有人提议向洛基山的茶园征收奢侈税的时候,史丹利持反对意见。他的借口很简单,这是一项新兴产业,也是热那亚为数不多的特产,需要保护,而不能杀鸡取卵。

    其实,无论是史丹利,还是肖恩都知道,国家对茶园征税是难免的,尤其是包税公司存在的情况下。

    那些包税人神通广大,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国家政策,连皇帝他们的合伙人。这可不是一个地方贵族可以撼动的利益集团。

    只是何时征收,以及采取何种税率,则拥有可以操作的空间。反正对于史丹利或者总督拜恩来说,包税公司多征一个先令或者少征一个先令,跟他们无关,影响不到他们的政绩。

    在这一点上,拜恩和史丹利都不愿意得罪肖恩。因为肖恩在热那亚的影响力,随着一场平叛战争而得以加强,围绕着肖恩隐约形成一股势力,肖恩的配合有利于他们的施政。

    现在热那亚看上去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尤其是与惨淡的北方邻居相比,更是如此。而这一切,都或多或少跟肖恩有直接的关系。

    这一天一大早,玫瑰园迎来了一对母子。罗恩堡的伯爵夫人和她的儿子卡尔-罗宾逊坐着马车来到这里。

    这对母子将随肖恩一同前往普瓦图大学医院,进行天花接种。

    马车刚刚停住,卡尔飞快地跳下马车,朝肖恩扑了过来。

    肖恩一把将他抱了起来,在半空中绕着圈子。卡尔咯咯笑着,喘不过气来。

    “夫人,一年不见,卡尔现在长高了不少,体重也增加了不少。看来他应该没有大碍了。”肖恩道。

    奥黛丽道:“子爵,这多亏了你,诺兰医生说现在卡尔的身体很好。”

    她今天身着丽妆,一袭点缀着绿色碎花的衣裙,典雅而不失倩丽。她今天戴着只插着一只玫瑰的淡黄色凉帽,垂下一面白色的轻纱遮住她的大半边脸,半隐半现,有股朦胧之美,只露出一张朱唇和一段如白天鹅般的细颈。

    在过去的将近一年的时间里,肖恩与奥黛丽通过几次信,在信中肖恩只是简单叙述了一下战事以及对卡尔的关心,只是他的信越写越长。

    而奥黛丽的回信每次都很及时,但写的简单而不失礼貌。

    “教父,我们今天要去做什么?”卡尔这时问。

    “你的母亲大人难道没有告诉你?”肖恩问。

    “母亲大人说,要在我身上种个东西。”卡尔道,“是长出一棵树吗?”

    “哈哈。”肖恩笑道,“可长不出一棵树,但可以让你获得一种力量,可以对抗一个叫天花的恶魔。”

    “那我会不会成为大英雄?”卡尔道,“就像教父您一样!”

    肖恩看了奥黛丽一眼,后者转过身像是在欣赏玫瑰园里的花卉。

    “一定会的,但前提是你一定要好好吃饭,长的高高的壮壮的。矮个子是很难成为盖世英雄的。”肖恩道。

    “教父,我一定好好吃饭!”卡尔挺着胸脯道。肖恩对奥黛丽道:

    “夫人,时间不早了,我们现在出发吧?”

    “好。”奥黛丽点点头。

    这对母子坐马车,肖恩则习惯骑马,一行人出了玫瑰园没多久,卡尔就嚷着也要骑马。奥黛丽没办法,只好掀开车窗向肖恩求助。

    肖恩笑道:“夫人放心。”

    他把卡尔举起来,与自己同骑一匹马。这是卡尔第一次骑马,他大呼小叫很是兴奋,时间不大就到了普瓦图城里。

    普瓦图大学已经今非昔比了,地盘增加了几乎一倍,新修了不少楼舍。

    尤其是临街的一座崭新的三层大楼,十分醒目,这是新落成的附属医院。刚刚成为皇家科学协会会员的诺兰教授兼任这座医院的院长。

    这座医院是专门用来接种天花的。出于对校长肖恩的尊重和感激,这座医院正式开业的第一位顾客就是肖恩。

    因为此前在帕特纳姆堡实验的成功,诺兰又接连进行了数十次的人体实验,均获得了成功。

    围观的人很多,包括普瓦图大学的一群师生,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早就预约的市民。

    诺兰教授把站在门口围观的人全都轰走,亲自给肖恩接种了牛痘,并且详细交待了注意事项。

    轮到卡尔时,刚才还很兴奋的他此时有些害怕。肖恩鼓励道:

    “只有一点点痛,你被蚊子叮过吧?难道一个盖世英雄还怕被蚊子叮?”

    “不怕!”

    在肖恩的鼓励下,卡尔很快也接种了牛痘。奥黛丽长舒了一口气,道:

    “肖恩,还是你有办法,看来卡尔很愿意听你的。”

    “没什么,一家人嘛。”肖恩脱口而出。

    房间里的气氛突然变的很微妙,诺兰教授好不容易才憋住笑。

    肖恩这才觉得这话很是暧昧,连忙道:“身为卡尔的教父,我有责任对他进行扶助和引导,希望他将来能很好地做好一个伯爵。”

    “夫人,小伯爵身体弱,一定注意观察,如果只是低烧,这属于正常现象。注意多喝水多休息。出于谨慎,我建议十天后再进行一次接种,以保证成功率。”诺兰道。

    “教授,我对你的医术完全依赖,谢谢!”奥黛丽道。

    “惭愧,我如今荣誉加身,这全是校长大人栽培的缘故。”诺兰顺便拍了一下肖恩的马屁。

    他这话也不是随便说的,他的同行们无不羡慕他,只因他幸运地遇到了一个巫师。

    “这是你应得的。”肖恩点点头。

    说话间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女护士走了进来,诺兰对奥黛丽道“夫人,我安排了伊莉娅护士为您接种,请您放心,伊莉娅护士经受过专门训练,一定会很好地为您服务。”

    “好的。”奥黛丽点点头,随着女护士去了另一个单间。

    门外人声嘈杂,此时已经聚集了许多市民,他们都是闻讯来接种牛痘的。

    在这个时代,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看到过有人得天花而死的,这是一种让许多家庭闻之色变的疾病,然而现在这种疾病有了被制服的希望,而且费用低廉,尤其是只要2个银币,绝大部分人都能承担得起。

    肖恩把这项计划做成普惠计划,尽可能地让更多的人受惠。

    “这是个很好的.asxs.,难道不是吗?”肖恩说道。

    中午在普瓦图大饭店的包厢里用餐,肖恩发现这里的菜单似乎大变样了。他以前在这里吃过很多次,食材虽然用料讲究,厨师也很用心,但菜式终归是乏善可陈。

    奥黛丽笑道:“肖恩,这里的菜式都是从玫瑰园偷师来的。你没看到刚才这里的老板施瓦克先生躲着不敢见你吗?”

    “原来如此!”肖恩笑道,“这是侵权啊。我得让施瓦克老板给我免单!”

    奥黛丽抿嘴轻笑,此时她已经取下面纱,成熟而极有风情的如花面容,令肖恩心中荡漾。

第五十章 再见伊人(二)

    春光烂漫,西普瓦图通往维希镇的公路上,行人络绎不绝。

    这条当初赈灾时使用大量灾民修建的公路,正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平直宽阔而坚实的公路两则遍植松柏绿树,郁郁葱葱。

    北边洛基山下的原本荒芜的山坡上,更是一片绿意盎然,那里栽满了茶树,许多身穿蓝色罩衣的女工穿插其间忙碌着。再过一些天,今年第一批新茶就要采摘了。

    卡尔玩累了,躺在奥黛丽的怀里睡着了。肖恩骑着马与她的马车并行。

    “他……没回来?”奥黛丽突然问。

    “谁?”肖恩一时没反应过来。

    “波西!”

    肖恩看了她一眼:“你都知道了?”

    “听你的语气,我果然猜对了。”奥黛丽忽然舒一口气,“如果我不这样问你,你还要瞒我多久?”

    肖恩有些悻悻然,这个女人足够聪明,居然使诈。

    “前几天我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但我猜到这一定是波西。”奥黛丽道。

    “夫人,不是我想瞒着你,也不是欺骗你。因为我无法证明波西的无辜,何必扰你清静?”肖恩解释道。

    “事实上,我也很难相信波西是如此的阴险和恶毒,但我绝不允许任何有对卡尔不利的事件出现。这很可怕,一想到发生在卡尔身上的恶毒事情,甚至他父亲的死也可能也是一场阴谋,我就难以原谅他。”奥黛丽神情低落,“我不惮以最恶毒的诅咒,许下毒誓。如果波西真的认为自己是无辜的,为何不敢来见我?”

    “波西受了很多苦……”

    “可我的心里无时无刻不在倍受折磨,只有看到卡尔欢乐的身影,我才会暂时忘掉这一切。”

    奥黛丽将脸埋在自己的双手之中,又怕眼泪会滴到在她怀中的卡尔,连忙用一只手绢擦了一下双眼。

    梨花带雨。

    “夫人,我不能告诉你波西的下落。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波西已经有了仇人的线索。”肖恩道,“我请求你为此保密,波西也向我发誓,他只要五年时间来解开这个谜团,否则我会亲自把他带到你的面前赎罪。”

    “肖恩,是什么令你如此信赖他?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轻易相信一个人。”奥黛丽转过头来,她的眼睛有些红肿。

    “夫人,当一个男人遭遇荣誉、身体甚至生命的无情摧残之后,仍然坚强地活着,只为一个信念时,多半这个信念已经成为他活着的唯一的理由。”肖恩道,“他对自己堂兄的友爱和尊敬,不比夫人你少;他对侄子的关心和疼爱,也不比夫人你来的廉价,他对家族的荣耀和责任超过任何一个姓罗宾逊的。夫人,你印象中的波西-罗宾逊已经死了,还有什么能令一个曾以家族为荣的人,忍受众叛亲离和一身骂名所带来的痛苦?”

    奥黛丽点点头:“也许你说的对。你刚才说,波西……嗯,他找到了线索?”

    奥黛丽美丽的眼睛看着肖恩,肖恩坐在马背上,伏下身子,凑在车窗边,就在她的耳边说了一个名字。

    肖恩的亲密举动让她很不适应,但当肖恩说出那个名字,奥黛丽神情剧变,因为激动双唇差点吻到了肖恩正要收回的脸上。

    “这怎么可能?”奥黛丽惊呼起来。

    “请你回到罗恩堡后,仔细想想,或许有什么线索。”肖恩道。

    说话间,就到了维希镇。

    肖恩直接将仍在惊疑不定的奥黛丽送到了罗恩堡,这才返回玫瑰园。

    躺在榕树下的躺椅上,仆人送来了茶和报纸。

    毫不意外,报纸上分别两派意见,一派大力赞扬皇储,说他是帝国可靠的未来,迅速恢复帝国粮仓的和平和秩序,另一派则说这场平叛行动应该更早一点结束,因为现在已经耽误了不少农时,龙江流域至少明年才能真正恢复。

    肖恩感兴趣的则是有关各地因为平叛和自卫所组建的各个民团的安排问题。不管怎么说,这些地方民团在平叛中是出了大力的,妥善地安置他们也是应有之义。

    大部分民团将会解散,这既是国家对地方势力的某种防范,也是因为国家没法养活太多的军队。

    但也有人主张将其中最有战斗力最正规化地民团,直接转化为地方守备军,甚至点了热那亚民防军的名字,认为这样的一支受到皇储和施密特将军称赞的民团解散,实在是一个巨大的浪费。

    事实上,叛党在龙江流域掀起的叛乱,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地方守备力量的不足,帝国把太多的军事资源放在北方边疆,让叛党有了可乘之机。

    关于热那亚民防军的未来,肖恩率军返回普瓦图时,曾经跟拜恩总督有过探讨。

    拜恩希望这支军队存在,一是他可不想再看到如狼人这样的势力在自己治下作乱,二是这支军队的存在让他征收1/20税有了借口,尽管下一次征收还得等到1833年底。

    尽管一些热那亚的特权人士和富人们,常常好了伤口忘了疤,让他多掏一点钱就像死了娘,但在过去的一年里,有一些人忽然发现因为有民防军的存在,他们赚了不少钱。

    热那亚的商人在奥特山脉以北很是活跃,如果说过去一年发大财的是京畿省的那些军火供应商,那么热那亚人也跟着自己的子弟兵进军路线发了笔小财。

    就肖恩来说,他已经对这支军队产生了某种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独占**。

    但如果热那亚民防军转化为地方守备军,尽管要受到地方制约,主要承担的是地方绥靖职责,也一定要接受军令部的管辖。所以,无论军令部还是皇帝,就不可能让肖恩继续把持最高指挥官的职位。

    肖恩对此早有心理准备。

    至普瓦图报,则有一篇花边新闻让肖恩的目光停留了几分钟。

    比伯-林肯子爵失踪将近一年没有任何消息,眼看着叛军已经灭亡,他的亲属认为他已经死了。所以他们迫不及待地准备瓜分他的财产,尤其是为了爵位的继承权,族人们闹的不可开交,这成为普瓦图人津津乐道的新闻。

    次日一大早,肖恩再一次来到罗恩堡。

    虽然这里仍然花团锦簇,但罗恩堡仍然给肖恩一种冷冰冰的感觉,当奥黛丽果断地析产之后,罗宾逊们也鲜有光临。

    这座城堡,庄严有余而精致不足,它似乎无时无刻不在向世人展现它的威严,让每一个来到它面前的访客,产生敬意。

    但时代总是在变化,它的威严因为时代的大潮而变的孤寂。总有一天,人们只会把这样的城堡当作对历史的纪念。

    奥黛丽将属于卡尔名下的财产经营的有声有色,除了效仿肖恩广种茶叶外,地里出产的粮食供应着维希镇越来越多的外来人口,收获的桑棉成为康氏纺织最大的供应来源。

    另外,维希镇是最豪华的旅馆也属于她的不多的投资之一。这不是当初波西力主投资的。

    仆人们殷情地招待肖恩,见米勒管家出现,肖恩问道:“米勒先生,卡尔昨天接种牛痘,夜里有没有发烧?”

    “劳您关心,卡尔少爷昨夜发了低烧,折腾了一晚,睡不安稳。幸亏您和诺兰医生都有交待,夫人这次也没太担心。少爷早上看上去已经好了,现在正睡的香甜,有仆人照料着。”米勒答道。

    “那就好,夫人呢?”肖恩点点头。

    “夫人在书房,她猜到您会来,吩咐过我,让我带您直接去书房。”米勒道。

    这间书房超大,自带盥洗室和一个会客厅,肖恩注意到会客厅的墙上悬挂着一张巨幅人物肖像画,看眉目应该就是已故罗宾逊伯爵的画像。

    罗宾逊伯爵的英年早逝令人十分惋惜,这个人虽然年轻,但在热那亚极有影响力,也被视为罗宾逊家族百年来最杰出的继承人。

    尽管伯爵早逝,并且留下一对看上去无依无靠的母子,析产后亲友们也不太往来,但这个拥有悠久历史的家族的底蕴绝不是肖恩可比的。

    “夫人,康纳利子爵到了。”米勒高声通报。

    “请子爵进来,米勒,请给子爵弄点茶和点心。”奥黛丽的声音从里间传过来。

    肖恩走了进去,稍稍顿足,只见奥黛丽今天穿着家常便服,浓密栗色的略卷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只简单地用一只金色头箍扎着,细长的脖子下面,露出白皙圆润的香肩。

    她今天穿的是一袭朴素而又淡雅的淡黄色长裙,只在腰间系了个可爱的蝴蝶结。

    没有繁复衣饰的奥黛丽,展现出一种似长女的恬静兼又一种慵懒的风情。

    而肖恩

    “夫人,你是这里做什么?”肖恩问。

    “我在整理伯爵生前的信件。”奥黛丽把肖恩让到了里间。

    这里靠墙摆着两个巨大的书架,天鹅绒地毯上却散落着一大堆各种样式的信封。

    “我整理伯爵生前保留的信件,找到了几封,通信时间是伯爵去世前两年开始,总过有五封信,落款是字母缩写。我觉得这些信件或许有用。”

    奥黛丽看上去有些憔悴,像是刚哭过,令人怜惜。

    接过这几封信,肖恩道:

    “夫人,我建议你还是去休息一下,或者去花园里散步。至于这些信件,我会看的。”

第五十一章 有闲阶级

    从北方回到玫瑰园,不到一周的时间,肖恩收到了大量的社交邀请。

    社交生活是润滑油,是调味品,尤其是对上流社会以及想跻身上流社会的人们来说也许是必须品。

    因为要想获得良好的所谓名声和较高的社会地位,与次相适应的高层次的社交活动是必要的,但这一切是以累积财富为基础的。显然贫穷的贵族也不太招人喜欢。

    这些社交活动对于肖恩来说不是必须品,但他不可绝缘于世,也必须有所回应,所以肖恩举办了一场狩猎活动。

    这对普瓦图的上流人物来说,这真是一件太阳从西边出来的事,因而让这份邀请变的十分珍贵,人人都以得到肖恩邀请的请柬为荣。

    如果没有被邀请,那说明这个人一定不够档次,他的社会地位值得怀疑。这对于那些新晋暴发户来说,也包括一些市政高官,更是如此,他们拥有一定的财富和权力这种通俗易懂的尊荣为基础后,本能地寻求来自外界的尊重,让自己的虚荣心得到满足。

    想赢得及维持人们的尊重,光靠财富或权力是不够的,他们必须提出证据——比如狩猎这种高尚的休闲活动,以证明他们已经脱离于纯粹的劳动。

    休闲活动是财力强度和权力强度最顺手可得与最具决断性的证据,因而这种休闲活动成为一种炫耀性休闲。因此,把他们称为休闲阶级是恰当的,尽管他们为钻营揪掉了不少头发。

    结果是许多人开始私下里运作,比如给维希镇的小学和中学捐款,以换取来自肖恩的“感谢”,甚至引起一些人之间的相互炫耀性竟争。

    肖恩对此一一笑纳,反而引起更多人的效仿,结果是邀请名单扩充到了两百人之多。如果再加上所有来宾的侍从,维希镇一下子涌入入了一千多人,变的十分热闹。

    但洛基山的猎物遭罪了。

    布兰登子爵在猎场上表现最为突出,他一个人就猎杀了两头野猪和五头羚羊——他专挑大的猎物。

    在这里不得不提一下,老康纳利子爵在世的时候,他为了弥补经济上的困难,创办了一个狩猎俱乐部,只要每年交一定的会员费,就可以进入洛基山中狩猎。当老子爵把山林卖给罗宾逊家族之后,狩猎爱好者们就没有展现自己枪法的机会。

    不过布兰登子爵对肖恩来者不拒的行为十分不满,他一边用一根通条清理自己的步枪,一边冲着远处的新贵们扬着下巴,然后对肖恩说:

    “你看看这些暴发户们,他们的衣着十分华贵,用最好的衣料,由最好的裁缝量身订制的,他们珠光宝气,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铜臭味。他们穿这一身在在狩猎吗?这不是舞会!”

    布兰登踢了踢脚下还在抽搐的野猪:“就像这个!”

    这是一头肥壮的母野猪,带着一群小野猪,为了保护猪崽,这个伟大的母亲勇敢地扑向了布兰登子爵的枪口。

    “铜臭味,我可以理解。但跟野猪有什么关系?”肖恩不解道。

    “他们追逐的享受跟你我不同,无一例外地以粗野和放纵为特色,吃得多,喝的多,所以‘爱情’也多。”布兰登子爵将爱情这个词咬的极清楚。

    “子爵,您知道,他们大多数没有接爱过良好的教育。”肖恩笑道。

    “肖恩,我知道你跟我这样的老派人物不一样,甚至背地里也没少嘲笑过我吧?”布兰登忽然道。

    “上帝作证,绝无此事!”肖恩当然不会承认。

    “嗯,时代不同了,我得承认现实。就像这些暴发户一样,他们也登堂入室,开始对染指权力和法令,在他们的眼里,上帝也可以用金钱来收买,如果不够,那就加倍。”布兰登没有纠缠肖恩有没有背地里笑话他这一点,“没错,贵族当中也不乏滥情者。有人说没有情人的贵族不是一个好贵族,虚伪也好,伪善也好,他们总归能维持表面上的优雅和道德。这些人则不同,他们对任何事情都毫无节制,认为金钱可以买到一切,有人挑女儿,有人挑母亲,也有人干脆连母亲女儿一齐收下。对了,他们对所谓的良家妇女特别感兴趣。你听说过‘情人屋’吧?”

    “什么屋?难道跟**有关?”肖恩是真的不知道。

    “普瓦图有一种行业,通常由旅馆的老板们充当。他们的职责是专门给有钱人介绍良家妇女。如果你在街上看上了某个陌生女人,这个女人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育,有教养有知识的所谓良家妇女,你打听到她的名址,就可以告诉那位旅馆的老板,由他出面拜访那位女士,成功与否,取决于价格。达成协议后,这位女士就会在某个约定的时间来到这家旅馆,所以这就是情人屋的由来。”布兰登道,“然而她的市政职员或者律师丈夫,对此心知肚明。”

    “真是道德沦丧啊。”肖恩其实很向往,“难道流莺当中都是残花败柳?”

    “暴发户乐于此道,不完全在于良家妇女的美貌,更在于你可以让一个规规矩矩的女人干最不规矩的勾当,以满足他们最阴暗的猎奇心理。”布兰登痛心疾首,“他们的财富积累的越多,道德沦丧就越是迅速!那些下贱的女人,也同样如此!”

    “听君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啊。”肖恩怀疑布兰登子爵亲自实践过,否则怎么这么了解呢?

    布兰登子爵像是在发泄,对于他这种老派贵族来说,昔日所接受的传统教育以及权利结构,在面临新时代大潮的冲击时,无疑会给自己带来痛苦和忧虑。

    但这种话,他只能对同样是贵族的肖恩说,尽管他知道肖恩无论从哪方面讲都不是一个传统的贵族。

    事实上在北方如京畿省这样的工业重镇,社会道德的沦丧更是令人触目惊心,而不仅仅是暴发户们的私生活。

    京畿省的工厂里大量使用童工,他们每天要从早上五点到晚上十点,工作条件极为恶劣,在监工的皮鞭伺候下,长期从事单调的、损坏视力和健康的工作,成为不折不扣的奴隶。而纺织女工被机器所束缚,为了在难得的休息时间照料婴儿,只好用鸦片使婴儿安静下来。

    但无论那些可怜的纺织女工、童工,或者长期在黑暗中劳作的矿工如何,眼前的有闲阶级正在享受着一种高尚活动。

    他们大呼小叫着,呼朋唤友,追逐着猎物,还有一帮跑腿的仆人殷勤地给他们端茶送水。

    篝火燃了起来,在噼哩吧拉的声响中,猎物被剥皮剖腹,然后被烤的油光,发出诱人的香味。

    肖恩在想着事情,布兰登子爵的牢骚让他有所触动。

    市长史丹利走了过来,他跟总督拜恩当然也在肖恩的邀请名单之中,只是后者婉拒没有到场——拜恩是个清教徒,不抽烟不喝酒不跳舞,当然也不会去猎杀动物。

    “这是个不错的活动,人人得以尽兴。”史丹利笑着道。

    “众所周之,我不会跳舞,所以舞会什么的就免了。”肖恩自嘲道,“这是我能想到的社交活动。还好,有人愿意来捧场,不至于太过冷清。”

    “子爵过虑了。”史丹利摇摇头道,“您低估了自己的影响力,虽然爵位让您有了先天的优势,但如果是布兰登子爵举办社交活动,为了获得邀请请柬而挤破头的人恐怕没有这么多。”

    “听市长先生的意思,我似乎错过了什么?”肖恩问,“难道是因为新一届三级会议吗?”

    “没错,子爵。以往的会议组成人员似乎已经不能代表最广泛的热那亚人的利益,所以有人提议扩充成员名单。”史丹利道,“而子爵您的意见相当重要,比您想像的还要重要。”

    肖恩当然早有所耳闻。

    热那亚三级会议109名代表中,43个贵族或贵族代表,23位高级教士,剩下43个则是第三等级的代表。

    教会和贵族占据着一大半的力量,他们往往能决定着会议的议程和最后结果,这是第三等级一直无法忍受的,并随着第三等级地位和力量的增长,这种反抗只会增加。

    尽管有资格参加会议第三等级成员,主要是以银行家、高利贷及大商人、大地主为主,这些既得利益者们暗地里也鼓动那些小资产阶级起来争取所谓的权利,因为这无疑会增加他们的话语权。

    第三等级想增加代表数量,他们一方面给收税员增加收税障碍,一方面发动舆论战,比如近来在普瓦图忽然流传着一本叫做《热那亚秘闻》漫画集,里面有大量的色情内容,主角不是教士就是贵族。

    其中有一幅画令人印象深刻:一位穿着教士黑袍的狼人,怀中抱着一个女童。

    夏克礼主教震怒万分,他甚至丢出巨额悬赏,发誓一定要找出幕后凶手。

    史丹利市长主动跟肖恩提到这点,也是有私心的。站在他和总督的立场,既希望第三等级挑战前两个等级,以让他们渔翁得利,又担心无法笼络住越来越向往“自由”的第三等级。

    这种自由或所谓公民的概念,来自北方,现在也影响到了热那亚。

    “我听说他们想增加30个名额对吧?”肖恩问。

    “没错,这实在太多了。”史丹利用一副悲天悯人的语气说。

    “我认为增加5个是适当的,不可能一步到位。”肖恩道,“另外,我认为当前的税收体制需要改善,尤其是我们热那亚拥有相当的自主权的时候,这是增加第三等级代表数量的前提。”

    “比如?”史丹利试探地问道。

    “军役税及其附加,是否可以适当减少?还有人头税!”肖恩道。

    “如果他们不同意呢?”

    “那就想都别想!”

第五十二章 有闲阶级(二)

    第三等级蠢蠢欲动。

    在布兰登子爵这样的贵族的眼里,他与某个工场主的差别是主人与仆人的差别,尽管前者在后者眼里只是一个来自传统特权的腐朽产物。

    而戴维斯这样的男爵在富有市民的眼里,只是一个空有爵号的穷光蛋。

    在某份小范围内传播的小册子上,有人这样警告贵族:“现在已经没有任你们摆布的懦弱人民了,你们所蔑视的平民勇敢而有智慧,他们决心收回使其成为人和公民的所有权利。”

    所以,现有的秩序与和谐,被第三等级中的激进份子视为暴政,他们谋求平等甚至叫革命。

    真神党在奥特山脉以北掀起的叛乱,给了这些人以某种鼓舞的情绪。叛乱虽然只用了一年时间就被镇压,但这场叛乱让人们看到了帝国的虚弱,使得他们认为自己有了讨价还价的资格。

    去年一年热那亚新出现了三十多份的报纸,这些报纸大多是转载北方的新闻和政治评论,那些评论家的言辞甚至比北方同行还要激烈。

    秘密警察已经逮捕了至少二十位记者和编辑,罪名五花八门,却没有一项是因为诽谤皇家和政府的指控,偷税和生活不检点的罪名占了大多数。

    这三十多份报纸至少有二十份被勒令停办,仍然有一些存活了下来,而且看上去资金充沛。

    这让只离开普瓦图出征一年不到的肖恩,忽然觉得热那亚变的陌生起来。

    来自北方的思潮也让一向保守的南方人开始活跃起来,这是好是坏,肖恩有自己的判断。

    但戴利局长的工作重点显然受到了影响。

    在洛基山狩猎活动结束后的一周内,肖恩也不得不参加一些难以拒绝的社交活动。

    比如布兰登子爵邀请他去他鲸堡品酒,受邀的都是贵族,他们也许学问不高,但完全可以大骂第三等级的狂妄和毫无教养。

    比如夏克礼主教主办的讲经会,他宣称有一个可怕的幽灵正在热那亚悄悄地滋长,蛊惑人心,对主的信仰和崇拜正在经受考验,他号召每一个忠诚的信徒应当主动与这个幽灵搏斗。

    这位主教在讲经会之后,跟肖恩有一次闭门交谈。至于交谈的内容,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但显然从他们两人出来时的表情看,这次交谈还算愉快。

    另一种聚会,则来自普瓦图大学的师生们。这种聚会就没那么多约束,随时随地都可能举办。

    尤其是那些年轻的教师和大学生,喜欢谈论政治。他们喜欢引用一大段知名学者的论断,对热点问题展开热烈的讨论,谈兴高涨时,当众朗诵最知名的诗歌。

    虽然肖恩认为这些人比贵族和教士还要天真,但总归这些人更靠谱一些,至少他们给出了自己的解决之道。

    尤其是他们的热情,给肖恩印象深刻。但图样图森破。

    以上种种聚会,肖恩很少主动发表见解,就他的身份来说,也很少有人能够强迫他了,但他有一种特别的能力,能够让所有人不至于跟他翻脸。

    在普瓦图大学内,肖恩更是一言九鼎,他让自己的副校长把那些积极份子的名字记在小黑本里,时刻注意他们的动向。

    这此人师生当中,以卡门尔-盖博最为活跃。这位文学院的学生,以文学和诗歌最为擅长,已经发表了两部个人诗集,同时又给几家报纸撰写评论,在赚了润笔费的同时,他在一些圈子里也很有名。几乎在普瓦图大学的每个聚会和沙龙里都会出现他的身影。

    这所大学已经走向正轨,虽然办学资金永远觉得少,但终究不是肖恩接手校长一职之前的窘境。

    在附属医院每天来接种牛痘的人,排着长队,有时候不得不要求巡警来维持秩序。

    福斯教授的新型炸药在达盖尔战场上一举成名,得到军火商贝斯的追捧,普瓦图大学与贝斯开设了一家合资工厂,每个月都能带来可观的现金流。

    产学研的模式初见成效。

    教师们不再担心下个月的薪水,优秀学生有奖学金可拿,贫穷的学生也能够获得一些勤工俭学的机会。

    所以肖恩在普瓦图大学内的地位极为稳固,有许多人都通过各种途径劝说他千万不要辞去校长,每个月不定时来普瓦图大学处理公务,有时候会连住上好几天。

    肖恩看似对大学内的事务并不热心,但他密切地关注大学里发生的每一件事,因为这里是思想最为活跃的地方,了解了大学师生们在想些什么,基本上就了解帝国在舆论和思想方面的动态。

    这一天肖恩在接见几位学生代表后,会见登门拜访的巴里-林肯。

    巴里-林肯身为林肯家庭成员之一,也有一副好皮囊,但他性格优柔寡断,这让他看起来有些谨小慎微。

    在林肯子爵被官方正式宣布失踪后,而且林肯子爵没有婚配和后代,作为比伯-林肯子爵的堂兄,巴里-林肯成为继承爵位竞争者之一。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林肯家族子孙繁茂,另几房的堂兄弟也有资格竞争。为了夺得这个爵位,巴里找到了肖恩。

    林肯家族为了这个爵位,已经闹出了不少是非和笑话,反目成仇和大打出手皆有,甚至闹出了人命。

    林肯子爵拥有一座城堡,在普瓦图的东边,风格与罗恩堡相似,只是占地面积稍小,但附带一个超大的花园。

    因为靠近海边,时常有白头鹰飞到城堡上的石缝里做窝,这座城堡叫鹰堡,

    鹰堡不祥,林肯子爵八岁时哥哥从楼梯上摔下来,摔断了脖子,几年后,他的父亲正值壮年却发疯口吐白沫而死。

    现在林肯子爵也失踪了,一般认为他肯定也死了。而历史上,这座鹰堡的主人和仆人死于非命还有很多,这让这座城堡增添了许多神秘和不祥的色彩。

    因为听说洛基山子爵对这座城堡很感兴趣,巴里便立刻亲自到普瓦图大学来见肖恩,想把这座城堡低价转让给肖恩,这其中当然有巴结肖恩的意思。

    如果没有肖恩暗示的意思,他可不敢把这么一座不祥的城堡出售给肖恩。

    此前在家族会议中,家族成员达成一致,先将爵位放到一边,先把林肯子爵名下的财产瓜分,这座城堡就落到了巴里的手中。

    相较于爵位,财富是眼前看得见摸得着的,落袋为安。

    在巴里的殷情邀请下,肖恩参观了鹰堡。

    或许是先入为主的缘故,这座城堡在他眼里,哪怕是在灿烂阳光之下,也冒着冷森的气息。

    城堡只有少数几个仆人,负责看守。城堡前面路口上摆放着许多束鲜花,这是林肯子爵生前的女性朋友悄悄送来的。

    显然林肯子爵曾极受普瓦图的女性欢迎,无论是花季少女,还是名流内眷,甚至有夫之妇,简直是通杀。

    女人们以和他相识相交为荣,但肖恩从未听说过林肯子爵**的行为,颇有点人从万花过不沾一片叶的味道。

    所以当林肯子爵失踪的消息传来,那些女人们几乎悲痛欲绝。风流不是错,但能做到林肯子爵这个程度,真叫人佩服。

    “鹰堡每隔五年就会翻新和加固一次,绝不会有问题,比伯在这方面很舍得花钱。”

    巴里介绍道,提到失踪的堂弟,巴里挤出一点眼泪,但他的表演很浮夸。

    “我能去书房看看。与城堡相比,我对比伯的书房更感兴趣。说实话,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书籍让比伯成为一名学识渊博多才多艺的贵族。”肖恩道。

    “子爵,您真是位令人敬仰的贵族。有人说,拥有万贯家财,不如满腹学问,如果这座城堡能在您的名下,真是上天注定。您不仅是一位大学校长,还是令人景仰的皇家科学协会会员。”

    巴里卖力地吹捧。

    林肯子爵的书房果然十分豪华和宽敞,这里简直是一座小型的图书馆,而且肖恩敢说,这些分门别类的书籍绝不是做做样子。

    “这里有变动吗?”肖恩问,“林肯先生,请不要误会,比伯生前跟我挺合的来,我视他为朋友。当听到他在战场失踪,我夜不能寐,只可惜我的部队所向披靡,还是没有得到他的消息。每每想到这一点,我就会心生愧疚之意。所以……”

    “睹物思人!”巴里用词十分精确。

    “没错,我希望这每一块砖都要保持原状。如果比伯在天之灵能看到这里,一定也会感到欣慰的。这会让我好受点。”肖恩道。

    “子爵,请接受我的敬意!”巴里道,“我以我祖先的名义发誓,这里跟比伯离开前一模一样。”

    “很好!”肖恩道,“我听说鹰堡不祥,但即便如此,你还是接受了这座城堡,显然你是很念旧情的人。比伯有你这样的堂兄,也是一件幸事,所以我认为由你来继承爵位才经得起推敲。”

    “谢谢……谢谢!”巴里感动的几乎要哭了。

    成交价两千金路易,简直白送,对外则声称转让价为两万金路易。

    次日,阿瑟-扬带着一伙人来到这里。

第五十三章 有闲阶级(三)

    身为农民的儿子,年轻的卡门尔-盖博简直是个人奋斗的典范。

    南方的农民比北方的农民要穷困的多,因为相较而言,他们要负担更为沉重的赋税。其实人多地少,是南方农民的一大缺憾。而在北方人看来,南方气候温暖,物产丰富,那就更应该多交税。

    从欧罗巴的历史看,大一统的政权从来都是在北方奠定基础,然后南方伏首称臣,然后送上自己的税册。他们甚至很少反抗,然后这就成了传统的一部分,仿佛南方人不多交点税就是一件奇怪的事。

    作为农民,土里刨食,每年交纳了土地税、军役税、人头税及其附加,还有货币化的道路捐后,最勤勉的一户农民也所剩无己,万一要是遇上天灾**,那就是厄运当头,只能向教会或富人借债,并寄希望于来年能够还上。

    所以,农民的儿子要想读书识字,根本就是一种奢望。有些富有远见的农民想这样做,负担更加沉重不说,又往往会带来邻人的讥讽,讥讽他不知道天高地厚。

    6岁的时候起,卡门尔就给富人的儿子当侍从,以贴补家用。富人请了家庭教师给自己的儿子启蒙识字,卡门尔也得以旁听,并表现出了远超常人的聪慧之处。

    那位可敬的家庭教师动了惜材之心,主动找到卡门尔的父母,要资助卡门尔读书。

    但好景不长,资助没几年,那位家庭教师因病去世,资助也就中断了。这个时候,卡门尔的叔叔,也就是肖思所认识的那位勒布朗-盖博站了出来,努力挣钱资助自己侄子,使得卡门尔得以继续学业,叔叔也是普通人,靠力气拼命也只能勉强交起学费。

    当稍长大以后,卡门尔给自己找了份为人抄写的活计,因为他的字写的既工整,速度又极快,所以他的主顾很多,顺便他还要替人写信,每次都能得到几个铜板。有时一天要接十几份这样的工作。

    唯一的遗憾是他很早就戴上了眼镜。

    这样的生活一直伴随他考入普瓦图大学,这时的他,不仅不需要自己的叔叔资助,还表现越来越出色,完全可以自己养活自己。

    随着在外兼职的回报越来越多,卡门尔越来越讲究衣着和打扮,他学会了抽烟,学会了圆步舞,也对许多品牌的葡萄酒很有研究。

    虽然有闲阶级的生活令人羡慕,但卡门尔只是把这些当作自己迈向上流社会的敲门砖而已。

    正是这样的背景,使得卡门尔对个世界的所谓阶级有切身的体会。

    正如三级会议的代表组成,上等人有三个圈子,教士、贵族和富人。每个圈子里又有不同的小圈子,比如富人当中,有大银行家和大商人、大地主,也有工厂主和小作坊主,还有农村中小地主。

    至于自己,卡门尔扪心自问,哪个圈子都不是。

    也许某个曾被指控**的教士请让他写一篇赞美上帝使徒的诗篇,也许某个道德败坏的贵族会用施舍的口吻,询问他愿意当他家族子弟的私人教师,或者某个有钱人干脆扔给他一袋金币,让他写一篇攻击对手的文章,并且一定不要被对手抓住把柄。

    卡门尔将以上这些人统称为有闲阶级,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高度统一地称呼他们。卡门尔甚至认为自己创造了一个饱含深意的新词汇,嗯,这既属于社会学也属于经济学和政治学的范畴,将一小群人同大多数人区分开来。

    这一天一大早,在熬夜伏案写了一晚上的毕业论文后,卡门尔在食堂胡乱吃了几口,就匆匆走出校门。

    他要赶往《热那亚人报》报社,他现在是报社助理编辑,因为他扎实的文字功底和辛辣老道的文笔,以及独到的见解,好几篇文章被这家报纸刊登并引起很大反响后,他被报社发现并录用了,尽管他还没毕业。

    这份新报纸,求贤若渴,尤其是一下子多出几十份报纸的时候。

    对卡门尔来说,这份工作不仅体面,待遇还不错,尤其还是他喜欢的笔杆子。

    这份工作,简直就是为他量身订制,卡门尔工作很努力。

    虽然出门比较匆忙,卡门尔还比较注重自己的仪表,这身衣装花了他一部诗集的大半稿费,当初做出这个决定时,很是肉痛了一番。

    今天报社的气氛有些奇怪,社员们,无论是校对员还是记者们都在埋头工作,但远比平常安静的多。

    一长排书桌的对面,是几张沙发,通常属于外面客人来到报社时,客人随从们待的位置。今天这个位置上坐着几个面色阴狠的家伙,他们坐在那里吞云吐雾。

    有跟卡门尔混的比较熟几个同事,冲着他使着眼色,又对总编辑室的方向隐晦地点了点下巴。

    卡门尔深吸了一口气,敲了敲门。

    “进来!”报社社长兼总编辑杜瓦先生在里面应道。

    “早上好,杜瓦先生!”卡门尔很是恭敬和礼貌。

    房间里还坐着另一个人,虽然心里极度震惊,但卡门尔仍然装着不认识,因为这是托马斯-戴利,秘密警察局的局长。

    戴利局长最近俨然成了报业公敌,因为他迫使二十多家报社关门大吉。

    “卡门尔,这是戴利局长,他有些问题需要问你。”杜瓦先生交待了一句就溜之大吉,将自己的办公室留给房间里的两人。

    卡门尔暗骂了杜瓦先生一声滑头,硬着头皮道:

    “早上好,局长先生!”

    “早上好,你是盖博先生?”戴利局长走到杜瓦先生的位置,然后施施然坐了下来。

    “是的,我叫卡门尔-盖博,是本报的助理编辑。”卡门尔道。

    “坐下谈吧,别紧张。”戴利笑了笑,示意对方坐下,“我就叫你卡门尔吧,咱们就像朋友一样谈谈,放心,没什么大事。”

    卡门尔可不会相信这屁话。见戴利正要掏出烟盒,卡门尔迅速地奉上自己的香烟。

    点燃了烟,戴利美美抽了一口,自嘲道:

    “抱歉,我的烟瘾有点大。你知道,干我们这行,其实跟你们这些文人一样,最费脑子。因为我经常需要从一大堆乱麻中找出哪怕是一点有用的线索,这就需要我付出百倍千倍的时间和努力,而上司总认为我的工作与他支付的薪水不相称。同样的,我的部下们也这样埋怨我,哈哈!”

    “局长先生,我完全可以理解这一点,越是熬夜,烟越是抽的厉害,尽管我们都知道吸烟有害健康。”卡门尔道,“我想局长先生亲自来到这里,不是为了跟我讨论香烟的危害吧?其实我是赞成对烟草征收奢侈税的,越高越好,因为这样我或许会因为囊中羞涩而戒了烟。”

    卡门尔虽然年轻,但看多了世情,这两年在新闻行业中也没白经历过一场,对这种嘴上官司很是擅长。如果他愿意,他可以跟人聊一整天,而且话题绝不重样。

    戴利歪着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从身边报架上找了几份报纸,摊在桌子上:

    “好吧,咱们言归正传。”

    “请指教!”卡门尔此时充满了斗志,甚至还有点跃跃欲试的意思。

    “二月十五号,这篇新闻综述《论贵族议会的伟大作用》,是盖博先生的手笔吧?”戴利问。

    “确实在下的拙作。”白纸黑字,卡门尔当然不可能否认。

    “贵族议会应当改名叫显贵议会,因为它的成员都是大贵族,并且都是陛下亲自挑选的贵族。但对过去三十年贵族议会通过的法案进行研究,这个机构只起到门面的作用,既不能解决帝国极需解决的问题,又不能提出解决问题的议案,它唯一的作用就是一座养老院,因为它的成员平均年龄是五十八,这真是有闲阶级,可以有大把时间在那里轮流演讲。从数学统计上来讲,完全是因为少数年纪较轻而被平均的结果……”

    戴利念了一大段,然后逼视着卡门尔:“盖博先生,你对皇帝忠诚吗?”

    “当然!”卡门尔严肃地答道。

    “那是什么原因让你写出这么一段文字?”戴利问,“我从中读出了你对陛下的不满。”

    “不,局长先生,我对陛下无比忠诚,越是忠诚,就越是促使我提出善意的批评。就像诤友,抱歉,卑微的我僭越了,但良药苦口,忠言逆耳的道理,局长先生应该是明白的。至于我的读者,则来信评价说,这段文字描述精确,请注意,是精确而不仅仅是准确,因为这涉及到数学。”卡门尔道,“如果有人能证明我的数学比较差,我愿意向所有人道歉,请他们原谅我的无知。因为作为一个文学院的学生,计算错误也是可以理解的。”

    戴利瞪着对方,对方的言辞真是犀利,他又翻出了一份报纸:

    “嗯,二月十八日的报纸,看来杜瓦先生挺器重你,连社论都让你写了。”

    “只是撰稿人之一。”卡门尔纠正道。

    “好吧,让我来读读写了些什么?”戴利撇了撇嘴,“国家所有成员都应当对君主提供的保护有同等之需要,故他们都同等有义务为国家所需做出贡献。试图逃避税收或声称享有豁免权,都会中断国家和公民的联系。我们必须纠正原有的陈旧观念,反对特权……”

    读了这里,戴利问道:“你是真神党的同情者?”

    “不,局长先生,真神党可不是想让你交税,他们反对一切税收,当然他们更反对特权。这根本不同。”卡门尔辩解道,“我可不可以认为,您是在试图将水与火融合在一起。”

    “我听说你们普瓦图大学里有些人不太安份,而你是其中最活跃的。年轻人,你的言论看上去很诱人,但却危险。凡是涉及到反对特权的,都是被禁止的。”戴利道。

    “局长先生,我必须要说的是,你完全误读了我的本意。”

    “愿闻其详!”

    “我们校长说……”

    “等等,这跟康纳利子爵有什么关系?你受过他的资助?”戴利神情剧变。

    卡门尔意识自己有些大意了,连忙道:“校长,也就是康纳利子爵曾说过,以往的观念中,国王应当靠自己的领地产出过活,税收只有在国家有特别需要的时候才会征收,比如战争。局长先生,这话对不对?”

    “对!”戴利承认道。

    “当所有人都普遍拥有这种观念时,征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几乎所有掏钱的人都认为税收都是临时性的,而不是一种正当的制度性的行为。既然是临时性的,那就可以被取消。子爵认为,国家为每一个人民提供公共产品……”

    “公共产品,什么意思?”

    卡门尔道:“比如阁下的职责就是一种公共产品,打击犯罪,让人民免于受到暴徒的侵袭。请允许我对您和您的同事表示敬意。同样的,维持军队并保卫国家,修建道路促进各地交流,发生天灾时,救济灾民,创办福利院收养弃婴,这都是由国家和政府向人民提供的产品。”

    “好像是这么一回事。”戴利觉得此时的状态跟自己来意相反。

    “既然国家向人民提供了产品,人民就应当付出代价,对不对?”卡门尔问。

    “对!”

    “那么,这种公共产品来自哪里,就是税收。所以我受到校长谈话的启发,认为破除陈旧观念,主张纳税面前人人平等,有钱人多交税,穷人少交税甚至不交,不是应该吗?”

    戴利瞪着对方好半天,道:“康纳利子爵经常跟你们谈论这些?”

    “不,仅有这一次。我可不可以认为校长的话触犯了法令?局长先生,你好像忘了我们的校长是贵族,他难道反对自己?这完全是站在国家和皇帝的立场的持公之论!”卡门尔单刀直入地问道,“或者是局长先生认为我触犯了法令?”

    “不,既然是子爵大人说的,那就一定有其中的道理。”戴利有些恼怒,他站起身来,“盖博先生,我还有公务在身,告辞了!”

    “局长先生,欢迎下次再来!”卡门尔连忙站起身来,将戴利局长送出了报社。

    望着戴利离开的背影,卡门尔若有所思,虽然衬衫已经湿透了。

    那位子爵校长虽然看上去很愿意接触学生,但卡门尔真没有单独接触过。

    果然是有闲阶级,同样的言论,他说得,我说不得?

第五十四章 秘密警察的行动

    戴利斜靠在马车里的坐位上,闭目养神。

    正如他自己所宣称的那样,戴利对自己的工作极有热忱,代价是他总觉得自己的睡眠不足。

    半途中,他的马车停了下来,有人轻轻敲了敲车窗,然后上来一个属下,这是自己派到维希镇的密探。

    秘密警察组建已经一年多了,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的情报网从无到有,从小到大,日趋完善,是到了有所收获的时候了。

    当然这其中花费巨大,光靠圣城的拔款是远远不够的。

    但随着他在热那亚权柄的加重,不仅巡警由他管辖,秘密警察的力量让许多人感到害怕。所以,在上级及总督的默许下,他和包税公司和行省税务局合作,在防止走私和打击逃税方面分一杯羹,以筹措建立秘密情报网的资金,顺便也让他自己的腰包鼓起来。

    “康纳利子爵前天晚上十一点的时候拜访了那位教宗冕下,据目击者称,当时子爵带了二十多个人,每人携带一支步枪……”

    戴利听到这条情报,突然睁开眼晴,惊坐了起来:

    “发生火并?这不应该啊,除非是疯子,否则谁敢这样对待一位教宗,尽管真神教已经没落了。况且我没听说有人死亡或者受伤啊!”

    “教宗大概是十分喜欢维希镇,不止一次宣称那里的气候对他的身体很有益处。他在镇子里租了一幢民居,因为是晚上十一点,地方又比较偏僻,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子爵和手下也很快就和平地离开了,前后不到一个小时,所以并没有什么不测的事发生。今天早上我还看到教宗露面,但这个情况很可疑。”密探报告道,“因为教宗宣称,康纳利子爵向他捐款两万金路易,以支持他传教,很大一笔钱。”

    “确实是很大一笔钱,二十多人带着步枪,就为了强捐?这世道变了,呵呵,真是滑稽。我敢说这其中一定有交易,是什么让子爵宁愿冒着得罪夏克礼主教的风险?毕竟这在夏克礼主教看来,简直就是背叛,尤其是考虑子爵的出身。”戴利点点头,心头有许多疑问,“子爵还有什么动静?另外你有没有打听到他购买鹰堡的真正原因?”

    戴利一连串的发问,让密探立刻蒙圈。

    见属下答不上来,有些超纲了,他厌烦地挥了挥手把对方赶下马车。

    戴利的情报网并不是针对肖恩的,准确地说,他针对任何人,甚至连总督都包括在内。对此总督也心知肚明,尽管戴利也要服从他的命令。

    作为帝国最忠实的鹰犬之一,戴利觉得自己的责任重大。

    马车离开大街,拐入一个偏僻的街道停下,忽然冒出十几个面色冷峻的家伙。

    “上午好,局长先生!”

    戴利看了这些密探一眼,问为首的那个家伙:“劳尔,目标还待在屋里吗?”

    “是的,目标昨晚回来,住在楼上,到现在还没出来,目标有睡懒觉的习惯。”名叫劳尔部下说道,“我的人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抓捕。”

    “很好,开始行动。”戴利点点头,“一定要抓活口!”

    戴利一声令下,分散在四周的密探们从各个方向向目标所在的房了包围,有的人则远远地散开瞭望,以防不测。

    这是一座红屋顶的老房子,临街的门口挂着一个“马克西姆工作中介所”的招牌。此地比较偏僻,当然这样的中介也租不起好门面房。

    这样的店铺在普瓦图有很多,他们一般负责劳务中介,给需要工作的人介绍工作,也给需要人手的雇主提供劳力,从中收取中介费。

    这时候时间还不到早上九点,两个店员正在忙着做准备工作,他们在门口竖起公告牌,上面写着雇佣人数要求及所需的技能,但通常来这里找工作的人,并不识字,他们一般会直接向店员询问。

    密探们一哄而入,迅速将两个没反应过来的店员控制住,有人忙着关门,另几个人则健步向楼上冲去。

    楼上一间是办公室,一间是老板的卧室。卧室被密探们砰的一脚踢开,他们扑向还在睡觉的老板马克西姆-特拉伊。

    马克西姆-特拉伊惊恐地叫道:“你们是什么人?强盗,我要报警。”

    “闭嘴!”有人冲着他的腮帮子就是一拳,“我们就是警察!”

    马克西姆被捆的严严实实的,嘴上也一块脏抹布堵着,连同他的两个店员,都被塞入马车带走。

    留在店内的密探们打出歇业的招牌,关起店门,然后对这家劳工中介所进行彻底地搜查。

    戴利坐在马车上看了一下怀表,整个行动只花了不到七分钟,而且几乎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他对部下们的表现很满意。

    次日下午,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听部下汇报进展:

    “马克西姆-特拉伊,男,42岁,本市阿朗松街区居民。他的父亲曾是市政的一名资深会计,其父亲死后,马克西姆-特拉伊成为市政的一名见习会计。但这发生在20年前,因为他涉嫌贪污而被开除。”

    “唔,这是一个有污点的人。”戴利点点头。

    “此人年轻时游手好闲,染上了赌博的恶习,将他父亲留下的不太多的遗产很快就挥霍一空,就打起了公款的主意,但他贪污的数目不多,所以市政当时的官员在没收了他的房产后,将他扫地出门了。”

    “赌博真是可怕的恶习!”戴利道,“赌博、酗酒以及毒品,恶棍们至少拥有其中一样,甚至三毒俱全。唔,你接着说。”

    “是!马克西姆-特拉伊从此在公众面前消失,直到十年前,他回到了普瓦图。没有人知道他这十年去了哪里,听说去了北方,但他回来时衣着考究,至少他有能力雇人开办这个中介所。

    也正是这一点引起我们的一点小小的怀疑。局长先生,请注意,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怀疑。”部下接着道。

    “你接着说,我听着呢。”戴利道。

    “局长先生,您知道,郁金香酒馆是我们自己人开的酒馆,大约去年的这个时候,有一次马克西姆-特拉伊喝的有点多。他这个人平时挺谨慎,但比较贪杯。喝多了便有些口无遮拦,他给一个相好的说了一件事,而这个相好的,是我们的线人。”

    戴利的情报网很广,他的线人以及外围人员很复杂,涉及各个行业,这都要撒钱的。这就是他总觉得资金缺少的原因所在。

    部下接着道:“去年的这个时候,肖恩-康纳利子爵正面临一向指控……”

    戴利又一次表示出了自己的惊讶:“这我知道,当时有些人想把他从民防军军事顾问的位置上拉下来。但现在想来,康纳利子爵辞职的很干脆,反而得到更多。”

    “马克西姆-特拉伊本质是一个爱慕虚荣之辈,他扬言自己只是运气不好,否则如果像康纳利子爵那样幸运,被一个爵位的帽子砸中了,早就成了上流人物。他还讥讽康纳利子爵不太聪明,眼看就要被人轰下台。”部下道。

    戴利觉得这条情报晚了一年多,他至今还记得当初肖恩辞职时愤怒的表情。真是讽刺,被轰下台的肖恩,最终救了热那亚,还有余力北上参加平叛,赢得极高的荣誉。

    不过,他也不会因为这条情报的迟到,而会对肖恩有任何愧疚。

    后知后觉,戴利没有当面斥责自己的部下当初对这条情报的耽误,毕竟当时情报网刚刚筹建,精于分析情报的人手奇缺,一切都很不完善。

    但这事也给他一个警告,觉得以后有必要加强情报分析的能力。

    “引起我们注意的是,我们的线人上个月在他的外套口袋里偶然发现了一张‘生肖鼠’的面具,当时并没有惊动他。正常情况下,一个42岁的男人,没有生养小孩,跟亲戚又不来往,随身带着这样的张面具,不能不令我们怀疑。而昨天,我们彻底搜查他店铺楼上的卧室,现场也发现了这张面具。”

    “很好!”戴利很是兴奋,“这是一条大鱼!我要给你们奖赏!”

    “谢谢局长先生,为您这样的长官效命,是我们的荣幸!”部下带着喜色恭维着,又道,“越是调查,我们越是觉得这个家伙很可疑,今年以来,他只做了区区五笔生意,总共为二十名劳工介绍了工作,还抵不上他付给两个店员的薪水,更不必说店铺的租金,他本人的在女上身上的挥霍。而且此人总爱出门,这太可疑了。”

    戴利一手扶着下巴,另一只手则有节奏地敲着桌面:

    “当初民防军刚刚筹建时,有人倒卖军火,此事当时就有几分蹊跷。但证据确凿,连康纳利子爵也无话可说。虽然被捕的士兵承认是有人买通了他们,幕后黑手一直没有抓住,你们要好好审审这位叫马克西姆的家伙,他可能是真神党在普瓦图的情报负责人,此中关系甚大。

    你们可以查查他的社会交往,一切跟他交往密切的人都应当被调查,但要注意保密,速度要快,否则他的同党会溜。如果将叛党在普瓦图的所有成员连根拔起,那就是再好不过了。另外你们要注意,我们的对手当中至少有一个嗜血者,这相当危险。”

    “是!”

第五十五章 红衣主教的愤怒

    清晨,红衣主教夏克礼醒来。

    但他的精神不太好,事实上昨夜他醒来好多次,这是不好的兆头,说明他已经上了年纪,不再是那个白天精力充沛夜晚倒床就睡着的年纪了。

    打了个哈欠,轻轻拉了拉床头的铜铃,贴身仆人们鱼贯而入,伺候他起床、洗漱和穿衣。

    享用了一顿精美的早餐后,夏克礼又漱了下口,来到自己的豪华书房。

    仆人们为他倒上一杯绿茶,这是来自洛基山肖恩送给他的一个小茶园今年头一批新茶,美美地饮上几口,夏克礼觉得精力又恢复了。

    这间书房在他荣升红衣主教后被重新装饰过,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墙上用珐琅相框装饰的出自知名艺术家之手的宗教画,书桌后面的巨大博古架上,各种艺术品及各种璀璨的珠宝每隔一段时间会更换一次,以免审美疲劳。

    然而这一切都是他身上的那一套红袍带来的。身为上帝使徒,夏克礼认为自己失去了许多平民拥有的快乐,但作为补偿,保持自己稍稍有点奢侈的生活质量也是应该的。

    所以,夏克礼对目前的生活很满意,除了眼前的一个烦恼。真神教的教宗又回来,如果这位教宗去帝国任何一个行省传教,夏克礼不关心,但他居然大有将维希镇作为自己根据地的意思。

    然而他的秘书在他来书房不到半个小时,给他带来了一个更让他愤怒的消息:

    肖恩-康纳利子爵向真神教教宗捐献2万金路易。

    钱不是关键,但立场问题才是令他震怒的。

    如果是别的贵族,夏克礼或许不会这么愤怒,虽然上帝教是帝国主流信仰,也是国教,但并不妨碍别的宗教流行,特别是偏僻西部行省那一些贵族。

    肖恩既是在索亚教堂长大的,他的养父是上帝教的教士,更不必说夏克礼跟肖恩还有一层拐了弯的亲戚关系。

    所以,夏克礼认为,肖恩应当天然应当成为自己最忠实的盟友,而随着肖恩在热那亚地位的上升,这种盟友的份量也让夏克礼不得不珍视。

    从某种意义上讲,肖恩的地位越是上升,他这个红衣主教的地位也更稳固。

    但这个盟友背叛了自己,显然用“背叛”这个词仍然不足以表明自己的愤怒,用“羞辱”恐怕更为适当。白瞎了自己在肖恩出征在外时,他还号召信众为他祈福的举动。

    得知这个消息后,他身后的博古架倒了大霉,价值不菲的艺术品被他砸了稀巴烂。

    于是,他最信赖的高级教士之一弗雷德-利希特教士带着他的愤怒赶往普瓦图大学。但今天肖恩没有来普瓦图大学。

    利希特不得不又驱车赶往玫瑰园,然而肖恩的管家告诉他,子爵已经去了帕特纳姆堡的军营——位于热那亚行省的最北端,民防军的一半兵力驻扎在那里。

    其实肖恩躲到了罗恩堡。

    夏克礼的愤怒,肖恩早就有所预料。这是他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肖恩,你就准备这样躲着?”

    罗恩堡的花园里,奥黛丽在和肖恩闲谈。

    “待主教阁下稍稍息怒之后,我才能当面解释。我现在出现在他的面前,不会有任何好的结果。”肖恩道。

    “那你准备怎么向他解释?”奥黛丽好奇地问,“抱歉,这事要是发生在别的贵族身上,或许事情不会引起他这么大的愤怒,但你不一样。人们会认为,这是一种背叛,甚至会对你的品德发生怀疑。”

    “我得承认,在我养父蒙主召唤之后,主教阁下对我不错,但那也是建立在我继承了爵位的基础之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肖恩耸耸肩,笑道,“所以,我也厚报于他。比如给他的两个儿子每人一座庄园,还有他的三个就要成年的女儿,我给每人送上一笔嫁妆,为此我总共了花了四十万金路易,几乎花了我去年一年进项的一半。”

    奥黛丽闻言,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巴:“天呐,我听到了什么?”

    “很意外是吧?”肖恩道,“教士们因放弃家族和繁衍后代的权利,一生侍奉上帝,教化民众,理应成为万众在道德上的典范。但他却有好几个秘密情人,其中有人隐姓埋名,为他养儿育女。”

    “你这是在威胁他吗?”奥黛丽一针见血地指出。

    “我希望这不会给我在夫人心目中的形象,带来不好的影响。”肖恩委婉地承认道,“阴谋与诡计,我才刚刚上路。虽然我不想如此,甚至不屑于用到它们,但时势总是推着我向前走。”

    “我知道,你这也是为了罗宾逊家族。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奥黛丽真诚地说道,有些不安。

    “不,不,夫人,这不全是为了罗宾逊家族。当蒸汽机被发明之后,这个世界日新月异,显然旧的秩序已经出现了松动,而现在这个趋势越来越明显,为了应对将来可能的震荡,我必须有所改变。”肖恩道。

    见肖恩说的严肃,奥黛丽担忧地问:“你得到了什么风声吗?”

    “夫人,百年前的贵族应该是什么样?”肖恩故意将目光投向花园的四周,自问自答道,“我想,不仅仅是众仆环绕,走马斗鸡的生活。但领主还肩负着治理一方的繁重职责,他不仅肩负着执行国王法令的职责,还有权在自己的治下宣布命令,在自己的领地里,封臣就是一方之王。当国王一声令下,贵族们自备武器,带领领民青壮出征,他们荣耀和权威也来自于此。”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贵族放弃了统治一方的直接权力,只剩下爵位,当然还有某些特权。但这特权并不是他们独享的,它受到了挑战。而有些贵族,如果不会经营,比如我的养父的父亲老康纳利子爵,却穷得养不起一匹马,维持不了最起码的体面。教会也是一样,他们仍然固执地坚持自己是神明在人间的代言人,高高在上,终有一天,他们会被推翻。”

    “肖恩,这是你的判断?”奥黛丽吃惊地问。

    “对不起,夫人,我吓着你了。”肖恩道,“这些话可不要外传。”

    “你放心,我不会外传的。但我应该怎么办?”

    奥黛丽毕竟是女人,从未想过这些深层次的事,在她眼里家族的未来摆在最重要的位置,她本能地认为这可能会影响到自己。

    “一切有我!”肖恩轻声说道,同时他轻拍了下奥黛丽柔软的手,眼神中充满了温柔。

    奥黛丽像触电一般收回了手,脸上红了一下,故意挑起别的话头:

    “关于卡尔父亲留下的信件,你可有别的线索?”

    “伯爵于1829年9月出世,我重点查看了一下他自1826年1月之后的信件,这个时间也是他刚刚抵达圣城的时间。”肖恩道。

    “对,伯爵那时当选为贵族议会的议员,伯爵很珍视这个荣誉。”奥黛丽道,“我们热那亚整个行省,也只有他和科瓦尔伯爵两人当选。”

    “没错,显然我们热那亚在圣城的影响力还是太小,而现在只有科瓦尔伯爵一人独撑。夫人,咱们言归正传,在先伯爵遗留下来的信件中,有一个名叫亨利-塞韦尔的人我想你也注意到了,他在信中提到两件特别的礼物,以恭贺伯爵的当选。”肖恩道。

    “但我并没有听说过这个人,家族中也没有人认识这个人。”奥黛丽道。

    “是啊,我特意查看一下帝国贵族名录,并没有一个姓塞韦尔的贵族。我本以为这个人可能是商人,伯爵生前身为名流,结交一两个商人也是正常的。

    但普瓦图大学的历史学家戈斯莱特教授,他是一个精通贵族典故和纹章学的学者,他告诉我热那亚六十多年前曾有一个家族涉及谋反,事后证明这项罪名完全是冤枉了,但因为种种原因不了了之,小道消息说这个家族恶了开国皇帝卡洛斯一世。这个家族就是姓塞韦尔,拥有男爵爵位。”

    “既然是热那亚人,可我没听说过这个家族。”奥黛丽道。

    “夫人,你没听说过很正常,因为这个家族很快沦为平民,至今已没人谈起,但这个家族一直谋求恢复爵位,而其直系后裔被灭门了,时间正好在1829年9月的最后一天。这是不是很巧合?”

    “很巧合。”奥黛丽刚升起的希望又被无情地扑灭了,“我现在越来越相信这是一个阴谋,可怜的波西!”

    “肖恩!”奥黛丽因为激动而主动捧起肖恩的手,“答应我,一定要抓住凶手!另外,如果可能,请你让波西回来吧,我相信你跟他一定有联系。”

    肖恩道:“夫人,我一定会找到幕后凶手的,现在有了别的进展。至于波西,坦白说他现在其实也在忙着这事,在无法洗清身上的冤屈之前,他无法回来,也不想回来。”

    奥黛丽这才意识到自己正紧紧抓住肖恩的手,她连忙收回自己的手,掩饰地站起身来:“我去看看仆人们准备的点心如何了。”

    肖恩看着奥黛丽端正俏丽的身影从万花丛中消失,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伊人暂去,手有余香。

    他在罗恩堡待了整整一周,这一周内他被照顾的好好的,罗恩堡的仆人可比玫瑰园专业的多,连清理自己的皮鞋都有专人负责。

    更重要的是,白天还有奥黛丽陪伴,真是乐而不知归返。

    然而,克利夫兰管家让人捎来口信,让他不得不回去,因为红衣主教将亲临玫瑰园,登门问罪来了。

第五十六章 红衣主教的愤怒(二)

    戴利站在一家旅馆二楼临街的一个房间里,他从掀开的窗帘一角,盯着对面的一家铁匠店看。

    这个铁匠店主要经营各种铁器,尤其是各种刀具,它是前店后坊的形式,每天白天后面的作坊里都会传来敲击铁器的声音。

    站在他的角度,他可以越过店铺看到后面作坊里忙碌的铁匠们。

    早上八点整,三辆马车突然在这个铁匠店门口停了下来,冲下了十个人,他们手持手枪,在店内客人的惊恐的呼声中冲了进去。

    随后,铁匠店内传来一阵枪声,有人在惨叫,戴利亲眼看到自己的部下被射翻在地。

    这时大街上来了一支庞大的队伍,十五辆用黄金或白银装饰豪华车辆在早晨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另有担任前导和后卫的骑士。

    这是红衣主教夏克礼的车队。

    一声巨响,有人引爆了一枚手榴弹。这声巨响惊扰了夏克礼的车队,挽马突然受惊,发出凄厉的嘶鸣。

    红衣主教的侍从们有人摔下马去,有人忙着安抚和控制受惊的挽马,他们庞大的车队在大街上发生了混乱。

    “坏了!”仿佛是听到了戴利的心声,有个人从铁匠铺里冲了出来,他双手一抬,两把匕首分别飞向挡在面前的两个骑士。

    那两个骑士捂着脖子摔了下去,凶手冲进一辆最豪华的马车。

    戴利狠狠地给自己一巴掌,一瞬间他的衬衫湿透了。

    戴利的所有剩余的部下全部向这辆马车汇合,将这辆马车包围。

    “不要开枪、不要开枪!”夏克礼的侍从们惊恐地呼喊着,“里面是主教阁下!”

    侍从们也纷纷反应过来,他们拔出各式武器与秘密警察们对峙着。

    戴利满头大汗地跑下了楼,来到街面上。

    此前他对生肖鼠的叛党份子施以酷刑,得到一条重要的情报,此名叛党虽然无权将所有叛党高层召集起来,也不知道同党的真实身份,但他可以将情报针对性存放在不同地点,由不同的同党分别自取。

    戴利将计就计,伪造了几条情报,通过这种方式顺藤摸瓜,抓捕那些真神党高层。

    他成功了,准确的说在今天早上8点之前,他的计策获得了巨大成功,先后抓获虎、牛、马和羊这几个重要目标,几乎将真神党在热那亚的高层连根拔起。

    但在这家铁匠店,显然他遇到了一个巨大的麻烦,一个预料不到意外。

    红衣主教夏克礼倒霉地充当了人质,他的侍从们只是仪容盛大的花架子,没有经过专门的训练,遇到这种紧急事件,毫无心理准备,只能充当看客,眼睁睁地看着夏克礼被人挟持。

    “查理斯-汉迪先生,咱们谈谈吧?”戴利平复一下激荡的心情,走到夏克礼的坐驾前。

    “哈哈,局长先生,可能让你失望了。我眼下正在跟咱们的红衣主教友好地交谈,没有时间啊,只能下次喽。”

    豪华马车内传来蛇先生的嘲笑声,他就是这家铁匠店的老板查理斯-汉迪。

    此时,夏克礼正瑟瑟发抖,因为一把匕首正抵在自己的喉咙前,他几乎要晕了过去,脸上一片惨白。还好,出于强烈的自尊,他没有当场失禁。

    夏克礼无比后悔,为什么要亲自去玫瑰园呢?难道上帝抛弃了自己吗?都怪肖恩!

    “先生,金币,我有大量的金币,尽管开个价吧,我一定答应你的全部要求。”夏克礼特别强调地说道,“我是热那亚红衣主教,拥有大量的金钱。”

    “闭嘴。那是你的钱吗?不过是民脂民膏罢了,你们这些披着神圣外衣的神棍,满口仁义道德,实际是一群贪婪的秃鹫和臭虫,你们这些肮脏的蛀虫应当接受人民的审判,并被判处千刀万剐的罪罚!”

    查理斯-汉迪扬起那张阴狠的脸。

    “局长先生,如果你聪明点,就把你的人撤走!”查理斯-汉迪高声说道。

    “汉迪先生,我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你躲不掉的。我劝你还是乖乖地向我投降,这样你会获得一个体面。如果你能够提供足够的情报赎罪,或许我会轻轻发落你。”戴利劝道。

    “别天真了,我的局长先生。”查理斯-汉迪发出笑道,“我严重怀疑你的智商,否则那就是我的智商有问题。”

    查理斯-汉迪手上的匕首突然轻轻一挑,夏克礼感觉自己的喉咙要被刺破了,他发出杀猪般地惨叫声。

    侍从们惊呼着,却不敢靠近,害怕凶徒鱼死网破,痛下杀手,他们只得转头向戴利施加压力:

    “局长先生,请让你的人撤走!”

    戴利可不想让这条大鱼从自己眼前全身而退,否则这绝对是对自己最严重的羞辱。

    当然他也不敢冒险强攻,他不敢保证主教大人毫发无损,尤其是查理斯-汉迪是个精于刺杀的家伙,根据现有的情报,这个手上的命案数不胜数,而且此人毫无顾忌。

    一时间,戴利进退维谷。

    这时身后围观的人群被人驱散,这些本地的市民看戏不嫌事大。

    肖恩带着护卫,策马过来。

    “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发生,局长先生!”

    戴利还未答话,夏克礼却听见了,高声呼救道:“肖恩,快救我、救我!我可是你表亲啊!”

    戴利一双眼珠转了转,道:“子爵,这是个重要的叛党份子,他挟持了主教大人。”

    “叛党?”肖恩疑惑道,“也只有他们有这个胆子,可是我刚才在人群外面听说是你们抓捕的行动不够谨慎,让误入现场的主教大人遭了灾。”

    肖恩的话让戴利有些下不来台,当查理斯-汉迪闯入主教大人的马车,戴利就已经后悔无比,比如他应该把行动计划制订的更漂亮一些,不让不相干的人闯入办案现场。

    然后世上没有后悔药,或许是此前的一系列成功,让他过于自信。现在他惹上了一个麻烦。

    这时查理斯-汉迪说道:“是肖恩-康纳利子爵吗?”

    “是我。”肖恩隔着主教侍从和秘密警察,高声答道,“有何指教?”

    “咱们做个交易。”查理斯-汉迪道。

    “不,我无权跟你交易,这属于戴利局长的活。”肖恩答道。

    听到查理斯-汉迪的话,肖恩知道,对方其实也惜命,这是一个不错的兆头。

    “肖恩,你不能这样对我!”夏克礼如怨妇一般呼道。

    “主教大人,我觉得您还是抓紧时间立下遗嘱吧,我保证会坚定不移地执行您的遗嘱。”肖恩道。

    夏克礼闻言几乎又要晕过去,气的。而查理斯-汉迪忍不住手抖了一抖,在夏克礼脖子上又留下了一道血痕,夏克礼又开始惨叫起来,查理斯-汉迪道:

    “子爵,难道你不想为波西-罗宾逊洗清冤屈吗?”

    “看来是你将他挟持走的,然后送到狼人的营地里,还留下一张面具,不仅制造波西畏罪潜逃的假象,还栽赃他是叛党。”肖恩道。

    查理斯-汉迪突然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件事你没有任何证据,除非我承认。”

    “亨利-塞韦尔呢?你杀了他一家七口,难道内心就一点愧疚没有吗?”肖恩接着问道。

    “这你也知道了?”查理斯-汉迪惊讶道,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对,有些间接承认的意思,“你诈我?”

    “你恐怕还不知道,我刚刚买下了林肯子爵的鹰堡。”肖恩接着说道。

    查理斯-汉迪的情绪显然受到了影响,道:“看来子爵已经查到了不少线索,但正因为如此,你跟我交易,十分有价值。这其中的原因,恐怕咱们的戴利局长很想知道。”

    戴利站在肖恩身边,听他们二人如天马行空般的交谈,若有所思:

    “林肯子爵?小丑?”

    见肖恩点点头,戴利稍稍迟疑,他的脸上浮现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然后又是恍然大悟,一瞬间他想通了许多事情。

    “现在,我只问子爵和局长先生,我们做一个三方交易如何?我杀过很多人,但也想活命,你们恐怕也不想让尊贵的主教大人陪我送命吧?”查理斯-汉迪有恃无恐地说道。

    “肖恩、局长先生,答应他!”夏克礼很没有风度地哀求着。

    “如果放了你,我能得到什么?局长先生能得到什么?”肖恩转到了马车的左侧。

    “主教大人的性命,难道不够吗?”查理斯-汉迪恶狠狠地威胁道,“如果你们逼我,我只能选择与主教大人同归于尽了。另外你们别想得到什么情报,我宁愿死也不会让你们得偿所愿。”

    肖恩道:“我想亲眼看看主教大人的状态,我可不想他在交易达成之前死掉。”

    “好吧!”查理斯-汉迪沉默了一会,“别耍花招。”

    查理斯-汉迪把车门打开,肖恩伸长脖子看了一眼,见夏克礼缩在角落里,被对方用右手持着匕首抵着喉咙,血已经将他白色的丝绸内衣染红了。

    查理斯-汉迪伸出空出的左手,稍稍欠身去关车门。

    蓦地,一声枪响。

    对面二楼窗户射出的铅弹准确地射中了查理斯-汉迪的右臂,肖恩敏捷地向前跨了两步,鱼跃入马车内,一把将对方拖了下来。

    在戴利和他的密探们还在发愣的时候,阿瑟-扬等人已经卸下了查理斯-汉迪的颌骨,将他捆的严严实实。

    肖恩冲着对面楼上探出脑袋的尼尔森竖起大拇指。

    而主教大人这次真的吓尿了。

第五十七章 红衣主教的愤怒(三)

    夏克礼让肖恩在他的起居室外面足足等了三个小时,才走了出来见他。他以这种方式表达他的愤怒。

    这场惊心动魄的意外事件,让夏克礼颜面扫地,当然关于他尿裤子的难堪事没几个人知道,但他在现场杀猪般的哀求声,整个街区的人都听得到。令人印象深刻。

    肖恩救了他,他确实很感激,但万一失手了呢?他怎么敢将自己堂堂一省红衣主教的性命交给自己部下的手中的步枪?如果肖恩亲自开枪,夏克礼或许会好受点。

    但经过这个刺激的上午,夏克礼忽然意识到,肖恩已经不是那个需要自己提供某种保护的子爵,更不是印象中的那个懦弱卑微的仰人鼻息过活的教士养子,也不会因为是自己拐了几道弯的亲戚晚辈而对自己表示心悦诚服。

    这是一个有钱有地位也越来越有影响力的贵族,而且还是一位在战场上杀人无数的指挥官,不是自己可以颐指气使的附庸。

    在夏克礼的潜意识中,他的确是把肖恩看作自己的附庸——天然应当成为自己利益的捍卫者。

    但挟持事件令夏克礼明白,肖恩只能算作是他关系亲密的盟友,如果他不珍视这种关系,肖恩自然也会把他当成陌路人。

    就如同肖恩给自己的私生子女送了好大一笔财富的举动,只有傻瓜才会认为肖恩在巴结自己,这简直是明明白白的威胁和警告。

    在夏克礼崇高的红袍之下,也隐藏着个人的**,只不过以前他为了个人的“上进心”而掩饰的极好。他的私生子女也被他保护和隐藏的极好,以为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夏克礼也不知道肖恩是如何知晓的,这让他感到后怕。

    但肖恩也没做的太过份,更没有把这个有可能令自己身败名裂的秘密泄露出去,况且肖恩那几十万真金白银可是实打实地掏了出来。

    从这个方面讲,肖恩很有成为政客的潜质。

    想到此处,夏克礼的心情终于稍微好受一些,这个盟友如果保持这样的成长趋势,或许自己将来还要靠他照顾也说不定呢。

    走出起居室,夏克礼瞪了肖恩一眼,径直走向自己的豪华书房。

    仆人送上茶水,两人对视了一眼,肖恩主动开口道:

    “主教大人,请您放心,暴徒一定会当众绞死的。”

    “好吧,我不关心那个恶棍是怎么个死法。”夏克礼道,“肖恩,你知道我最关心的是什么!”

    “我确实是向尤素福-隆巴尔迪冕下捐献了2万金路易。事实上,我本来今天是来登门向您解释的,然后遇到了这件可怕的事,上帝保佑,您只是受了点皮外伤。”肖恩承认道。

    夏克礼鼻吼里发冷哼声。

    “这2万只是我向隆巴尔迪购买一件秘闻的价格,这对我很重要。”

    “因此你支持他在维希镇甚至在普瓦图传教?”夏克礼质疑的音量越来越大,“肖恩,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从小生长在这个教堂里,你看到的都是虔诚的信徒,耳边听到最多的是圣音。这是背叛!”

    “当然。”肖恩没有回避夏克礼吃人的眼神,“主教大人,您听说过‘贤师’这个人吗?”

    夏克礼的面色一变,惊道:“那是一个恶魔!”

    这个效果正是肖恩想要的:“当我在北方与叛军鏖战时,有证据表明这位贤师来到了普瓦图,来到了维希镇,甚至曾经光顾我的玫瑰园。这让我很不安。”

    “肖恩,不是我埋怨你,你怎么会惹上这个难缠的家伙。”夏克礼忽然又变成了一个关心晚辈的长者,“告诉我,贤师跟隆巴尔迪这个老家伙有什么关系?你是我关注的晚辈,作为长辈,我一定会帮你想办法对付这个难缠的家伙。”

    “多谢主教大人的厚爱。”肖恩致意道,“隆巴尔迪告诉我,贤师曾经与他一同拜在真神教前代教宗门下学习,后来因为发现此人心术不正而在三十年前被开除。当然这只是隆巴尔迪的一面之辞,他把真神教摘了个干净,但贤师跟真神教的关系不会是假的。另外,隆巴尔迪还告诉我,贤师的家乡便是普瓦图!”

    夏克礼不怀好意地说道:“这个消息确实值2万金路易,我需要好利用这个消息,给这位教宗制造点麻烦。”

    “没办法,这属于卖方市场。我猜,显然那位教宗之所以愿意透露这段秘闻,估计也是想干掉贤师。”肖恩摊出双手,“至于我支持他在普瓦图以至热那亚传教的说法,完全是无稽之谈,我被他利用了。”

    “嗯,是我错怪了你,肖恩。”夏克礼明知肖恩在撒谎,至少肖恩没有明确反对这个说法,夏克礼只得顺势揭过这个疙瘩。

    夏克礼很聪明没有主动提到自己的私生子女的问题,这是一个丑闻,当然肖恩也好像忘掉了这件事,这毕竟属于“私人问题”。

    “不,您是我的长辈,我无比尊重您的意见。”肖恩恭敬地说道。

    夏克礼忽然又道:“肖恩,你该结婚了!”

    肖恩有些摸不着头脑:“主教大人,您为什么提这个?”

    “因为许多人认为你奇货可居。”夏克礼笑道,“事实上,有不少人甚至到我这里来打听。”

    “恐怕让他们失望了,目前我还没有打算结婚的计划。”肖恩道,特别强调了一句,“当然我本人身体无比健康!”

    “因为那个美丽的寡妇?”夏克礼扬着下巴,自言自语道,“你在追求她?”

    “难道不可以吗?”肖恩反问。

    “别激动,我不是反对。许多年轻人为了挤进上流,宁愿去追求年纪可以当自己母亲的富有女人,也有商人为了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而娶出身贵族的寡妇。这种情况在圣城和京畿行省特别常见,因为有太多的外省人想去那里碰碰运气。

    肖恩,你不同,如果你能心想事成,这绝对是一件好事,这也是天作之合,罗宾逊家族虽然孤儿寡母看似没落了,但这个家族的人脉比你想像的要多的多。”夏克礼摇摇头,也不忘顺便讽刺一下肖恩,“你从小没有母爱,或许这就是你对年纪比你大的女人有好感的原因。当然,那个女人至少证明自己的生育没有问题。”

    “奥黛丽青春靓丽,她也只才27岁而已。”肖恩怒了。

    夏克礼无视肖恩的眼神,道:

    “但现在有一桩更好的婚姻正等着你,绝对比罗宾逊家的寡妇强得多。当然,如果你有办法让那个漂亮寡妇成为你的情人而不影响你的婚姻契约和家族未来,请随意。嗯,没有情人的贵族不是一个好贵族,相信我,这不是一项品德污点,而是一段风流韵事和佳话。”

    肖恩惊了:“您在说什么?我难道很抢手?”

    “科瓦尔伯爵写信给我,他打听你的婚姻、为人以及财产和身体状况,通常来说,这是想给你介绍一桩婚烟的前奏。”夏克礼道。

    夏克礼继续道:“科瓦尔伯爵是热那亚首屈一指的贵族,也是代表热那亚在圣城贵族议会拥有一个席位。他暗示这是圣城一位地位极高的人物拜托他打听的。这说明你的名字已经引起了那些人的注意,这是一个不错的开端,尤其是你还这么年轻。真令人羡慕啊。

    当然,科瓦尔伯爵之所以这么热心,一是因为你的名声已经传到了圣城,他当然可以成人之美;二是因为他需要来自家乡的助力。肖恩,你是知道的,那些北方佬个个鼻孔朝天,他们一向瞧不起我们南方人。”

    夏克礼的表情意味深长。

    肖恩笑道:“那您是如何答复的?”

    “我还没来得及回信。”夏克礼道,“我的建议是,如果你有意结交圣城的一门好亲事,不妨让我试探一下。我在圣城的朋友不比科瓦尔伯爵少,他们当中有的人甚至经常出入白宫。”

    “坦白地说,我不感兴趣。”肖恩道,“我可不想让一个我不爱的女人躺在我的身边,哪怕她美若天仙。”

    “肖恩,你有一种精神上的洁癖,这是一种病,得及早治疗。我建议你多参加一些社交活动,当你习惯了女人环绕在侧,爱情不过是调味品,虽然不可缺少,但总有替代品。”夏克礼道,“上流社会那些大人物们,你以为他们个个夫妻和谐美满吗?那不过是一种表演。没错,婚姻是一种契约,但对上流社会来说,这也是一种交易,这是我给你的忠告。”

    “谢谢主教大人的忠告!”肖恩认真地答道。

    今天夏克礼很特别,也许受到了刺激的缘故,话特别多,而且句句语重心长:

    “肖恩,告诉我,你的未来将会怎样?”

    “成为有闲阶级。”肖恩的回答简明扼要。

    “你这是在敷衍我,因为你现在就是有闲阶级中的一份子。哪怕你跟卑微的农夫蹲在一起抽烟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夏克礼道,“而我的目标是成为教宗。”

    肖恩怔怔地看着他,他想从夏克礼的表情中分析出这是不是真心话。

    “当我决定穿上黑袍的时候,我就立下这个誓言。”夏克礼毫无顾忌地说道,“我和你的养父同一天穿上黑袍的,而他只想混日子。我现在已经是一省红衣主教,在我与教宗之间也不过五个红衣大主教和两个枢机大主教而已,而与我的同僚相比,我最年轻!”

    “所以。”夏克礼的双眼迸出一股狂热的光芒,“我一个平民之子,一直在努力,而你这么年轻,也拥有别人所不曾拥有的优势,却只想做个有闲阶级?对了,你还觊觎一个美貌寡妇,你的理想实在太伟大了。”

    “难道我应该做首相?”

    肖恩被震住了,试探地问道。

    “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第五十八章 可怕的事

    夏克礼头一次对自己说出心里话,以肖恩对他的了解,相信这是真心话。

    因为他看到一种叫做野心而不是理想的东西。或许是今天遇到的劫难,让夏克礼有了紧迫的自觉,人生境界也有了升华——生命原来是如此的脆弱,无论他的身份尊贵还是卑微。

    当然夏克礼这样毫无保留地说出心里话,并不怕肖恩传扬出去。正如他自己所宣称的那样,他跟教宗之间的距离并不遥远。力争上游,追求更多的财富、权势或名誉,都属于人的本能,只不过夏克礼的野心还要套上一件神圣的外衣。

    肖恩走出索亚教堂,外面阳光普照,天气越来越热了。

    至于肖恩自己的理想或者野心,也如这南方初夏的太阳,虽然并不如盛夏那般热烈,但总归已经热了起来,尤其是听到夏克礼这一番听上去出自肺腑的真心话。

    大街上鸡飞狗跳,巡警和秘密警察正到处抓捕真神党的党羽,人心惶惶。本着宁可错过也不可放过的原则,一时间,秘密警察的监牢里人满为患。

    过了两天,肖恩被戴利局长客气地请到了秘密警察局,并且在总督拜恩亲自到场见证的情况下,进行了一番对话。

    “子爵,我可不可认为你是在指控比伯-林肯子爵是真神党在普瓦图甚至是全热那亚的匪首?”戴利问。

    “完全正确。”肖恩道,“我以我的荣誉保证,我的指控完全出自本心,而不是嫉妒、仇恨或者偏见。另外我要提醒你,局长先生,凡是涉及到贵族的刑事案件,热那亚地方法庭无权审判。这是我的特权。”

    “请原谅,这里不是法庭,但我有必要帮助您厘清一些事实脉络。我想这也是您愿意来这里的原因吧。”戴利连忙辩解。

    “子爵,审判的事情,我会提请圣城高等法院,在普瓦图设立一个特别法庭,专门审理此事。请你放心,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那就是不会放过一个叛党份子,哪怕他是贵族。可是这件事实在太骇人惊闻了,以致于我不敢相信。”总督拜恩道,“简直可以写一部侦探小说。”

    “正是如此。我们面对的阴谋者是一个十分聪明的家伙,他成功地骗过了我们每一个人,这让人对我们所珍视的行为准则,诸如善良、仁慈、友爱、怜悯等等,最可怕的背叛。”肖恩点点头道。

    “子爵,尽管你刚才叙述的推论,十分符合逻辑,因为它解释了我以前一直困惑的许多事情。但没有有力的证据。”戴利道。

    戴利掏出香烟,想递给肖恩一根,可肖恩却掏出自己的雪茄。戴利耸耸肩,又示意总督阁下。拜恩则摇了摇头:

    “你们随意!”

    “我的局长,你扪心自问,我今天说了这么多,难到不能解释许多已经发生的事情?”肖恩问。

    “当然。因为您解释的太完美了,而让我不敢相信。”戴利点头承认道,“您甚至认为林肯子爵是一个嗜血者!作为一个嗜血者,天生嗜血成性,祸害全人类,他们唯恐天下不乱,所以林肯子爵暗地里鼓动一些人反对你,他还让自己的党羽故意倒卖军火,从而把您赶出民防军,因而他获得了您此前的职权。这样他就能和圣努威的叛军里应外合,让民防军在赶往帕特纳姆堡时连吃两个败仗,还白送了叛军大批军火。那他为何失踪了呢?”

    “因为他是教授。”肖恩道。

    “谁?”戴利不明白。

    总督拜恩这时插话道:“叛军的首领就叫教授,正是因为他,龙江流域被害惨了。帝国甚至为他悬赏三十万金路易,不论死活。托马斯,你不能只将眼睛盯着热那亚。”

    被拜恩当面指责,戴利有些羞愧。

    “康纳利子爵,您是说林肯子爵诈死?这样他就有机会去北方领导叛军?”戴利问,“这种计谋实在太完美了。”

    肖恩知道戴利至少信了一半,道:

    “我在达盖尔城缴获了不少叛军的机要文件,其中就有那位教授亲自书写的命令,我私留了一些不重要的文件,相信你手中有擅长比对字迹的专家,而鹰堡现在属于我的财产,你可以让人比对一下林肯子爵的书房里留下的文书。相信一定会有发现。”

    见肖恩如此笃定,戴利又道:

    “但这不能说明林肯子爵就是小丑。我已经提审了查理斯-汉迪,这家伙现在身上没有一块好肉,我担心再对他用刑,他会死掉的。他可能是叛党中唯一知道小丑真实身份的人。他也承认奉命陷害波西-罗宾逊,也承认杀了亨利-塞韦尔一家七口人,但他否认小丑就是林肯子爵。或许他知道他一旦承认了,他对我们就没有价值了,这是他保命的最后手段。另外,叛党为什么要陷害波西-罗宾逊呢?虽然这位罗宾逊先生经常发表一些出格的话,但要说他是叛党中的一员,实在太过滑稽。”

    “可我记得他的罪名之一,就是加入叛党。”肖恩道,“至今,他的通缉令还可以在街上某个角落里看到。人们似乎已经忘了他。”

    “子爵,你知道,人民总是善忘的,除非跟自己有切身利益关系。”戴利笑了笑,“就如我所从事的工作,是为了使人民免于被叛党所蒙蔽和蛊惑,然而他们并不理解。”

    肖恩自动忽略了戴利的抱怨。

    “塞韦尔家族六十年前涉及一项叛乱,被卡洛斯一世皇帝革除了爵位,后来证明是冤枉的。这个家族沉寂几十年后又旧事重提,原因不知,但他们求到了林肯子爵头上。林肯子爵指点他去求罗宾逊伯爵,并让亨利-塞韦尔送给伯爵两只加了铅的银壶,造成伯爵慢性中毒——关于这一点还需开棺验尸,目前高度存疑。这些都可以从亨利-塞韦尔分别给林肯子爵和罗宾逊伯爵的信中可以印证。”肖恩道,“至于林肯子爵为什么要害罗宾逊伯爵,表面上是因为伯爵夫人。林肯子爵曾经追求过伯爵夫人,但伯爵夫人品性淑良,却没有搭理他,因为她已经与罗宾逊伯爵有了婚约在先。

    这一点,局长先生可以当面向伯爵夫人询问,也可以从旁人那里印证。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林肯子爵差一点也被提名代表热那亚成为贵族议会议员,有人以他太过年轻且爵位过低为由否决了这一动议,因此他十分嫉恨罗宾逊伯爵,他的管家可以证明。他甚至连小伯爵都要暗害。所以综上所述,波西-罗宾逊完全是无辜的。”

    “林肯子爵是风流贵族,他年轻、英俊、多才多艺,甚至十分富有。所以,他一向很有女人缘。”戴利道,“看来,他的自尊心也是挺脆弱的,嗜血者行走在黑暗中,不为正常人类所容,他恐怕对这些很敏感。但是……”

    “但是证据仍然不太充分,是吧?”肖恩截断了他的话,他转而问总督,“总督阁下,还记得穆尼埃校长的葬礼吗?”

    “当然记得!”拜恩总督道,“我记得那天在葬礼之后,我和林肯子爵分别找你谈过话。”

    “葬礼次日的早晨,有人在穆尼埃校长的墓碑上发现了一张小丑面具?”肖恩问。

    “确有此事。”戴利感到有些意外,因为这件事他没对外公开过。

    “局长先生,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是守墓人告诉我的,恰好他曾受过我的一点恩惠,因为前年地震时,我施舍过他几顿饱饭,后来他在墓地找了份工作。葬礼那天晚上下着雨,还夹杂闪电,守墓人恰好看到有人摘下小丑面具,并把小丑面具放在穆尼埃校长的碑上。这件事,局长先生也可以去印证一下。”

    戴利不禁骂起来:“那个老混蛋,当初我调查时,他怎么不当面告诉我?”

    “因为他感到害怕,显然他认为一个白天衣冠楚楚的贵族,在雨夜戴着面具来到墓地,一定在干什么可怕的事,而这种可怕的事不应该出自一个平民之口。请理解来自平民的胆怯与自保心理,所以他保持沉默,但这种沉默一直困扰和折磨着他,直到不久前我从北方回来,再次祭拜了一下穆尼埃校长。”肖恩道。

    说到此处,拜恩忍不住鼓起掌来:“精彩,十分精彩,子爵,你更应该做这个局长。”

    “哈哈,如果子爵愿意屈尊,我可以让贤。”戴利也附和道。

    “我可干不了你的活。”肖恩笑道。戴利忽然想到一个事情:

    “我记得当初叛党当初在总督前当众劫走同党,事后我的一个密探曾与叛党交过手,据信那名叛党受过枪伤,我们可以调查一下林肯子爵的仆人,看看是否有什么发现。”

    肖恩讶道:“这倒是我没想到的。看来,我是真的干不了你的活。”

    顺便恭维了一下戴利,好让他卖力点。

    “局长先生,你最好派人立刻去鹰堡看看。”肖恩道。

    “那些信件吗?”戴利道。

    “不,那里有一间密室,一位嗜血者的秘密就隐藏在那里。”肖恩转而对有些好奇的总督道,“总督阁下,你最好等着看局长先生给你的简报就行了,绅士绝不应该涉足那里。甚至,一个稍有正常情感的人,都最好不要知道那里曾发生了什么,反正我是不会再去的。”

    “我仿佛已经预见了很可怕的事。”

    拜恩被肖恩严肃的表情吓到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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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8423/ 第一时间欣赏肖恩的奋斗最新章节! 作者:肖申17所写的《肖恩的奋斗》为转载作品,肖恩的奋斗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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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恩的奋斗介绍:
蒸汽机的轰鸣声中,铅弹被压制成型。排成紧密横队的士兵,向强大的血武士瞄准,青铜炮在怒吼。嗜血者躲在庆祝的人群之中,冲着华丽的贵族马车暗暗冷笑。野心家则端着美酒,笑看风云变幻……肖恩的奋斗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肖恩的奋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肖恩的奋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