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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庚新     恶汉txt下载     恶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三五章 俸禄三百石(二)

    十月末,雒阳下了一场小雪。

    按道理说呢,在这个时节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可这一年的雪,似乎来的很早。

    中平,中平,不太平……

    雪也确实不算大,金銮宝殿,洛阳皇城,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花,却让人感觉很冷。文武百官从南宫进入,一进皇城,就感受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氛。冷,很冷!

    汉帝刘宏,高踞丹陛的黄金宝座上。

    这也是近来一段时间里,汉帝第一次临朝,而且来的非常早。

    所有的人,心里都生出了一种古怪的念头:只怕有大事发生了,否则皇上怎么来的这么早呢?

    上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南宫之变的第二天。

    难道说……

    一时间,这金銮宝殿之上,响起了一阵很轻微的倒吸冷气之声,但很快就安静了。

    汉帝的脸色很差,隐隐泛着一层青色。

    他的心里很怒,非常的愤怒。中平,原想着能有一个太平的岁月,可竟然……从年初开始,就没有一天让他顺心过。好不容易太平道之乱结束,还想着能有个太平年景,可这眼看着到了年尾,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难道,这江山真的要完了?

    目光冷峻,汉帝深吸一口气,看了看满朝的文武,顿时生出厌恶之心。

    平静了一下情绪之后,他开口道:“今日朝会,只说三件事。”

    百官立刻做出倾听的模样,但天晓得,这些人又有几个是在真心为朕的江山打算?

    “第一件事,凉州羌人造反,金城太守韩遂、陇西太守李相如从贼,占据了陇西。”

    这话一出口,满朝文武一阵骚动。

    大将军何进面色阴冷,袁隗眼皮子一耷拉,好像老僧入定。

    毫无疑问,这两人都已经知道了消息。而在汉帝身后的张让等人,却是用一种颇为玩味的目光看着那些朝臣。韩遂、李相如……嘿嘿,那可是当今名士啊!当初也是由这满朝的文武极力举荐。如今,名士造反,不晓得这些人,又会如何应对?

    所以,张让、赵忠也都是效仿金人三缄其口,一言不发。

    汉帝冷笑一声:“怎么都不说话了?”

    群臣立刻安静下来。片刻之后,有议郎王允站出,“皇上,这消息是否准确?”

    “你说呢?”

    汉帝的语气很阴冷,有一种让人发自骨头里的寒意。

    王允不再询问,默默的退回原位。王允这个人,少年时也曾仗剑任侠,在当时颇有名气。有才能,有心计,只是有些时候却不懂得变通,令汉帝对他也不甚欢喜。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人还是忠于汉室。

    汉帝也没有为难他,冷冷的看着群臣道:“第二件事,五原等地的胡人,与凉州羌人相呼应,挥兵十二万作乱,更攻入三辅之地,直逼长安。仅有长安太守请求援兵……没想到,我大汉雄师竟然败落到如此地步。三天,仅仅三天,三辅之地有一半沦陷叛军之手。不晓得这朝堂上的各位名士,听到这消息以后,有何感想?”

    又是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还有第三件事……”

    汉帝说到这里,突然打住了。一干大臣心里顿时一紧。凉州作乱,三辅之地狼烟四起……难道,还有比这个更不好的消息吗?

    这时候,有两个小黄门捧着两个黄金托盘上了殿,把托盘放在了大殿中央。

    掀开上面的明黄色锦帛,大殿之上,再起一阵惊呼。

    一个托盘上,是一个铺着石粉的盒子,里面摆放着一颗人头。

    有人一眼认出来,那赫然就是陇西太守李相如的首级。心头顿时疑惑,向汉帝看去。

    “昨日陇西送来捷报,有左中郎将董卓之女婿在临洮大败反贼,更有董卓之子董俷,夜袭陇西郡城,斩李相如首级。如今,陇西重归我汉家江山,应该是件喜事吧。”

    听得出来,汉帝在说出这段话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的。

    袁隗睁开眼,扫了一眼对面的何进,然后又把眼皮子耷拉了下来。

    何进先是一喜,但旋即有变得很复杂。谁也不清楚,他心里此刻究竟是在想什么。

    汉帝说:“大将军,朕有一问。”

    “臣知无不言。”

    “很好!”汉帝皱着眉说:“早在四五月间,朕就接到了左中郎将董卓的捷报,并看到了反贼张宝的首级。之后又破宛县,平定豫州之叛乱,这算不算是大功一件?”

    “这个,自然是算的。”

    “这董卓,朕是有印象的。正月,正是有赖他拼死一战,才保住了南宫,对不对?”

    何进没有开口,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原是想要压制董卓一下,教训一下董卓,让他弄清楚应该站在什么位置。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情,汉帝忙于其他的事情,又怎么会在意一个小小的河东太守?

    可没想到,那凉州羌人早不反,晚不反,恰恰是在这时候反。

    偏偏又是董卓的家人力挽狂澜,保住了陇西,还送来了李相如的人头。说实在,何进在这之前,对这件事一点都不清楚。当初送战报的时候,董俷存了一个心眼,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到雒阳,却没有去找何进,而是让人转交给了蔡邕。

    蔡邕如今很清闲,对于尔虞我诈的事情是一点也不参与。

    或是在家奏琴以自娱自乐,或者就是找些文士高谈阔论。也正因为这样,十常侍对他的敌意反而没有了,而汉帝也因此而觉得开心,时常会找蔡邕来谈琴论道。

    也难怪,当皇帝可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

    整天里要操心这个,操心那个,一边要压制士人的力量,又要平衡宦官和士人的冲突。

    如果回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做什么事情,都有人蹦出来说三道四,那可真不是滋味。如今,蔡邕不再来烦了,反而让汉帝想起来当年这个老师对他的教导。

    那师生情可不是说断就断,一来二去,反而让他们的关系更密切。

    蔡邕送来了李相如的人头,顺便还夸奖了他那个未来学生两句,却让刘宏想起了董卓。

    见何进不说话,张让笑了。

    与赵忠使了一个眼色,赵忠立刻站出来说:“皇上,您今儿个一说,老奴倒是想起来了一件事情。如今太平道之乱已经平息,各地督战的将军们也都有封赏,好像却没有人提起过董河东的事情。听人说,董河东如今还驻扎在宛县呢……他出身凉州,熟悉那些羌人的习性,且麾下又有精兵悍将,其子更被伯喈先生称之为虎将。若由他出兵平叛,想必那些反贼定然是指日可破。”

    汉帝闻听,眼中透出喜色。

    “还是阿母能为朕分忧。”

    汉帝对十常侍的宠爱,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对张让称之为阿父,对赵忠称之为阿母,不仅仅是满朝文武知道,就连雒阳城内的那些市井小民,也都有耳闻。

    袁隗睁开了眼,眸中有厉芒闪现。

    “大将军,若非今日的事情,朕还险些忘记了……董卓立下大功,为何没有封赏呢?”

    袁隗抢先站出来,“皇上,此非大将军的错,实乃老臣的疏忽。早些时候,大将军曾提起过对董卓的封赏。只是因董卓的身份缘故,老臣也有些犹豫,不知如何呈报。”

    “身份缘故?此话何解?”

    “那董卓本是凉州六郡良家子的出身,没有任何功名,封赏太过了,恐怕不好。”

    “功名,功名……”

    刘宏突然发火了,“尔等都有功名在身,这全天下的孝廉、茂才更多不胜数,可谁能为朕分忧,谁能为朕平定反贼?你既然不好呈报,那就不用再呈报了,朕自有主张。”

    一句话,说的满朝文武脸通红。

    袁隗看了何进一眼,而何进则感激的朝他点点头。

    意思是说:太傅,你这个人情,我心领了!

    “传旨下去,董卓功勋卓著,乃我汉室栋梁。封其为前将军,东乡侯,令凉州刺史,总督凉州军政,务必要尽快平定凉州之乱。赵忠,你立刻派人前往宛县,责令董卓尽快动身。”

    “老奴遵旨!”

    “皇上,不可……”

    王允站出来,大声说:“宛县距离凉州尚有路程,有道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董卓就算现在领旨,只怕……臣保荐一人,冀州刺史卢植,颇有才干,更一举平定冀州叛乱,文武双全。可命卢植领兵挂帅,冀州距离长安不远,可命他平定三辅,总督凉州。”

    “这个嘛……”

    刘宏有点犹豫了。

    卢植这个人,才干是有的,而且当初还是老师蔡邕所推荐,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

    张让突然开口:“皇上,老奴也以为,卢子干最为合适。”

    这句话一说出来,令满朝文武感到奇怪。怎么张让今日变了性子,和王允等人一个鼻孔出气?

    “哦,阿父也觉得卢植合适?”

    “槐里侯卢植的确合适,且其人也颇为忠心,确实如王议郎所说的那样,文武双全。”

    不知为何,袁隗、何进还有王允,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张让耷拉着眼皮子,面无表情的说:“卢植先定冀州,而后有平定青、幽、兖三州之乱,其功勋可谓是无人出其左右。民间甚至有民谣唱:天下大乱兮市为墟,母不保子兮妻失夫,赖得卢植兮复安居……老奴以为,卢植出兵,反贼当不攻自破。”

    毒,这老阉货真他妈的毒!

    何进看着张让,心里道:你把那歌谣说出来,皇上还怎敢再用卢植?

    他对卢植倒是没什么好感,反正是个拉拢不得的家伙。反倒是王允,脸色顿时铁青。

    暗道一声:不好,只怕子干先生危矣。

    果然,汉帝一听这话,脸色就有点不一样了。

    当皇上的最怕什么?功高震主,权臣当道……卢植在民间有此声誉,且又是冀州刺史……天晓得他存了什么心思。若是卢植心思一歪,那可比太平道的破坏性大。

    “就这么说定了,由董卓任凉州刺史,总督凉州战事。太尉张温为车骑将军,统长水、射声二校,出兵长安,总督司隶战事……至于卢植,加封其为骠骑将军,择日返回雒阳,朕另有大用。冀州刺史一职嘛……”汉帝的目光,在百官之中扫过。

    “议郎王芬为冀州刺史,即日动身。执金吾丁原……”

    “臣在!”

    从武将序列中,走出一个魁梧的汉子,相貌堂堂,身材挺拔。

    汉帝刘宏道:“命你为并州刺史,即日启程,协助太尉平地北地胡人之乱!”

    一连串的旨意发出,不仅仅是让满朝文武措手不及,就连张让、何进和袁隗都没能反应过来。

    但事情还没有结束。

    刘宏又道:“任原幽州太守刘焉为益州牧,原皇室宗正刘虞为幽州牧,即日启程动身。”

    州牧,早已经被废弃了多年。

    刘宏突然提出了这两个封号,似乎是在告诉那些臣子:我要加强皇权了。

    不等众人反应,刘宏就站起身来。张让连忙高呼退朝,随着刘宏一起,离开了大殿。

    很显然,刘宏这一招是经过反复考校,根本不给臣子机会反驳。

    等何进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汉帝已经走了,只留下满朝文武,大眼瞪小眼的不知所措。

    ******

    当晚,大将军府内的密室中,何进暴跳如雷。

    “董卓欺我,董卓欺我!”

    密室之中,坐着几个人。有大将军府的主簿陈琳,司隶校尉,大将军府兵曹掾袁绍,刚被招进雒阳,正等待安排的原济国相曹操,还有许攸、何颙、荀爽等人。

    此外,还有一张新面孔。

    此人是何进新招揽的名士,同时荀氏八龙之一的人物,姓荀名攸,表字公达。

    这些人静静的坐在密室中,一言不发。

    待何进发完了火,袁绍这才开口:“大将军,如今皇上旨意已下,恐怕想要改变,已经不太可能了。不过,那董卓在宛县等候了几个月,想必也是等急了,才会……”

    “本初,你这是在责怪我吗?”

    袁绍吓了一跳,忙起身道:“绍怎敢责怪大将军?只是前些时候,绍往宛县劳军时,曾和董卓有过一席谈话。当时他颇为感念大将军往日对他的提携,甚至说,若无大将军,就没有他董仲颍。可见,此人还是念旧的,否则也说不出这样的话。”

    曹操眼睛一睁,看了一眼袁绍。

    他和袁绍早年就认识,套用一句现在的话,那叫发小。

    想当年,他和袁绍在雒阳的时候,都是勇武任侠之辈,也一起干过很多荒唐事。

    他见过董卓,说心里话对董卓还颇有好感。

    与心腹谈起董卓的时候,曹操甚至说:“当今朝廷失政,令天下大乱。能帮助国家渡过难关的人,依我看只有冀州的卢植和董卓两人。”

    不过,他可不认为,董卓会说出这样的话。

    袁绍为什么要帮董卓说好话?曹操的细目一眯缝,心里面盘算起来。对袁绍,他也很了解,这个人好名声,但是又有一些桀骜。自诩出身高贵,对寒门中人是看不起的。如今他愿意为一个六郡良家子说好话,只说明一个问题,他能从中渔利。

    只是,曹操刚加入何进的这个小团体,却不好说什么,当下也不发表意见。

    何进眼中光亮一闪,“董仲颍……他真的说过这些话?”

    “绍怎敢欺骗于大将军?”

    何进坐下来,手扶桌案,暗自思忖:难道说,是我做的有点过分了?

    想想也是,那董卓好歹也救了他的父亲,说起来何老太公能活下来,和董卓父子都有关系。

    也许,真的是我过分了吧!

    何进沉吟片刻,“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袁绍说:“今天皇上突然重启州牧,说明皇上对我等已经有不满,甚至有些怀疑。所以,现在最好不要和皇上对着干,对我们一点好处都没有。阉寺正是因此而得皇上的宠爱,我们不妨也顺水推舟,就让董卓去和羌人拼,不过我们可以向董卓示好,比如在各方面给予一些便利,想必董卓也不会不明白大将军的这番美意。”

    “如今之计,也只好如此了!”

    曹操突然开口:“本初之言,并非没有道理。若左中郎将打赢了,少不了大将军您支援得力的功劳;若是他打输了,很简单……嘿嘿,把罪过扔给十常侍,是他们推荐的董卓。到时候大将军可以再出手相助,暗自拉一把董卓,他岂能不归心?”

    何进闻听,连连点头,“孟德此言甚好,甚好。”

    袁绍看了一眼曹操,心道:这曹吉利看上去,倒是变得比以前懂事了许多嘛。

    这时候,许攸却站了起来。

    “本初和孟德所说的都有道理,只是那董卓,是一头狼。若是这么就让他得手,只怕到将来还是会对大将军造成威胁。需知,一头狼王回到狼窝里,再出来,可就是一群狼了。”

    袁绍轻轻点头,“子远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

    何进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一会儿要用,一会儿要防,这些人的肚子里,怎么有这么多弯弯绕?

    “那你们说,怎么办?”

    “让狼变成看门狗,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拴上一根绳子。”

    曹操不喜欢许攸的这种比喻。好歹人家也是为朝廷立下大功的人,你许子远有算什么东西?妒贤嫉能吗?只知道在暗处算计别人的家伙,还把别人去比作看门狗?

    只是,他不好开口。

    一来和许攸也算旧识,二来,何进、袁绍等人,看上去都好像深以为然。

    整个密室当中,也就只有荀爽和荀攸没有反应,好像老僧坐禅一样的一言不发。

    “子远说的绳子是……”

    “我听说,董卓膝下如今只有一子,也就是那个被称作虎狼之将的董俷。何不如把他招入雒阳?据说,董卓对他这儿子颇为宠爱,有了那虎狼之将在雒阳,董卓恐怕是……嘿嘿,他想要忤逆大将军,也要三思而后行,毕竟他儿子在大将军手中。”

    这是要人质啊!

    何进一皱眉,心道:这样做会不会让仲颍不高兴?

    可转念又一想:若是他真心归我,让他儿子来,想必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只要他不负我,我就保他儿子荣华富贵,平安无事。有道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嘛。

    “这倒是一个妙招!”

    袁绍点点头,“只是以和名义让那虎狼之将入京呢?”

    何颙突然开口:“官不能太大,但是要让董卓感觉到,大将军对他是重视的。重要的职务不能给他,同时又要让这个人能为大将军做事。本初,要委屈你一下了。”

    袁绍一怔,“委屈我?”

    说起来,袁绍、何颙、还有许攸,三人之间的关系很不错。

    在袁绍还没有出仕之前,这二人就和他相交结识,算是非常密切。故而,何颙说话,也没有客气。

    他沉吟了一下说:“请本初让出兵曹掾之职,给那虎狼之将去做。”

    兵曹掾,是配属于大将军府的长吏,主管大将军府的私兵。在朝堂之上,这个官职倒也不算什么。不过最关键的是在于,兵曹掾的主要职责,就是维护大将军府的安全。

    许攸道:“伯求,这个可是三百石的官职,那孩子据说才十五岁。”

    “十五岁有能如何?”

    何颙说:“这大将军府的私兵,都效命于大将军,他带不走。可偏偏有是护卫大将军府的主官,也算是向董卓说明,大将军对他是何等的信任。只是不知道本初,是否愿意委屈一下?”

    袁绍本有些不快,但何颙既然说出来了,他也没办法。

    当下笑道:“都是为大将军做事,有什么委屈不委屈。再说那董家虎子,想必也不会委屈了这兵曹掾的官职。”

    何进连连点头,“本初果然是胸怀宽广之人……既然如此,那就照伯求说的去做。”

    一行人商量妥当,各自告辞离去。

    袁绍在门外追上了何颙,轻声道:“伯求,你为何要我去了兵曹掾这官位?”

    “区区兵曹掾,就能看在你的眼中吗?”

    何颙笑道:“当初你去宛县,不也是为了拉拢董卓。为了你袁家的大事,难道这点委屈都受不得?”

    袁绍一惊,看向何颙。

    “本初莫要惊慌,太傅大人的心思,我看在眼里,放在心中。你我相交多年,我不会害你,反而愿意助你一臂之力。朝廷失政,也许已经是时候做出一些改变了。”

    “伯求……”

    “你此举,一来可以结好董卓,二来呢,也可以让大将军欠你一个人情。”

    “还请伯求细说之。”

    “我听人说,皇上如今对禁军和北军皆有不满,打算另立新军。若新军成立,何不请大将军为你谋个职位?与其在大将军府做个长吏,何如手掌军马来的痛快呢?你今日退一步,大将军他日就必然会送你往前走两步。这进退之间,本初可明白!”

    袁绍一揖到地,“伯求大才,绍感激不尽。”

    注:曹操的那段话,在历史上出自皇甫嵩侄子皇甫郦之口,不过说的不是卢植,而是皇甫嵩。

第一三六章 未雨绸缪

    陇西的战事已经全面拉开。

    不过,由于郡城被夺回来,加之临洮平安无事,使得近十万羌骑被压制在洮水以西。

    战事非常惨烈,羌人也很清楚,如果不能攻破陇西郡城,一俟大雪来临,十几万羌骑都将面临严重的饥荒。到时候,不仅仅是马匹没得吃,连人都要忍受饥寒。

    在这里,却不得不说一下牛辅。

    董俷一直觉得,牛辅的能力很一般。可是大战一开始,他就发现了牛辅的不凡。

    这是个很谨慎的人!

    宁可坐失战机消失,也不会冒半分险。

    据城而守,任凭羌骑把牛辅的祖宗十八代骂过来,他还是一样心平气和。反正是你要打,我就守。你退随便你,想要我出城野战,那是休想。陇西郡城是兴建于光武皇帝时期,当时是有伏波将军马援亲自督建,为的就是防御羌人跨过陇西。

    此后,皇甫规和张奂在这里经营多年,更把这陇西郡城建造的是极为坚厚。

    城内备有充足的粮草和防御武器。只要是指挥得当,十万大军拼光了都未必能破城。

    当初董俷能攻破陇西,说实话是运气。

    如果没有庞德突然的倒戈,一千多人想攻破陇西,简直是痴心妄想。

    牛辅虽然是才能不显,但并非是无用之人。任凭羌骑猛攻,陇西郡城却安稳如泰山一般。

    韩遂和北宫伯玉都没有出现在郡城下。

    北宫伯玉因为要调集各部羌人,所以没有参战。而韩遂,北宫伯玉可不相信他,就是盯着他,不让他到第一线。甚至连金城韩遂的本部人马也都打散,除了阎行和四大都尉,韩遂身边可说是一个兵都没有。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也无处施展。

    也难怪,毕竟这家伙是受胁迫而参战。

    北宫伯玉不相信他,带上韩遂,一方面是为了用他的名气,另一方面则是要报复。

    不过韩遂倒也很平静。

    你不让我上去,我就呆在湟中。

    带着家人去骑骑马,要么就是坐在帐篷里读书。

    但即便是这样,北宫伯玉对韩遂的看管,依然是非常的森严。

    幸好这两个人没去,否则董俷会不顾一切的冲到战场上。连老夫人私下里都说:“这韩文约和北宫伯玉倒也是明事理的人,知道我家阿丑要成亲,就如此的配合。”

    这话当然是有开玩笑的意味。

    不过好日子一天天的逼近,牧场里的人们,也变得越发兴奋起来,等待着十一月初二的到来。

    董绿闲暇之时,会和滕丽儿指导任红昌如何领导虎女营。

    滕丽儿擅长马战,而董绿则是因为随着董俷旁听了多年的兵法,也算是熟知兵事。

    而董媛,自从和董俷说过之后,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不是呆在房间里看书,就是跑去拉着王姬聊天。听王姬弹琴,陪老夫人说话,一副乖乖女的模样。当然,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着实让老夫人和董夫人都吓了一跳。

    直到确认董媛没什么毛病之后,这两个人才算是放下了心事。

    也难怪,经历过战阵中那种血肉横飞的巨大刺激之后,难免都会出现一些变化。

    至于任红昌……

    董俷没有见过。

    其实也不是没有见过,只是每次见到任红昌的时候,她脸上都带着一副青铜面具。

    整张脸只露出了个下巴。看体形,倒是婀娜诱人,只是不晓得长什么样子。

    私下里询问董媛,这才知道其中的原委。

    这任红昌原本是并州人,自幼就出落的格外水灵,如花似玉。

    正应了那句自古红颜多薄命的谚语,小丫头因为漂亮,遭了很多的祸事,甚至连父母也因此而送了命。她流落在并州,后来遇到马嵩,被马嵩带了回来。

    本来依着马嵩的意思,是要把这小丫头送给董俷当侍婢。

    可谁想到又被董媛看到,硬是从马嵩那里抢过来。有感于小丫头的身世坎坷,董媛就给任红昌出了一个主意。带上那副妖魔鬼怪一般的面具,以避免去招惹是非。

    董俷听罢,不由得唏嘘。

    还是觉得这名字耳熟,可还是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要说他不好奇任红昌的长相,那是胡说八道。听董媛说,任红昌长得是非常好看。

    不过,董俷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有董绿在身边,他对女人的兴趣也就大减。至于王姬,若非她长得像董玉,董俷甚至不会出手去救她。

    ******

    这一日,董俷来到了那些黄巾俘虏的营地,看着他们搭建营地,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身边,跟随着陈到和黄劭。

    三人骑马上了一个山岗,董俷手搭凉棚,向远处观望。

    此时已经进入隆冬,秋草枯黄,天地一派萧条的景象,令人不由得生出一丝伤感。

    “叔至,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要请你做。”

    陈到一怔,“主公有事,尽管吩咐就是。”

    说起来,陈到如今也已经没事了。董俷一肩担下了杀死皇甫嵩的责任,对陈到而言,绝对是一种解脱。同时,对董俷更生出了无比的感激之情,甚至有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

    想他一介平民,无权无势。

    而董俷好歹也是官宦子弟,比之陈到犹如天壤之别。

    如此倾心对待,陈到又怎能不感激。故而闻听董俷询问,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董俷却沉默了,呆呆的看着天空中清冷的太阳。

    “主公?”

    “叔至,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

    董俷扭头,静静的看着陈到,轻声说:“此事事关重大,更关系到我董家阖府上下的性命。”

    陈到闻听,倒吸一口凉气。

    不自觉的向黄劭看了一眼,却发现这个和他配合多时,甚至颇有灵犀的男人,也是一脸的迷茫。

    “主公何出此言。”

    “俷视叔至如兄长,更甚至叔至大才……只是不知道,在你眼中我董府如何?”

    陈到想了想,“兴旺!”

    “是,眼前看上去的确是兴旺,可凡事都有两面性。兴旺过去,就是衰落!”董俷好像自言自语,言辞之间带着一些很独特的未来词汇。他也不管陈到是否能听明白,接着说:“世上没有一个家族能世世代代的兴旺下去。俷没有什么大理想,只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莫要看到董家衰落就行……叔至,老黄,我需要你们帮助。”

    陈到和黄劭下马,恭敬的说:“愿为主公效死命!”

    “莫要生啊死啊的,我不要你们死,相反我需要你们活着,活着才能帮我!”

    董俷说完,甩蹬下马,从象龙背上的兜囊中,取出三卷书册和一卷牛皮地图。

    “叔至,我这里有兵书三卷,地图一卷。你要考虑清楚,一旦接受这两样东西,你就和我董家休戚相关。若你将来背我,那不管你走到天涯海角,也不管你是将相帝王,我都会杀你。”

    语气很冷淡,表情也很平静。

    可是就在这冷淡和平静当中,陈到感受了董俷那强烈的杀意。

    心中不知为何,生出了一种恐惧感。

    这是个说到就会做到的人……

    陈到犹豫了片刻,从董俷手中接过了书册和地图。

    “陈到在此立下誓言,主公在一日,陈到定不负主公。”

    这话说的很巧妙,但是也很真诚。

    我服的是你董俷,而不是董家。你活着,我就绝不会背你,可是如果你死了的话……

    董俷听出了陈到话中的意思,脸上绽放出了笑容。

    废话,我只要你臣服于我,我若死了,你负不负我,与我又有什么干系?

    一死百了,我若死了,只怕董家也不会继续存在了吧!

    “叔至,如今凉州大乱,我与未雨绸缪,效仿孟尝君狡兔三窟之法,以应未来之变化。兵书是当年伏波将军马援所遗留,上面有当年伏波军的训练纪要。地图上绘的是凉州和西域的地图,我把我麾下的巨魔士和秦胡兵全部给你,共五千人……裴元绍、董召、董弃和韩德为部将,老黄做你的军师,尽快给我占领住张掖。”

    “张掖?”

    “不错,就是张掖……占领张掖之后,我会设法将这里的犯人陆续送往你那里,行当年定远侯之子班勇的旧事,于张掖屯军。记住,控制住山丹马场,并且向西扩进。不过也不要太过兴师动众,总之我要你们把握好尺度,给我钉死在张掖。”

    陈到和黄劭二人,不禁暗自吃惊。

    董俷这是把他手里的全部家当都交给了二人。

    一方面感动,另一方面却有一种沉甸甸的感受。二人不明白,董俷为何要占据张掖?

    “天下事大都是兴衰交替,有分有合。我董家越是强盛,就越是会遭人嫉妒。父亲如今看似风光无限,殊不知有多少人在暗中算计。今日他杀人,他日就有人杀我们……总之,小心无大错。我把我董府阖府上下几十口人的性命,就托付给你二人了。”

    陈到和黄劭听完了董俷这番话,同时跪在了董俷的面前。

    “我等必不忘今日主公所说的话语,但有一人,尚存一息,绝不令张掖落他人之手。”

    首先,貂蝉在正史中,根本没有记载。

    其次,三国演义里面,似乎也没有说貂蝉叫什么吧。

    其三,全国人民又有多少人知道貂蝉的名字叫做任红昌?

    综上,董俷不知道貂蝉是任红昌很正常。

    另外,下一章打算叫做春宵一刻值千金,只问一句:推不推?

    ^_^

第一三九章 请君入京为质子

    新婚的快乐时光,在悄然无声中飞快流逝。

    董俷和绿儿白天骑马在牧场中奔驰,晚上则如胶似漆,颠鸾倒凤,日子好不快活。

    经过滋润的绿儿,水嫩的好像可以掐出水来的小花。

    看在人心里,疼在人心间。那些原本对这椿婚事并不看好人,也不得不承认看走了眼。

    或是旁敲侧击,或是暗中观察,董俷心中的疑团渐渐被解开。

    婚前,董俷因搬去了临洮居住,在牧场的住所也就暂时的空闲下来。

    虽然平时董绿也会过去打扫和照看,可大部分时间,那里却是被王姬所占用。王姬是感兴趣董俷以前读过的那些书,特别是那些断句的分隔,无疑是一种对那些先人所流传下来著作的一种另类解释。对于此,王姬颇感兴趣,有时会在书房呆到很晚。

    董绿看王姬来来回回的奔波辛苦,干脆让她住在了董俷的卧房中。

    一来方便看书,二来呢,她也方便找王姬说话。对王姬的才学,她还是颇为敬重。

    董绿也喜欢读书,但大都是囫囵吞枣的,不甚了解。

    如今有这么一个学养高深的女子出现,她自然不愿放过。

    看看书,或是听王姬演奏琴曲,倒也算是一种消磨时间的乐事。一来二去之下,王姬也就经常留宿在董俷的卧房中,甚至还把书房里的书案,一同给搬了过去。

    那一夜,董俷浑浑噩噩的,习惯性的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奇妙。

    董俷心知肚明,董绿也很清楚,而王姬呢,则是有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董绿和王姬见面时,依旧能说说笑笑。

    可一旦董俷出现的时候,气氛就会一下子变得尴尬。

    三人都是心怀鬼胎,只是谁也不愿意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董俷不愿意,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董绿不愿意,因为她害怕失去了董俷的宠爱;而王姬更不愿意,她一个寡妇,借宿别人家里本就是有寄人篱下的意思。虽说那一夜只是误会,可说出去,谁又会相信?

    反正,就这么耗着。

    大约过去了十天左右,王姬终于忍受不了那种天天和董俷见面的尴尬,提出离开。

    “姐姐,你为何这么急着要走?”

    董媛不晓得这其中的奥妙,拉着王姬的手依依不舍。

    而王姬呢,则只能苦笑,“我离家也久了,想必那件事的风头也过去了一些,所以想回家看看。家中尚有老父在,实心中牵挂。再说了,我也不可能总住在这里,毕竟不是我的家啊。”

    “看姐姐说的,这里就是你的家,看谁敢嚼舌头。”

    “没人嚼舌头,是我真的牵挂老父,所以……我明天就动身。”

    王姬的口气很坚决,带着不容动摇的决心。

    董媛见是这种情况,也知道劝说没什么用处。再说了,人家说的也没错啊,想念老父,总不能拦着人家不让走,是不是?真如阿丑所说的那句话: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啊!

    第二天,王姬动身启程。

    董夫人也颇为不舍,但也不好强行挽留。

    有心询问王姬的住所,他日也好来往。可王姬却留了一句:若是有缘,自能相见。

    也许,有学问的人,都有点怪脾气吧。

    不过出于安全考虑,董夫人还是拍了一支人马,由马嵩负责送王姬回家。

    至于送到什么地方,那就由王姬来决定。若是她觉得安全了,可以让马嵩带人回来。

    仔细想想,如今岁月兵荒马乱,一个女人孤身上路,确实不安全。

    王姬接纳了董夫人的好意,坐着马车,在马嵩和五百巨魔士的护卫下,离开了牧场。

    走的时候,董绿来送行了,可是董俷却没有。

    也明白董俷的苦衷,真的来了,怕又难免会有一番尴尬的场面,倒不如不见的痛快。

    只是这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失落。

    当离开牧场已经有些路程了,王姬在马车里,突然听到了一声如野兽般的马嘶。

    声若巨雷,在旷野中回响。

    王姬心中一动,连忙从车帘的缝隙中向外观看。只见远远的一座山岗上,有一人一马静静的立在那里。

    马嵩连忙让马车停下,走到车旁,轻声道:“小姐,那是我家公子,可要见一见?”

    王姬的心思很复杂,犹豫了一下,“还是算了,我们走吧!”

    对于王姬和董俷之间的故事,马嵩并不是非常的了解。不过也算是久经风浪的人,他能感觉到,也许在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有时候想想也可笑,自古才子佳人……可自家那位公子啊,和才子真的没甚关联,甚至连长相也看着有些……

    可偏偏这桃花运,却是好的出奇。

    王姬既然不愿意见董俷,马嵩也没有强行作为。看了看远处山岗上,跨坐狮鬃兽的董俷,心里叹口气,催促车马继续前进。

    而董俷呢,则挽住了缰绳,看着车马愈行愈远,心里顿时有怅然若失的感受。

    不过很快的,这感觉也就消失了。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与其在这里怅然若失,不如把握好手中的幸福,省的将来失去后再去追悔。

    “你保重!”

    董俷冲着马车大声的吼了一句,如同巨雷一般,撕裂了平原上空的宁静。

    王姬在车上一颤,却没有在回头看。

    也许,那只能是一场梦吧……

    ******

    回到牧场后,董俷抖擞精神,再次忙碌起来。

    他有他的事情,他很忙,可没有太多的时间来儿女情长。

    临洮屯田已经开始,从宛县押解过来的俘虏,在经过一段时间的修整后,开始了劳作。

    也幸好早年董俷的未雨绸缪,敕勒川牧场囤积了很多粮食,足够这些俘虏渡过严寒的冬天。等开春的时候,陇西将会对羌人发动反击。而那时张掖也基本上能稳定下来,再把这些俘虏分批送往张掖进行屯田,至于借口嘛,就让贾诩去费脑筋吧。

    华佗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考察之后,决定暂时留在牧场。

    和马真联手组建医护营,董俷派人往宛县送信,请求老爹董卓给出一个校尉的头衔。

    就叫医护校尉,也算是军中的高级军官。

    相信老爹也不会拒绝,毕竟这医护营的组建,对于维持军中的生力军有很好的作用。

    闲暇时,就拉着董绿一起骑骑马,唱唱歌。

    不过每次出去,总会有一大群跟屁虫在他们身后。典韦、沙摩柯这就不用说了,就连虎女营的新任都尉任红昌,也总是带着一群姑娘们跟着。有时候不无恶意的猜想,那老沙之所以这么牢牢的跟随,十有八九不是为了他这个二哥,而是为了姑娘们。

    马上就要进入十二月……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而且连续下了好几场大雪。

    凉州千里冰封,呈现出银装素裹的妖娆。据陇西郡城传来消息,羌人的攻击越来越猛了!

    战事趋于惨烈,但陇西郡城依旧稳如泰山。

    牛辅丝毫不在意羌人的猛攻,相反这些行动在他看来,只是羌人们的垂死挣扎。

    从临洮源源不断的送去粮草和兵马,保持着郡城方面的兵力。

    与此同时,第一批训练出来的医护兵走上了战场,有马真带队,进驻于陇西郡城。

    一切看上去都很好,是按照董俷的计划所发展。

    可是在进入十二月之后,一连串的事件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首先,从冀州送来了一批战俘。人数倒是不算太多,只有五六千人左右。可真正令董俷感到吃惊的,却是后续还会有六万战俘在三个月之内分批送抵凉州临洮。

    “怎么会这样?”

    董俷倒也不是因为人多而吃惊。事实上凉州地广人稀,人口最为匮乏。虽出产战马,兵士也非常悍勇,可无奈那人口的基数拜在那里,想要获得大发展,很困难。

    这些俘虏的到来,对于缓解这种尴尬局面很有好处。

    特别是平衡羌汉人口的差距,对日后的发展极为有利。可有一个问题,正值隆冬,哪有那么多的粮草?本来是稍有充裕的粮草,如果加上六万人,可真的就麻烦了。

    贾诩和黄劭也紧皱眉头,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有些反应不来。

    “是哪里来的战俘?”黄劭忍不住询问。

    “冀州!”

    贾诩苦笑一声,“卢车骑平定冀州之乱,和董中郎采取了同样的怀柔手段,不杀战俘。这固然有助于加速平乱的过程,可同时也产生了一个数目巨大的战俘群体。朝廷拟按照董中郎早先的呈报的策略,将这些战俘分批分地,送往边塞做戍卒。”

    “冀州,那可是有十几万啊!”

    黄劭忍不住说,“难道朝廷就没有考虑一下边塞的情况?”

    贾诩嘿嘿冷笑,“老黄,你怎地还这么天真?朝廷里面的事情,历来都是百官动口,至于解决的办法,他们是不予考虑的。如今这些俘虏即将抵达,只怕想我们的压力就要增加许多了。不过,朝廷突然行此政令,难道是冀州方面出了变故?”

    董俷抬头,愕然道:“冀州出什么变故?”

    贾诩沉吟半晌,“冀州素来粮草颇丰,而且有众多世族大户,都多有存粮。如果卢植在,以他的本事想要解决这问题应该不难。他也应该明白,将战俘戍边固然是有好处,可同时也存在这很多风险……这样连招呼都不打的送过来,只怕是……”

    “卢植有危险!”

    贾诩连连点头,“没错,只怕朝廷是对卢植起了猜忌之心。”

    “那我们怎么办?”

    贾诩笑了笑,“接收……如果实在不行,咱们就要提前开始迁徙计划。一俟陈到打下张掖,就准备迁徙战俘过去。老黄,你可要早作准备,说不定要提前去张掖了。”

    黄劭点点头,“提前动身倒是没什么,可张掖恐怕也是存粮不多吧。”

    贾诩阴阴一笑,“怕什么?你想想这些人以前是干什么的?存粮不够,就纵兵抢掠,这些人干这个颇为在行。张掖、酒泉、敦煌三地有西域荆扬的称号,那些本地的羌人大豪们,都颇有家产。与其让他们资助叛军,倒不如资助一下我们的好。”

    “可这样,好吗?”

    “有什么好不好的,张掖天高皇帝远,正逢羌人作乱,那些当地豪强就算是想告状,恐怕也没有地方。老黄你要记住,酒泉、敦煌没有了,咱们就再往西推进,西边没有了,就往北边走。反正,只要能封锁张掖,断绝了西域的联系,想怎么做都行。”

    “按照现在的情况,只怕也只有这么做了!”

    黄劭虽然对这方案不甚赞同,但也认为是解决困境的好办法。

    董俷在沉吟了片刻之后,“老黄,如今将做营的人太多了,在牧场里呆着,不免有些引人注目。我看……实在不行的话,把将做营也迁过去,说不定能起到什么作用。这样,等我们开春展开反击之后,就让将做营出发,老黄你统计一下,有多少人愿意走。”

    “属下立刻就办理这件事。”

    “接下来吗……”董俷看了看贾诩,“我们就等陈到的消息吧。”

    三人正准备商量具体的步骤,却突然有成蠡从牧场匆匆赶来,气喘吁吁的跑进厅中。

    “主人,三老爷回来了!”

    董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哪个三老爷?”

    “就是老主公的兄弟,您的三叔……”

    “他不是跟着我爹在宛县吗?怎么突然跑回来了?”

    董俷感到非常诧异,疑惑的看着成蠡,“三叔回来做什么?我爹呢?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不过老夫人命你立刻回去,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

    董俷想了想,起身道:“老师,老黄,关于我们刚才说的那件事,你们再好好的盘算一下,无比要做到万无一失。我先回去,你们做好计划,咱们回头再商议。”

    “喏!”

    贾诩和黄劭也拱手应命,目送董俷在大厅外叫上典韦、沙摩柯和董铁,和成蠡一起离开。

    “三老爷来临洮干什么?”

    贾诩眼睛一眯,“只怕是朝廷,要有大动作了!”

    “大动作?”

    “冀州遣送战俘,董校尉又在这时候回来。以我之见,恐怕中郎将大人要回凉州了。”

    “啊……”

    “老黄,我们要加速行动了。主公说要这件事神不知鬼不觉,最好能在董中郎回来之前,把一切事情都安排妥当。”

    “劭明白!”

    贾诩和黄劭在临洮继续商议事情。

    董俷则跨上狮鬃兽,风驰电掣似的向牧场飞奔。

    如今狮鬃兽已经有三四岁了,按照普通马的年纪,应该属于成熟的年龄。但由于狮鬃兽的寿命较之普通战马要长很多,故而其成熟期至少还要三四年的时间。

    不过即便是这样,狮鬃兽拖着董俷,已经是毫不吃力。

    董俷也想让象龙多休息,顺便和阿丑联络感情,故而整日的骑着狮鬃兽,把象龙放在牧场中休养。

    进入牧场,发现牧场里多了很多官军。

    在大宅门口,也有官军守护。董俷还没到跟前,就有人大声喝道:“何人纵马飞奔,还不赶快停下来?”

    话音未落,从门后闪出了一个都尉,上前就给了那卫兵一脚。

    “喊什么喊,没看见那是俷公子来了吗?”

    董俷勒住了马,疑惑的问道:“你们是谁?为何守在我家门口?”

    都尉连忙上前行礼,“末将赵岑,在前将军的帐下效力,此次是奉命护送董校尉回来……董校尉要我等在此守护,这小子是新丁,不识公子尊严,若有冒犯还请恕罪。”

    这时候,典韦等人也骑马感到。

    董俷、典韦、沙摩柯跳下马,一个个如同凶神恶煞一般,吓得那新兵心里就一哆嗦。

    “哦,没事……赵都尉一路辛苦了!”

    董俷倒也没有在意那新丁的冒犯,而是客气了一声之后,带着众人走进了大宅内。

    把个赵岑长出一口气,过去又踹了新兵一脚,“这里不是宛县,眼睛放亮点。刚才若非我眼睛尖,你小子肯定被董煞星给杀了。你没见过董煞星的厉害,那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

    新兵哪敢还口,连连道谢,一连串的马屁送出,让赵岑好不得意。

    而董俷这时候,已经进入了大议事厅。

    “三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董俷一进门,就看见了董旻正和老夫人、董夫人说话。

    厅中还有董媛、董照以及董绿三人在旁边作陪。董旻如今比当初在宛县分别是,似乎又胖了一圈。只是脸庞比以前黑了,也不知道他天天究竟是在宛县干什么。

    对于董旻,董俷还是颇有好感。

    这个三叔人不错,只是有时候太喜欢和稀泥了。

    本事不大,也没甚主见。可若说喝酒玩乐,那绝对是一把好手,而且为人很亲切。

    董家上上下下,对董旻的印象都很好。

    而董旻呢,顶着张弥勒佛似的大圆脸天天嘻嘻哈哈,见谁都是笑眯眯的。

    这个人没本事,但却有自知之明。也无甚野心,小时候对董俷,也还算是不差。

    至少比起其他人而言,态度好很多。

    董旻见董俷进来,吓了一跳。

    也不回答,走过去装模作样的比划了一下,苦着脸说:“娘,嫂子……你们天天让阿丑吃什么东西啊。这才几个月啊,怎么又长个头了?怎么我就不见长高呢?”

    厅中人都不禁莞尔。

    也难怪,董俷的个头如今有九尺五寸左右,比起董旻七尺多的身高来,可是整高出一个头来。以至于董旻要想和董俷说话,不得不仰着脖子,感觉非常的滑稽。

    众人说笑了一会儿,分别坐下。

    “阿丑,这玩意儿听说是你鼓捣出来的?”

    董旻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又是扭,又是晃,笑呵呵的询问。

    这太师椅也是几天前才从将做营出来的产品。随之一同出品的,还有八仙桌和茶几。

    老夫人和董夫人就坐在八仙桌左右,两边是太师椅,每张椅子旁边,还拜访有小茶几,可以放置一些物品。对于董俷的这个发明,董府上下都很满意。如今,董俷已经欠下了好几套家具,老夫人、董夫人、董媛是必不可少,他自己也需要一套,就连董照,也兴致勃勃的向董俷要了一套家具,准备在她的房间里摆放装饰。

    董旻摇着头说:“我早就说这孩子不一般,不但是勇武,这脑子里稀奇古怪的东西还真的是不少呢。等哥回来了,肯定又要乐得合不拢嘴,这玩意儿挺好,不错。”

    董俷闻听一怔,“爹要回来了?”

    董夫人开口道:“没错,你爹这次因平叛有功,故而被皇上加封为凉州刺史,东乡侯,前将军……如今已经在宛县准备动身,预计在年底之前,就能抵达咱们临洮。”

    “爹回来很好啊……正好能赶上开春的反攻。”

    董俷说着,疑惑的看着董旻,“三叔,你提前回来,莫非是有要事?”

    董旻收起笑容,点点头说:“我是奉命回来,明天就要奔赴安定,去拜见一下先零羌的豪帅。二哥和先零羌豪帅的关系非常好,准备说服他归降朝廷,在开春反攻时,从安定出兵,协助我们平叛。先零豪帅在羌人中的威望不小,说不定还能策反其他羌人豪帅呢。反正,说服的越多,我们反攻时的阻力就越小,胜算越大。”

    “哦,那么说,三叔只在这里停留一天了?”

    “没错!”

    董旻说完这句话,突然沉默了。

    老夫人率先觉察到了他这种奇怪的沉默,问道:“叔颖,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

    “这个……”

    董夫人一皱眉,“三弟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一点也不爽快。”

    “是这样!”董旻看了一眼董俷,沉声道:“随同大哥朝廷旨意一起抵达宛县的,还有一封征辟令。是大将军府发出的,要征辟阿丑为大将军府的兵曹掾,所以……”

    没等董旻说完,老夫人就反应过来,厉声喝道:“什么兵曹掾,莫非是要阿丑做人质?”

    “这个……”

    董旻生平一怕老哥,二怕老娘,听老夫人发火,吓得立刻缩脖子不敢开口。

    董媛和董绿脸色苍白,看看董俷,又看看厅里的众人,可不敢开口。这种情况下,轮不到她们说话。

    董夫人说:“那你二哥怎么说?”

    “二哥的意思是,让阿丑拿主意。如果阿丑不愿意去的话,他大可把此事推掉。”

    “阿丑不能去!”

    老夫人斩钉截铁的说:“雒阳太危险了,阿丑的性子纯良,又是个火爆脾气。万一他惹了祸事,只怕到时候性命难保。我宁可仲颍不做凉州刺史,也不同意阿丑去雒阳。”

    董俷在听到这消息的一刹那,也是吃了一惊。

    但他很快就平静下来,认真的考虑了一下这里面的机巧。

    只怕是何进对老爹颇有顾忌,所以才会要我去雒阳做人质吧。如果我不去,他肯定会想办法找老爹的麻烦。凉州大战即将开始,如果被自己人算计,岂不危险?

    可是去……

    董俷也实在是不想去。

    雒阳那是什么地方,大汉江山的中心所在,也是世族力量最为庞大的地方。且不说那些人对武人是何等的看不起,就算是看得起,天天陪着他们勾心斗角,天天和这些人空谈国事……董俷心里冷笑一声:他们看不起我,我还未必看得起他们。

    再说了,凉州大战开始之后,董俷还想参与。

    毕竟这是一个找韩遂报仇的最好机会,如果丧失了时机,只怕以后再报仇就难了。

    “相公,我们不要去雒阳,好不好?”

    董绿忧心忡忡,从王姬口中听到过,也曾从黄劭、唐周那里了解过。雒阳虽繁华,却是步步凶险。想当初老爷身为河东太守,在雒阳还不是遭人算计,受人侮辱?

    再说了,这才新婚不到一个月,她可舍不得离开董俷。

    董媛更是以坚决的态度说:“阿丑,我们不去雒阳。那地方有甚好,不能骑马,不能唱歌,和一帮子酸书生天天在一起,就算再好的一个人,也要被变得发馊。”

    董俷笑了,貌似姐夫李儒,也是个酸书生吧。

    就连一向对董俷不太友好的董照也忍不住说:“娘,还是别让阿丑去雒阳,他那性子,肯定会惹祸的。”

    老夫人听董俷不说话,沉吟了一阵道:“阿丑,你说话啊。奶奶想听听,你有什么见地。”

    “奶奶,雒阳不能不去!”

    董俷在沉吟了片刻之后,“朝廷既然让爹出兵平乱,正是我董家壮大自己的绝佳机会。如果我不去,定会让朝廷心生不满,同时交恶大将军,对父亲极为不利。至于凶险……嘿嘿,其实如今这天下,又何处不凶险?放心吧,孙儿自会小心。”

    老夫人和董夫人都沉默了!

    好半天,老夫人叹了口气说:“阿丑,你已经长大了,知道为这个家族的未来考虑,奶奶很开心。也罢,既然你拿定了主意,奶奶也不拦你,只是到了雒阳,你一切都要小心。”

    “我有一个要求,想请转告父亲!”

    董夫人点点头,“阿丑,你说……娘定会为你转达。”

    董俷的眼中闪过戾芒,周身陡然散发出浓浓的杀意,“请父亲定要为我手刃了韩遂和北宫伯玉二贼子,大姐的仇,我从未有一日忘记过。不杀韩遂,孩儿誓不为人!”

    下章预告:三丑战三英

    董俷前往常山寻找赵云,但却不见常胜将军的踪迹。

    却不想在前往雒阳的路上,遇到了企图抢马的三将军张飞……三丑三英初次交锋,本已偏离轨道的历史,在不经意中,悄然的回复……

第一四0章 三丑战三英(一)

    太平道叛乱,虽然造成了不小的灾难,可在另一方面,也为汉家江山选拔了一批人才。

    正是十二月中,纷纷扬扬的大雪覆盖了冀州大地。

    按道理说,刘备应该很得意才是。

    在原有的历史上,卢植在把张角围困广宗之后,就遇到了宦阉的陷害,使得刘备的命运也变得扑朔迷离。可如今,历史上那个陷害卢植的宦官左丰并没有出现,也就使得卢植能够顺利的完成平叛,连带着刘备三兄弟,也因此而得了不少好处。

    可刘备却觉得很烦闷。

    如今,他担任着安喜县尉的官职,就一个小民而言应该是很不错的结果。

    但刘备心里却很清楚,他被流放了……被卢植流放了!今后的命运,只怕也会变得动荡不安。而之所以有这样的结果,全都是因为刘备对卢植所说的那一席话。

    二十天前,朝廷传来旨意,调卢植入京。

    时正在卢植帐下担任校尉的刘备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敏锐的觉察到了里面的危机。

    急匆匆的赶到了府衙,见卢植已经开始收拾行李。

    卢植依旧是那副古井不波的平静表情,看到刘备的时候,脸上不禁露出了一抹笑意。

    对于这个学生,卢植还算满意。

    “玄德,急匆匆的赶来,有什么事情吗?”

    刘备唱了个喏,然后走过去问道:“老师,备刚才听说,朝廷下旨让您回雒阳,是真的吗?”

    “哦,这消息传的可真够快啊!”

    卢植呵呵笑了,点头回答:“没错,朝廷命我尽早回转雒阳,我这不正在收拾东西嘛。本来想走之前再告诉你们,以稳定军心。没想到……呵呵,新任冀州刺史王芬也是当朝名士,和我也有些交情。玄德可留在这里好好辅佐,定有锦绣前程。”

    “老师,雒阳,万万回不得啊!”

    卢植脸上还是很平静的表情,“玄德这话又是什么意思?我为什么回不得雒阳呢?”

    “老师,难道您没看出来吗?这是朝廷忌惮老师您啊。您在冀州,可安全无恙。数十万雄兵可为壁障,保护老师的安全。可回到了雒阳,您无兵无势,岂不危险?”

    卢植深吸一口气,笑呵呵的说:“玄德此言差矣,我若不回去,背着个无父无君的骂名,那才是真的危险了呢。你说的这些,我怎能不明白?可君命不可违,皇上既然要我回去,我自应当回去,难不成还要和皇上讨价还价?若如此,和反贼有什么区别。”

    刘备陡然热血沸腾,紧握拳头。

    看看房间里没有别人,他忍不住轻声道:“老师,备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卢植目光闪烁,当下在屋中坐下,示意刘备也座。

    “玄德有话,但说无妨。”

    刘备犹豫了一下,“敢问老师,这世上最难得,又最容易失去的,是什么?”

    卢植想了想,“机遇吧,我说的可对?”

    “正是!”刘备说:“机遇来了而没有错过,这就是机会。古之圣贤也都说要伺机而动,聪明的人也正是有了这种机会,才能有所表现。而现在,老师你已经有了难得的机遇,却要偏偏错过。老师爱惜名声,殊不知若错过了机遇,又如何能保全声誉?”

    卢植沉吟了一下,“玄德有话明讲。”

    刘备上前一步,躬身压低声音道:“天道不会无缘无故的袒护某一方,百姓也只认同有能力,能让他们活的好的人。如今老师拥兵征伐,已经立下的不世功勋,如周文王于商纣,全天下的人都已经知道了您的威名和功德……民谣曰:赖得卢公兮复安居,这是汤武在世都不一定能超越您的声誉啊。既然如此,您又要一心做臣子,怎么可能呢?”

    卢植心里咯噔了一下,瞪着刘备,半天没有开口。

    刘备也不催促,心知卢植要消化他这番话,只怕也需要时间。

    过了片刻,卢植冷冷说:“我一心为国家,对朝廷忠心耿耿,为日月可鉴,心安理得。”

    “您心安理得,可朝廷会心安理得吗?”

    刘备既然已经开了这话题,当下也不再犹豫什么了,沉声道:“老师难道忘记了韩信吗?那韩信只为一点点恩惠,却抛弃了三份基业。人家把利剑放在他喉咙上,他才悔不该当初。错过了,机遇也就丢……如今朝廷失政,天下正需要明公啊。”

    见卢植还是一脸的平静,刘备一咬牙,再劝说道:“老师您现在的武力,已经超过了韩信。只需振臂一呼,征集冀州精锐,调动七州兵马,渡漳河,饮马孟津,诛除阉寺,消灭群凶……则大功告成,天下归心。到时候,老师想做什么,岂不是易如反掌?”

    卢植眼睛一眯,闪过一抹杀机。

    而刘备正说的激动,手舞足蹈道:“当今政局,小人当道,主上昏庸。老师您建立了令朝廷无法赏赐的功业,已经被别人猜忌。若不抢先下手,只怕将来追悔莫及。”

    “不要说了!”

    卢植起身锵的抽出宝剑,一脚踹翻了案子。

    大步上前,剑指刘备,怒目圆睁喝骂道:“刘备,我还以为你是大汉的忠臣良将,故而苦心培养你,希望他日你能为守护大汉而出一份力。可没想到,你居然是狼子野心,口出忤逆之言,要我背叛朝廷?刘玄德,莫非你以为我手中宝剑不利。”

    刘备的脑袋嗡的一声响,有点懵了。

    这番话如果晚个十年,或者对另一个人说,也许真的能让人心动。

    可偏偏卢植……

    刘备疏忽了卢植那份对朝廷的赤胆忠心,更忽视了朝廷虽然失政,但汉室威望仍在。

    可事到如今,已经骑虎难下。

    刘备一咬牙,“老师,备句句出自肺腑,都是为老师着想。若老师想要杀我,备绝不会反抗。只是,还望老师三思而后行,如果一旦离开冀州,可就真的完了啊!”

    说着,刘备跪在地上,眼睛一红,鼻子一酸,两行热泪流淌下来。

    卢植的手微微颤抖,心思好生复杂。他何尝不知道入雒阳,他就好像入了狼窝的羔羊,到时候任人宰割。可是,自幼培养的忠君思想,让他无法接受刘备的好意。

    天下方平静下来,凉州和司隶尚有胡人作乱。

    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那就是为刚获得喘息机会的汉室江山的伤口上,撒一把盐。

    到时候,兵祸再起,生灵涂炭。

    为一己之私而令天下苍生受苦,卢植绝不为之。

    可刘备说的情深意切,让卢植也真的无法下毒手杀害。

    片刻后,他铛的把宝剑扔在地上,“玄德,你这番好意,我心领之。可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卢植深受朝廷厚望,绝不会为一己私利而祸乱苍生。你……走吧,我不杀你,但今后莫要再称我为师,我与你再也没有半点干系。明日你就离开,前往安喜县任县尉。从此你好自为之,若我知道你祸乱天下,死也不会放过你!”

    卢植的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刘备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府衙,甚至不知道是怎么回到了住处。

    “大哥,您这是怎么了?”

    关羽和张飞看他的样子,都忍不住上前关切的询问。

    看着这两个结义兄弟,刘备悲由心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哭什么?

    也许是为了前程,也许是因为连累了两个兄弟,也许是……

    这一哭,可真的吧关羽张飞二人吓坏了。张飞更是个实诚的家伙,连忙跪了下来,“哥哥何故哭泣?莫非是兄弟们做错了事情?翼德以后再也不在军营中偷喝酒了,哥哥莫哭啊……”

    “是啊,大哥!”

    关羽也说道:“有什么事说出来,咱们兄弟一起想办法。”

    刘备当下说出了被发配到安喜县的事情。当然他没有说是他说了忤逆的话语。经过卢植这件事,让他清醒的觉察到,有些事情,火候不到的话,万万不能说出。

    张飞闻听勃然大怒,“那老头好没道理,我等为他立下汗马功劳,他怎能如此对我等?”

    关羽的反应很奇妙,丹凤眼一眯,轻捋美髯,若有所思。

    “翼德莫要胡说,老师……唉,千不该,万不该,都是备之错。还连累了两位兄弟随我一同倒霉,我这心里实在是……也罢,我这就去再见老师,求老师把你们留下。我一个人独自前往安喜算了。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万不能连累了兄弟的前程。”

    张飞环眼一瞪,“哥哥这是什么话?当日我们桃园结义,不是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哥哥走了,翼德也不在这劳什子军营里呆了,没了哥哥,好生无趣。”

    关羽点头,“三弟此言大善,我等随哥哥一起去安喜县。”

    也就是这样,从堂堂校尉,一下子变成了安喜县尉。

    刘备坐在堂前,看着满天的大雪,心中悲苦丛生。这安喜县贫瘠至极,人口也只有八九千人而已,就连县衙也是残破不堪。

    老师啊老师,学生一心为你考虑,你不听也就算了,为何把我扔到了这种鬼地方?

    心中不免生出了怨恨,端起大觞,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候,有县吏急匆匆的跑进了县衙:“大人,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本就心烦,闻听县吏喊叫,刘备更加恼怒。不过他天生性情坚忍,经过这一次事件后,更是变得喜怒不形于色。起身,和颜悦色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慢慢说?”

    “三爷今日心烦,又吃多了酒!”

    刘备不免松了一口气。也难怪,从热热闹闹的军营里出来,变成了现如今的马弓手,让那天生就是为了大场面而生的张飞怎么能受得了?

    有道是曾经沧海难为水,月前还是堂堂都尉,可一眨眼就变成了马弓手。

    这种事情,恐怕换做谁,心里都不会很舒服吧。

    “可是又砸了人家的酒肆?损坏了多少东西,让酒家呈报上来,我这里赔给他就是。”

    县吏闻听,连连摇头。

    “大人,若是砸了酒肆也就好了。三爷喝多了酒,听人说外面有一队骑军路过,而且都是上等的纯血大宛良驹。三爷说那大宛良驹也只有大人才配拥有,故而……”

    刘备激灵打了个寒蝉。

    “骑军,可是朝廷的骑军?”

    “不是的,看上去好像不是汉人,但装束被朝廷的骑军还要精良,并且都是一人双乘。”

    刘备闻听大惊失色,“快快告诉云长,让他随我一起去拦住翼德。”

    为何会有此反应呢?

    刘备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冀州世族林立,豪强多不胜数,而且大都是百年的望族。

    卢植在,还能压制那些人,毕竟卢植本身的名望不小。

    可现在卢植走了,新任冀州刺史王芬,也出身冀州望族序列,对于世族的利益格外看重。也正因为这个原因,王芬才能在短短的时间里在冀州站稳脚跟。

    如果张飞抢了普通的商队,也还好说。

    就算是抢了朝廷的骑军,凭着他在卢植帐下效力过一段时间,多少也有不少的熟人,也能蒙混过去。可如果是抢了世族豪强,且不说这些百年望族本身就实力很大,就算他们不计较,那冀州刺史王芬,能不开口吗?虽说王芬与卢植有交情,可在这种事情面前,只怕也不会站在刘备这一边,去维护刘备三兄弟的周全吧。

    骑上马,带着当初从涿郡一起应募的乡勇,风驰电掣的冲出安喜县城。

    那边关羽正在操练手下的百余名军士,闻听这件事之后,也急忙带着人赶了过去。

    在距离安喜县大约十里的地方,远远就看见有人在撕杀在一起。

    和张飞交手的,是一个手持铁蒺藜骨朵,胯下是一匹让关羽和刘备都眼红不已,垂涎三尺的纯血大宛良驹的红脸汉子。那汉子看上去年龄应该不算太大,可生的是膀阔腰圆,黄发碧眸,相貌奇丑,如同一头野兽般,不停的大声咆哮,声若巨雷。

    战场两边,一边是张飞带出来的百人骑队,另一边却又大约三百人以上。

    一百人左右的女兵,全部着银盔银甲,清一色的银枪,身披雪白的遮风大氅。胯下是一色的白龙马,一个个英姿飒飒,好不威风。脸上都带着青铜打造而成的面具,乍看让人心惊肉跳。

    此外尚有一百多人,全部只着式样奇特的筩袖铠,披黑色大氅。

    看相貌,不似汉人,但装备,却让关羽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最让刘备二人眼红的,还是他们身旁的马匹。骑一匹,牵一匹,空着的战马身上,挂着盔甲包,包的严严实实。

    还有数十辆大车,有一百多个随从负责看管。

    为首的两个大汉,也都是九尺身高。

    一个面色黑油,呈现古铜色彩,另一个如同淡金,跨坐马上如同下山猛虎。

    这两个人,都有一个特征。

    那就是丑……非常的丑!

    在二人身后,还有两员女将。内罩银甲,一个披水绿色的斗篷,一个却是着大红色披风。

    脸上也带着青铜面具,看不到长相。

    只是那盔甲勾勒出曼妙的曲线,想必长得也不会差了。

    黑脸汉子和黄脸汉子不时的低声交谈。战场上,红脸少年舞动铁蒺藜骨朵,上下翻飞,势若奔雷;而三爷张飞,也不遑多让,丈八蛇矛好似出海的蛟龙,招招致命。

    这二人打在一起,走的全都是至刚至阳的路数。

    那红脸少年在招数上不及张飞的精妙,力气也是和张飞在伯仲间,渐渐落在下风。

    只是,他杀法骁勇,更兼招数带着一种悍不畏死的凶狠蛮性。

    张飞虽然略占上风,可是要取胜,没有一百个回合也不太可能。

    这些人是谁?

    正是从临洮出发,前往雒阳的董俷等一行人。

    董俷决定去雒阳之后,在和贾诩商议一番,就派唐周带着成蠡等一百名成家巨魔士先行前往雒阳打点一切。去雒阳,总不成住在何进的家里吧。董俷可不想寄人篱下……再者说,还要疏通一下关系,自然少不得要一些时间来打点沟通。

    唐周走后第三天,董俷才带着人离开敕勒川牧场。

    心里都清楚此去雒阳的目的,董俷也不想带他那六百巨魔士一同前往,毕竟太扎眼了。

    故而,只带了沙摩柯剩下的一百多五溪蛮人。

    本来董俷觉得带这些人已经足够了。可临行之前,董绿突然吵着要和董俷一起去。

    想想也是,新婚不过一个月,绿儿怎能舍得分居两地?

    在一番哭闹哀求之后,董俷很无奈的答应了绿儿的请求。不过她一个女孩子也不方便,董媛干脆把虎女营交给她,现任的虎女营统领任红昌,随董俷一同进京。

    滕丽儿是没时间,因为裴元绍和董弃被董俷从招了回来。

    接下来,裴元绍和滕丽儿要带领将做营大部分人手前往张掖。牧场的将做营中,只留下百十号人,而且大都是木匠,所涉及的将做营机密,也不算是非常的多。

    几十辆车里,装了二十套家具,还有金银无数。

    董旻说,这些都是敲门砖。去了雒阳,就别怕花钱……今日花一百金,明日能赚回一千金。些许小钱,无需太在意。若是不够的话,可以让家里在给予支援嘛。

    典型的花花公子态度,但是说的却很有道理。

    董俷听从了董旻的话,决定到了雒阳之后,就这么做。

    反正,那些家具送出去了也不值钱,但是如果当商品贩卖,却是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

    以上言论,由董媛发表。

    董媛现在不舞刀弄枪了,却开始喜欢上了钱帛金银。

    甚至翻出了一些先人们对于经商之道的典籍,任凭董夫人如何责骂,也是痴心不改。

    做商人,在这个时代是一件很低贱的事情。

    不过董家早年也是靠这个起家的,董夫人虽然责骂,可毕竟是自幼在羌人中长大,也没有那么多的观念。故而责骂了几次之后见没效果,干脆也就由着董媛去了。

    董俷并没有直接去雒阳。

    他转道冀州,先是前往常山郡。

    记得演义里那常胜将军,大名鼎鼎的子龙哥就是那里的人,所以准备去碰碰运气。

    可常山何其大,人口众多。

    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

    更重要的是,真定多山。有很多人是依山而居,想要一个村落一个村落的挨个走过来,没八九个月,至少也要半年的时间。可如果董俷半年还不到雒阳,何进会怎么想?

    所以在走访了一些村落之后,董俷也只好放弃。

    带着人往雒阳走,好不好的却遇到了大雪。在雪地上赶路,本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可谁有能想到,会突然窜出一个黑面豹头大汉,叫嚷着要他们把马匹留下。

    沙摩柯生长在南方,对这北方的大雪本就有些不适应。

    加之和他心爱的丹犀分别,心里老大的不痛快。也难怪,骑着一头牛进雒阳,实在是有点……

    倒不如留在牧场,让丹犀和狮鬃兽暂时做伴。

    那黑面货蹦出来,破口就骂,没有半点的道理。沙摩柯勃然大怒,催马就冲了过去。

    虽然马术不算太精通,可董俷的马上,却都配着双镫,足以让沙摩柯弥补这一点。

    董俷觉得这货很眼熟,张口闭口的三爷……

    难道是张飞?这运气未免太好了吧。他是没见过三将军,可演义里,三将军也算是极有特征的一个家伙。这可是三国武将中排名前十的人物,董俷不得不加了小心。

    沙摩柯的年纪毕竟比张飞小,见见落了下乘。

    典韦一蹙眉,夹双戟催马冲了出来。

    “三弟莫要慌张,我来助你!”

    “尔等好不要脸,竟然以多欺少?三弟莫担心,我来也!”

    一个红脸美髯公策马飞出,向典韦就扑了过来。这美髯公手持一把青龙偃月刀,马快刀疾。

    董俷暗叫一声不好:“大哥小心,当心他的头三刀!”

    话音未落,美髯公已经来到了典韦面前,青龙偃月刀划过一道奇异的弧线,如同一道闪电,向典韦劈去。

第一四一章 三丑战三英(二)

    董俷为何喊这么一句?

    因为他一眼就认出,那红脸美髯公,恐怕就是那为传说中千里走单骑,义薄云天的关二哥。

    评书里,对关二哥的武力值讲述的很乱。

    特别是在早期,董俷一直奇怪二哥的武力究竟达到怎样的一种水准?一刀杀华雄,而后斩颜良,诛文丑,似乎除了没在吕布吕奉先的手里得到好处之外,几乎是无敌的。

    可是这么一个无敌的牛人,却和管亥打了几十个汇合才取胜。

    黄忠的武艺很高明。

    董俷已经是见识过了……至少在目前的情况下,董俷自认不可能是黄忠的对手。

    可几十年后,黄忠已经是白发苍苍,人老气衰。

    而正值鼎盛时期的关羽,和黄忠打的也是不分伯仲。所以董俷还真的是弄不清,这二哥究竟是如何厉害。

    后来,也就是那村里的大学生说,二哥之高明,高明于头三刀,最厉害的就是第一刀。

    仔细想想,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虽然董俷还不能肯定那红脸汉子就是美髯公,可出于谨慎,还是忍不住大声的提醒。

    不得不说,二哥的第一刀,真的是很厉害。

    那一刀不身临其境,是绝对感受不出其中的奥妙。

    刀光流转冷芒,凶猛至极。森森的刀气,仿佛要斩断世上的一切。可就是这看上去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刀法当中,却又似乎隐藏了无数精妙的后招。

    挡下了第一刀,似乎后面的招数更加巧妙。

    典韦猝不及防下,如果不是董俷的那一声喊,可能还真的就要吃大亏。

    单手大戟本能的一封,只听铛的一声,胯下的大宛良驹唏溜溜暴叫,向后连退两步,震得典韦手臂发麻。青龙偃月刀被封挡了回去,在空中却划出了一个很奇妙的弧线,带着更加强猛的力道再次劈斩过来。不过这一次,显然有一些威猛有余,变化不足。

    大戟十字交叉,铛的一声,典韦胯下马再推三步。

    关羽顺势而起,第三刀斩过来,但典韦已经做好的准备。

    气沉丹田,双戟磕挡。刀戟碰撞之后,却都是很诡异的交错而过,关羽的马噔噔噔退了三步,而典韦却是纹丝不动。

    “二弟,这家伙的刀法有古怪!”

    废话,没古怪能被称之为关二哥吗?

    董俷正要开口回答,就见一个白脸汉子杀出来,手持双股剑,朝着董俷就冲了过来。

    刘备也想好了,既然得罪了,那就杀了干净。

    对方一共也就三百人,可己方却有八百安喜县的郡兵,兵力占据上风。

    只要缠住那黑脸汉子,看样子三弟翼德应该是已经占据了上风,二弟和那黄脸汉子,也是不分伯仲。只要三弟杀了那红脸丑鬼,在过来帮忙,定然能斩杀这黑脸丑鬼。而后兄弟三人联手杀了那黄面丑鬼……至于那两个女将,刘备直接无视。

    也难怪他这么想,这么多人当中,唯有董俷的马上没兵器。

    想必也只是一个纸老虎,不足为虑吧。

    刘备的设想非常之美好,可这如意算盘,还真的是打错了!

    眼看着刘备向自己冲过来,董俷还不免有些错愕。记忆中,大耳朵的武力也就是二流吧,怎么今天这么猛的就朝自己冲过来了?难不成,觉得我董西平好欺负?

    “槊来!”

    董俷一声厉吼,如同在天上打了一个焦雷。

    有两个看车的扈从立刻抬着一杆鹅蛋粗细,长约有一丈三尺左右的巨型独脚铜人槊过来了。

    那大槊是董俷在牧场重新找人打造出来,并且专门苦练了一个多月的槊法。

    独脚铜人槊重一百六十斤,比早先的那一杆大槊足足重了一半。由蒲师傅亲自出马,耗费了三百多斤的铁料反复锻造,用了十五天的时间,才打造出这杆独脚铜人槊。

    平时不想让象龙太吃力,故而都放在大车上。

    今天刘大耳朵找上门了,正好为自己的这杆八棱独脚铜人槊开利市。

    抬手从身后背囊抽出一支投枪,八棱投枪采用了沙摩柯象龙矢的打造方法,上面有很多小孔。破空飞出,犹如一道黑色闪电。空气从小孔中流过,发出鬼哭神嚎的历啸。

    刘备的小算盘正打得噼啪乱响,却见一道乌芒就已经扑过来。

    抬手就是一剑,狠狠的劈在了乌芒之上,只听铛的一声,胳膊被震得没有半点感觉,心中不由得大骇,匆忙中猛然在马上侧身躲闪,那乌芒的速度也只是减缓了一下,带着一股锐利的劲风,贴着刘备的脸颊就划过去。一声惨叫,那八棱投枪杆在刘备的脸上撕开了一道血口子,枪头带着他一只耳朵就插在了地上,半张脸鲜血淋漓。

    刘备常以他那对大耳朵而自傲!

    人说耳朵大有福气,他的耳朵不但大,耳坠更是厚而垂,可说是福气好的不得了。

    但这一会儿,刘备有点恨他的耳朵为什么会这么大?

    这边疼得半个脑袋都发木,可董俷也已经抄起了独脚铜人槊,象龙贴着地面就冲了出来。

    二哥的速度快?

    董二哥的速度更快。

    一招泰山压顶,八棱人头身上被钻出了七个孔,那声音刺耳的,让人心神不定。

    只听咔嚓一声,刘备架双剑想要封挡。

    可就这一下,双剑折断,一股巨力袭来,刘备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我的个老天爷,这货的力气,怎么比三弟翼德的力气还要大上几分呢?

    胯下战马承受不了这种力道,唏溜溜惨叫一声,双蹄一软,跪在雪地中。刘备被一下子掀下了战马。不过也正因为这样,他却保住了性命。大槊顺势砸在马背上,砸的那战马是血肉横飞,骨断筋折。反正这一下,战马就算不死,也是后半身瘫痪。

    那边刚占据上风的张飞一看这情况,眼睛都红了。

    “休伤我大哥!”

    弃了沙摩柯,张三爷拍马舞矛,直扑董俷。

    与此同时,关二哥也看到了这一幕。他和典韦正打得难分难解,特别是在被典韦躲过了他致命的三绝刀之后,已经开始渐渐的落入下风。正好,我要就大哥,不和你打了!

    二哥也是大喝一声,“兀那丑鬼,休伤我兄长,看刀!”

    关二哥马快刀疾,甩开了典韦就扑向董俷,上前二话不说,刷刷刷三绝刀出手。

    董俷正要结果了刘备的性命,却不想这张飞、关羽二人扑了过来。

    刹那间压力大增,特别是被关二哥那三绝刀砍得是手忙脚乱,狼狈不堪。也就是仗着他胯下象龙马通人性,驮着他左蹦右跳,险之又险的躲了过去。而另一边,张飞哇呀呀大叫,把董俷缠住,同时大声吼叫道:“大哥,快点走,快点走啊!”

    他现在也后悔了,好端端的喝多了酒,砸两个酒肆也就算了,没事抢什么马?

    典韦和沙摩柯厉声喝道:“好不要脸的贼人,休走!”

    这一连串的变故,几乎是在电光火石间就发生,就结束。

    安喜县郡兵的阵营中,有一人名叫简雍,是刘备的同乡,如今在安喜县担任主簿。

    等反应过来了,简雍也疯了!

    高举宝剑,大声喊喝道:“冲锋,冲锋,保护主公!”

    八百郡兵说实话士气并不算太高。本来大雪天的不在家烤火,却要跑出来拼死拼活。而且拼就拼吧,自家的三个主将却是一一落败。只是将令难违,而简雍后面有说了一句话,让他们顿时来了精神。

    “杀了贼人,女人归你们,车上的财物归你们!”

    这可真他妈的来劲儿。

    那些女人看身材就知道长得不赖,退一万步说,就算长得难看又怎么样?吹了灯,还不是一回事?

    郡兵们兽血沸腾,而董绿和任红昌,却是火冒三丈。

    “虎女营,凿穿!”

    这一百名虎女营士兵,可都是经历过敕勒川大战的母老虎。经过董绿和任红昌的调教,已经粗通凿穿战法,战斗力比当初可至少提升了一个档次。而且都是全副武装,不论盔甲兵器还是战马,也都是一流,这一冲锋起来,气势显得格外惊人。

    更有那一百多五溪蛮人,怎肯落后于这些娇滴滴的母老虎。

    齐刷刷的一声喊喝:“凿穿!”

    二百多骑可就冲了起来。别看人不多,可一冲起来,就变得不一样了。

    马踏积雪,荡起雪花飘荡。有男人的怒吼,有女人的娇叱,糅合在一起,更显别样的威严。

    董绿和任红昌冲入人群,大枪上下翻飞,枪头乱颤,抖出了朵朵梨花。

    马过枪到,枪过,只留下一具具死尸。八百郡兵听上去很可怕,但是面对着二百铁骑,硬是刚一接触,就立刻四散逃窜去了。

    简雍也趁乱冲到了刘备身旁,“主公,快走!”

    刘备面如人色,伸出手抓住简雍的手,也顾不得耳朵上的疼痛,跳上了马背。

    简雍拨马就逃,而董俷大槊舞开,面对关羽张飞的夹击虽然有些狼狈,却也能抵挡。

    等到沙摩柯和典韦杀过来的时候,局势再次一变。

    关羽一看这情况,暗叫一声不好:“三弟,撤!”

    拨马就走,落荒而逃。

    董俷可不想放过大名鼎鼎的关二哥,催马就追了过去。眼见着就要追上,董俷突然发现关羽拖刀而走,刀口却是朝上。心里猛然一个激灵,闪出了三个字:拖刀计!

    这可是二哥的绝招啊!

    “象龙,趴下!”

    正奔跑中的象龙听到董俷的呼喊,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请,可是很通人性的猛然一伏身子。几乎是在同时,二哥的拖刀计也施展出来,一刀快如闪电,又带着一种神鬼莫测的巧妙,回身横刀就斩了过来。刀口贴着董俷的头盔掠过去,寒气森森。

    二哥一看自己这百发百中的拖刀计失灵,就知道大势难以挽回,催马就跑。

    张飞也披着膀子被沙摩柯砸了一记,口吐鲜血,抱着马脖子仓皇而走。而那边郡兵被杀得是抱头鼠窜,折了二三百人后,再也无心恋战。随着主将逃离,几百个人齐声呐喊,一哄而散。

    董绿正要带人追杀,却听董俷厉声吼道:“莫要放过那一只耳!三弟带人留守车队,其他人随我追击……”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在这乱世之中求一条生路,董俷也就抛开了畏惧之心,誓要追杀刘备。

    把个刘备杀得是狼狈而逃,耳听身后声音越来越近,心里暗自叫苦不迭。

    前面就是城门,有一个门伯带着看门卒正在城门口观望。

    “拦住他们,拦住贼人!”

    门伯的年纪大约在二十七八,眼见这情况,立刻抬刀上马,带着看门卒就冲了过来。

    “大人快些进城!”

    同时策马上前,拦住了董俷。

    董俷一马当先,双脚突然踩住了马鞍下的双镫,身体呼的站立起来,独脚铜人槊一招力劈华山,带着震撼人心魄的鬼哭狼嚎声劈向对方。门伯抖擞精神,抬刀向外封挡。可是那大槊砸在刀杆上,初时好像空荡荡一点力气都没有,紧跟着好像一座大山压过来,刀杆嘎巴一声折断。也是这门伯机灵,丢刀猛然一催战马,槊头铜人贴着他的后背划过,砸在了马臀上。

    背上筩袖铠被撕碎,后背鲜血淋漓,被刮下了一层的皮肉,甚至露出了骨头。

    门伯惨叫一声,刚抬起头,却见典韦已经过来了,一戟将他挑于马下,紧跟着百余骑踩踏着他的身体冲过去,只留下一堆烂肉。

    董俷倒是很惊奇,这是谁?居然能挡我一招?

    看门卒一看这情况,那里还敢抵挡。扔了兵器大声喊:“我等投降,爷爷饶命!”

    也就是这一会儿的功夫,刘备换了一匹马,和简雍已经从另一个门逃走。

    董绿和任红昌满身是血的带着虎女营堵住了县衙门口,片刻后,就压着一群人走了出来。

    “相公,这些都是贼人的家眷!”

    董俷一怔,但随即就释然。

    这很符合刘大耳朵的性情,丢弃家眷,也不是第一次为之。

    刘备的母亲,还有刘备那娶过门一年多的妻子甘玉娘,被董俷一网打尽。

    再算上零零碎碎的家人,一共有几十个人。

    董俷正忙着召集县衙里的小吏,一时间也脱不开身。当下对董绿说:“把人都看好,回头再说。”

    然后对那小吏道:“我乃凉州刺史,东乡侯董卓之子,大将军府兵曹掾董俷。今日从这里路过,不想被你那县尉打劫。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杀你,只要你把事情如实的汇报给冀州刺史就行。那刘玄德万不可放过,我定要奏报大将军,缉拿他三人。”

    一听董俷的身份,小吏倒是放了心。

    大将军府的兵曹掾,那岂是一个小小的安喜县尉能招惹?也合该那刘备三兄弟倒霉吧。

    当下是一阵阿谀奉承,董俷微微一笑。

    “那门伯,倒也是个尽忠职守的人,如此丧命,实在有点可惜……对了,他叫什么?”

    “回禀大人,那门伯本是辽西令支人,姓韩名当,表字义公。”

    “哦,那就好好的安抚他的家人吧!该怎么说,你应该知道的吧……”

    “卑职自然晓得,是被那刘备三兄弟所害!”

    董俷点点头,正要迈步走出大厅。突然他的身子一滞,扭头问道:“你说那人叫韩当?”

第一四二章 董俷进雒阳(恳请月票支持)

    夜了,雪停了,风却变得更大了。

    北方的冬天,寒风如刀,吹在脸上生疼。

    伤口处传来的剧痛,让刘备的半边脸颊在不停的抽搐,因为流了不少的血,更使得他的脸色苍白如纸。血已经止住了,可是刘备的心却在滴血,那重归一无所有,甚至比被卢植赶到安喜县时还有难过的心情,好像刀子在他心头划过,刻骨铭心。

    坐在树林中,简雍点上了篝火。

    周围聚拢了大约十几个人郡兵,一个个蜷缩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简雍端着一碗肉羹,走到了刘备的身旁。肉羹是用从农家抢过来的母鸡炖成,散发着浓浓的香味。几乎一天都没有怎么吃东西的刘备,闻道这香味立刻感到饥肠辘辘。

    “主公,吃点东西吧。”

    虽然很饥饿,可刘备还是做出一副笑脸,“宪和,让弟兄们先吃吧,我不太饿。”

    一帮士卒,听到这话感动无比,都跪在刘备身边,大声劝说。

    刘备叹了口气,“备无能,累得大家在这寒冬腊月中受苦,实不可恕。宪和,你身上可带有钱财?若是谁想离开,备绝不阻拦。这里还有些钱财,可供大家回乡。”

    由于事发突然,谁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简雍的钱袋里面,也只装了不到一千个大钱。刘备拿着钱袋,一脸愧疚的表情。

    这十几个士卒,大都是涿郡人,和刘备也是同乡。

    一路撕杀培养出的情感,而刘备又如此作为,让一帮子原本就心思单纯的庄稼汉,如何不感动。跪在刘备周围,众人齐声呼喊:“主公,我们不走,我们愿追随主公,誓死效忠。”

    眼中流出两行浊泪,钱袋子也掉在了地上。

    刘备依次把士兵搀扶起来,仰天发出了一声长叹。

    就在这时候,树林外传来了一阵马蹄声。紧跟着就听到关羽大喊:“林中的可是大哥?”

    “是云长吗?”

    刘备心中一暖,踉跄着林外走去。

    简雍赶忙过去搀扶,从林外冲击来了八九十人,为首的正是刘备那两个兄弟,关羽和张飞。

    张飞滚落马下,五体投地跪在刘备的面前。

    诺大的汉子竟然声泪俱下,哭道:“都是翼德不好,连累了哥哥,还请哥哥责罚。”

    看到张飞,刘备的心头就升起了一股怒火。

    若不是这黑厮,老子现在正抱着老婆在暖和的县衙里烤火呢,怎会流落到这地步?

    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刘备锵的从简雍肋下抽出宝剑,推开简雍,上前两步高举宝剑。

    “大哥,手下留情!”

    关羽惊呼一声,上前跪在了张飞身边。

    宝剑在空中凝住,刘备的手轻轻颤抖,面颊也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生气,抽搐起来。

    突然,宝剑落地。

    刘备把张飞搀扶起来,一把抱住,放声大哭,“翼德无恙,我总算是放下心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你我兄弟还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经此一事,哥哥只希望你能牢记今日的教训,千万不要再酗酒误事,凡事三思而后行。那我也就不枉受此一难。”

    张飞,活脱脱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痛哭道:“翼德牢记哥哥今日的教诲。”

    “好了,都起来吧……”刘备强作笑脸,可耳朵根子上传来的疼痛,却让他忍不住呲牙咧嘴。一手拉着关羽,一手握住张飞的手,“都是堂堂七尺以上的大好男儿,莫要效仿这种小儿女的姿态。只要咱们都还活着,就有希望讨回今日的这笔帐。”

    关羽犹豫了一下,“可是母亲和嫂嫂……”

    刘备闻听这话,不禁再次潸然泪下。关羽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敢在开口询问。

    简雍过来劝解了一番之后,众人围着篝火坐下。

    “哥哥,你没事吧!”

    张飞看着刘备脸上伤口渗出来的血迹,再次感到无比愧疚。

    刘备强笑一声,“带兵打仗,哪有不受伤的?对了,云长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关羽说:“那伙人只追哥哥,并没有太迫我等。我和三弟趁乱杀出来,收拢了一些人马,就四处寻找哥哥……对了,那伙人的来历,我已经打听出来了。为首的,就是伤了哥哥的那人,名叫董俷,是新任凉州刺史董卓的儿子,官拜大将军府兵曹掾。”

    刘备闻听,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可是蔡伯喈所说的虎狼之将?”

    关羽哼了一声,一脸不屑之色。很显然,他对董俷的那个虎狼之将的名头不甚服气。

    反倒是张飞露出惊讶表情,“原来是蔡伯喈所说的虎狼之将,果然厉害。”

    简雍面露愁苦之色,轻声道:“主公,若是这样的话,我们想要讨回公道只怕难了。”

    公道?

    刘备不禁心中晒然。

    这年头,有公道可言吗?再说这件事,本身就是错在己方,不管怎么说,都站不住道理。

    不过,刘备还是温言的劝说了张飞两句,让那黑厮好生的感动。

    “还打听到什么?”

    “我派人往安喜县走了一趟,据说那董俷下午时分就离开了。不过哥哥的家眷,也被他带走,至于如何发落,还不清楚。另外,传闻安喜县已经通报刺史大人,说哥哥是企图兴兵造反,袭击朝廷官员……如果这罪名落实,天下之大,却无我等容身之处了。”

    刘备耳根子的伤口又是一阵剧痛,扯的半边脸不停的抽搐。

    “若是这样,最迟三天后,海捕文书就会发出。到时候我们可就是寸步难行啊。”

    “那怎么办?”

    刘备想了想,“我听说当年和我同在卢师门下学习的师兄公孙瓒,如今在辽西混的不错。不如我们暂时去投靠他?那里距离雒阳偏远,又是贫瘠蛮荒之地,时常有乌桓人作乱。公孙瓒为人颇有义气,定然会收容我们,然后咱们再做其他打算。”

    简雍和关羽点头,“如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

    “难道就放了那丑鬼不成?还有大哥的娘亲和嫂嫂,难道也不要管了吗?”

    刘备顿时沉下脸,“翼德休要胡闹。董俷抓我娘亲,掳我妻室,想必也是为了向朝廷显示功劳。有卢师在,母亲和玉娘当不会有大碍。若那董俷懂得一点规矩,必不会做的太过分。我们现在没兵没将,更无容身之所,谈什么放过人家与否?那董俷能放过我们就好,现在说那些狠话,只能显得幼稚……当年韩信尚能忍胯下之辱,我刘璇地今日为何就不能忍上一忍?翼德,只要咱们活着,总有报仇的时候。”

    张飞现在是怕急了刘备。

    特别是刘备说完这番话,耳朵上的伤口又是一阵疼痛,惹得面颊再次剧烈抽搐。

    张飞忙说:“大哥别生气,翼德听你的就是!”

    “那好,休息一个时辰,我们就动身。早一日到达辽西,我们就早一日可以安稳。”

    关羽还弄来了一些粮食,就地烧煮起来。

    刘备靠着一颗大树坐下,心里面却不禁有些疑惑:那虎狼之将,和我素未谋面,可为什么……看他那架势,活脱脱是和我有深仇大恨似的,这有是从何说起呢?

    ******

    刘备在疑惑,董俷也在疑惑。

    车队已经过了漳河,他仍然想不通一个问题。

    韩当怎么会在那小小的安喜县做门伯呢?那可是演义评书当中,江东猛虎的四大家将之一啊。

    也许真的是来到这时代太久了的缘故,评书演义的印记,渐渐的模糊了许多。

    董俷只记得,韩当后来是跟随孙坚,而后有辅助孙策、孙权,是江东的元老功臣。

    至于韩当什么时候跟随了孙坚,好像记不起来了。

    隐隐约约的,那韩当第一次出场,应该是在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时露面。可奇怪了,韩当是辽西人,孙坚的祖籍似乎是在吴郡,怎地这两个人,莫名其妙的混在一起?

    这个问题,可真是挠破了头也想不通。

    不过,三国也是个大融合的时代。南北之间的交流,随同战争也变得很频繁。

    想必是那孙坚在北方的时候和韩当结识吧。但是现在,这两个人再也无法相遇了。

    董俷对三国演义里的吴国将领好感不多。

    除了那曲有误,周郎顾的周瑜之外,也就是甘宁、太史慈的印象好一些。其他人,江东诸多武将给他的感觉一是狂妄自大,而是性情无赖。说好听的,叫做血性。

    “死的好!”

    正在赶路的时候,董俷突然一拍大腿,大叫道:“死的太好了!”

    把个跟在他身后的董绿和任红昌吓了一跳,实在不明白,这位发什么神经,没由来的就大喊大叫。

    “相公,什么死的好?”

    “啊,这个……我是说,那些抢咱们马的家伙,恨不能杀了方解我心头之恨。”

    董俷嘿嘿笑道,两三句话,就把话头给掩饰了过去。

    三分天下的主角,如今除了江东孙家的人没见过面之外,其他的都已经有过接触。

    曹操,还没有现实出他的才能。

    刘备,如今却如同丧家之犬……

    至于老孙家嘛,还没有见面,就先去了一大臂助。董俷下定决心,如果遇到孙坚,绝不会手下留情。

    心情随之也放松了许多,董俷和绿儿、任红昌闲聊了起来。

    任红昌依旧带着那张青铜面具,害得董俷好生心痒,很想知道她长得是什么样子。

    “红昌,你整天介的带着这劳什子,不觉得气闷?”

    任红昌回答:“不会啊,这幅面具是蒲师傅之前为我专门打造的,比以前的好多了。”

    “可就算是这样,你天天带着它,睡觉也不摘下?”

    任红昌没有回答,只是目光中带着一丝嗔怪,不过并没有显示出太多的怒意。

    和董俷接触的时间长了,对这个主公也算是了解了不少。

    这个人,有时候精打细算,有时候又大大咧咧,说不清楚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但,他没有坏心思,对身边的人很体贴。

    当初绿儿姐姐嫁给公子的时候,还颇为绿儿姐姐打抱不平。

    可现在看,绿儿姐姐过的很幸福。从那脸上总是洋溢着的笑容,就能够看出端倪。

    任红昌有时候就在想:其实有一个这样的相公,也不差啊。虽然相貌吓人,可是却有很多长得好看的男人,都不具备的好心肠。而且看他对绿儿姐姐……真的好羡慕。

    在她看来,董俷除了丑一点,其他方面都还不错。

    虎女营的漂亮姑娘不少,可这一路上,却没有看到他拈花惹草,除了董绿和任红昌之外,甚至没有和任何一个女孩子单独接触。而且平时对虎女营也是非常照顾。

    故而,听到董俷这句话,任红昌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倒是董绿轻轻的捶了董俷一下,而后压低了声音,说了几句话。

    任红昌也没有听清楚,只见董俷恍然大悟的啊了一声,然后扭头又看了一眼任红昌。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回头一定替红昌好好的找一下才是。”

    说完,催马追上去,和典韦沙摩柯两人并肩。

    任红昌很奇怪董俷的这种反应,见人走远了,忍不住轻声问道:“姐姐,你刚才和主公说了什么?怎么那般反应?什么要为我好好的找一下才行?找什么啊!”

    清脆悦耳的笑声,从董绿的面具下响起。

    “我只是和相公说,红昌带上这劳什子面具的时候曾发过毒誓,说是要找到看的顺眼的男人才会摘下来……嘻嘻,所以呢,你那主公就说,要帮你好好的找一下。”

    “啊……”

    任红昌感觉脸都在发烫,幸好有面具遮挡,外人看不出来。

    羞怒的说:“姐姐怎能胡说啊!”

    “我哪有胡说,明明是你早先和我说过的,我不过重复一下罢了。”

    “我何时说过这话?”

    “你忘记了?我嫁给相公之前,有一晚不是你陪我吗?我就问你,妹妹这般好相貌,不知道要迷倒多少男人,将来一定要找个好相公才是。你就回答说,不遇到顺心的人,就不摘下面具,省的男人们都是以貌取人……”

    “啊……”

    任红昌顿时无语。她的确是说过这话,不过那天也只是搪塞绿儿,没想到董绿却当真了。

    平时在没有男人在旁边的话,任红昌还是会取下面具。

    所以她长什么样子,董俷不知道,可董绿等人却是清楚的。轻轻的捶了一下董绿,任红昌羞怒道:“姐姐,那只是玩笑之言,你怎么还当真了呢?不过呢,我也确实是这么想的。天下的男人都只是垂涎我们的相貌和身体,那有什么情真意切?”

    “谁说的,你那公子就不是这样的人……”

    “嘻嘻,那是因为,姐姐喜欢公子!”

    女孩子们唧唧喳喳的说起了话,声音传到了董俷等人的耳中,三个老爷们儿忍不住长叹一声。

    这些女人啊,真是,真是太呱噪了!

    典韦从安喜县出来之后,就显得有些沉默。

    “兄弟,那一只耳的家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先关起来吧……我现在也没想好要如何处置。实在不行的话,就把她们送去张掖。”

    “二弟,你为什么对那小小的安喜县尉如此紧张?”

    “我有紧张吗?”

    典韦和沙摩柯,同时点头。

    “嘿嘿,那就对了!”董俷看着前方的路,如同梦呓般的自言自语道:“你们看着吧,那一只耳绝非易与之辈。别看他今日惶惶如丧家之犬,可他日,只要给他半点机会,就会成为一代枭雄。大哥,我隐隐有一种感觉,我们迟早会和他再对上。”

    *******

    中平二年正月初一,阳光格外明媚。

    董俷等人带着一路风尘,终于来到了雒阳城外。

    正春门外,远远的就看到唐周和董铁领着成蠡等人在等候。

    出乎董俷意料之外的是,迎接他的人,居然还有马嵩和他的五百名巨魔士。

    “马嵩,你怎么在这里?”

    董俷跳下马,疑惑的看着马嵩问道:“不是让你送王姬去了吗?你怎么会在雒阳?”

    马嵩笑道:“主公,这话说来可就长了……”

    正说着,从人群中走出两个人。董俷一见,心中咯噔一下,隐隐有杀机浮现出来。

    不过,他很快就克制住了,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来人一个黑胖,身高七尺,正是曹操。而旁边的人,却是相貌堂堂,体态清癯。

    三缕黑须随风而飘扬,眸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他吓了一跳,心道:这货怎么笑起来这么吓人啊……果真如伯喈先生所说,相貌秉异。

    往董俷身后看,见典韦和沙摩柯也已经下马,如同两尊铜像,矗立在那里。

    “孟德公,长社一别,没想到我们这么看就见面了!”

    “是啊,是啊!”

    曹操也哈哈大笑,“不过俷公子,你也忒多事了一点吧。”

    什么意思?这黑厮向我挑衅吗?

    没等董俷反应过来,曹操拉着他的手,笑道:“俷公子是走到哪儿,哪儿就不太平;走到哪儿,这功劳就立到哪儿……哈哈,还没有到雒阳,就先为皇上立了一功。”

    董俷愕然道:“孟德公,您这话从何谈起?”

    “俷公子莫要在遮掩了,冀州刺史王芬八百里加急送来奏章,安喜县尉刘备密谋作乱,不想被公子所察觉,更一举击破对方……皇上也很高兴,还说要择日见你呢。啊,差一点忘记了,我来为你介绍一下,这位乃是黄门侍郎荀攸,荀公达。”

    董俷一震,忙拱手道:“久闻先生大名,今日一见,俷三生有幸。”

    荀攸笑了笑,“俷公子多礼了。攸不过徒有虚名罢了,怎比得公子勇武?曾听家叔说起过公子,今日一见,果然是伯喈先生所说的虎狼之将,名不虚传,名不虚传。”

    “好了,二位就不要客套了,大将军还在府中等着呢!”

    “啊,大将军在等我?”

    “是啊,你这位大将军府的兵曹掾来了,大将军自然要亲自见一见才行。俷公子,今后你我同在一个屋檐下,还要公子多多提携啊……俷公子,您先请!”

    说实话,董俷很想杀了曹操。

    可不知为何,却始终下不了这个狠心。

    牛人果真是牛人,虽然还没有发迹,却已经显露出了不同凡响的人格魅力。即便是对他心怀敌意的董俷,也忍不住生出亲近之心。可越是如此,董俷也就越小心。

    回头交代了一下唐周等人,让他们领着典韦等人先回住所。

    董俷带着董铁,随曹操一同前往大将军府。

    穿过正春门,榻上往迎春门的街道。突然从身后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紧跟着就听到有人喊道:“八百里加急,幽州八百里加急,速速让路,速速让路……”

    董俷一怔拨马走到路旁。

    只见一匹快马飞驰而过,令街道上一阵鸡飞狗跳。

    曹操的脸色变了,看了看荀攸。

    “俷公子,我们赶快过去,看起来幽州出大事了!”

    “幽州出事了?”

    董俷挠挠头,心道一声:这果然是个动荡的年代,怎地到处都有事情发生啊!

    年少天纵1931

    一具顺流漂来的女尸

    一位古怪灵精的少年

    一对情深义重的兄弟

    谍云四起,引出一南一北两位年少得志叱咤风云的少帅登场

    年少天纵的他们,被当作风帆扯上了“旧中国”这条大船的桅杆~~

    悲中感慨,笑中委屈,乘风破浪的这艘船会驶向何方?

    书号:1029875

第一四三章 雒阳城内大宅门(一)

    渔阳人张举反了!

    这张举,是渔阳当地的土豪,联合了另一个张姓的本家,并且勾结乌桓人扯大旗造反。

    右北平在旬日间就被攻破,张举自立为天子。

    这中平年间,好像姓张的人一波接着一波的跑出来造反,先有太平道张角兄弟,后有渔阳张举、张纯……张举造反虽然没有太平道那么声势浩大,可性质却更严重。

    因为,因为张举自称天子!

    张角造反,好歹也只是自立为天公将军,再怎么闹腾,都没有自称天子。

    可这张举不知死活,居然敢自称天子,并且还牵扯到了外族人,事态就不一样了。

    之前还能说张角的太平道之乱不过是汉家人自己的事情,但现在,却变成了国与国……不管汉家人是否承认张举这个天子,这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却是众人皆知。

    大将军府的议事厅中,气氛凝重。

    一般而言,军事上的事情都是有大将军说了算。出现突发事件,也是大将军先聚集文武商议对策,而后才会禀报皇帝。像上一次蔡邕越级报告,已经是不合规矩。

    何进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不停的揉着。

    真是一个不顺心的岁月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造反作乱,仿佛成了瘟疫一样的传染。原以为这新一年能有新气象,可谁能想到,新年的第一天就听到这消息?

    原本聚集幕僚,是为了接见董俷。

    现在正好,董俷的事情先放一放吧,说说怎么平乱?

    曹操、荀攸带着董俷来到议事大厅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沉思。

    在这些人当中,有的是何进的幕僚,有的却不是。比如骠骑将军、槐里侯卢植。

    他今日来,一是想看看被好友蔡邕极力称赞的虎狼之将,二一来还是想找董俷商量事情。

    听到渔阳作乱的时候,卢植眉头紧锁。

    新任的幽州牧刘虞是个温和长者,治理民事颇有才干,可遇到军事,恐怕是危险。

    更何况,刘虞刚到幽州,只怕州内的事情还没有理顺,如何应对?

    眼角的余光,发现曹操、荀攸进来。在这二人身后,还跟着一个身高九尺五寸,虎背熊腰的少年。那体格,称得上雄壮二字。那大腿,好像廊柱子一样,那胳膊,比大厅里的那些文士们的大腿不遑多让。这少年站在门口,立刻让厅中光线一暗。

    好一员虎将!

    卢植不由得心中暗自称赞。

    说起来,自家学生刘备的三弟张飞,已经是那种很彪悍的人物。

    万万没想到,这少年看上去,比之张飞更莽。略有些枯黄的头发盘成了一个髻,古铜色的脸膛,看上去格外威严。脸形很方正,只是这五官……细目横眉,狮鼻阔口。

    卢植心里暗笑一声:伯喈所说的相貌秉异,果然不差。

    这相貌,谁敢说不秉异。

    “孟德、公达,你们来的正好,快点帮我想想,该怎么处理此事?”

    曹操和荀攸只是猜测到幽州发生了大事,可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旁边陈琳连忙低声向二人解释了一番。

    暗吸一口凉气,曹操心道:这叛乱此起彼伏,莫非汉室江山,真的没救了吗?

    可还不能在脸上有所表露,连声道:“容我三思,容我三思。”

    何进的目光,落在了董俷的身上。

    早就听老父亲说过,董卓那儿子生的比老虎还要暴烈。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可是俷贤侄?”

    “小侄见过大将军!”

    董俷上前要行礼,被何进拦住。

    “俷贤侄不必多礼,本想为你接风洗尘,可谁成想……你且一旁落座,咱们过后再说。”

    董俷在靠着议事大厅门口的席位上跪坐下来,顺便打量了一下厅中众人。

    有几张熟悉的面孔。

    上首位置,有一个熟人,正是荀爽。觉察到董俷在看他,荀爽抬头朝董俷一笑。

    这个人,其实也不错。

    董俷目光落在了荀爽旁边的人身上。何颙,也是个熟人。

    但何颙显然没有荀爽那般友好,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哼了一声不看董俷。

    另一边的上首位置,坐着一个老者。

    相貌清癯,但是眉眼之中,有一种威武之气。他也正在打量董俷,见董俷向他看来,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而在他旁边,却是一个青年,年纪看上去不到三十。

    他闭着眼睛,似乎是在沉思。

    俊朗的相貌,颌下黑须,有一种世家子的孤傲气质。

    这厅中在座的人,和他年纪差不多的都是坐在下首,也只有他,是在一群老者中间。

    想必,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吧。

    何进见没有人说话,心里不免感到有些不痛快。

    咳嗽了一声,“好了,大家也考虑了一些时候,有什么主意,都出来说说吧。”

    何颙下首的文士想要开口,却被何颙拦住。

    只见他站起来,“大将军,这件事其实也不难。俷公子被誉为虎狼之将,又是将门之子,更先后平定了太平道之乱,还夺回了陇西郡城。想必,这也难不倒他。”

    在说到陇西郡城四个字的时候,何颙特意的加重语气。

    说实话,何进对董俷当初不经过他,而通过蔡邕直接禀报皇上的举动也不甚满意。

    可这时候也觉得何颙有点……

    董俷是个武将,年仅十五岁而已。

    就算他当初做的事情不合规矩,可也是年少无知。

    董卓这次表现出了非常大的诚意,很爽快的就把董俷送来了雒阳,而且还命人带来重金以示忠心。何进也觉得老大不好意思,当初董卓投靠阉寺,不也是他一手造成?

    想当年,他和董卓推心置腹。

    结果人家第一次进京,二话不说先拿走了一个官职不说,而后在南宫血战,何进也没有站出来为董卓说一句好话。这事情放谁身上,只怕都不会太高兴。现在,董卓已经回来了,还在信中口称‘大将军吾兄’,多真诚,何必要去为难一个孩子?

    何进正要站出来打圆场,董俷却呼的起身。

    陈琳向曹操、荀攸解释的时候,董俷已经听清楚了原委。

    多大点的事情啊,用的着一个个愁眉苦脸?他自然能看出何颙对他的针对和敌意,但是一点也不放在心上。老子这次来你雒阳,说穿了就是要惹事,怕你个球啊!

    “大将军,小侄虽鲁,可也听说过兵来将挡,水来土填的道理。张举造反,乃大逆不道之举,何需商量,打他就是。谁造反,就灭了谁,杀得血流成河,看谁还敢造反?小侄不才,愿领三千人马,前往渔阳平叛。若拿不到那张举的人头,小侄提头来见!”

    一番话,说的大厅里的人,有一半直翻白眼。

    董俷说完,挑衅似的向何颙看去,“只是不知道伯求先生,敢不敢虽我一同出征!”

    “你……”

    一句话,把个何颙憋得脸红脖子粗。

    董俷就是挑明了:你丫不敢随我一起出战,最多也就是耍弄嘴皮子。

    那孩子气的表现,让满屋的人不禁莞尔。

    一直闭目的青年也睁开了眼睛,笑道:“俷公子这话,说的倒也真实在。”

    卢植看何颙有点下不来台,忙站起来说:“大将军,俷公子这话乍听是有些可笑,可说穿了,也就是这么回事。张举造反,我们打就是了。朝廷百万雄兵,难道还怕他一个渔阳土豪?呵呵……不过卢植以为,打、抚必须配合使用。对张举一干乱臣贼子,我们不但要打,还要打得狠……而乌桓人,我建议由刘幽州来应对。”

    这个人,就是卢植?

    董俷不禁好奇的向卢植看去,而卢植说完,朝着董俷一笑。

    这老头,没老爹说的那么可恶啊!挺和蔼的一个人……

    董俷素来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卢植表现出了善意,他自然也是投桃报李。

    何进连连点头,“子干说的没错,打、抚相合……恩,乌桓人由刘幽州来解决,那征讨张举,该有谁来统兵?贤侄,你且坐下,你刚入雒阳,若是蔡伯喈听说我让他的虎狼之将连休息都不休息就派出去打仗,他铁定找我拼命,说不定还会参我一本。”

    很奇怪的气氛,大厅里的人,笑容很有些古怪。

    其实,这一路上董俷想了很多。

    来雒阳主要就是两个危险因素,一个是士人对他的挑衅。这一点董俷不怕,他已经做好准备,谁他妈的敢找我挑衅,我打得他好像猪头一样。反正老爹在凉州一日,那何进就要保我一天。至于第二个危险因素,也是董俷心里最为担心的一点。

    皇甫嵩!

    皇甫嵩的死,如果有人要详查的话,那可真不好办。

    不过从目前来看,好像所有人都没有把他和皇甫嵩的死联系在一起。

    何进开了口,董俷也不再多说。

    反正让所有人领教了他的蛮性,这就足够了!

    那个青年,为何要帮我说话?而且他一开口,原本想帮何颙说话的人,似乎都退了回去。

    偷偷的询问身边的曹操,“刚才说话的是谁?”

    曹操此时在大将军府的地位也不甚高,故而和董俷坐在一起。

    听得董俷询问,曹操笑道:“第一个开口的,是本初……哦,就是袁隗太傅的侄子,袁绍;后面说话的老者叫卢植,和伯喈先生的关系非常好,算是你的长辈吧。”

    “唔,原来是他!”

    董俷点点头,忍不住又开了袁绍一眼。

    正好和袁绍的目光相触,董俷敏锐的觉察到,那目光中带着一种很复杂的含义。

    卢植说:“让董贤侄领兵出征是个好主意,但不太现实。从雒阳到幽州,加上整点兵马,至少也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到达。一个月的时间,对于反贼实在太宽裕了。”

    袁绍说:“卢公所言不差。”

    卢植接着说:“我有一人举荐……我那学生辽西令支人公孙瓒,为人勇武,颇有机智。其人也是出身辽西望族,对朝廷忠心耿耿,而且颇有义名。早年他跟随涿郡太守刘基,后刘基因事获罪被发配日南。身边随从都散了,唯有伯圭始终跟随。”

    “哦,这件事我倒是听说过。”

    卢植笑道:“刘基被赦免后,伯圭曾被举为孝廉。后来到辽东郡任长吏,更多次击溃鲜卑人。此人刚正不阿,更兼嫉恶如仇。如今是涿县县令,可命他就地招募幽州精锐,攻打张举。”

    何进沉吟深思片刻,拍案而起,“就这么决定,命公孙瓒为幽州都督行事,赐符节,总督平叛。刘幽州主持安抚乌桓之事,务必要尽快解决张举之乱,以定皇上之心。”

    “大将军英明!”

    厅中众人躬身应命,董俷也是赶紧行礼。

    “我这就去见皇上……啊,俷贤侄,今日恐怕无法为你接风洗尘了,改日我在专门设宴。你在雒阳可有住处?若是还没有找好的话,不如就先住在我这里,如何?”

    董俷忙道:“大将军,我父在我出发之前,已经派人在迎春门外买了房子。”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留你了!”

    何进说完,对袁绍等人说:“本初,慈明,你们都先留一下,我还有些事情要说。”

    董俷在大将军府的家人带领下,走出了府门。

    董铁牵着马,在门口等候。

    “主人,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回家,先回家!”

    董俷说着,正要翻身上马,这时候从大将军府门后走出一人,大声道:“贤侄,等我一下,我有话要说。”

    扭头看去,就见卢植匆匆的走过来。

    对于这位长者,董俷还是很有好感的。

    连忙躬身道:“卢公,有何吩咐?”

    卢植似有难言之隐,看看大将军府门前的那些侍卫,苦笑一声说:“咱们边走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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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四章 雒阳城内大宅门(二)

    雒阳,这座古老的城市,究竟是做过几朝的都城?

    董俷历史学的不好,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他听王姬说过,这座城市在周朝的时候,就曾经是一座王都。自光武中兴汉室以后,雒阳更成为全天下政治和商业的中心。

    既然是中心,那就很繁华!

    虽然天气很冷,但雒阳城内,却是非常热闹。

    从大将军府出来,董俷和卢植并肩漫步于街道之上。看得出来,这里曾下过大雪,因为那屋檐上还有积雪的痕迹。但是在街道上,却已经看不到半点积雪融化的水渍。

    走在往迎春门外的大街上,卢植没有说话。

    董铁牵着马跟在后面,还有卢植的亲随,也默默的跟着。

    气氛很微妙,董俷想不出来,卢植究竟找他要说些什么事情呢?

    “贤侄!”

    眼看就要到了迎春门,卢植终于忍不住开口,“其实老朽找你,是有一件事求你。”

    注意,卢植用了‘求’这个字。

    董俷愕然的看着卢植,不解的说:“卢公,您这话可说的……您德高望重,小侄实在是受不起。您有什么吩咐,就只管说吧。只要是小侄力所能及,一定不会推辞。”

    卢植停住脚步,似乎是很犹豫。

    半晌后,他咬了咬牙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轻声道:“贤侄,其实我知道,刘备并非造反!”

    董俷一怔,猛然想起来,那刘备是卢植的学生。

    警惕的看着卢植,董俷却没有开口。

    卢植苦笑一声,“想必贤侄也听说过,那刘备曾经拜在我的门下。这个人,我很了解,为人喜好浮华,有大志,很重情义。只是此人……唉,我明说了吧。那刘备原本是在我帐下,我离开冀州的时候,他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我知道他也是为我考虑,所以不忍心杀他,就把他赶去了安喜县。只是不知道,他怎么得罪了贤侄呢?”

    这最后一句话,董俷觉得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

    不过这老头也挺可怜,人是好人,可一辈子不得志。按照演义里面的说法,他在黄巾之乱的时候被宦官陷害,后来在雒阳呆着,阉寺作乱的时候,曾护卫南宫。

    董卓进京后,老头因董卓兴废立之事而愤然归隐。

    留下两个学生,一个是公孙瓒,关东诸侯逐鹿的时候被袁绍干掉;还有一个刘备虽然后来成事,可现在却背着一个反贼的名号。现如今,卢植平定了黄巾之乱,虽说没有阉寺陷害,但却又引起了朝廷的猜忌。只怕以后的下场,也不会太好。

    董俷想了想,觉得应该把话说明白。

    毕竟这里是雒阳,卢植和蔡邕之间有颇有关系,不好弄的太僵。

    再说了,人家这么一大把年纪,却要为那不成器的学生而过来低声下气的说话,也真为难了他。

    当下,把前前后后的经过说了一遍。

    不过董俷却没有承担冤枉刘备的责任,解释道:“卢公,事情就是这样。若非刘玄德欺我,我也不会找他的麻烦。而且这反贼的名头,我确实不清楚。还是来到雒阳之后,我从孟德公的口中听说,刘玄德被王芬按上了反贼的名声,不信您可以去问。”

    卢植怎么去问?

    出了这样的学生,丢脸还丢不完呢,他哪有脸去问王芬?

    “原来如此!”

    卢植却生出了另一番心思:那王芬是党人,素来和袁隗等人走的很近。早先袁隗几次拉拢我,可都被我拒绝了。看起来,这定是党人在报复我,所以连累的玄德。

    “贤侄,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卢植有点羞愧,毕竟是自家学生跑去干那种劫掠的事情,说出去真丢煞脸面了。可又不忍心撒手不管,当下说:“这件事的确是玄德做的不对……如今他已经遭受惩罚,也算报应。不过,听说他的家眷……”

    董俷很爽快的说:“被我抓了!”

    “贤侄,罪不及家人……我想替玄德的老母亲求个情,若是能不交给朝廷,就不要交给朝廷吧。”

    “不交给朝廷吗?”

    董俷故作为难的沉吟了起来。其实他本来也没想要把刘备的家眷交给朝廷,只是如何处置,他现在还没有做出决定。隐隐感觉到,刘备的家人在手里,说不定能有用处。

    “好吧,这件事我可以设法解决,只是放我是不会放的,万一刘玄德找我麻烦,我总要留一些后手不是。卢公,想您也是明事理的人,当能理解我的苦处。这样吧,我保证不会为难他的家人,他的母亲,若我的母亲,定然会好好的照顾她们。”

    卢植听完了这话,总算是放下心来。

    玄德,我能做的也都已经做了,你今后,还是好自为之吧。

    谢过了董俷,卢植骑上马,带着亲随走了。

    此时,已经是夕阳西下。

    一抹残红照映在卢植的身上,把他的后影拉的好长。那背影中,带着一种英雄迟暮的伤感,本来笔挺的腰身,此时也显得有些佝偻。一缕白发,在风中飘扬着。

    董俷默默的看着卢植远去,几次想要唤住他,可却没有开口。

    人,毕竟是有自己的归宿!

    卢植有卢植的梦想,这是一个好人,有自己的原则,只希望他将来能有个好结果吧。

    “主人,我们现在……”

    “回家!”

    董俷收拾心情,深吸一口气,笑道:“我们现在回家!”

    ******

    唐周为董俷在雒阳买来的房子,非常的大。

    原本是雒阳本地一个有着七八十年历史的望族住所,但因为黄巾之乱的缘故,受到牵连,全家都被处死,只留下空落落的一幢大宅院。由于原主人遭难,无人愿意居住在这里,也就弃置了。唐周来了之后,觉得董俷的杀气,足以震慑宅院的亡魂,于是就买了下来。

    也难怪,雒阳寸土寸金,好的宅院都被人买走,新建宅院,也来不及。

    一开始的时候,唐周也不想买这么大的宅院。

    可谁想到遇到了马嵩……

    想到京城之中,世族林立,豪门之下,更是奴仆如云。董俷在京城,少不得和人有冲突,不如把这巨魔士留下来做护卫。一来这些人都经历过战阵,二来也对董俷忠心耿耿。有这些人在,就算将来出了什么事情,也足以掩护董俷从雒阳撤退。

    所以,当董俷站在那宅院的仪门之时,有点发懵。

    什么是仪门?

    就是我们平日所说的正门。由于坐落在大街之上,故而也称之为仪门。

    在三国时代,一般的平民小户,可是没资格拥有仪门的。也就是这宅子原来的主人有点身份,所以才能有这样的资格。建了就建了,总不可能把这扇仪门堵上吧。

    而且,董俷身为大将军府的兵曹掾,享三百石俸禄。

    其父又是凉州刺史,东乡侯,前将军,也算是朝廷的大员,身份足以配得上仪门。

    只是董俷觉得,就算是在临洮的董府,恐怕也没有如此奢华的大门吧。

    走进宅院之后,但见里面夹道连着夹道,楼台亭榭,假山流水,无不带着豪门之气。

    院落三进,只第一进的院落,七拐八拐的,就让董俷有点摸不清楚路径了。

    董绿正在指挥虎女营的女孩子撤掉客厅里的那些家俬,换上了董俷从临洮带来的家具。

    一张八仙桌,两张太师椅。

    大厅两边,摆放着两排桌椅茶几。

    看到董俷走过来,董绿兴高采烈的说:“相公,你看这样摆放,好不好?”

    董俷没有回答,径自走到了八仙桌旁边坐下。

    扭了扭身子,他突然间笑了起来。

    “相公,你笑什么?”

    董俷说:“挺好,就这么摆放吧……对了,这人员的住所,是怎么分配的呢?”

    董绿笑嘻嘻的说:“这里的房子好大,好多。第一进院落,可以让巨魔士和三弟的五溪蛮人居住。”

    “有那么多房间?”

    “马嵩计算过,只这第一进的厢房,一共有二百间。每间厢房三人,足够安置下来……此外前院还有一个很大的演武场,正好可以供他们操练。唐周说,原来这宅院的主人,是朝中的大官,气派可真的不同。我觉得,比咱们牧场的宅子还大。”

    果然应了那句话,官做的越大,危险也就越多啊!

    董俷心里感叹一声,然后问道:“那虎女营呢?你怎么安置?”

    “虎女营就住在后院。那里也有很多厢房,差不多两个人能用一间,比牧场还要宽敞。我们就住在中间,大哥和三弟也住在这里……恩,大哥刚才还说,准备把他家人也接过来呢。这样子下来的话,还空了不少房子,唐周说要买些奴仆过来。”

    “不要奴仆!”

    董俷站起来说:“告诉唐周,我要把这宅院修整一下,那些碍眼的假山之类的都给我平了。多建演武场……从今天开始,我要这大宅门内就如同军营,明白没有?”

    “军营?”

    董绿不明白,不过却记下了董俷的话。

    心里想到:大宅门吗?这话说的,倒也真是贴切啊。

    董俷走出厅堂,站在台阶上,看着已经半黑的天空,嘴角突然上翘,露出一抹笑容。

    也许,这雒阳城,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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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五章 雒阳城内大宅门(三)上

    袁隗从皇宫回到家,已经是中午了,饥肠辘辘。

    张举的造反,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凡响。毕竟刚太平道刚平定下来,虽说还有边乱,可情况在董卓到达凉州之后,很快就稳定下来。目前正在对峙,董卓上奏朝廷说,最迟会在三月初就对叛军展开反击。而司隶地区的胡人,也无声的退却了。

    不论太平道还是边乱,哪个不是几十万人的动荡?

    区区张举,不自量力。靠着五千人打下了右北平就自以为是,真就觉得自己是真命天子了。殊不知,在朝廷的官员看来,张举虽然蹦跶的很欢实,已经是冢中枯骨。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朝廷中的争斗。

    对袁隗而言,这才是他所需要关注的重点。

    阉寺横行,对那些投降的黄巾军官肆无忌惮的盘剥,已经让这些人感到了不满。

    同时也加大了对朝廷党人的打压,先后向卢植、朱儁索贿。

    卢植和朱儁,那都是老实人,可说两袖清风,哪有钱财供奉?虽然张让等人没下文,可袁隗很清楚,只怕卢植和朱儁的风光到头了!这里面,是否有皇上的意思呢?

    侍婢端来了一碗鹿脯肉羹,香喷喷。

    袁隗正准备用餐,下人来报:“大公子和二公子来了!”

    “哦?快请!”

    袁隗忙示意美婢把肉羹撤下,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袁绍和一个青年走进了书房。

    “本初,公路,你二人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我这里了?何遂高那里也忒清闲了吧。”

    这话语中,带着打趣的味道。

    袁绍笑道:“何遂高奉命入宫,估计今天是不会再来烦我们了。”

    那瘦瘦的青年一屁股坐在了太师椅上,扭了两下身子说:“叔父,这东西坐着可真舒服,在您这里坐过之后,我回去怎么坐都觉得难受……嘿嘿,没想到那凉州的良家子,居然还有这等本领。我找人想要仿制一套,却总觉得不是那么个味道。”

    袁隗闻听,哈哈大笑,这心里的烦恼也一下子减少了很多。

    青年是老袁家的嫡出之子,名叫袁术,表字公路。比袁绍小一些,此前在朱儁帐下效命。黄巾之乱平定之后,袁术就被调入了京城,如今担任雒阳城门校尉一职。

    袁公路颇有才干,只是有些轻浮,让袁隗不太喜欢。

    这二兄弟相比之下,袁隗还是更喜欢袁绍一些。虽然,袁绍只是一个庶出的长子。

    书房里的家具,是董俷派人送过来的礼物。

    俗话说的好,物以稀为贵。再说,这玩意儿却是舒服,而且实用。就说那经过将做营能工巧匠设计出来的书架吧,比之原来那几块板子搭起来的架子,也气派的多。

    据说,整个雒阳城一共只有十套这种家具。

    大将军府里有一套,迎春门内的董家大宅门里有一套。张让和赵忠,估计也从董俷那里索取了两套,此外还有骠骑将军卢植,也被送去了一套。剩下的四套家具,据说一套是要送给蔡邕的,另外三套,却是准备献给皇上的礼物,谁也不能用。

    袁隗曾为这几套家具烦恼了一些日子。

    何进、蔡邕各有一套,倒也是正常的事情。

    可张让、赵忠,还有卢植……

    卢植如今中立,是个标准的帝党。不过听说他那学生好像因为董俷的事情而被扣上了反贼的帽子。这里面有蹊跷,估计是董俷想要弥补一下心意,所以才送去的?

    袁隗很快就解开了这个心结,毕竟在他眼中,卢植没有任何威胁。

    倒是那张让、赵忠也有一套家具……

    是董家想要脚踩两只船?或者他们和阉寺之间,有勾连?

    可若是有勾连,大可不必如此明目张胆的行贿吧。这一套家具,市值可是不低啊。

    若说他们没有关系,袁隗不会相信。

    后来还是荀爽的一番话,让他打消了怀疑。

    “袁公,阉寺深得皇上信赖,如今气焰正嚣张。如果他们真想为难什么人,就算是有大将军和我等阻拦,估计也不太可能。特别是在这雒阳城里,谁敢忤逆他们?那董家子能反抗吗?能拒绝吗?嘿嘿,既然他明目张胆的送礼,未尝不是向我们表明心迹的一种方式。事无不可言,非问心无愧之人,绝不会这么做。莫要忘了,我们现在不也在向阉寺退让……连我们都没办法,区区一个董家子,能做什么?”

    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

    对荀爽还是很信赖的,因为他曾经是个党人。

    袁隗解除了疑心,也就把这事情抛在了脑后。听袁术夸奖他的家具,顿觉很有面子。

    “对了,那董家子最近干什么呢?”

    袁绍苦笑道:“还能干什么……那小子真是个败家子,好好的一个宅子,硬是被他改成了练武场,整天的操练不停。左邻右舍都苦不堪言,可偏偏不敢过去说话。叔父,那小子练兵却有一套,我虽然没进去,可从那门前的侍卫可以看出,训练有素。”

    袁术冷嗤了一声,“兄长也太过夸奖那董家子了吧。再有本事,也不过是个小孩子,练兵……我看是小孩子把戏还差不多。那小子夺了你兵曹掾的职务,你居然不生气?”

    “有何值得生气,只要对袁家有好处,我又有什么舍不得?”

    袁隗听这话,觉得非常顺耳。

    “本初的胸襟果然宽广,公路要多多向本初学习才是。”

    袁术一向看不起袁绍,闻听这话,顿时不快。但在袁隗面前有不能表露什么,只是哼了一声。

    “何遂高还没有让他接掌大将军府的兵将吗?”

    “没有……估计大将军也是对那董家子不放心吧……不过这样也好,就让那董家子挂个名头就是了。真要是把兵权给他,我还真担心那小子把大将军惹怒了呢。”

    袁隗想了想,“他最近除了练兵,还在做什么?”

    “也没什么,除了去拜访了一下蔡邕的府上,基本上没怎么出门。蔡邕年前就回乡祭祖了,那小子也没有见到蔡邕。从这一段时间的观察来看,应该没有威胁。”

    “那就好……”

    袁术突然坐直了身子,“叔父,听说蔡伯喈并不是单单为了回乡祭祖。”

    “哦?”

    “我听人说,年前时,蔡伯喈的女儿回家了。”

    “可是那蔡昭姬回家了?”

    “正是!”

    袁绍很少打听这些事情,疑惑的问道:“蔡家的女儿,不是嫁给河东卫氏了吗?那家伙叫什么来着?好像挺有才气……哦,卫仲道……公路,你怎么知道的这事儿?”

    “卫仲道?那小子我早就说过,是个短命鬼。”

    袁术一撇嘴巴,冷笑道:“蔡伯喈的女儿嫁过去没多久,卫仲道就死了。据说老卫家……嘿嘿,你也知道,卫行那老儿,素来有爬灰儿的习惯,估计是……蔡伯喈的女儿回来没多久,蔡伯喈就带着她回陈留去了。估计最早也要到四五月回来。”

    “老卫家的人,能放她回来?”

    “当然不会放喽。”袁术提起这种事情,就显得格外来劲儿。他兴致勃勃的说:“我听人说,当初蔡伯喈的女儿是逃出来的。老卫家还派了人去追赶,结果一个都没有回去,连带着那老卫家的卫正,也被人干掉了。估计老蔡头也是为了避难吧。”

    袁绍皱了皱眉头,“你是说蔡伯喈的女儿,弄死了卫正?”

    “我可没这么说……”

    袁术没好气的回答:“只不过卫正确实死了,隔了几个月,蔡老头的女儿才回家。”

    袁隗问道:“公路,你从哪儿打听的这消息?”

    “嘿嘿,老蔡头的门子被我给买通了,他告诉的这些事情。”

    袁隗和袁绍更加疑惑,“你好端端的买通老蔡头的门子干什么?打听这些事情又是为了哪般?”

    袁术有些难为情的低下头,“叔父,侄儿其实有一件事情想要求叔父帮忙。听说蔡老头的女儿不但才情高绝,长得更是如花似玉。我想请叔父过去说项一下,为我做个媒人。”

    “这……你妻子又如何办呢?”

    袁术说:“我可以娶那蔡老头的女儿做妾啊……反正也是个寡妇。”

    “胡闹!”

    袁隗抓起笔筒朝着袁术就砸了过去。也幸得袁术手疾眼快,躲闪开来。

    “你可以娶她做妾,你有没有想过,那蔡老头会不会答应?别说那蔡昭姬只是一个寡妇,就算她嫁了三次、四次,一样也是做大,而不是做妾。我若是上门说这话,估计那蔡老头会拎着刀满街的砍我。这件事情,你想都不要想,明白了没有?”

    袁术心有不甘的哦了一声,而后又低声道:“要不,我休了家里的婆娘,娶蔡昭姬做正妻。”

    “胡闹……”

    袁隗看桌子上没东西了,气得拍着桌子骂道:“你那婆娘,是你爹当年为你订下的妻室,不但是皇室中人,更是扬州的望族。你若休了她,定会惹恼扬州世族,这后果……我早就告诉过你,和你哥哥学着点儿,莫要天天吊儿郎当的不务正业。”

    老头真的发火了!

    袁术吓得不敢再吭声。

    待火气平息了一点之后,袁隗想了想,“本初,那董家子的事情还要派人盯着点。至于蔡老头,他现在很明目,我们也不要去找他麻烦,这老家伙的火气现在是越来越大,听说上次和皇上也是拍桌子瞪眼,活脱脱人越老,脾气越大,别招惹。”

    “侄儿明白!”

第一四五章 雒阳城内大宅门(三)下

    日子过的飞快,眨眼间就过去了快一个月的时间。

    迎春门外的大宅门里,整个前院都变成了演武场,每天喊杀声,操练声不断。

    前院不安宁,这后院也是一样。

    一帮子不甘输给爷们儿的姑娘们,居然有样学样,把后院也演变成了一个操场。

    如此一来,这左邻右舍可就倒了霉。

    每天一大清早,就能听到大宅门内发出的口号声;大半夜的,那门内还不停的传出叮叮当当的武器碰撞声响。

    迎春门内,大都是官宦家庭,那受得了这个?

    有人就跑过去找事,可还没有到门口,就看见门前的侍卫目光森冷的看着他们,身上的杀气,更是令人冰寒彻骨。那架势分明是,你上前一步,就别怪我不客气。

    不是没有愣头青过去,仗着人多想要进去讲理。

    但门口侍卫一声召唤之后,从门后就涌出一百多五溪蛮人,那模样,那气势……

    啧啧!

    心里不服气,可又比不上人家的人多。

    找大将军去诉苦,何进却呵呵一笑,“小孩子嘛,精力旺盛也是正常。你不让他们演武,难道想要他们去你家做客?我若是年轻一点,也想去好好的演练一把呢。”

    这话里有话,是个明白人都能听出来,大将军是护着那大宅门里的主儿呢。

    一来二去之下,也就习惯了这种声音。

    甚至觉得,这样也挺好。至少在迎春门内,再也没有什么宵小跑出来捣乱了!

    天气很好,阳光也很明媚。

    虽说那风还是很凉,却已经没有了隆冬的刺骨。

    演武场周围,栽着一排树木。董俷光着膀子,满头大汗的骑着马舞动独脚铜人槊。

    “谁还敢来?”

    这是他每天必修的课目,和巨魔士们过招。

    只听说过董俷有虎狼之将的名声,但却没有真正见过董俷的厉害。

    巨魔士中,难免有人感到不服气。于是就上来和董俷过招。开始是一个人,后来是三个人、五个人、乃至十几个人一拥而上。可没有一人能在董俷马前走上三合。

    虎狼之将,果然名不虚传。

    巨魔士在钦佩的同时,和董俷也产生了浓浓的情感。

    这个主公,没架子,而且也很随和。虽然操练的时候非常严格,甚至经常会弄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来折腾他们。但不可否认,严格的训练,还有那些古怪的玩意儿,让巨魔士们获益匪浅。最明显的就表现在,和董俷过招,撑的时间增加了。

    刚开始十个人上去,也只能撑上十来个回合。

    董俷槊大力沉,更兼胯下马象龙几近通灵,非常凶狠。

    常常是一个回合下来,就会有一人退出。而如今,巨魔士的马术不但有了提高,反应也好,招数也吧,都比从前大大的进步。至少,现在能撑个二三十回合了呢。

    董俷每天都会把巨魔士修理一遍,巨魔士们也都麻木了。

    看着校场中的董俷,人如雄狮,马似蛟龙,嚣张的大声叫喊,典韦和沙摩柯就觉得不爽。

    “二哥(二弟)莫要嚣张,我来斗你!”

    二人同时策马飞出,一个挥舞铁蒺藜骨朵,一个手舞双戟,成夹击之势扑向董俷。

    “嘿嘿,谁怕谁啊,来就是了!”

    董俷也不拒绝,催马迎上。三人马打盘旋,站在一起。

    这三个人,都是力大无穷,杀法骁勇刚猛之辈,战在一处时,那个叫精彩,看的观战之人不停的叫好。

    董绿和任红昌也跑来观战,后来干脆推开正在擂鼓的董铁和成蠡,二人大声助威。

    咚咚咚咚……

    令人热血沸腾的战鼓声隆隆响起,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唐周陪着曹操来到了校场。

    看到战场中的三人,曹操的眼睛灼灼闪亮。

    “真虎狼之将,真虎狼之将啊……伯喈先生果不欺我!”

    那战场上,尘烟滚滚,战马嘶喊,人声鼎沸。说实话,典韦和沙摩柯联手,董俷还真的感到吃力。一对一,他绝对可以稳操胜券,可这一对二,却显得力有不逮。

    三人打了百余个回合,董俷狼狈的跳出圈外。

    “不打了!”

    “嘿嘿,为何不打?继续啊!”

    沙摩柯气焰嚣张,手舞铁蒺藜骨朵大声叫喊。

    董俷气恼的说:“你二人欺负我一个,不是真英雄。他日代我换了兵器,看你二人还能嚣张?”

    沙摩柯和典韦放声大笑。

    观战的巨魔士们,也忍不住开始起哄。

    曹操忍不住问道:“这些人,怎地如此没大没小?”

    唐周笑道:“孟德公莫要见怪,这些人都是主公亲自训练出来的亲兵,平日里如同兄弟一般。主公练兵时严格,但是在其他的时候,还是非常随和的,大家也都习惯了。”

    “原来如此!”

    气喘吁吁的跳下马,有成蠡上前,董俷把大槊交给了他。

    “孟德兄,你何时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

    董俷光着膀子走上来,有任红昌拿着他的大氅上前,给董俷披在身上。

    曹操很诧异的看了一眼任红昌脸上的面具。其实在董俷来雒阳的第一天,他就注意到了虎女营的打扮。

    心里不免奇怪,甚至很不适应。

    但想想董俷出身凉州,心中也就释然。

    何颙等人说过,董俷不过是个粗鄙之辈。在曹操看来,粗鄙未必,但不守礼法,却是有的。

    “董兵曹果然是勇武,刚才这一番撕杀,看的曹某心惊肉跳啊。”

    董俷带着沙摩柯和典韦过来,笑呵呵的说:“都是些小把戏,不值得孟德兄夸奖。”

    客套了一阵之后,曹操和董俷来到了议事厅。

    在太师椅上坐下,曹操忍不住又是赞叹了一阵子。

    “俷公子一来雒阳,就引得各方关注。呵呵,先是把那何伯求臊了脸面,又退出这,这叫太师椅,引得各家商户纷纷模仿,如今,这凉州家俬,可算得是风潮啊。”

    董俷从董绿手中结果丝帕,擦了脸上的汗水。

    “小把戏,孟德兄莫要见笑……我已经让牧场的工坊赶工打造几套送过来,若是孟德兄喜欢,我到时候留一套给你。都是些小玩意儿,俷甚喜爱之,以至于父亲常说我不务正业。”

    董卓有没有骂过董俷不务正业,曹操是不知道。

    但曹操却很清楚,董卓对董俷这个儿子,是非常的自豪。

    当下笑了笑,把话题扯开。

    董俷问道:“孟德兄今天来找我,莫非是有什么事吗?”

    曹操挺了挺腰板,晃动了一下有点发酸的脖子。大家都是坐在太师椅上,可董俷的个头太高,以至于曹操是一边坐着,一边要仰着头说话,感觉好生的不自在。

    可如果不看人的话,有显得很没有礼貌。

    心中只得苦笑,很这太师椅为什么不做的高一点呢?

    “俷公子来这雒阳也有些日子了,可我听说,你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的在家里演武操练?”

    董俷挠挠头笑道:“非是我不愿意出门。一来我在雒阳认识的人不多,除了伯喈先生之外,也就和孟德兄你熟悉一些。如今伯喈先生返乡祭祖,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大将军又不给我事情做……这兵曹掾当了快一个月,却没有见过我的士兵。”

    “这个,想必是大将军担心公子你劳累,故而不忍让你操劳,也是好意,也是好意。”

    “我自然也知道大将军是好意。可我生性好动,没事做的话就难受。出门前,父亲曾让叔父再三叮咛我,不要在外面招惹是非。不招惹是非,最好还是呆在家里面。”

    曹操哑然失笑,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这董俷还真是个实心眼儿,不过这也能看出来,是个孝子。

    “今日天气正好,曹某前来,是想要邀请公子出门走走。曹某也没甚事,可以带公子你看一看这雒阳的风土人情。嘿嘿,这雒阳城内,好玩儿的去处还真不少呢?”

    “哦,那可要麻烦孟德兄了!”

    在雒阳呆了一个月,各方面都在观察董俷,同样的董俷也在偷偷的观察各方。

    此时的曹操,还是个热血青年,身上看不出半点演义中那种乱世奸雄的影子来。

    为人很热诚,说话做事也颇为干练。

    董俷时常觉得,如果汉室不乱,也许这曹操,真的会成为一个治世能臣呢。

    当下就换了衣服,内罩牛皮筩袖铠,外穿一件黑色的文士装。头上发髻扎了一根飘带,肋下佩剑,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

    这折扇,还是董俷在牧场的时候鼓捣出来的东西。

    蔡侯纸颇为昂贵,故而这折扇的扇面,是用上等的丝帛制成,只是扇面上空白一片。

    曹操在客厅里等候,当董俷走出来的时候,险些把曹操呛死。

    这算是什么事儿啊!

    董俷生的丑也就罢了,偏偏体格魁梧健壮,活脱脱一头野兽。穿盔甲或者是武生装,曹操都不会觉得太意外。可他偏偏穿着一件文士装,那感觉,真的是太可笑了……

    不过,当曹操看到董俷手中的折扇时,眼睛突然一亮。

    “俷公子,你手上的,是何物?”

    “哦,不过是我闲暇时鼓捣出来的小玩意儿,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说着话,他手中折扇一抖,刷的扇面打开。那气度,配上他一身文士装扮,倒也有了几分雅致。

    曹操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玩意儿,真是妙不可言?

    “孟德兄,若是喜欢的话,我这里还有几把,送你一把也没关系!”

    董俷说着,扭头招呼了一声。不一会儿就见董铁拿着一把楠木白丝帛制成的折扇就走了出来。

    “如此,曹某却之不恭了!”

    曹操接过了扇子,学着董俷的模样刷的打开折扇,果然这气度,这风范噌噌噌的涨。

    “俷公子,请……”

    “孟德兄先请!”

    “那不如我们携手而出!”

    “如此,大善!”

    董俷一把抓住了曹操的胳膊,二人哈哈大笑着,并肩走出了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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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六章 月旦评(恳请月票)

    折扇在手兮,美人我有!

    曹操感觉很风骚。可他很快就后悔了,因为他身边有个更风骚的人,遮掩了他的光芒。

    九尺多高的巨汉,骑着一匹比普通马要高出一头的纯血西凉马。

    曹操觉得,他就不应该和董俷走在一起。虽然也骑着马,可是比起象龙,显然不是一个等级。个头本来就矮,如今连战马都矮了一头。何况那象龙本是西域马王,岂能容一匹普通战马和它并肩。只哼了一声,曹操的马就不由自主的落后半个身子。

    这感觉,分明就是个跟班的小厮嘛!

    典韦和沙摩柯的战马,比不上象龙,可那也是西凉少有的纯血宝马。

    当曹操被三个巨汉夹在中间的时候,人们的目光经常会自动略过他,落在董俷身上。

    丑归丑,可别有一番阳刚之气。

    那文士衫的型号很大,可穿在董俷的身上,依旧是鼓鼓的。身上的肌肉把那文士衫撑得格外有型,把面容的丑陋,倒是也遮掩去了几分,引得路边人啧啧称奇。

    手里的折扇,明显也比董俷的折扇小了一号。

    曹操倒是可以理解。这折扇在他手里可能正好,但是若放在董俷手里,势必就小了些,想必是特制的吧。

    不过,感觉上就好像被压了一头。

    曹操悄悄的把折扇收起来,心道:我不和你比风骚,回头我去找别人。

    成蠡和董铁,带了二十名巨魔士,跟在后面。

    这一行人大摇大摆的走出迎春门后,在大街上东张西望,又引来了许多好奇的目光。

    曹操强作欢颜,热情的充当地头蛇,介绍两边的风物。

    可很显然,董俷这三人对这种东西没有兴趣,尽是往人多的地方走,招引更多目光。

    从走进雒阳的那一刻开始,多方的目光就在注意着董俷。

    心里非常清楚,在这样的情况下去招揽人,和别人接触,只怕是要很多人不放心。

    董俷既然决定要把调子放的高一些,索性就把一切行动都放在那些人的眼皮子下。推倒花园,建立演武场,唐周等人不是没有劝阻过董俷。可关键在于,这么多目光注视着你,你有什么秘密可言吗?好吧,既然大家愿意关注,我就让你们看。

    在大宅门内操练人马,包括今天的出门,董俷就没想过要低调行事。

    那巨魔士一个个如狼似虎,令行人远远看见,立刻躲闪一旁。曹操很无奈,想当初他任雒阳北都尉,最忌讳的就是这种横行于市的行为,没想到今天却也要参与其中。

    “孟德兄,今天怎么这街上的文人士子这么多?”

    曹操醒悟过来,忙回答道:“哦,今天是许子将月旦评的日子。故而各地士子,都云集雒阳,以求得许子将金口评定。俷公子,有没有兴趣也却参加这月旦评呢?”

    董俷一皱眉,“那许劭,不是南阳人吗?怎么跑雒阳来了!”

    评书里曾经提过此人。

    想当初董俷觉得,这个人应该属于那种很了不起的隐士。可在这个时代,董俷才知道,这许子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穿了,这个家伙就是挂羊头卖狗肉的虚伪小人。

    不过,他的月旦评的确是很有名气,也很有权威。

    如果能得他评定,甚至比得到那孝廉、茂才之类的功名更加有用。

    董俷并不想要什么虚名,可想想,觉得去看一下,也没什么差池。毕竟,这月旦评在当时还是一件了不得的盛世。

    曹操笑道:“许劭其人……嘿嘿,也是个胆小怕事的家伙。南阳兵祸,他第一个逃走。后来跑到了雒阳,就继续他的月旦评大业。如今,这声名反而越来越盛了。”

    “孟德兄似乎对此人没有好感啊!”

    曹操冷笑一声,“我对他从来都没有好感。当初若不是想要靠他的评定重返雒阳,我甚至不屑于找他。那厮还冲我拿架子,我把宝剑朝案子上一放,给了我一个治世能臣,乱世枭雄的评定。枭雄不枭雄,我无所谓。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如冠军侯霍骠骑那般,为我大汉开疆扩土,马革裹尸还,何尝不是人生一大幸事?”

    董俷不由得沉默了……

    这,真的是评书里那个枭雄曹操吗?

    “孟德兄,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董俷只说了一半。后面的半句却是:只要这大汉江山不乱,你定是治世的能臣。

    气氛好像突然变得压抑起来。

    曹操叹了口气,没有接董俷这个话茬子。

    一行人从迎春门转入正阳门大街,远远的就看见一幢宅院门口,有许多士子正在恭候。

    大门紧闭,外面人声嘈杂。

    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跑过去敲门。

    “都站在外面做什么?”

    曹操笑道:“没什么,这也是许劭老儿故作神秘的噱头。说是一月只有三评,谁能进的大门,就为谁做评定。早先本初也来参加过,还沐浴更衣,非常的隆重。过去一叫门,这大门就开了……其实,也不过就是趋炎附势而已,装什么世外高人啊。”

    看起来,曹操对这个许劭的感官还不是一般的差呢。

    董俷骑在马上,笑问道:“那上次孟德兄你是怎么进的大门呢?”

    “我?”

    曹操神秘一笑,“这个不可说,不可说!”

    看他那脸上的笑意,董俷就能猜出,这黑厮定然用的不是什么正道的招数。无非坑蒙拐骗,至于怎么进去的,曹操不愿意说,董俷也懒得去问,兴致勃勃的看着。

    等了半天,也没看到一个人进去。

    董俷有点不耐烦了,“一个个好像呆头鸟似的站在门口算哪门子事情?若是我,过去一脚踹开大门,不就得了吗?”

    声音大了点,被周围的士子听到。

    立刻站出来一群人大声指责,说什么董俷不懂礼数,有违先人之礼。

    一开始,董俷还懒得去理睬这些家伙。

    大家都不容易,在门口站了半天,也没敲开大门,心里憋了一股子火气,也难免。

    可这些人却是不依不饶,破口大骂。

    别看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可骂起人来却是花样百出。

    有人说,文人最他妈的尖酸刻薄,骂人不带脏字,但句句和你祖宗十八代发生联系。

    董俷那是什么性子,一开始是觉得无趣,但渐渐的,脸上就起了阴翳。

    至于沙摩柯和典韦,有点听不明白这些读书人之乎者也,引经据典的那些骂人话。

    不过见董俷的脸色不好看,这两个人也有点生气了。

    很明显,这些人在进行人身攻击啊!

    “西平,莫要冲动啊!”

    两个人聊了一路,彼此也都算是熟悉了,曹操干脆直呼董俷的表字,以示关系亲密。

    “不是骂你,你自然不会冲动。”

    “西平,若这里是在南阳,你干什么都可以。可这儿是雒阳,这些人中间有不少出身太学。而许劭又很得皇上的青睐,你若是招惹了是非,这帮人定然不会饶你。”

    “他们饶我?我他妈的能饶过他们就算他们祖宗烧高香。”

    董俷勃然大怒,马鞭遥指那紧闭的大门,“尔等一群腐儒,被一个虚伪小人骗得好像白痴一样站在这里。我好心的点醒你们一条路,你们居然不识好人心,翻过来骂我?骂我也就罢了,居然还敢骂我家人?尔等那圣贤书,难道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这一声巨雷般的怒吼,好像霹雳一声,令门前顿时安静。

    光顾着骂人痛快了,却忘记了斯文……

    董俷这一怒,周围的巨魔士同时发出咆哮。

    胯下战马唏溜溜暴叫不停,刀枪并举,在阳光下闪烁寒光。

    沙摩柯摘下铁蒺藜骨朵,在地上蓬的一砸,“那个混蛋骂我二哥,给我站出来!”

    站出来?

    这时候站出来,那才是傻鸟一个!

    看这帮人的架势,分明是恼羞成怒。若是被他们砍了脑袋,那绝对是非常不划算。

    但也不是没有胆子大的人,用带着颤抖的嗓音说道:“你等一帮粗鄙武夫,懂什么圣贤之道?有胆子,你过去砸开大门,我等立刻向你赔礼。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容得你这鄙夫撒野?那门内,是连皇上都敬重的许先生,岂能容你无礼?”

    “若我砸了大门,我也不要你们赔礼,滚出来献上你们的狗头,可敢?”

    董俷怒吼一声,四周鸦雀无声。

    “你敢砸,我就把这脑袋给你!”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在人群中吼了一句,立刻让众书生呼喊起来。

    开玩笑,一个鄙夫,凭什么对我们呼来喝去?我等可都是读那圣贤书,知大道的人。

    曹操也看出来了,董俷是真的火了。

    “西平,别冲动!”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董俷一声怒吼:“巨魔士,给我砸了那大门。我倒要看看,那挂羊头卖狗肉的虚伪小人,有甚本领。”

    董铁和成蠡,那是素来唯董俷命是从的人物。

    闻听立刻大喊一声,带着巨魔士催马就冲向了许劭的大门。

    士子们那曾见过如此蛮横的人物,居然在这闹市中,众目睽睽之下跑去砸许劭的大门?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听轰隆一声巨响。

    那大门很结实,可怎么能经得起巨魔士的轰砸。三两下,诺大的朱红大门轰然倒塌。

    董俷纵马冲上大门台阶,厉声喝道:“许子将,我兄弟三人今天,就请你评上一评。”

    曹操被董俷这种胆大妄为的举止真的吓住了!

    老天,这世上还真有这样的人?蛮劲儿起来了,看样子天王老子都无法劝阻啊。

    逃走?好像有点不义气。

    不走的话,定然被一群士子骂死?

    曹操想了想,心道一声:也罢,今天就陪着这董蛮子发一次疯吧,反正已经到了这地步。

    想到这里,曹操催马也上了台阶。

    在门口大叫道:“子将先生,我们已经进的门来,还请点评一下吧。”

    下一章董俷掌兵

第一四七章 董俷掌兵(恳求月票支持)

    许劭字子将,南阳人。

    年过四旬,长到很清秀,虽已经过了小帅哥的年纪,却依旧是齿白唇红,脸上看不到半点皱纹。颌下三缕黑须,一袭青衫,外罩锦袍,正端坐在府中的大厅之内。

    董俷三人闯进了大厅,巨魔士呼啦啦把厅门封住。

    府内的家人们还想冲上来表现一番,可是看那巨魔士杀气腾腾的模样,又退缩了。

    也不管许劭是何等错愕,董俷大马金刀的在厅中坐下。

    这时候,曹操才跑了进来,看到董俷和许劭大眼瞪小眼,到了嘴边的话,突然咽了回去。

    许劭听到外面的骚动了没有?

    这毫无疑问。从大厅到大门,还不到百步的距离。若按照后世标准的军姿步伐计算,三步两米,百步也不过六十多米而已。董俷嗓门那么大,他怎么可能听不到?

    只是,这许劭也许是没有想到,真的有人敢来砸他的门。

    等董俷走进来的时候,他又不禁被董俷三兄弟的相貌吓了一跳,半晌也说不出话。

    好半天,回过了神。

    许劭气得双手发凉,手指董俷道:“你好大的胆……你,你,你……”

    这‘你’了半天,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董俷有点不耐烦的一摆手,跪坐案前大声说:“不用再‘你’了。我叫董俷,表字西平,乃大将军府兵曹掾。今日前来,是想请你评上一评。按照你的规矩,只要头三个能进你大门的人就能获得资格。现在我们三兄弟都在这里,你赶快开始吧。”

    砸了人家的门,却要人家来评定!

    许劭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大胆妄为的人物。

    “曹孟德,这是你的朋友?”

    曹操连忙摆手,“许先生,您有气别冲我来。今日,曹某也不过是个陪客而已。”

    说着,他两手一摊,指向了董俷。

    “滚出去!”

    许劭大发雷霆之怒。

    董俷细目一眯,脸上露出森冷的笑意。

    这表情在曹孟德的眼中,看着要多帅就有多帅。原来眯起眼睛,居然会有如此效果?

    董俷说:“许先生这是自毁规矩,不准备履行诺言吗?”

    许劭怒道:“我哪怕给那贩夫走卒评定,也不会给你一个字。”

    “反复小人,胆敢欺我?”

    董俷一拍桌案,长身而起。

    雄壮的体魄,别看穿着文士衫,却透出一股无形的威压。语气森寒,格外冰冷。

    许劭哆嗦了一下,硬着头皮说:“我就是不评,你待怎样?”

    “若不评,那我就给你评一评……我观你难活过今日,不知道你信,还是不信?”

    外面董铁进来,将一把斩马刀递到了董俷的手中。

    曹操也被董俷给吓住了!

    这位怎么说着说着就要拔刀子?

    “竖子若不杀我,就连那畜生都不如……”

    许劭还要继续硬气,就听锵的一声龙吟,长刀出鞘。斩马刀刃口闪烁寒光,呼的就朝着许劭劈下来。咔嚓,许劭面前的桌案被劈成了两半,只吓得许劭再也不敢开口。

    “尔敢再说一句?”

    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许劭如今正是这种状况。斩马刀架在他脖子上,刀口紧贴在他的肌肤。那寒气,从毛孔中渗透进去,许劭这回是真的怕了。这辈子,他所到之处,莫不是如同众星捧月一般的恭维着他,又何尝遇到过这种人,这种事情。从董俷那如同铁铸似的坚稳大手来看,这丑鬼绝对是个杀人不眨眼,心狠手辣之辈。

    屈服,坚持?

    这关乎生死。一念之差,可能就要丢掉性命。许劭虽然外表坚强,可内心却极为懦弱。

    曹操旁边不阴不阳的说了一句:“子将先生,西平杀人,多过牛毛。他可不会像我那般,只是吓唬一下而已。你要考虑清楚,评不评的无所谓,丢了性命可是大事。”

    大门外,众多人看着许子将,等待着他的回答。

    许子将羞愤不已。

    上一次,那曹孟德先是用天子之名骗他开门,而后持剑固请,迫的他说出了评定。

    可那毕竟没什么人啊。

    屈服了,日后这名声也就算完了。

    不屈服吧,那就立刻会有性命之虞。

    “我评!”

    许子将闭上眼睛,长叹一声。名声和性命相比的话,还是性命更重要一些吧。

    锵,长刀入鞘。

    董俷在一阵嘘声中端坐。

    许子将先看了一眼沙摩柯,“尔为蛮人,实暴虐之徒,必不得好死!”

    沙摩柯闻听气得长身而起,环眼圆睁,厉声喝道:“匹夫,你可敢再说一遍?”

    外面的士子也是一阵欢呼。

    在他们看来,子将先生这是在用另一种方式来反击董俷的粗暴,果真不愧有大师风范。

    就连曹操,也眉头一皱。

    这许劭,居然会如此带种吗?上次他可没有表现的这么硬气啊。

    许子将此刻心静如水,用一种古井不波的语气说:“我评人,既然评了,从来是实话实话。你若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你生性暴虐,虽能贵为蛮王,也不得好死。”

    董俷拉住了沙摩柯,示意他稍安勿躁。

    许劭目光又落在典韦身上,“尔一蛮夫,有樊哙之勇,然不得善终,尸骨无存。”

    带种,真他妈的带种啊!

    曹操看许劭的目光有点不一样了。

    典韦也是个老实人,可听完了这话,也忍不住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哇呀呀的暴跳如雷。

    董俷却吃了一惊。

    历史上有没有沙摩柯这个人,他记不清楚。

    历史上,沙摩柯这个人是怎么死的,他也印象不深。

    可典韦,不就是最后不得善终,尸骨无存吗?若这老头所说的发自真心,倒也却有本事。

    许劭也不理典韦的暴怒,最后把目光落在了董俷身上。

    “咦?”

    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瞳孔放大,手在大袖中不停的掐算,看了半天之后,突然哇的喷出一口血雾,仰面倒地。

    “子将先生!”

    许劭剧烈咳嗽,脸色苍白。

    有仆人扶他起来,婆娑胸口。半晌后,许劭才缓过气来,大声道:“这不可能!”

    曹操一怔,“先生说何不可能?”

    许劭却没有回答,而是把目光又转向了沙摩柯和典韦。

    这一次,却让他面如白纸,咳嗽连连,瞳孔更是扩散,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一时间,那大门外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许劭的身上,带着疑惑和不解。

    “你,你,你……”

    许劭指着董俷,“你明明只是一卑微小人,为何,为何……这二人的命数在刚才还是大凶,可怎么一眨眼的时间,却变了样子。你,将为汉室蛮王,享尽荣华富贵……你,原本是不得好死的命脉,如今却变成了功成名就……而你,实乃恶汉……”

    先指董俷,后指沙摩柯,再指典韦,最后重又指着董俷。

    许劭一席话尚未说完,再次喷出一口鲜血,当场昏倒在席上。

    这一变化,让所有人都惊住了……

    董俷也糊涂了!

    看看典韦,看看沙摩柯。这二人也都是一头雾水,也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怎么刚才还在骂不得好死,一眨眼就改了措辞?而且听许劭的口气,分明他二人的命,都是因董俷而变。

    曹操也傻了……

    ******

    许劭在评定了董俷三人的命数之后,当夜吐血而亡。

    董俷三人因此而名声大噪,一夜之间,雒阳城是家喻户晓。

    消息传到了大将军府的时候,何进正和家人围坐在董俷送来的圆桌旁一起用膳。

    听到这个消息,玉觞铛的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许子将,死了?”

    “没错,就是在评完了董兵曹兄弟三人之后,死了……”

    何苗绘声绘色的说:“大哥,你是不知道,当时那情况有多么的曲折。许子将本来被逼评定,指着董俷那两兄弟破口大骂。可没成想看董兵曹的时候,却突然吐血……然后又重新评定了董兵曹那两个兄弟。原来董兵曹的三弟,还是五溪蛮王子。”

    何进那里会管一个蛮人王子的事情。

    “那董俷可曾动手?”

    “不曾!”

    “许子将又怎么会吐血呢?”

    “不清楚……后来那老头只说董兵曹是恶汉,就死了。”

    何进还想要再问,这时候何真何老太公却开口了,“遂高,有道是天机难测啊。想必是那许子将泄露了天机,故而遭到天谴。这世上莫测之事诸多,还是不要追究,省的连我们也受到牵连……那董俷恶汉也好,善良人也吧,与我等有甚干系?”

    “可许子将一死,只怕天下人都会把这笔帐算到我头上啊。”

    “怕甚?”何老太公冷笑一声,“遂高,有些时候,你太谨慎了。天下人?嘿嘿,我看了不起也就是一群腐儒而已。难不成你还以为,袁隗会为那些腐儒站出来说话吗?许子将是什么人,长眼睛的人都知道。只怕他这一死,会有很多人开心还来不及呢。莫担心,事情没有到来,别庸人自扰。若是来了,那就如董家子说的,兵来将挡。想我何家,好歹也算是皇亲国戚,你手握天下兵马,怕个甚啊!”

    一席话,说的何进也不禁连连点头。

    没错,我怕个甚?

    何真接着说:“不过那董家子闹出今天这一出来,恐怕也是闲的发慌所致。你把他召来雒阳,又什么事情都不让他去做。年轻人,难免精力充沛,喜欢惹是生非。你最好还是给他个事情,别让他再闹出事端来……否则,你就让他回临洮去。”

    何进闻听,苦恼不已。

    他何尝想让董俷在京城里惹是生非来着?

    不过老头子说的也有道理,不给那小子找点事情做,只怕这事情会越闹越大。

    可是让他把何府兵马交给董俷,他还真的有点不太愿意。毕竟,满门大小的安全,交给一个毛头小子,实在不放心。但不管怎么说,那董俷也是大将军府的兵曹掾啊。

    何苗看出了何进的忧虑,当下开口道:“哥哥,你若是不愿意把府兵给那小子,何不让他去掌那支人马?自妹妹入宫之后,那支人马不一直在你手中吗?只是那些人……嘿嘿,被咱们丢在西园,……算起来也是咱的府兵,就交给那小子玩儿去吧。”

    “你是说,鸾卫军?”

    何苗一笑,点了点头,“如此一来,全天下人也都知道大将军你是在处罚那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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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八章 鸾卫军

    董俷垂头丧气的走出何进的书房,至少在表面上看去,他是很沮丧的。

    风,很轻柔。

    早春的气息,给本就繁华的雒阳城更增添了几分生机勃勃的情趣,路旁的树,也绿了。

    曹操就在大将军府仪门外等待,看到董俷出来,急忙迎了上去。

    “西平,大将军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先是不由分说的把我臭骂一顿,就差撸袖子上来揍我了。不过我态度还算诚恳,大将军骂了几句之后也就不说什么了,让我滚回家去闭门思过。”

    “回家?是回临洮吗?”

    “是的话就好了!”

    董俷长叹一声,道:“马上就要对羌人反攻了,如果能回去的话,还可以赶上报仇呢。大将军让我留在雒阳,过两天去军营报到,说是省的我天天没事做,惹是非。”

    曹操哦了一声,转身要上马。

    突然,他又停住了脚步,疑惑的看着董俷问道:“让你去军营?这么说,大将军把府兵给你了?”

    董俷这边已经上马,摇摇头说:“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

    “是哪部分?”

    董俷歪着脑袋想了想,后来有从顺袋里摸出了一个青铜符节,“就是这个。”

    “鸾卫营校尉?”

    曹操轻声的念了上面的古拙文字,愣了一下之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刚开始还保持着仪态,可随着笑得越来越激烈,最后甚至蹲在了地上,捂着肚子笑不停。

    董俷愕然的看着曹操,“孟德兄,你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曹操摆手准备上面。

    肯定有问题……

    董俷怎么可能这么就放过曹操,一催马,过去抓住了曹操的衣领子,急道:“孟德兄,你把话说明白,否则可别想走!”

    也真的是急了一点,力气大了一点,把曹操硬是提溜了起来。

    “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这大街上的,被这丑小子这么拎着,活脱脱一副老鹰抓小鸡的样子,多丢人啊。

    曹操急忙大喊,董俷也意识到这个姿势似乎是很不雅观,连忙松开手,险些把曹操摔了个跟头。

    蛮夫真是蛮夫,这蛮劲儿上来了,什么都不顾!

    曹操站稳之后嘀咕了一句,苦笑着对董俷说:“这鸾卫营……说起来可就话长了。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然后再慢慢的说,如何?我估计,你那大宅门外面,这会儿正热闹呢。嘿嘿,你那脾气还是晚一点回去,省的蛮劲儿上来惹是非。”

    “这个,也好……孟德兄说地方,我做东。”

    “甚好,甚好!”

    曹操家里也不缺钱,但是在这雒阳城内的花销实在太大。如今有冤大头出现,他怎能放过。

    这二人如今关系非常好,特别是在经过了月旦评事件之后,两人就成了一根线上的蚂蚱。

    许劭死了,雒阳城内的大小名流或多或少的都表达了不满。

    每天一大早,那迎春门内的大宅门外,就会聚集了一帮文人士子在谴责董俷的暴行。

    不管那许劭的人品如何,可不管怎么说也是士族一员。

    董俷固然也没有做错什么,那月旦评的规矩是许劭定下来的,可没有说过不许硬闯。只是这件事做的,非常之有辱斯文。更重要的是,那董俷气死了许劭之后,居然跑出门要那些先前和他打赌的士子文人们履行赌约,把脑袋都乖乖的交出来。

    这些文人士子,打赌的时候一哄而上。

    眼看着董俷真的蛮干,却一个个都缩了回去,没有一个人承认他们答应过这个赌约。

    气得董俷当时拔刀就要砍人。

    幸好曹操跟在董俷的后面,一看情况不好,立刻扑过去把董俷拉住,这才没有造成血案。可人们也都看出来了,这凉州董家子是真敢杀啊,如果不是曹操拦住,说不定这月旦评大门口就血流成河了。

    蛮夫,恶汉……

    这也就成了文人士子们的口头禅,说什么事情的话,都是:“莫要去学那恶汉如何如何!”

    要知道,这可是许劭最后一评,董俷这恶汉的名头想不出名都不行。

    可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曹操,却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儿。

    许劭那句话是:你实乃恶汉……

    很明显,这句话并没有说完。恶汉什么?曹操感觉到,那恶汉二字后面的,才是关键。

    但,许劭死了!

    这谜底也就无人知晓。

    有时候想想董俷那三兄弟,曹操就有些感慨: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三个人,也许是老天要把他们凑在一起的。本来都是大凶之命,不成想三个大凶之人聚在一起,却变成了大吉之相。而其中的关键,恐怕就是那个来自临洮的凉州董家子。

    越想,就越觉得这里面奥妙无穷。

    许劭的死,有好有坏。至少对曹操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由于他和董俷走在一起,也使得大将军对他的注意增加了许多。特别是曹孟德原本就是有名气的人,加之才能出众,许劭还给他点评出治世能臣,乱世枭雄的评定,使得曹操的声誉一下子提高了很多。只是他和董俷混在一起,也让他毁誉半参。

    可不管是毁还是誉,大将军对他明显看重了不少。

    在接见董俷的头一天,将军府例行会议的时候,曹操的位子明显的向前挪了不少。

    这世上,有时候就是这样,有利有弊,利弊相随。

    机会往往就在这利弊之间隐藏,只看是否能够捕捉到。

    ******

    位于南宫门外,有一座很宏伟的酒楼,名曰英雄楼。

    在雒阳城,不知道英雄楼的人的确不多,除非你不是雒阳人。

    英雄楼之所以闻名,皆得益于这酒楼的主人。有天下第一剑客之称的王越,在仕途无望之后,潜心于剑道修行,修为日益高深。其门下弟子也不少,虽说王越真正的弟子只有一个,但那些记名的学生,也或多或少的得到了王越的指点提携。

    特别是王越成为皇子辨的剑术老师之后,有一些出身不错,家中又有钱帛的记名弟子借着王越这股东风,居然成功走上了仕途。而投桃报李,这些弟子又在南宫门外的大街上见了一座酒楼,这就是英雄楼。

    既然是英雄楼,非英雄没入。

    而评价你是否为英雄的条件很简单,一是你出的起价钱,二是有些身份地位,而后绝对可以在这里享受到宾至如归的感觉。

    王越如今对仕途已经没了欲念,可门下弟子的这番心意,却接受了下来。

    非是他贪财,只是他门下有不少出身贫贱,甚至一日三餐都顾不上的贫苦人家弟子。

    王越这个人,你可以说他是个官迷,但绝不能否认他的人品。

    也正因为这一点,汉帝刘宏选择了他为刘辨的剑术老师。这酒楼中的侍者,多是受王越提点的记名弟子。在这里一来方便聆听教诲,二来可以赚些钱帛,保证衣食无忧。三呢,还可以借此机会,认识一些高官贵人,说不定那一天就能飞黄腾达。

    董俷听说过这座酒楼!

    王越这个人的名字,他没有听说过,好像在评书演义里也没有关于这个人的评述。

    不过看他的某些作为,却也的确让人敬佩。

    曹操点了这座酒楼,董俷当时就答应了下来。二人走上酒楼,立刻有侍者上前殷勤的招呼。

    看样子,曹操是这里的常客。

    “史阿,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呵呵,这是凉州刺史的公子,伯喈先生口中的虎狼之将。”

    那史阿是个五短身材,双臂修长,曲绕自如。

    特别是那双手,看着极为细嫩。手指修长,指甲修饰的非常干净。当两人手掌相握的时候,董俷心里一咯噔。这家伙看着瘦弱的很,可这手上的力气不小。而那隐藏在细嫩肌肤下的粗糙,若非练武的人很难觉察到,这绝对是一个了不起的剑手。

    而史阿,也暗赞一声:果然是虎狼之将,果然是个恶汉啊!

    史阿如今是在酒楼中坐镇,一方面防止宵小闹事,二来也能指点那些弟子们剑术。

    酒楼后有一个很大的院落,是供人练剑的地方。

    寒暄了几句,史阿就告退了。

    董俷这才收回心神,扭头看着曹操:“孟德兄,这酒也要了,菜也点了,是不是……”

    “好好好,就知道你这个急性子!”

    曹操美滋滋的喝了一口酒,赞叹道:“这英雄楼的烈酒,果然是只有英雄才能饮得……西平贤弟,这鸾卫营的历史,可说是很久远了,随光武皇帝中兴起就有之。”

    “哦?”

    “你可知道阴丽华?”

    “那不是光武皇帝的……做官当为执金吾,娶妻要娶阴丽华,这俗语我是知道的。”

    “可你知道,那阴丽华一开始并非皇后?”

    “这个……我也知道。好像是郭皇后吧!恩,这里面的曲折,我大致了解,说重点吧。”

    曹操呵呵笑道:“光武皇帝深爱阴皇后,可因为一些原因,开始并没有立阴皇后为后,而是立的郭皇后。要知道,妃子和皇后,见面要叩首的……光武皇帝因不愿让阴皇后受这个屈辱,于是每逢出兵打仗,都会带着阴皇后随军一同出征。”

    董俷说:“这和鸾卫营有什么关联?”

    “你别急啊,听我慢慢说……军营里带着一个女子,是不符合规矩的。而且也有诸多不便……光武皇帝后来就想出了一个办法,让阴皇后自成一军,全部都是有女子组成。名义上,阴皇后是一军统帅,可实际上呢,却是为了平息军营里的非议。”

    董俷恍然大悟,“还有这回事?”

    “阴皇后不愧是大贤女子,在接手这一军之后,居然训练的是颇有章法。有一次在大战时,还击溃了敌方的精锐,不过己方死伤惨重。光武皇帝非常赞叹,就说要保留这支人马,更赐名为鸾卫营……其含义就是,保护鸾架的禁卫营,全由女兵组成。”

    董俷呵呵笑道:“是这样子啊……我倒是没听说过……慢着,你说那个营叫什么?”

    曹操笑眯眯的说:“鸾卫营!”

    董俷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的说:“是我要去的那个鸾卫营?”

    “正是!”

    “那岂不是说,我手下的兵,全都是女人?”

    曹操哈哈大笑,“所以为兄才要恭喜贤弟,你从此进入众香国,莫要被看昏了头才是。”

    董俷倒吸一口凉气,同时,又感到了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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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贼道三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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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九章 怜香惜玉否(恳请月票支持)

    鸾卫营的历史,近二百年。

    自汉明帝登基以后,就把这鸾卫营正式设立为护卫皇后和太后的女营,人数两千。

    在这里说一句,汉明帝是阴丽华的儿子。

    儿子保住老娘的心血,自然是理由充分。此后天下太平,鸾卫营也就没再出现过。

    可不管是哪一个皇帝,都不敢撤销了鸾卫营。

    在汉明帝的遗诏当中甚至专门列出了鸾卫营的一条,任何人不得擅自撤销鸾卫营,就算是皇帝也不行。这也许是汉明帝对母亲思念寄托的一种方式,希望鸾卫营能长久下去。

    但愿望是好的,可现实却很残酷。

    太平年间,鸾卫营的作用变得越来越小,甚至到了最后,连一个完整的编制都建立不全。也难怪,打仗自然有北军,有羽林军那些爷们儿去,谁会让一群娘们儿上战场?如果真的连娘们儿也拿起了刀枪冲锋陷阵的话,那估计大汉也没出路了。

    就这样,鸾卫营一代代的传下来。

    刚开始还从各官宦人家招收人马,渐渐的,那些官宦人家就不愿意让自家的儿女抛头露面。招不来人马,那好办,咱们从民间想办法。只要是出身清白,相貌过得去的女儿家,都可以入选鸾卫营……呵呵,这听上去不是选兵将,而是在选秀女。

    鸾卫营本应该是隶属宗室。

    可后来呢,外戚专权。特别是大将军梁翼掌权之后,鸾卫营的味道就变得不一样了。

    从宗室转移到了外戚的手中,名义上还是护卫皇后。

    谁都知道,皇后哪有时间管这个事情?进入鸾卫营,说不好听的话,等同于成了外戚拉拢权贵的一种手段。好吧,让我们再说的难听一点,那和军妓的性质差不多!

    现如今,鸾卫营在何进的手中,驻扎西园,有‘兵员’大约一千二百人左右。

    粮饷方面,宗室推大将军,大将军推宗室,反正谁都不愿意出这笔钱。在军营外,还有羽林军守护。说是护卫,可谁都清楚是为了仿制鸾卫营的人逃走罢了。

    董俷听曹操把鸾卫营的情况说清楚,脸色已经变成了酱紫色。

    手在不停的颤,想必因为被羞辱而愤怒吧。

    曹操叹了口气,“西平,你也别太上火了。这件事想必大将军也是无奈之举吧……许劭虽然不是死在我们手里,可好歹也和你我有关联。若是不做出个交代,只怕大将军也不好说话。忍忍吧,在这雒阳城里,咱们就是一群小鱼儿,随时会被大鱼儿吃掉……等风头过去了,我相信大将军一定会设法把你调出来,你别太担心。”

    这时候,曹操的脸上已经没了那种嬉笑之色。

    “孟德兄,你在这里吃酒吧,我心情不好,先走了!”

    董俷闷声说了一句,扔了一块金饼在桌上,转身带着董铁走下了这英雄楼。

    浮华之下,却是一片龌龊。

    当年曾立下赫赫战功的鸾卫营,却变成了今天供男人取乐的工具。

    董俷不是为自己生气,而是为那当年鸾卫营的抛头颅洒热血的姑娘们感到不值。

    汉室,真的还有救吗?

    董俷站在长街上,突然发出一声怒吼,引得四周人为之侧目。

    曹操在酒楼的窗口向下看,看着董俷那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长街尽头,说不尽的落寞。

    当年的汉军威武,如今何在?

    曹操拿着酒觞,饮了一大口,只觉得这心里好像有一把火在焚烧,烧的他全身都在痛。

    史阿走进来,“孟德公,怎地俷公子走了?”

    “哦,你也认得他吗?”

    曹操敏锐的觉察到,在介绍董俷的时候,他并没有说出董俷的名字。

    史阿一笑,“孟德公,你们在月旦评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我史阿除非是个瞎子、聋子,总会听到一些。俷公子的大名,早在去年初我就听说过了。莫忘记,当日家师曾在南宫参战,也见过董公的面啊……伯喈先生对董公的儿子,可是颇有赞誉。”

    “呵呵,我倒也忘了这件事!”

    曹操心里一咯噔:董西平的名号,竟已经如斯出名了吗?

    “西平心情不好,故而先回去了……对了,王公最近可是很少见他在酒楼出现啊。”

    “还是不是辨皇子的事情!”

    史阿苦笑道:“年初皇上考校辨皇子,谁知道……无甚长进。连带着我师也被责斥。心情不好,外出寻访好友去了。可能要些日子才能回来,估计四五月差不多。”

    曹操闻听,颇为遗憾。

    “那可真可惜了!”他摇着头说:“我那犬子也已长大,正想要请王公指点一下呢。”

    史阿奇道:“孟德公这是什么话?天下人莫不以武夫为耻,令公子不读圣贤书,学甚剑术?您也看到了,这武夫……连俷公子那般勇武之人,也要委屈才能求存啊。”

    曹操细目眯缝。

    这动作是学自于董俷,如今也已成了曹操的习惯。

    “史大兄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呵,我这酒楼里,往来的都是王公大臣,什么事能不知道?我就不相信,孟德公看不出来……你我心知肚明就好,心知肚明就好。话说破了,就没甚意思了。”

    这史阿的话,说的很巧妙嘛!

    曹操想了一下,突然笑道:“史大兄说的不错,说破了就没甚意思。不过,以曹某观之,武人方为这大汉的脊梁。莫看如今这满街的名士,殊不知动荡时,名士如犬啊……史大兄,如若不嫌弃曹孟德官职卑微的话,不若你来指导犬子剑术吧。”

    史阿眼睛一亮,笑笑说:“此事后议,不过在家师未回来前,可以让公子来我这里学一学剑术。史阿不才,虽比不得家师那般剑术高明,但做些指导应该还成。”

    “如此,那就多谢了!”

    有些话,就好像史阿说的那样,说破了就没了乐趣。

    反正两人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思,只是一个形式上的改变,说不定这样做的话,更好呢。

    ******

    中平二年二月中,大地显露生趣。

    董卓在经过一个冬天的调兵遣将之后,对羌人发动了凶猛的攻击。

    羌骑人数虽多,但奈何一个寒冬让他们粮草殆尽,可以说是咬着牙支撑这种局面。

    可毕竟是缺衣少粮,怎比得上养精蓄锐的五万西凉铁骑。

    洮水河畔,小阴山下。

    董卓亲自督战,从早上杀到了中午,杀得羌骑大败。十几万羌骑一下子溃败下去。与此同时,早已经和董卓结下盟约的先零等三四个羌部豪帅绕过小阴山从后侧袭击。

    那羌骑十几万人马几乎全军覆没,大部分投降,只有小部分人马,逃亡湟中。

    北宫伯玉组织人马,试图扭转败局。

    却不想被韩遂临阵倒戈,令匆匆聚集了十万羌骑再次溃散。

    此一战中,一员小将自武威涌现出来。

    此人姓马,名腾,自称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代,在武威召集人马,配合董卓大军袭扰湟中。

    韩遂试图投降,可董卓牢记董俷的那句话,坚决不予接受。

    无奈之下,韩遂带着本部人马溃退积石山,而北宫伯玉则带着人回到了湟中,准备重整旗鼓。

    凉州大捷的消息,传到了雒阳。

    整个雒阳城一下子沸腾起来……

    而董俷呢,却一点都感觉不到开心,带着人,怀着复杂的心情,一步步向西园去。

    既然已经接受了任命,总要过去应个卯啊!

    否则何进追问起来的话,也说不过去。虽然知道这只是个形式,但以董俷的性格,还是想要去看一看。他可不希望,那支曾建立功勋的鸾卫营,就这么沉沦下去。

    远远的,就看到了鸾卫营的大门洞开,看不见卫兵守卫。

    董俷的身后,跟着典韦和成蠡。

    任红昌率领五十名虎女营的姑娘们,盔甲整齐的跟在后面。再后面,却是一百巨魔士。

    沙摩柯是打死不愿意来这种地方,宁可在家里和巨魔士一起操练、撕打。

    董绿也要看家,董铁呢,因为长得很俊俏,也能说会道,被马嵩带着出去处理杂事。

    典韦轻声道:“娘地,这还是军营吗?一股子脂粉味!”

    董俷苦笑一声,心道:只怕不单单是脂粉味那么简单吧……

    催马前行,一行人进了鸾卫营的大门。

    这哪里是什么军营,简直,简直……董俷实在形容不出对这里的感受。

    营地里挂着一件件肚兜,好像一面面小旗似的随风而动。校场上,一群姑娘们在晒太阳,兵器架上已经长满了蜘蛛网,那兵器更是锈迹斑驳,一点都看不出光亮。

    马房里,空荡荡看不见一匹战马。

    中军大帐里燕语莺声,嬉笑不断,简直,简直就像是走进了一个众香国。

    一个女兵从营帐中走出来,看到董俷一群人的时候,不由的先一愣,随后见怪不得的喊道:“姐妹们,又送来新人了……咦,你们这些人好奇怪,怎地这种打扮?”

    董俷沉声道:“尔等主将何在?”

    “什么主将?你又是谁?”

    董俷一皱眉,也懒得和那女人说话,跳下马大步流星的向中军大帐走去。

    典韦成蠡紧随其后,任红昌等人也忙不迭跳下马跟上。

    那女人很好奇,过来还要和任红昌说话,“妹妹,你们怎地这种打扮?在这里不用的……”

    锵的一声,宝剑出鞘。

    任红昌厉声喝道:“放手!”

    “神气什么?过些日子,还不是一样吗?”

    董俷冲进了中军大帐,却见那帐中有十几个只穿着肚兜,几乎半裸的女人,正围着两三个男子说笑。

    正中间的帅座上,一个胖乎乎的男子靠在一个半裸女怀中,正边喝酒,边调笑。

    董俷三人闯进来,把这大帐里的男女吓了一跳。

    “尔等何人,知道此地何处?”

    胖青年厉声喝道,“还不给我滚出去。”

    董俷眼睛一眯,“让他闭嘴!”

    成蠡和典韦应声动手,那典韦过去一脚踹翻了帅案,抓住那胖青年一顿狠揍。

    董俷冷声道:“尔等还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竟然敢在此地白昼宣淫!当年阴皇后创立鸾卫营,就是任由尔等这些猪头来糟蹋的不成?来人,凡不属本营的人,都给我叉出去。”

    帐外的巨魔士立刻齐声喊喝,一群彪形大汉冲进大帐,把那猪头一伙人揪着头发就抓出了中军大帐。这动静可不小,引得整个鸾卫营的女人们都跑出来看热闹。

    却发现,军营门口站着五十名巨魔士,中军大帐外,一边是虎女营,一边是巨魔士,杀气腾腾。

    任红昌按剑而立,站在大帐之外。

    那胖青年嘶声叫喊:“尔等难道没长眼睛?我乃太尉张温之子,谁敢动我!”

    董俷扭过头,“这里是军营,岂能容尔等喧哗?巨魔士何在,若再有人喧哗,杀无赦!”

    “喏!”

    大帐外巨魔士齐声喊喝,人数虽然不多,但却透着一股子森严气势。

    胖青年立刻闭上了嘴巴,他看出来了,这些人,绝对不会是只说说就算了的主儿。

    “谁是主将!”

    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女人站起来,厉声道:“兀那丑鬼,敢在这里放肆?既然知道这里是阴皇后创立的鸾卫营,还敢如此嚣张行事?我乃鸾卫营行军司马,你是谁?”

    董俷从顺袋中掏出兵符,扔在了帐内。

    “鸾营校尉董俷……来人,把这群不知羞耻的女人给我赶出去,谁敢抵抗,格杀勿论。”

    那行军司马轻蔑的说:“狗屁的校尉,还不是靠着我们的身子吃饭,姐妹们……”

    话未说完,任红昌宝剑出鞘,挥剑砍在了那行军司马的脖子上。

    这一剑,快且狠……

    人头骨碌碌落地,一腔鲜血喷向空中。

    “我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穿好你们的衣服,拿起你们的兵器,于校场集合。谁若误了时辰,如同此贱婢一般。红昌,把这中军大帐给我拆了,一股子骚味儿,令我作呕!”

    董俷面色阴沉,本就丑陋狰狞的面孔,此刻更如同凶神恶煞一般。

    女人们,吓得脸色苍白,瑟瑟发抖。

    董俷再次一声厉喝:“一炷香的时间……成蠡,焚香!红昌,一炷香后,击鼓点卯,若有不至者,斩首悬挂辕门之外。你们莫以为是女人,我就心慈手软,在这里,本校尉眼中只有士兵,没有男女。尔等还不赶快准备,否则休怪我心狠手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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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0章 郎心死铁,风情不解

    就内心而言,董俷并不想去难为这些女人。

    也是一群可怜虫,沦落到今日的地步,也是人间的一椿惨事。堂堂鸾卫营,竟然要靠着女人出卖色相维持下去,这其中的心酸和艰难,也绝非一两句就能说明白。

    可仔细想想,生活在大汉的天空之下,面对着即将到来的乱世,谁又不可怜?

    董俷想帮她们,但依靠钱帛,却只能让她们越发堕落。只有让她们真正的明白过来,想要活的多姿多彩,那就只有靠自己。靠别人?哈,到头来什么都不会留下。

    一炷香的时间到了!

    女人们穿着鸾卫营特制的筩袖铠,拿着生锈的武器,歪七扭八的在校场列队完毕。

    董俷站在点将台上,身后站立有任红昌和五十名虎女营的姑娘。

    台下,成蠡和典韦各带着二十五个巨魔士,手持兵器,神情庄肃,列队在两边。

    而营门口上,已经有十名巨魔士做守卫。

    其他的人把营地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都堆积到了校场的边上,乱糟糟的好像一座小山。

    帐篷,也被推倒。

    鸾卫营,此刻空荡荡,只剩下校场上的女人们,怔怔的看着那些如狼似虎的巨魔士行动。

    已经知道了董俷的身份!

    这些女人们,心里不可避免的生出了一丝希望。

    鸾营校尉,自章帝之后就没有人正式出任了。偶尔也会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无不是吃干抹净后,拍拍屁股走人。而营中的姑娘们,只能成为他们拉拢官员们的工具。说实在话,都是清白的好人家,谁有愿意做这羞耻的事情?

    当初之所以加入鸾卫营,还不是听说了当年鸾卫营的英姿。

    但如今……

    不过这个丑陋的校尉,似乎和其他人不一样咯。心狠手辣,堂堂军司马说杀就杀。

    鸾卫营的军司马,属于皇宫的女官。

    但大都是一群受到排挤的人。皇上不闻不问,皇后甚至不晓得有她们的存在。说不好听一点,她们虽然背着个女官的头衔,却连最普通的宫女都比不上。死了,在宗室里不会有任何的记录,家人甚至不晓得她们的情况;活着,其实和死了差不多。

    董俷在点将台上,也不说话。

    雄伟的身体,如同一座小山般矗立台上,巍然不动。

    从鼓声响过之后,点将台上的虎女营女兵,就一动不动。任红昌身穿亮银甲,头戴九头扭狮子亮银盔,手拄大枪,立于董俷身后。脸上的青铜面具,在阳光下显出几分诡异之气,但那婀娜的身段,又和那诡异融合在一起,看上去更加的古怪。

    虎女披甲,皆在三十斤左右,而且是经过牧场将做营专门打造而成,轻了不少。

    可即便如此,和那台下的女人相比,她们的负重依旧可观。

    太阳越来越高,变得有些毒辣。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可是那台上的虎女和台下的巨魔士,依旧是纹丝不动。

    但鸾卫营的女人们却受不了了,自加入这鸾卫营之后,她们何曾受过这样的苦楚。

    十几斤重的兵器,再加上筩袖铠,压得她们腰酸背痛,手脚发麻。

    一个个是香汗淋淋,娇喘不停。

    几个都伯模样的女人,终于忍受不住,手里的兵器往地上一摔,就要坐下来。

    也难怪她们如此,谁又会给她们讲解军纪?那些男人来了,一个个好像恶狗一样的扑上来,嘿咻几下之后,拍屁股走人。都伯,大都是长得娇美如花,更深得宠爱。

    董俷的眼睛一眯,“谁让你们坐下来的?拿起你的兵器,给我站起来!”

    “校尉大人,您这是要做什么?您一个堂堂的大老爷们,何必和我们这些女人认真呢?反正您人也杀过了,威也立下了,大家差不多了吧。反正您在这里也呆不久,大家轻轻松松的过去了,不就得了?您若是想要我等伺候,我等也定当尽心竭力。”

    一个相貌娇美,体态婀娜的都伯站出来。

    生的很漂亮,那眼中秋波荡漾,流露出无限的风情,言语间,更带着一种诱惑的妩媚。

    任他是柳下惠重生,定也难当这风情。

    一身戎装,透着阳刚;却有妩媚动人,风情无限……

    董俷眼皮子一耷拉,“我再重复一遍,拿起你的兵器,站在你原来的位置上。”

    都伯咯咯笑道:“呦,校尉大人。我承认您很威猛,杀女人也很干脆。可来这里……”

    “一!”

    董俷阴森森的声音打断了都伯的话语。

    都伯一怔,“校尉大人……”

    “二!”

    董俷‘三’字出口,细目圆睁,厉声喝道:“巨魔士何在?”

    “喏!”

    “把所有坐下来,丢掉武器的女人拿下……将这女人拉出辕门外,枭首示众!”

    如狼似虎的巨魔士立刻行动起来。

    丢掉兵器,坐在地上的女人,大都是鸾卫营的军官。

    一眨眼的工夫,十几个女人就被揪出了队列,更有成蠡拖着那个和董俷说哈的都伯,向辕门外走去。

    “大人饶命!”

    都伯这才醒悟到,眼前这位校尉大人可不是和她们玩儿过家家的游戏。

    就听身后董俷阴森森的说:“我不管你们以前如何,也不管你们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这里是鸾卫营,是在军中。搔首弄姿的事情,别让我看到……卫兵就是卫兵,在这里无男女之分。尔等今日记住,在这鸾卫营中,违我将令者,格杀勿论!”

    辕门外,追魂鼓声响起……

    一颗血淋淋的螓首,高悬于辕门之外。

    旁边,是那军司马的人头,扔滴着血,染红了辕门大地。

    远远的,负责监视鸾卫营的羽林军吃了一惊。

    这鸾卫营的主将,如走马灯似的换了无数,却从没有人像今天这样,进门就杀。

    这个主将,莫非是疯了不成?

    有些羽林军还想凑过去,在这里看守,难免会有些监守自盗的人。

    但很快被人拉住,轻声道:“你可知那鸾卫营的新鸾营校尉是谁?凉州刺史董卓之子,大名鼎鼎的虎狼之将……把月旦评的许劭先生都敢气死的人物,你过去找死不成?”

    那羽林军,立刻缩回了头。

    远处,有一队车辆行来。

    押车的,却是董铁、马嵩和十名巨魔士。

    有人要过去阻拦盘查,但发现这车队中的巨魔士,和董俷带进鸾营的人居然是装束一样,也就立刻明白过来,放车马同行。

    不过很眼红!

    堂堂羽林军,这装备却比不上一个刺史的私兵吗?

    此时,鸾营之内,一阵哭号惨叫。

    董俷下令,所有丢掉兵器,坐下来的女人们被拉走,每个人赏二十军棍。

    掌刑的,是任红昌和她的虎女们。

    这些姑娘虽恨其不争,但也怜其经历忐忑。打的时候,手上自然也就留了一些力。

    可即便如此,那些女官们,也被打得一个个血淋淋。

    白花花的后背上,血肉模糊,看上去是触目惊心,那还能让男人生出半点的情欲?

    任红昌过来交令,董俷饶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心里小鹿扑通通乱跳,轻声道:“主公,刑罚完毕,请主公检验。”

    董俷一笑,可把个任红昌又吓了一跳。

    也难怪,董俷的笑容,看上去比不笑的时候还要阴森。小姑娘心里有鬼,自然也感到紧张。

    “一群娘们儿,难道让我去看她们光着身子不成?”

    董俷说完,朝典韦看去。

    “大哥,把那些杂物给我烧了!”

    典韦应命而去,不一会十名巨魔士举着火把,走到了那一堆杂物的跟前,火油倒上去,火把随之扔出。噗,火光冲天,带着各种各样的味道,浓烟滚滚,烈焰熊熊。

    不少鸾卫营的女人惊叫起来。

    但刚发出声音,立刻捂住了嘴巴。

    那杂物之中,有不少她们的衣物,心爱的饰品,玩具……可如今,却都付之一炬。

    满心的仇怨,可又不敢说话。

    董俷之前已经说过了,在这军营里,将领不可违。他没有让她们开口,谁敢说话?

    看着那熊熊的火焰,董俷的目光很复杂。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这一把火,也将你等和昨日断绝。今日之鸾卫营,和昨日之鸾卫营,再不如一。尔等未来要如何作为,如今就在你们一念之间。”

    董俷的声音很低沉。

    那一句昨日之日不可留,他记不清楚是出自何处,只是听人说过,随口就用出来。

    可这一句话,却也令校场内鸦雀无声。

    董俷站在点将台上,负手而立,“也许你们觉得,我不过是这鸾卫营的匆匆过客,何必要对你们如此苛责?我也不知道,只是当我听到当年阴皇后创立的鸾卫营,如今却变成了一群倚门而笑的风月之地,心实痛之……尔等,真的就愿意在此地,做一辈子行尸走肉,做那羞耻之事吗?你们的父母家人若是知晓,又如何见人?”

    鸾卫营中,气氛压抑的令人心悸。

    车马在辕门外停下来,董铁和马嵩示意所有人,都不得出声。

    董俷的声音,如同巨雷般响亮,即便是远在鸾卫营之外的羽林军们,也听得清楚。

    深吸一口气,董俷说道:“我曾记得古书中曾有民谣,说的是一个女人代父从军的故事。其文辞简约,却琅琅上口。我试诵之,你们听完之后,再来回答我的问题。”

    那民谣,是董俷上一世在初中学过的一篇课文。

    按照教学大纲和考试的要求,这篇课文是一篇重点,故而董俷在休学之后,记忆仍然深刻。

    “我记得那民谣是这样说……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惟闻女叹息。

    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

    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旦辞爷娘去,暮宿黄河边,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黄河流水鸣溅溅。旦辞黄河去,暮至黑山头,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燕山胡骑鸣啾啾。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策勋十二转,赏赐百千强。可汗问所欲,木兰不用尚书郎;愿驰千里足,送儿还故乡。

    爷娘闻女来,出郭相扶将;阿姊闻妹来,当户理红妆;小弟闻姊来,磨刀霍霍向猪羊。开我东阁门,坐我西阁床,脱我战时袍,著我旧时裳,当窗理云鬓,对镜帖花黄。出门看火伴,火伴皆惊忙: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董俷诵完,也沉默不语。

    殊不知,身后那任红昌目光迷离,好像着了魔一样,喃喃自语:“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好半天,董俷深吸了一口气。

    “这首民谣,我甚爱之……常念想,这天下竟有如此女子,足以令男儿者羞煞。我知你们如今,也非本意。可有一句话我想说:若得人尊重,人需自重之……你们所缺的粮饷,衣物,包括居住的帐篷,我都已经命人购买送来。你们若还愿意留下来的,就当牢记我今日之言;若是不愿意留下来,我会请大将军放你们离去。”

    说着,董俷走下了点将台。

    他快走了几步之后,突然又停下来说:“愿留下来的,吃完了午饭,把你们的盔甲,兵器收拾干净。重整营地,把所有非是军营中该有的东西,全部给我丢弃掉。明日一早,我四更点卯……到时候若有人敢误了点卯,休怪董某不知道怜香惜玉,以军中条例处罚。现在,你们可以解散,好好的想我说过的话,然后再决定。”

    辕门外,车马驶入。

    马嵩和董铁压着车马,就静静的站立在门口,见董俷走来,立刻躬身行礼。

    “马嵩,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好好收拾一下……红昌,我现在命你为军司马,负责鸾卫营一切事物,皆以虎女营的标准为准。若有宵小骚扰,且都赶走,如果劝阻不听者,格杀勿论,后果我自背负。”

    任红昌轻轻点头,“红昌牢记主公之教诲!”

    语气很柔,带着深深的柔媚……

    董俷很清楚的感受到,任红昌今日说话的语气和平时有点不太一样。

    只是他也没有去多考虑,点点头,扭头看了一眼那校场中静静站立的女人们,长出了一口气。

    这时,董铁牵来象龙,董俷翻身上马。

    明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需要考虑的事情,实在太多。

    既然让我做这鸾卫营的校尉,我就做好给你们看。鸾卫营,可不是任由你们取乐的地方。

    董俷暗下决心:终有一日,我会要让你们大吃一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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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汉介绍:
穿越了,重生了……
却成了董卓的儿子。不过记得三国中董卓没有儿子,这算是哪门子事?
对董卓的印象,是和猛将兄争女人。
虽然上了小貂,却丢了脑袋。
然后一家老小被猛将兄砍了头,连白发苍苍的奶奶都被那个皇甫嵩砍了头。
我该怎么办?
我不会造纸,不懂火药,更不要说高深的蘸火技术。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护林员,穿越的时候忘记带着百度大神一起来,而且还生在了一个奇丑无比的家伙身上。
老爹视我为妖怪,大家把我当成洪水猛兽,除了奶奶和姐姐……
我要活下去,为了奶奶不被砍头,我要先杀了皇甫嵩;改变了历史又能如何?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让爱我的人活下去。恶汉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恶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恶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