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七章 矫诏出,诸侯兴兵(恳求月票支持)
初平元年八月中,冀州发出榜文,昭告天下,历数董卓之罪行,令天下诸侯震动。
榜文迅速流传,自冀州向青、兖、徐、豫等各地扩散,一时间只让这大汉的天空之下,弥漫起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之气。各地诸侯,纷纷响应,起兵赶赴酸枣。
谯县,曹氏庄园的议事大厅中,亦流露着浓浓的肃杀之气。
“……陈卓罪恶,云见逼迫。无以自救,企望义兵,解国患难……”
曹操放下榜文,仿佛自言自语道:“难道董卓真的十恶不赦,难道大汉之乱,已不可避免?千军万马走关东,哼哼,董卓当日的一句话,谁又会想到居然成为事实。”
说着,曹操向下首一人看去,“先生前日曾说,自先皇驾崩,汉室威严就荡然无存,何解?”
那是一个年过四旬的文士。
八月的天气虽然凉爽,可是在日间,气温依旧很高。议事大厅中坐了不少的人,大都是身穿单衣。唯有这文士,披着一件锦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生怕冷了。
白琛琛的脸,不带半点的血色。
眼眶凹陷,更使得此人的目光看上去格外深邃,坐在太师椅中,整个人都缩成一团。
可他手中,偏偏还拿着一个白绸扇。
说话的时候,啪的将绸扇打开,显示出说不尽的潇洒风流。
轻轻的摇着折扇,文士开口道:“汉室威严,自大将军梁翼始,就渐渐的没落。先皇处心积虑,苦心经营,以阉寺对抗外戚,又以外戚对坑党人,三者纠缠不休,使得汉室江山,气运衰竭。如今外戚、阉寺灭绝,武人却又兴起……董卓本来有大好的局面可图,却偏偏不识自身,行废立之举。且不论其意图好坏,可这一来,却让汉室的尊严,荡然无存。区区武夫,就能废立,你说这世族当怎去思虑?”
曹操轻轻点头,“先生所说有理。”
文士接着说:“党人自李膺以来,莫不思如何掌握朝纲。今日有袁隗,明日就会有方隗……党人不绝,则乱世必然来临。董卓不识自身,有今日,实乃咎由自取。”
在文士下首,还左右两人。
一个是伊籍,另一个却是个青衫文士。
休看他着文士打扮,可是身高八尺有余,体型魁梧壮硕,看上去更像是一员武将。
起身道:“主公,如今之计,党人与武人之间,必有一场你死我活的比拼。可不论胜负,汉室威严,已经难以挽回。到时候,大乱起,主公必须要趁早做出选择。”
此人已年仅五旬,可是却声若洪钟。
曹操微微一笑,“仲德,莫要着急。今日召集诸位前来,亦就是为商量这件事。”
目光再次向体弱文士看去:“想必先生已经有了定夺。”
“主公若想在乱世中求生存,如今正是展现勇武的好时候。韩馥这一手先声夺人,的确是巧妙。如此一来,雒阳就等于慢了一步,即便是将来有所行动,可这水已经浑了……主公若想依附武人,不妨起兵支援董卓;但若是想维护皇统,当支持韩馥。”
曹操疑道:“先生不是说,汉室威严不存?又有何皇统可言?”
伊籍说:“汉室威严虽然不在,可是四百年积威又岂是立刻消失?故而威严不在,皇统犹存。”
文士点头笑道:“机伯所言甚是。”
曹操问道:“可如今皇上在董卓手中,若维护皇统,自然应该是支援雒阳啊。”
“这正是董卓不明自身的道理所在……废立之举,即便是他有先皇诏书,又岂能是他的身份可以轻言?正因此,才有皇统不正的说法,天下又有多少人信服?曹公未见,这诏书中有‘云见逼迫’四字。董卓逼迫的是什么人,三公还是皇上?”
曹操蓦地一惊,轻轻点头,已经明白了文士的用意。
在这份三公矫诏的榜文中,并没有详细的说明这个问题。云见逼迫,所逼迫的对象大致上包括了三公、朝中名士和天子。此次起兵,与其说是为了铲除奸妄,倒不如说是士大夫们的一种自救行为。如果刨除了三公和朝中名士,所逼迫的,只有天子。
可这天子,又是指的哪一位?
若是说汉帝刘协,那么这次起兵就没有什么意义。等于说明了,党人认同了董卓的废立。如果是这样的话,韩馥、袁绍等人起兵岂不就成了谋逆?所以不太可能。
不是汉帝刘协,那么就是废帝刘辨。
所有的一切,皆源于董卓的废立之举。党人不愿意为武人的附庸,而武人却希望能把持朝政,一改二百年来武人地位低下的局面。这也就是国难所形成的源头。
士人有清名,天下人信士人更多过于武夫。
曹操虽然不是很同意这样的观点,可也清楚,也许在天下人的眼中,雒阳的皇统,并非是正统。而且,韩馥已经把这水搅浑了,若想有所作为,当与士人合作。
可是……
曹操可是清楚的知道,董卓的麾下战斗力有多么强悍。
别人不说,只他那个小兄弟董俷,非但勇武绝伦,更兼颇有智谋,不是太好相与。
而自己的麾下……
曹操不由得向身后看了一眼。在他身后,站立着两员大将。
这两人,一个名叫许褚,二十出头,表字仲康。是曹操前往颍川邀请戏志才时,途径许家村,结识的一员猛将。这许褚身高八尺有余,腰有十围,相貌雄毅,力大无穷。曾在村中倒拽牛尾,行百余步,令曹操不由得为之惊叹,当下邀请其出山。
都是陈留老乡,而且曹家也颇有名气。
许褚当下答应了曹操的邀请,并带领村中二百青壮,投靠于曹操的麾下。
而另一人,则是自动前来投靠。
此人名叫胡车儿,是青州人。能力负五百斤,日行百里。善用双铁戟,武艺绝伦。
曹操在雒阳的时候,最羡慕的就是董俷手下悍将如云。
得此二人,曹操曾笑道:“西平有恶来,我亦有樊哙……他日相逢,定要和他较个高下。”
这二人如今是曹操的贴身保镖,深得曹操信赖。
此外,曹操麾下如今已经聚集了夏侯敦、夏侯渊、曹洪、曹仁,李典、乐进等大将,实力相当不俗。
但是凭这人马,能够是董俷的对手吗?
戏志才,也就是那看上去体弱多病的书生文士,似乎看出了曹操的心事。
“主公可是担心那董家的对手?”
曹操点头,“先生有所不知,董卓之子董俷,在雒阳时与我关系甚好。此人之勇武,为天下罕见。”
有道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曹操称赞董俷,却气坏了身后的许褚、胡车儿。
“主公怎么涨他人志气,灭自家的威风。许褚也曾听说过虎狼之将的名号,亦欲与他一战。休看他名气大,那是因为没有遇到我,否则的话,我定能斩下他人头。”
胡车儿也说:“中康所言极是,若打董家子,胡车儿愿为先锋。”
戏志才也哈哈大笑起来,“主公,我怎能不知道董西平?当年他驰骋颍川,我也曾见过他的威风。然主公若是因此而心生惧怕,未免也太过于……呵呵,总是他全身是铁,又能捻几根钉?而且,此次出战,我等不求胜负,只是为了求那勇武之名。”
曹操愕然的看着戏志才,有点不明所以。
明知败,为何还要战?
“还请先生详细解说。”
“诸侯兴兵,然内部却并非齐心。袁绍非居于人下之人,怎可能与韩馥精诚合作?”
程昱也有些不解,“既然如此,明知道要败,为何还要参与?”
“我们参与,只为向天下人表明我等的忠义之心和勇武之气。曹公如今所需要的,是名声。若能凭此战而扬名天下,就算是惨败,我等也只有迎头而上,不容退缩。”
曹操点头……
的确,他现在所缺的,的确是名声。
正在踌躇之时,突然有家人来报:沛国相卫弘,有紧急的事情求见。
这卫弘,乃是谯县大族出身,素有钱粮。少年时曾被举为孝廉,后来又担任了沛国相,在当地颇有名气。此人和曹操是同年,关系非常的密切,可称之为至交。
卫弘来做什么?
戏志才看了伊籍,程昱一眼,三人不由得会心而笑。
“只怕,是来给主公送兵马吧。”
不一会儿,卫弘大步流星的进入了议事大厅。一进门就喊道:“孟德,听说了没有?”
曹操愕然,“听说什么?”
“冀州刺史韩馥以三公之名,召集天下兵马,讨伐奸妄。”
曹操拿起桌上的榜文,“我等也在商讨此事。”
“还商讨什么……董卓鄙夫,怎能立于朝堂。如今三公号令,我等士人,自当遵从。”
卫弘是个急性子,一把抓住了曹操的胳膊,“我才能有限,故而欲请孟德出面。若孟德愿意,我可散尽家财,为你筹谋。还有,沛国三千兵马,可归你指挥,如何?”
三千沛国兵,加上两千曹家的私兵,足有五千之数。
曹操本就被戏志才说动,当下一咬牙,“既然如此,曹某就做一次这出头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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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兴兵,启程赶赴酸枣。
而雒阳城中,却是一片宁静。京畿之外的纷纷扰扰,似乎和雒阳没有半点的关系。
这是一个好天气。
董俷起了一个大早,带着家将来到了不其侯伏完的家门口。
如今的雒阳城,还有谁能不认识董俷。特别是前些日子袁隗被人从府中抓走的事情,令许多人感到无尽的惶恐。一见董俷上门,那门子好像见鬼了一样,啊的一声扭头就跑。反倒是把董俷吓了一跳,挠着头对王戎道:“我难道看上去很可怕?”
“心中若无鬼,何必害怕?”
王戎和他的兄弟王双不一样,是个闷葫芦,不怎么喜欢说话。
一句话,反而把董俷惹的笑起来,点头道:“也是,那就应该把这家伙抓起来,好好的盘问一番……不过我们今天是来为弘农王求婚,要不下次再收拾这家伙?”
正说着话,就见伏完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家人。
“不知是轵侯前来,未曾远迎,还请恕罪。”话语间,伏完带着一股子惶恐之气。
也难怪,天晓得这位虎狼之将跑到他门上有什么打算?
董俷笑着一拱手,沉声道“不其侯客气了,冒然登门,还请见谅。”
二人客套了一阵,伏完把董俷让进了客厅。
“不知轵侯登门,有何见教?”
董俷肃容道:“在下今日冒然上门,其实是有一事相求。听闻不其侯膝下有一女,年十一岁。”
“啊,这个……”
伏完看董俷的眼神,有点不对劲了。
难道说,这家伙看上了我那幼女不成?可怜我那女儿,才十一岁啊……不对,若是如此,大可由董卓出面,怎么可能轮到这家伙亲自跑来?
伏完咽了口唾沫,强笑道:“老夫确有一女,名伏寿,年十一。”
“我欲代人向不其侯求亲,不知可否?”
“何人?”
“就是弘农王……这里有太后所书的聘书彩礼,不其侯若是愿意,实弘农王之幸。”
原来是为弘农王求亲。
伏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眼珠子一转:传闻这董家子对董卓废立弘农王颇为不满,如今看来,却好像是真的……若是能借此机会,挑拨他与董卓的矛盾,不知道会不会……
但这念头也只是一闪即逝。
伏完出身大家族,自然也明白大家族生存的根本。
即便是意见有所不同,可董卓毕竟是董俷的老爹。好像董璜那样的人,可不多见。
正思忖间,站在董俷身后的武安国却不高兴了。
“你这老儿,我家主公问你话呢,为何不回答,好没有礼貌。”
伏完一怒,却恰好看到了王戎那张阴阳脸,吓了一跳。董俷扭头,“安国再胡说八道,老子就把你踹出去,信不信?闭嘴,我和不其侯说话,你小子少出来打岔。”
武安国这人是个牵着不走打着走的主儿。
你越骂他,他越高兴。当然了,这也要看骂他的人是谁。如果是董俷,那就可以,如果换做别人,哪怕是董卓,他也不高兴。也正因此,董俷对武安国颇为随便。
伏完一蹙眉,“小女年幼,而且早年在下曾与人有约,怕是要辜负了轵侯的美意。”
“那就把婚约推了吧……”
董俷笑了,可是在伏完的眼中,却格外阴森。
这老兔子耍花招,要是和别人有约,他怎么可能会在历史上,把女儿嫁给刘协?
分明是势利之徒!
不等伏完开口,董俷站起身道:“若是不其侯觉得不好和对方开口,那不如让我去说一说?弘农王年纪也不小了,配令爱,相比是不会辱没。这是本侯第一次开口求人,想必侯爷您也不会让我无脸回去。我可是在太后面前,拍着胸脯做保证。”
言下之意就是,你答应也要答应,不答应也要答应。
就算是伏完真的和人家有约,可是董俷这样的态度,又怎么敢说出对方的名字呢?
“这个……”
“侯爷若是不拒绝,本侯就当作侯爷你同意了。”
董俷说着,就站了起来。
“我这就回去禀报太后,待选了好日子,就把这件事办了吧。弘农王也大了,在宫里连个伴儿都没有,着实也不是件好事。不其侯您也是皇亲国戚,想必不会因为弘农王如今失了势,所以……嘿嘿,我相信不其侯不是那样的人,是不是啊?”
伏完还能说什么?
硬的软的,一起来。又岂是他这个已经过了气的侯爷能抵挡的住?
董俷见伏完答应,也就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当下起身,向伏完告辞,带着人扬长而去。
雒阳城,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繁华景象。
虽然很平静,可是这街上的热闹,却比从前冷清了很多,带着一股子萧条的气息。
秋天来了,真是个萧条的季节啊。
在路过南宫门的时候,董俷突然在一片废墟前停了下来。
这里曾经是英雄楼的旧址,可现在,高楼已经不见,隐约的还可以看到废墟中的血迹。
武安国轻声道:“主公,小铁什么时候能起来啊!”
“过些时候吧……”
“妈的,若是我找到那混蛋,定然要打他一千锤,为小铁出气。”
武安国口中的混蛋,说的是史阿。同为董俷的护卫,从历阳到雒阳,武安国和董铁的交情可称得上是非常深。眼见着董铁受重伤,武安国的心里,也很不好受。
哪知,王戎突然蹦出来一句:“你,不行!”
武安国瞪起了环眼,怒道:“谁说我不行……你把那混蛋的捆住,看我能不能打他一千锤。”
董俷忍不住莞尔,心里面的烦恼,似乎减轻了许多。
董铁的伤势虽重,可在济慈的调理下,已经颇有起色。最重要的,是没有伤到筋骨,这对董铁而言,是一个天大的喜讯。济慈说,再过个把月,董铁就可以恢复。
恢复好啊,最好连这大汉的气运,也都恢复了吧。
正准备离开,突然从南宫方向跑来了一匹战马。马上的是一个虎贲郎,远远看见董俷。
“轵侯,太师请您立刻前往嘉德殿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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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八章 狼烟四起(恳求月票)
嘉德殿是汉帝与群臣商议朝政的地方,换句通俗点的说法,就是所谓的金銮宝殿。
不过自汉帝刘宏驾崩之后,嘉德殿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开启。
早先何进辅政时,基本上是在大将军府内把事情商议决断,而后在嘉德殿走个过场。到了董卓,更简单了,所有事情全部在大宅门,也就是现在的太师府内决断,连那个过场也不走。原因嘛,非常简单。当初何进上面还有个太后垂帘听政。
而现在,汉帝刘协几乎没有靠山,年纪又小,能做什么?
在这一点上,董卓做的没有何进灵活,不过却也符合了他那武人天生的直爽性情。
突然到嘉德殿议事?
对于韩馥等人的举动,董俷也很清楚。
不过李儒早已经商定了对策,故而也不是非常着急。
如今突然上朝议事,只怕是李儒的计划,也将要开始了吧。虽然一直避免着那所谓的历史重现。可是当历史真的重现时,董俷发现自己非但没有失望,反而很兴奋。
十八路诸侯吗?
董俷心中冷笑,终于要拉开大幕了!
吩咐武安国回家告诉蔡琰一声,他带着王戎就径直来到了南宫。身为光禄勋,南宫守将皆属董俷麾下。今日当值的武将,是吕布手下的高顺。进入南宫的时候,董俷忍不住停下脚步,上上下下的看了一眼这个平素里沉默寡言,几乎不说话的名将。
高顺也看着董俷,微微躬身,再也没有举动。
“此人,狂妄!”
王戎忍不住轻声说道。
董俷朝嘉德殿走去,听到王戎的话,却笑了,“高顺虽然狂妄,的确有狂妄的资本。”
其实,董俷也动过心思,拉拢一下高顺。
但结果……
呵呵,麴义说,雒阳城内在治军方面能与他比肩的人,唯有高顺一个。
麴义也是个很狂妄的人,也许狂妄的人,总是有着不同于常人的自尊心吧。
所以,董俷并不介意。
王戎在青琐门外停下脚步。因为那青琐门后,就是皇城重地,绝不是普通人可以进去。
王戎身为董俷的护军统领,地位很高。
但是董俷平时做事却非常主意,不肯轻易的就预约的规矩。所以,只董俷带着两头雪鬼进了青琐门,直奔嘉德殿。
大殿之上,鸦雀无声。
待董俷进入之后,朝廷的官员都已经聚集完整。
汉帝刘协,坐在龙椅上,怯生生的向四处张望。这殿堂上,竟然无一人是他亲信。
密谋鸠杀刘辨,换来的结果是,长乐宫的侍卫全部更换了一遍。
八十多个小黄门,都是当年董皇后给刘辨留下的小黄门,被董卓杀了一个干干净净。
如今,许久没有登上朝堂的刘协,突然得到消息说是要上朝,不免心中忐忑。
董俷上殿,诸多大臣向董俷行礼……
董卓见人都已经来齐了,笑着说:“诸位大人,今日请诸位商议朝政,所要谈论的就是那关东诸侯谋逆兴兵……李儒,把反贼的矫诏诵读一遍,让大家听一听。”
李儒站出来,高声诵读榜文。
刘协别看年纪小,可是文辞方面的造诣并不差。
董太后对这方面的管教非常严格,故而那榜文虽然用词生涩,可刘协却听懂了。
脸色越来越苍白,小手紧握成了拳头。
原来,这天下人并不认为我是正统,他们兴兵要杀董卓,可董卓死了,我该怎么办?
刘辨向董卓看去,却见董卓,也看着他,脸上有一种很奇怪的笑容。
小子,听我的,你就能稳稳的做皇上。如果再耍花招的话,只怕你这皇位就不稳了。
“徐州刺史陶谦、渔阳太守公孙瓒、奋武将军曹操、豫州刺史孔伷、金城太守张邈、行北地太守马腾、陈留太守张扬、北海太守孔融……共二十二路诸侯,与酸枣会盟……立渤海太守袁绍为盟主,纠合义兵,并赴国难。凡我同盟,齐心协力,护我汉室皇统,兴我大汉社稷,以致臣节,必无二志……主盟者广陵功曹臧洪。”
董俷刚开始听着,还觉得心惊肉跳。
历史上的十八路诸侯,怎么如今却变成了二十二路诸侯?
马腾?何时成了北地郡太守?张邈……这名字有点耳熟,可是却想不起此人的来历。
至于其他人,董俷已经记不清楚是否和演义中的吻合。
但大致上而言,还算是熟悉。倒是扬州刺史秦颉,居然没有出兵?难道他赞同董卓?
不过听到最后,特别是那主盟者的官位,却让董俷忍不住放声大笑。
不是刺史就是将军的一个同盟,却让一个小小的广陵郡功曹站出来主盟?董俷露出一丝冷笑:可想而知,这同盟之不牢固,怕也是和历史上的那个同盟差不多。
“扬州刺史为何没有响应?”
董俷突然问道。
满朝文武,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听到那些同盟者,这些朝臣都吓的不轻。怎么这一位非但不害怕,还觉得人少了不成?
李儒知道董俷和秦颉的关系,当下一笑,“轵侯有所不知,年初时秦刺史剿灭震泽盗匪彭式,就一直卧病不起。想必这一次,秦刺史也是因病,才没有出现吧。”
董俷扫了朝堂上的朝臣一眼,轻轻点头。
如今,二十二路诸侯起兵,也代表着关东之内,董卓所有的敌人基本上都站出来了。
不怕他人多,就怕他躲在暗处。
李儒抓捕了袁隗,就等待着各地诸侯的下一步行动。
至少从目前看起来,李儒的计划还算是不错。外面的敌人都出来了,那么内部的呢?
不过,董俷还有些心痛。
曹操终于还是站出来了……原本以为,这个当年在雒阳的好友,会支持自己。可没成想,他最终还是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也许,这就是命,董、曹无法共存吧。
刘协颤声道:“太师,如此多的反贼,该如何是好?”
董卓神色淡然,“区区毛贼,何足挂齿?”
一名大臣站出来说:“太师此言差矣。诸多大人,如何又成了毛贼?如今诸侯五路兴兵,自凉州各地发兵……五十万大军虎视雒阳,但不知太师有何破敌之策?”
那大臣,尚书台尚书耿纪。
臣工之中,种拂叔侄微微蹙眉,却没有站出来说话。
但有一人却说:“耿尚书此言差矣。诸侯兵将虽多,但是莫要忘记,关东百姓忘战日久,虽然人数众多,可是战力却极为低下。袁本初等人平日里养尊处优,清谈或许是一把好手,可是要论起行军打仗,只怕和董太师相比,就相差有天壤之别。”
耿纪厉声道:“郑泰,莫忘记袁绍曾平定冀州黄巾……”
“耿尚书难道认为,凉州军和那黄巾军一样,是乌合之众吗?且不说太师麾下,有轵侯、温侯这等绝世虎将,并州军、凉州军,也全都是天下强勇,反贼怎是对手?”
耿纪,是第一个忍耐不住跳出来的党人!
这一点所有人都看的很清楚。
让董俷感到吃惊的,却是那郑泰。
分析起来头头是道,似乎也非常有见地。而且听他的口气,很明显是站在董卓一边。
李儒冷笑道:“来人,请耿尚书离开吧。”
“郑泰,你这反复小人,莫忘记了当年太傅是怎么提携你的。如今国贼当道,你却助纣为虐。他日必不得好死,必不得好死……”
郑泰神色肃然,“当今皇上在位,韩馥、袁绍等人却称圣上不为正统,才是大逆不道之徒。郑泰当年虽有太傅提点,但也知道天地君亲师,这君却排在师之前。郑泰可为圣上粉身碎骨,亦不与小人勾连。耿尚书,以泰之见,你才会不得好死。”
耿纪破口大骂,被人拉下了金殿。
董俷看着郑泰,哪知他说完之后,却无声的退入了臣班。两边的大臣,有意无意的躲闪了一下。倒是让郑泰孤零零的站着,看上去要多凄凉,就有多么的凄凉。
然则郑泰,傲然而立。
这家伙,倒是个愚忠之辈。
董俷挠挠头,开口道:“郑大人刚才所说的的确有道理。逆贼看似强大,实为乌合之众。我等何需担心?当年张举谋乱,本侯初至雒阳。大将军问我可有破敌良策,我只说兵来将挡,水来土填。今日局势,依旧如此,敌人来了,那就把他们干掉。”
董卓笑逐颜开,“轵侯所言不差,反贼谋逆,打也就是了!”
说着话,向郑泰看了一眼。
郑泰没有反应,只是默默站立。
刘协轻声问道:“只是不知道太师该如何打呢?”
李儒冷笑,“贼兵虽众,但我观之却如土鸡瓦狗。张邈……以清谈之士,虽与马腾勾连,但只需要前将军牛辅稳守陇西一线,只需进入寒冬,其军将不攻自破。”
“哦?”种拂很好奇的问:“为何?”
“此前韩遂作乱,二十万大军猛攻陇西,却落得个惨败。马腾也罢,张邈也好,麾下大都是羌人。想必那些家伙应该还记得,几年前在冰雪中忍饥挨饿的情形。”
凉州一系的人,闻听都笑了起来。
董俷说:“我有一计,可能张邈动弹不得。我与白马羌王腾子驹素有交情,可命其自河谷出,袭扰金城。太师只需要给腾子驹一个名号,无需金银,他自会效力。”
李儒董俷说完,种拂的脸色却变了。
如此一来,则张邈、马腾……恐怕是指望不上了。
“这不难办,可封腾子驹为河湟将军,汉寿亭侯……皇上以为这样做,如何?”
董卓今天摆明了就是要示威,刘协闻听,忙道:“就依太师所言。”
李儒接着说:“命李傕郭汜二人扼守长安,震慑三辅。则朔方、河东必不敢妄动。”
董卓点头,“正当如此。”
“如此以来,后顾之忧则无,太师可全力对付关东诸贼。”
“但不知道如何分配兵马?”
李儒笑道:“京畿有两大粮仓,东敖仓,于荥阳之畔,南大谷,靠近伊阙关。这两大粮仓,囤积有雒阳三分之二的粮草,当需谨慎处置。大谷仓,毗邻伊阙关,有韩猛将军一部镇守,当没有大碍。只是敖仓一地,靠近延津,当不能不谨慎小心。我之意见,当有大将镇守……”
说着话,李儒看了董俷一眼。
这是肉戏要开始了!董俷一笑,抢先出列,“皇上,微臣请命,愿镇守荥阳。”
刘协一看是董俷,心里面也忘记了许多仇怨。
不禁点头,“轵侯镇守荥阳,则朕无忧矣……”
董卓微微蹙眉,“我儿愿为皇上分忧,为父甚为高兴。只是不知道我儿要多少人马?”
“孩儿本部千人,加上父亲的五千湟中义从,足矣。”
所有人闻听,倒吸一口凉气。这轵侯莫非疯了,区区几千人,就想要抵挡数万大军?
董卓想了想,“西平莫要大意……这样吧,我给你一万精兵,无我命令,不但擅退。”
“喏!”
李儒说:“如此一来,大谷、敖仓确保无忧,则关东诸贼,唯有自成皋和孟津二地进兵。可命华雄大都护镇守成皋,由张辽将军把守孟津,贼众虽多,却难进半步。”
哪知道华雄正要站出来领命,董俷却变了脸色。
“不可!”
他站出来大声喊道,令朝堂上所有人,都不禁诧异。
华雄更是满脸通红,他正准备接令呢,董俷却闹这一出,让他的面子实在不好看。
“轵侯这是何意?”
董俷为什么会这么紧张?
成皋,又名虎牢关。演义之中,曾有汜水关一说,是关羽斩华雄的地方。
董俷和华雄的关系很不错,所以对汜水关很小心的留意了一番。哪知这一查找,却险些把他气死。罗贯中在这里,又搞出了一个延续千年的大骗局。汜水关,东汉时,哪有汜水关?
遍查了司隶地图,也没有找到汜水关的位置。
后来打听,才知道在汜水畔,确实有一个地方叫做汜水镇,但是却不是什么汜水关。
汜水镇位于虎牢关和荥阳之间,没有任何战略意义。
而且,汜水镇靠近与虎牢关,也就是说,所谓的汜水关,其实就是现在的虎牢关。
虽然不知道关公的去向,但董俷总觉得,那虎牢关未必是华雄的风水宝地。
故而听闻让华雄镇守虎牢关,董俷立刻站出来阻止。可开了口,就晓得有些鲁莽。
华雄是个要面子的人,如果不能找出个理由,只怕会让他不快。
眼珠子一转,董俷道:“孟津一地,距离雒阳最近。若我是袁绍,定会派一支奇兵突袭,同时佯攻成皋,以作掩护。所以,孟津守将,必须是智勇双全。以我之见,华雄将军守孟津,我再遣部将庞德为副将,氏仪为军师,定然可以确保孟津无忧。”
氏仪,字子羽,是卢植推荐给董俷的东观士子。
蔡邕听说董俷想要征辟氏仪之后,当下就答应下来。当时氏仪正因雒阳动荡,想要回北海。哪知道蔡邕出面挽留,而且氏仪对董俷的印象也不差,故而很快就答应下来。
此人性情沉稳,是个很务实的人。
有他在华雄旁边出谋划策,当不成问题。
华雄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拱手道:“小将刚才失礼,轵侯勿怪……”
董俷只是一笑,表示没有关系。
李儒想了想,“轵侯所忧,的确是有道理。若是反贼突破孟津,那雒阳可就危险。”
董卓亦点头,“那就让华雄镇守孟津。”
李儒说:“既然如此,那就由文远镇守成皋……”
话音未落,却恼了一员大将。他闪身站出来,“连轵侯都出马,为何不派我出战?”
抬头观望,正是吕布。
只见吕布满脸的怒气,大声道:“太师,自吕布归顺以来,寸功未立。如今反贼前来送死,布愿请战,镇守成皋……文远,你可要和我争功不成?”
吕布为何会如斯急切的请战?
并非是没有道理。当日他奉命保护董卓,不想却在正阳门遭袭,还令董卓受了伤。
虽说这件事和他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但是吕布却深以为耻。
这些日子来,他就觉得所有人看他的目光有点不一样。好像是在说:“看,还飞将军呢,连主公都保护不周,被刺客所伤?若是我啊,一头撞死了,省的丢人。”
当然,这种话只是吕布的臆想。
就算真的有人这么认为,也不可能当着吕布的面来诉说。
可是吕布就是觉得,大家其实都是这么想的。这心里的愤怒和羞愧,让他抬不起头。
若不能建立奇功,洗刷身上的耻辱,他势必不肯罢休。
所以闻听几处大战都没有他的份儿,这心里可就好像猫儿抓似的,难以再沉默下去。
不等李儒开口,吕布一把抓住了张辽的胳膊。
“文远,你要和我争功吗?”
那手劲儿大了一点,抓的张辽忍不住呲牙咧嘴的倒吸凉气。
苦笑道:“温侯此言差矣,小将怎敢与温侯相提并论?”
“太师,你看到了,你看到了……”
和吕布接触下来,董俷其实蛮喜欢这家伙。是个很直的人,同时也是个很实际的人。
董俷不禁笑了起来。
历史上,吕布曾在虎牢关前战三英。今日若是不让他出战,虽然没有了三英,却不能再少了吕布。
少了吕布的虎牢关,还是虎牢关吗?
董俷当下说:“依本侯之见,温侯可镇成皋……可命张辽、高顺为副将,父亲以为如何?”
董卓也不由得笑了起来,“就依西平所言。”
吕布看向董俷的目光,顿时有点不一样了。唯有轵侯,方知我心……那眼中,带着不胜感激之意。
前面好像有个错误……
三国演义中说,这时候的荆州刺史是刘表,可我查到的资料,此时的荆州刺史,却是王睿。也不清楚那个是真的……
反正罗贯中忽悠的我们太多了,我只当这时候的刘表,还是没有成为刺史吧。
刘表的荆州刺史,貌似也是董卓给的喔,糊涂了。
第二二九章 大战将临(已更一万五,恳请月票)
朝堂议事,从某种程度上,震慑了汉帝刘协那蠢蠢欲动的心。
董俷走出南宫大门,却唤住了有些不太高兴的华雄。当然会不高兴,每一个武将,都希望能充分的展现自己的勇武,虎牢关也好、荥阳也罢,正是大丈夫建立功业的地方。
可是董俷一句话,把他从成皋调到了孟津。
虽然说孟津的位置很重要,可华雄并不看重。在他看来,孟津和成皋,就好像大城市和乡村之间的差距一样。董俷说袁绍可能会偷袭,但那也只不过是一个可能。
董俷的崛起,吕布的归顺……
华雄已经感受到了深深的危机。想当年凉州军中的第一武将,如今却已经被人取代。
董俷、吕布也就罢了。
看看张郃、庞德、张辽……当一个个年轻的将领开始崭露头角时,华雄的危机感愈发的严重。
他需要一个机会,能够再次向世人展现勇武。
可这样一个好机会,却被董俷一句话抹去了。华雄很不高兴,故而董俷叫他的时候,也是阴着脸停步。
董俷并不在意,拉着华雄的胳膊。
“大都护可是不高兴我今天所做的事情?”
嬉皮笑脸的模样,让华雄一肚子的气也没地方撒。狠狠的瞪了董俷一眼,然后看着远去的吕布等人背影,恶狠狠的垫着脚尖搂住了董俷的脖子。为什么要垫脚尖?
董俷比华雄高了大半个头,不垫脚尖行吗?
“西平,你实在不厚道!”
“我怎么不厚道了!”董俷故作吃惊的问道。
“我问你,咱哥俩儿关系怎么样?”
“不错,否则我干嘛送你浑红马呢?”
一提起浑红马,华雄心里的气也就消了一半,松开手,捶了董俷胸口一拳,“既然如此,你为何把那天大的功劳,送给那小子?我可是有好久没有威风过了。”
总不成说,虎牢关和你八字不配吧。
董俷笑道:“老华,我不否认,虎牢关却是建立功业的好地方。可孟津……朱皓那小子靠不住,他那老子这一次虽然没有出头,可你怎么知道他不会玩儿阴的?朱儁这个人……哼哼。孟津对雒阳至关重要,必须要自己人镇守。我想了很久,舍你其谁?”
这一句自己人,把个华雄说的是眉开眼笑。
“那不行,你总要赔偿我……要不,你帮我弄一匹温侯那样的马?”
嘶风赤兔马,这全天下才有几匹啊。
董俷苦笑道:“老兄,赤兔马我弄不到。但是我可以给你想办法,弄匹汗血宝马。”
华雄眼睛一亮,“当真?”
“当真!”
汗血宝马多产自西域,董俷占据了张掖,还真的找到了两匹。
为了安抚华雄那受伤的心灵,董俷只好忍痛先送了一匹出去。只是华雄的心安抚了,谁又安抚董俷的心呢?
“大都护,我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华雄得了一匹好马,正在高兴,当下笑呵呵的点头:“你说吧。”
“若他日你在战场上遇到一红脸美髯的战将,当格外小心。”
“为什么?”
“呵呵,不为什么,只是随便一说。”
董俷总不成对华雄说:老哥,历史上你就是被那红脸的家伙一刀砍死的!
只好胡乱找了个理由应付过去,而后和华雄分手。虽然说华雄不在虎牢关,可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董俷有一个感觉,华雄和关公,就好像是宿命的对手,总要相逢。这一次他关照了华雄,可是下一次呢?总不成听说关公在,就不让华雄出面。
******
回到家……
这个家可不是迎春门的太师府,而是蔡邕的家。
董俷意外的看到,在蔡府门前站立着十几个身着铁叶甲,好像巨魔士打扮的人。
为什么说好像呢?
巨魔士的装备,基本上是以两当铠为主。
虽然董俷不见得每一个人都认识,可却能从装备上看的出来。
要知道,整个雒阳城,只有董俷的巨魔士和董卓的亲卫军,才享有这样的装备待遇。
但门口的这些人,装备似乎比巨魔士还要好,有一些,甚至是董俷没见过的。
就比如这铁叶子甲,式样和其他铠甲就不太相同。董俷走上前,却见那些人同时行礼。
“主公!”
“你们是……”
正疑惑中,门内却走出了一人。
见到董俷,这人显得无比兴奋,忙跑过来大声道:“主公,成蠡想死您了!”
“成蠡,你……不是让你护送徐家深深去张掖了,怎么你回来了?”
兴奋的连连点头,“主公,小将奉命抵达张掖后,就在黄先生麾下听令。年初,卢公抵达张掖,坐镇敦煌,于半年时间内,将龙勒至盐泽纳入张掖治下。陈到将军也已经从玉门关,推进至伊吾,逼近都禾。如今,张掖屯军已经初见成效了。”
董俷闻听,也是无比的兴奋。
“卢师,果然厉害!”
对于成蠡所说的地名,董俷并没有太多的概念。不过,扩张领土,似乎是一件好事。
而且有卢植在,断不会盲目的扩张。
如今,张掖三郡,共有十二万八千户,近五十余万人。这个数字,可端的惊人。
“小将是奉卢公之命,护送贾先生前来。”
贾先生……
董俷蓦地一惊,“可是文和先生?”
“正是!”
“快带我进去……”
也难怪董俷会如此激动。来到雒阳之后,才知道这谋士是何等的重要。面对诸多算计,董俷在大部分时间里,只能仓促的应招,却无法主动的出击。蔡邕虽然有时候会帮他,可看得出来,这老爷子对阴谋诡计一道是非常的厌烦,不屑于使用。
关键在于,他不屑使用,有人却愿意使用。
每一次被动的接招,董俷已经有些厌烦了。知道李儒抵达雒阳后,才算好了一些。
可这并不代表,董俷的担子轻松了。
相反,董俷时常感觉,肩上的压力,变得越发的沉重。
不可能每一次都要靠着蔡邕等人帮助,也不可能事事去麻烦李儒。如今听到贾诩抵达雒阳,董俷一下子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
急匆匆走进了蔡府,径直就跑进了议事大厅。
蔡邕正阴沉着脸端坐在八仙桌旁,感到董俷,气呼呼的哼了一声。
而贾诩,正沉冷的坐在客座上。
“文和先生,文和先生……俷总算是等到了你!”
董俷没有觉察到蔡邕的脸色不正常,一进门就大呼小叫,那模样端的是有些过度兴奋。
倒是把贾诩弄的有些尴尬,不过这心里面,还是暖烘烘的。
使了个眼色,董俷这才发现蔡邕的不高兴。
连忙过去行礼,“岳丈!”
哪知蔡邕抄起黄绸扇,狠狠的在董俷脑袋上就来了一下,“混账小子,做好大的事情。”
“啊……“
董俷抱着头,苦着脸说:“岳丈,我怎么了?”
“我问你,张掖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卢老头不是回家了吗?怎地跑到了张掖勾当?”
董俷明白了,原来是张掖的秘密,被蔡邕知道了。
苦着脸说:“岳父,此事……”
“算了,你那狡兔三窟之计,我也懒得计较。我生气的是,你既然另辟了天地,为何卢老头已经悠哉的在那里,我却连个消息都没有。看看,卢老头的信,可真是嚣张……带上兵了,打上仗了,这老家伙满纸尽是炫耀之言,我怎能不生气呢?”
“是孩儿错了!”
董俷好一阵的认错,总算是让蔡邕消了气。
贾诩在一旁观瞧,只是微笑不语。待蔡邕回书房,董俷这才尴尬的挠着头笑道:“让老师见笑了!”
“伯喈先生的脾气,可是越发的火爆。想当年,我可是颇为仰慕先生的沉稳呢。”
贾诩说完,神色一正,“主公可是要出兵了?”
“啊……先生怎么知道?”
“中原诸事,我早就与唐周有过交代,无比要常与我联络。太师行废立之举,实乃不智。不过如今木已成舟,说什么都晚了。我料想关东必有大战,故而赶来相助。”
董俷长出一口气,“我这些日子以来,也时常感到劳累。先生到,我心里却轻松多了。”
贾诩一笑,“只怕未必。”
董俷诧异的看着贾诩,有些不解的问道:“先生此言,是什么意思?”
“党人与太师,已经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此次雒阳大战,李儒虽然设计,意图将党人一网打尽。可在我看来,只怕未必能尽全功。而关东诸侯,虽说并不心齐,却也不可避免的会完成一次蜕变。我担心,此次大战之后,方为乱世的开局。”
乱世……
不知为何,董俷对这个词,非常的敏感。
贾诩见董俷紧张,微微一笑。
“诸侯兴兵,是因汉室威严不在。虽有皇统一说,可说白了,都不过是借口而已。乱,必由关东起,于我等并无大碍。只是主公需早立志向,放能在乱世中大展拳脚。其实,又何必怕乱呢?诸侯虽想要借此机会浑水摸鱼,也是我等展示武力,威慑天下的大好时机。依我之见,大汉之危机不在关东,而在于塞外的群狼。“
不由得诧异,向贾诩看去。
这也是董俷继卢植之后,第一次听到有人提起塞外。
贾诩把话锋这时候却突然一转,“蒲元、马均鼓捣出了一些东西,此次我亦一同带来。随行尚有叔至所训练出来的五百铁骑……主公莫小看了这五百铁骑,全都是叔至苦心训练而出。此为巨魔士,身经百战,更有叔至所想出的奇妙战法,定能建立奇功。”
董俷心里,此刻已经被贾诩所说的乱世所扰乱。
竟没有能听清楚他后面的话语。
乱世,乱世真的不可避免吗?董俷的心思已经乱成了一团麻……
当晚,董俷和蔡琰等人说了要出战的消息。蔡琰的表现还好一些,可是董绿和任红昌,这一次却是死活都要跟随董俷出战。荥阳,必然会有一场恶战,董俷不愿意让她二人跟去冒险。
可董绿和任红昌,却使出了必杀绝技,一哭二闹三上吊,把个董俷吵得,是无可奈何。
最后还是蔡邕出面开口,让二女随军出战。
没办法,董俷也只好低头。
典韦和沙摩柯,都没有随军出征,因为李儒另有安排……
庞德、潘璋随华雄镇守孟津,张郃凌操,要和韩猛守护伊阙关。仔细算下来,董俷所能带领的,只有三大亲卫和麴义一部。董铁的伤势还没有好,故而也无法随军。
班咫、晏明,留守北宫。
魏续、侯成、郝萌三人,则要镇守南宫。董俷命唐周、马嵩保持和龙骑的联系,这二人也是勾连龙骑和李儒之间的重要通道。而蔡邕一家人,全部迁入大宅门中。
第二天,董俷领军出征。
蔡琰倚门而亡,一手抱着董冀,一手牵着文姬,泪眼朦胧。
这也是她的宿命,有这样的一个相公,固然很幸福,可是同样,要忍受许多分离的痛苦。
她已经习惯了,所以就更珍惜和董俷相处的日子。
蔡邕搂着蔡琰,轻声道:“我儿莫担心,阿丑此去,一定可以平平安安的凯旋归来。”
是啊,一定会平安的回来!
蔡琰在心中,默默的祈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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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0章 飞将雄风(恳请月票)
进入九月,天气越来越凉。
一夜蒙蒙细雨,给这深秋带来了一丝隆冬的寒意,枯黄的树叶洒落在地上,更显萧索。
官道旁,一朵不知名的白色小花随风摇曳。
蓦地从草丛中窜出一直灰色的兔子,蹦跳两下,正准备将这小花吞掉,突然间又瞪大了眼睛扭头眺望。
正是清晨,有薄薄的雾。
大地突然剧烈的颤动起来,一阵闷雷声,从远处传来。
滚滚尘烟,席卷雾气,如巨浪排空般的扑来。那轰隆的声响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灰兔惊恐的钻入了枯草从中。
一匹匹矫健的战马,极速驰来。无名的小花被一股风拦腰斩断,飘舞的在半空。
落地的一刹那,一只大脚踩了过来,紧跟着又是一只……
大队兵马,顺着官道,朝着成皋方向急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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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皋,又名虎牢关。
位于汜水畔,南连嵩岳,被靠河水,山岭交错,自成天险。
因西周穆王在此牢虎而得名,自秦置关、汉至县以来,无不在此设防,是兵家必争之地。
虎牢关号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吕布在三日前抵达,抖擞精神,要在这里建立奇功,以洗刷早先的耻辱。故而,他出奇的勤奋,率领兵马巡视城关,整点军备,将一应守城物资,全部准备妥当。
此时,他正立于关上,向远处眺望。
晨雾如丝,浮游于空中。万物萧索,带着浓浓肃杀。
这种景象对于吕布而言,并不是非常的陌生。相反,当年在草原,在塞外,他不止一次的见到过这样的景色。原以为已经厌倦了草原的一望无际,可其实,那份眷恋,已经埋藏在心中。吕布手扶城垛,呼吸空气中,那肃杀的气息,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报……”
一个拖着长音的喊声,把吕布从沉思中唤醒。
只见探马沿着马道飞奔,跪在吕布面前的时候,恰好是那‘报’字的长音止息。
“启禀温侯,关东诸贼先锋军已经过了河水,正向此逼近。约三千骑军,七千步军,预计会在一炷香后,抵达关下。”
探马这活计,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就能做。
不但要马上步下皆有武艺,更要眼疾手快,头脑灵活。只一口气把话说完的肺活量,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凡军中斥候,都能称之为精英。眼前这探马年纪并不大,只有十三四的模样,可是看上去就透着一股子灵气,令人顿时心生喜爱之情。
吕布并没有在意这少年。
事实上,军中不少强勇的年纪都不大,特别是在并州军体系当中,由于并州苦寒,又兼时常有战事,人的寿命都不是很长。而军中强勇,十一二岁就当兵的多了去。
不为别的,能吃上一口饱饭,足矣!
吕布脸上,浮起了一抹青色,顿时令那面颊原本柔和的曲线,呈现出一种杀意。
“下去吧……”
探马站起来,正准备退下。
哪知道吕布却突然把他唤住,“慢着,你速往荥阳,禀报轵侯,就说关东诸贼,已经抵达。”
“喏!”
小校立刻应命,转身飞奔下关上。
为什么要通知董俷?是吕布向董俷臣服吗?
当然不是……
吕布这等性情高傲的人物,岂能轻易向人臣服?不过,武人间有一种惺惺相惜,董卓麾下,董俷是唯一一个能和他打个平手的人物,兼之董俷又为他讨来了这个差事,他对董俷是有感激之意。从地位上而言,二人爵位相差不多,但吕布是董俷的部曲。
作为部曲,自然无法再向董俷讨教。
吕布自认为他胯下嘶风赤兔兽,掌中方天画戟,当能胜过董俷。可说出来,谁又相信?
这股气,就憋在心里头。
吕布要借这个机会,告诉董俷:兄弟,对不起了……这一次看来,是我要拔头筹。
可以算是一种示威吧。
但这种带着善意的示威,在武人之中,也只是平常事。
所以吕布并不担心,会因此而得罪了董俷。能有董俷那样的勇武,又岂能心胸狭窄?
“高顺,集合陷阵营!”
“喏!”
“文远守在关上,为本侯坐镇。其余诸将,随我出关……此次正要让那关中诸侯知道,我吕布的高明!”
说话间,身后诸将齐声应诺。
吕布下了关城,跨上嘶风赤兔马,掌中方天画戟,只带三百精骑,就冲出虎牢关。
高顺的陷阵营,于关前肃立。
千人的战阵,在这雄关之前看上去有些单薄。可是却给人一种窒息般的压迫。
关东诸侯,在酸枣会盟,昭告天下,兵伐董卓。
可真正有心伐董的人,有几人?这一点只从那会盟时的景象就能看的出来。二十二路诸侯,不是刺史就是太守,最差的也将军。可挑选了半天,居然连个主盟的人都没有选出来。
这主盟者,就类似于后世的司仪之类的角色。
主要就是祭告天地等一系列的仪式,而后宣高关东同盟成立。但要主意的是,这样一个司仪的角色,一旦讨伐失败,就会成为首恶。因为从理论上而言,他是发起者。
诸侯推诿,曹操原本想为主盟者,却被戏志才和伊籍拦住。
“主公,我们这时候,可不要强作那出头鸟……”
最后,还是广陵太守张超的部曲,广陵功曹臧洪实在看不下去了,站出来主持会盟。
反正有人做出头鸟,管你是什么官职?
而且臧洪也颇有贤名,做这个‘司仪’,貌似也不弱了声势。
由袁绍为盟主,曹操为参军。诸侯兵分三路,分别自成皋、荥阳、阳翟三地进发。
袁绍主持北路军,纳渔阳太守公孙瓒、上当太守张扬等十路诸侯兵马,共二十万大军由河内出兵,攻打成皋。
曹操、袁术为中路军兵马,辖十五万人自延津出兵,曹操为中军,孙坚为前军,自延津出兵,意图攻占荥阳,夺取敖仓。剩下南路军,亦十万余人,自阳翟攻打大谷。
三路并发,以袁绍最为积极。
刚成为盟主,正需要建立奇功以震慑麾下。
河内太守王匡是袁绍的至交好友,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
自告奋勇,率领本部人马为先锋,一万大军自河内出发,渡过了河水,扑向虎牢。
大军气势汹汹,来到虎牢关下。
王匡却发现对方早已经在关前列阵等候。
吕布一磕马肚子上的飞虎蟾,嘶风赤兔马自门旗下闯出。
只见他,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稚鸡翎随风摇摆。身披大红锦袍,佩挂麒麟面吞头连环铠。腰系玲珑狮蛮带,一件大红色披风在风中抖动,隐约可见那披风上所绣金丝麒麟图案。人如虎,马似蛟龙,在战场上走马盘旋,就如同一团烈焰滚动。
火焰中,隐隐可见麒麟浮游。
掌中一杆方天画戟,胯下战马,更是嘶声龙吟。
只这一个亮相,把个王匡就吓了一跳。
董贼麾下,竟然有如此猛将?
“吕布在此,等候尔等多时!”
声若洪钟一般,在肃杀战场上,回荡不息。
王匡一皱眉,“谁敢迎战?”
“我来……”
阵中有一人大吼,拍马舞刀,冲出本阵。话说,鲍忠这心里憋了一口气,想当年他可是西园新军的中军校尉,何进身死,董卓废帝,他随着袁绍一同离开了雒阳。
原以为,凭他的本事,怎么也能混个名堂。
可谁成想,袁绍麾下的战将不少,比他能耐的人,可多了去。就连那一只耳的家伙,也比他厉害。这可让鲍忠郁闷坏了……打不过人,而空并不代表心里服气。
此次憋足了一口气,要建立首功,让袁绍知道他的本领。
飞马冲向吕布,却不想,当初他比武的时候,能让董俷看着打哈欠,吕布有怎会把他放在眼中。
催马迎上,嘶风赤兔走马盘旋,吕布在马上连动都不动,只靠着战马的灵性,轻松的让过鲍忠的大刀。
“小贼,只此本领吗?”
把个鲍忠羞的脸通红,心中火气,也顾不得自己不是吕布的对手,舞刀劈向吕布。
他昏了头,王匡却看出来了端倪。
“方悦何在,快救鲍忠……”
话音未落,从王匡身后冲出两匹战马。
一匹马上是鲍忠的部下,名叫孔秀;另一人,正是王匡麾下河内名将,方悦。
那方悦,身高八尺,掌中也是一杆方天画戟。
吕布见有人用画戟,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也不理鲍忠,催马迎着方悦就冲了过去。
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这更让人感到羞辱。
鲍忠舞的正兴起,突然发现人家不甩他了,找别人去了……
眼睛都红了,厉声吼道:“吕贼欺我太甚,纳命来!”
在那个吕字出口的时候,吕布已经扑至方悦面前,抬手一记挑斩,铛的就逼退了方悦,孔秀此时恰好跟上,被吕布反手一记怪忙翻身,扑棱一下就斩于马下。翻身又冲到了鲍忠的面前,恰好是鲍忠喊出那个‘来’字,戟云突现,一抹寒芒掠过。
鲍忠的人头,噗的就被吕布砍飞了出去。
这眨眼间,两员大将跌落尘埃。却让方悦有点懵了……
拨马就走,却见吕布不慌不忙,探手摘下雕漆宝弓,朝着方悦就是一箭。
吕布的弓,那可是正经的五石强弓,弓弦是用金丝和狼筋混杂制成,其力道可达到二百八十步的距离。方悦耳听弓弦声响,胸口噗的一凉,胸前就多了一根箭头。
二人相聚,接近一百五十步。
方悦不可思议的回头看了一眼吕布,扑通就跌落马下。
关上,张辽看的是热血沸腾,厉声喝道:“擂鼓,为温侯助威!”
几乎是在同时,吕布举起了方天画戟,口中一声厉喝:“杀!”
三百精骑在宋宪、曹性的带领下,随着吕布就冲向了敌阵。与此同时,高顺挥展令旗。
“陷阵无双……陷阵无双……”
长枪矗立,七百陷阵营在大地上卷起了一股洪流,如同千军万马驰骋一般,令王匡魂飞魄散。
“挡住,挡住他们……”
王匡嘶声吼叫,却见一团火焰已经杀入了阵中。
吕布左冲右突,真的就好像烈火一样,所到之处卷走吞噬河内军的性命。那方天画戟,犹如巨龙游走,赤兔马更是嘶声长啸,铁蹄踏碎大地,河内军人数虽众,却被吕布杀得胆战心惊,抱头鼠窜。紧跟着,精骑席卷而来,随着吕布不断游走。
宋宪、曹性二人各领一支人马,忽而散、忽而聚,带起满天腥风血雨。
河内军的阵型,被撕扯,分割成了碎片。而这时候,一股洪流扑至,长枪寒光闪闪,把个河内军杀得是惨叫连连。王匡一看这情形,就知道完了……
“退兵,退兵!”
王匡嘶声叫喊,却引来了吕布的注意。
在敌阵中冲杀,死人无数。可吕布的身上,却还是干干净净。
见王匡撤退,吕布怎肯放过?催马向王匡就扑了过来,方天画戟上下翻动,血肉横飞。
残肢断臂,抛洒于地面。
许多士兵被撞倒在地,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被一阵乱蹄踩成了烂肉。
“贼子,休走……”
吕布如劈波斩浪一般,自乱军中杀开了一条血路,扑至王匡面前。手起戟落,将王匡挑于马下。锵的抽出宝剑,砍下了王匡的人头,而后将其挂在了赤兔马的颈上。
如此一来,首功当是我的了!
吕布历啸连连,一千人追着一万人漫山遍野的狠杀起来。
张辽在关上看的清楚,不禁暗自点头:这世上武将,舍温侯其谁?
不过这念头刚起,又不由自主的摇起了头来。
也不一定,至少雒阳城就有两个,荥阳还有一个,与温侯不分伯仲。嘿嘿,关东诸贼,不知死活啊……
一场战斗,从晨间杀到了正午,河内军被杀得四散奔逃,死伤不计其数。
若非袁绍不放心,在王匡出发之后,紧跟着就派出了桥瑁和袁遗,说不定这刚过了河水的河内军,就会被吕布追杀的退入河水中。如果那样,联军可真的是丢大脸了。
即便如此,吕布以微小的损失,斩杀河内军两千余人,俘虏三千,其余士兵,四散逃离。
可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拔了头筹。
掌得胜鼓回关,却发现张辽并不是很开心。
“文远,何时愁眉苦脸?”
“温侯,今日虽然获胜,但只是小胜。只怕不日会有大军抵达,那时方为血战啊。”
吕布不由的一蹙眉,有点觉得扫兴。
历史上的吕布,是个桀骜不驯,很刚愎自负的人。也许,是因为在雒阳城下连遭败绩的缘故,此时的吕布,心里虽然不高兴,可是却变得,能听取部曲的合理建议。
“以文远之见,我等当如何是好?”
张辽很欣慰,因为这样的温侯,才是他所希望见到的主将。
“温侯,我有一计,当能再搓诸贼士气。”
说着,他在吕布耳边轻声细语,说出了计策。却听得吕布连连点头,大笑不停。
“文远智将,果然不俗,就依你所言。”
第二天,得知王匡战死的消息,已经渡过河水的袁绍,不由得放声痛哭。
“我誓取贼人首级!”
袁绍大怒之下,命公孙瓒为先锋,率领麾下白马义从,再次扑向虎牢关。而他则亲督三万大军紧随其后,于当天正午时分,抵达虎牢关下。
虎牢关偃旗息鼓,却看到城头上一根竹竿,挑着一具无头死尸。
那死尸被拔得精光,脚下还挂着一块大布,上书几个大字:从贼者,皆如王匡。
眼见到好友死了还要受此屈辱,袁绍在马上,气急攻心,一口鲜血喷出,一头载落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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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一章 群雄斗吕布(再求月票)
也许,在现代人的眼中,吕布的所作所为,是一种对于死者的不尊重。
可在当时来说,你若想我对你尊重,就必须要拿出来能让我去尊重你的实力出来。
否则,你和蝼蚁没有区别。
吕布常年在塞外作战,所接触到更多的是胡人的理念,那就是弱肉强食。
王匡,在吕布眼中就是一个猎物,不值得他去尊重。所以,他才不会顾虑什么脸面问题,能让你们难受,能让你们不舒服,能让我打赢这场战争,这才是关键所在。
但吕布也没有想到,居然能把袁绍气昏过去。
他的性子直归直,却不代表他愚蠢。相反,吕布是个很聪明的人,有狼一样的聪明。
狼,总是会在敌人最虚弱的时候,行致命的一击。
而此时,就是联军最虚弱的时候……
紧闭的关门,陡然大开。吕布一马当先,率领三千铁骑就冲出了虎牢关。
此次奉命镇守虎牢关,董卓给了吕布足足两万人马,而且都是凉州军的精锐人马。
三千铁骑,如同三千头恶狼,追随着吕布就杀出关外。
联军正因为袁绍的突然落马而有些军心不稳,如今遭遇到吕布的袭击,更显慌乱。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慌乱……
但见联军之中,一队铁骑斜里杀出。为首一员大将,亦是果毅雄伟之容。
手持六十斤重的马槊,胯下一匹白龙马,身后士卒,也全都是白马银枪,军容整肃。
“吕贼休要猖狂,公孙瓒在此!”
那大将在马上一声怒吼,催马舞槊,已经来到了吕布的面前。
公孙瓒?白马将军……
并州和幽州毗邻,吕布自然也听过这位白马将军的威名。当下也不迟疑,横戟飞挂公孙瓒。二马交错,就听铛的一声响,公孙瓒借着冲击之力,非但没能逼退吕布,相反胯下马却退了十几步。
吕布眼睛雪亮,“能接我一戟,倒也不愧白马将军之名!”
那十几步,在赤兔马眼中根本不算什么距离。体察主人心思,在短程之中猛然提速。
吕布人借马势,方天画戟翻转,横扫公孙瓒。
公孙瓒亦不示弱,大吼一声,“来的正好……”
马槊扬起,狠狠的砸在了画戟小枝上。那画戟滑出一个弧线,却诡异的再次横扫。
两人在这电光火石间,就已经分出了高下。
吕布戟法圆融,特别是在和董俷等人一战之后,在肃杀的戟法中,又平添了一分诡异。大戟翻飞,如同蛟龙出海,只四五个回合,公孙瓒就有些抵挡不住了。这时候,从公孙瓒身后飞出三将,扑向了吕布。当中一员小将,却是银盔银甲,亮银枪。
“休伤我主,赵云在此……”
小将军飞马赶到,分心就是一枪。
枪如闪电,让吕布吃了一惊。大戟猛然收回,一种怀中抱月,崩开了那小将军的大枪,回手一戟,当头斩下。赵云身旁,也有一员小将,同样是白马银枪,飞身一枪,正挡住了吕布的方天画戟。
白马小将,生的一副好容貌。
齿白唇红,目若朗星。虽挡住了吕布的一枪,却不禁被那枪上的力道所震,手臂一阵发麻。
咦,怎地现在的小家伙,都如此厉害?
吕布的年纪,至少比这二人大十岁,自然有资格称其为小家伙。论武艺,当是赵云更为凶猛。而他旁边的那小家伙也不差,很有眼力,正挑在吕布旧力耗尽,新力未生的时机出手。若是换个人,只怕就要当场被他刺于马下。
“小家伙,通报名姓!”
“某家夏侯兰,看枪……”
“在下田豫,领教温侯高明!”
说着话,三员小将,横枪就扑上前来。与此同时,公孙瓒亦拍马冲过来,舞槊和赵云三人合斗吕布。五个人在乱阵之中走马盘旋,银枪闪闪,马槊更带起风雷响。
吕布却笑了……
抖擞精神,方天画戟施展开来,只见戟晕重重,将四人笼罩其中。
胯下赤兔兽,暴嘶连连。随着吕布的戟法越来越精妙,赤兔兽也变得暴躁凶悍。
脚踢、头撞、时而还张口撕咬。
这西域宝马的骨子里有一股野性,怎能容得其他战马在面前嚣张。
而公孙瓒四人的战马,也不是凡俗。人得凶猛,这马也斗的厉害……
而另一边,曹性、宋宪二人却带着精骑,和公孙瓒的白马义从斗了一个旗鼓相当。
眼看着渐渐落于下风,吕布有点恼怒起来。
连连咆哮,方天画戟的招式也越发的诡异,力量越发的沉猛起来。
就在这时候,袁绍后军传来一阵号角声。一支人马从山后杀过来,直接闯入军中。
为首的,正是张辽。
这张辽,虽说佩服吕布的勇武,却不愿意让吕布独领风骚。故而设计下来,领兵隐藏于山后。待双方成焦灼之态,猛然杀将出来。联军原本刚稳住的阵脚,再一次散乱开来……唯一能保持战意的公孙瓒,被吕布等人缠住,使得张辽如入无人之境。
谁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有多少伏兵。
护卫中军的高览一看情况不妙,立刻带领人马撤退。
而白马义从刚刚占据了上风,不想后军一动,却顿时也有点乱了。
关内坐镇的高顺一见这种情况,召集陷阵营杀出虎牢关。刹那间,虎牢关外是人喊马嘶,喊杀声震天。
带张辽和吕布两军汇合,公孙瓒也抵挡不住了。
带着人马撤退,一直被吕布等人追杀了十几里路,方才聚集残兵败将,与主军汇合。
这一战,联军付出了近万人的损失。
更重要的却是那军中士气,已经低落到了极点。
袁绍醒来,清点人马之后才发现,山阳太守袁遗,也就是他那本家的兄弟,竟然丧命于乱军之中。
两战两败,还损失了两路诸侯。
袁绍这辈子都没有遇到过这么憋气的事情,在中军大帐中当时就再次吐血昏迷。
另一边,公孙瓒正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三员小将。
“没想到,我军中居然还有这样的人物。”
公孙瓒啧啧称奇,询问之下,才知道这三员小将,都是刚在渔阳投军。那赵云,出生于常山真定,表字子龙,年二十一岁,拜师于三大宗师之一,枪绝童渊门下。
夏侯兰是赵云不但是同年,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
赵云学艺的时候,夏侯兰也跟着去拜师。但是童渊却没有收留他……这夏侯兰,有一股子韧性。童渊虽然没收他为弟子,却硬是留在童渊的家中,当起了小厮。
赵云练武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看。
童渊也不赶他。赵云是个武痴,而夏侯兰则喜欢战阵之法,时常阅读童渊书房里的兵书战策。
二人学艺六年,出师之后,与途中偶遇田豫。
公孙瓒一打听不要紧,这田豫的来头更大。田豫比赵云小两岁,年十九,出生于渔阳雍奴,为当地大族田氏族人。表字国让,自有熟读兵书,且弓马娴熟出众。
说实话,公孙瓒一开始很开心。
可是听到田豫的来头,却不禁生出了一丝警觉。
赵云,一介武夫,夏侯兰更是为赵云马首是瞻,皆不足为虑。唯独这田豫,出身望族,其成就……
公孙瓒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这心胸有一点点的小。
他看的出来,赵云、夏侯兰和田豫关系甚好,这三人如果拧成了一股绳,他日还有他公孙瓒的活路?
脸上依旧是带着盈盈笑意,好言宽慰三人。
这时候,袁绍派人前来找公孙瓒商议事情,公孙瓒当下领命,急匆匆的就走了。
公孙瓒,那是赵云心目中的英雄,大汉边塞的守护者,此刻赵云,正沉浸于快活之中。能投效公孙瓒,又在虎牢关下,斗吕布,而且是不分伯仲,甚至略占上风。
这种喜悦,却是苦练六年武艺的赵云,未曾体会过的。
赵云很开心,夏侯兰自然也非常高兴。唯独田豫,微蹙眉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国让,你为何叹气?”赵云问道。
田豫苦笑一声:“这一次,只怕是我连累的二位兄长。”
赵云奇道:“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兄长难道没有看出来吗?奋威将军并没有给我们安排事务,只怕是因我背后家族,而生出顾虑吧。”
赵云摇头笑道:“果然,你太多心了!”
对于两个在山里长大,并且没有和多少人接触过的青年而言,自然无法看出里面的端倪。
而田豫不同,生于大族之中,对于人情冷暖,颇有了解。
只是看两个兄长此刻都很高兴,那到了嘴边的话语,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也许,真的是我多心了……也许,真的是我想的太多……算了,还是再看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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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绍悠悠醒来,只听到营帐外,传来悲戚歌声。
挣扎着坐起,轻声道:“外面谁在歌唱?”
高览说:“是渔阳太守公孙瓒大人麾下的白马义从。今日公孙大人的白马义从断后,死伤惨重。按照他们家乡的规矩,收拢死者尸体后,就要歌唱,算是招魂吧。”
“白马义从,竟强悍如斯?”
“正是!”
高览犹豫了一下,“公孙大人的部下,多是与塞外胡人交锋,算是强悍之军。今日主公在阵上昏迷,若非公孙大人和他麾下的三员大将拼死抵挡,只怕我军凶多吉少。”
袁绍一蹙眉头,不由得为公孙瓒的武力所担忧。
“去请公孙将军。”
“喏!”
高览不明白袁绍这时候请公孙瓒前来是什么意思,可是主公有令,他也不好追问。
不一会儿,公孙瓒走进了营帐。
“盟主,可好些了?”
一句慰问的话语,在袁绍的耳中,却变得有些刺耳。
也许,公孙瓒真的是有讽刺之意吧……
袁绍脸上却依旧带着笑容,“今日多亏了伯圭,多谢了!”
“盟主这是什么话,我等齐心讨逆,更歃血为盟,公孙瓒所做一切,都是应该的。”
袁绍说:“伯圭对虎牢关可有看法?”
公孙瓒想了想,“没想到虎牢关中,竟然会有如斯猛将。那吕布,我当年在空亭也曾听说过。此人之勇武,当世罕见……胡人称其飞将军,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那我等当如何做?”
公孙瓒道:“我乃一介武夫,撕杀迎敌尚可以,可运筹帷幄,呵呵,听凭盟主吩咐。”
袁绍道:“我此前已有安排,命人偷袭孟津。成皋打的越狠,董贼的注意力就会全部放在此处。只要能破了孟津,则成皋攻破与否,都不在重要,雒阳不战自溃。”
公孙瓒闻听大喜,“原来盟主早有安排!”
袁绍的确是早有安排,只是却不好和公孙瓒细说,那袭击孟津的主将是什么人。
“明日一早,待我大军抵达,我将不分昼夜,攻击成皋。”
公孙瓒点头说:“正当如此,某到时候愿为先锋……”
二人正在营帐中商议,突然听到一阵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紧跟着满营骚乱起来,高览闯进营帐,大声道:“主公,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吕布,吕布偷营劫寨……”
袁绍闻听,勃然大怒,“吕贼欺我太甚!”
挣扎着从榻上下来,扶剑走出了营帐。
只见营地,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寒风正烈,风借火势,火借风威,好不壮观。
联军四散奔逃,只见一队精骑杀将出来。
为首大将,胯下嘶风赤兔马,掌中方天画戟,在火光之中,这大将更如火神一般。
“休走了袁绍!”
吕布,竟然是吕布亲自带队……
袁绍这才知道,他端的是小看了天下的英雄。有亲兵带马过来,高览早已经上马挺枪。
“主公速退!”
公孙瓒也翻身上马,护着袁绍狼狈而逃。
吕布远远的就看到了袁绍的身影,心中大喜:杀了袁绍,那可是大功一件!
催马就冲了过来。
高览挺枪将吕布拦下,疯狂的将吕布缠住。
这时候,赵云三人满身是血的杀将出来,三人一见吕布,立刻就冲上前来。
但这一次,吕布可不想和他们纠缠……
“宋宪、曹性何在?”
随着吕布的一声怒喝,两人从身后杀出来。将夏侯兰和田豫拦住。而赵云纵马飞驰,和高览双战吕布。吕布倒是不惧二人,可是被这两人舍命阻拦,一时间也无法脱身。
眼睁睁的看着袁绍远去,这心中的怒火炽烈。
方天画戟翻飞,将高览、赵云二人打得狼狈不堪。幸好有公孙瓒部将严纲带人杀到。
“子龙速去保护主公,这里有我……”
赵云和遍体鳞伤的高览虚晃一枪,跳出了圈外。田豫也逼退了宋宪,拨马就走。
这三人虽走了,可夏侯兰却被缠住。
曹性亦是骁将,跟随吕布多年,枪法和夏侯兰相差无几,可是经验却远远超过了夏侯兰。
赵云想要过去帮忙,却听夏侯兰吼道:“子龙速走,子龙速走……”
高览也拽住了赵云,“快走,严纲脱不住吕布多久时间,快走,快走……”
和田豫二人架着赵云,从重围中杀将出来。而吕布也在这功夫,将严纲挑斩于马下。
赵云等人,已经不见了踪迹。
只气得吕布哇呀呀暴跳如雷,扭头看到夏侯兰,厉声道:“给我抓活的,抓活的。”
吕布也只是在旁边立马横戟,夏侯兰却慌了神。
曹性趁二马错蹬的功夫,突然甩枪横扫,将夏侯兰打落马下。不等他站起来,早有小校蜂拥而上,把夏侯兰压制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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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绍此时,已经如同惊弓之鸟,仓皇而逃。
半路上,又遭遇张辽和高顺的袭击,好一番狠杀。最后靠着公孙瓒的拼死保护,总算是杀出重围。
等到了天亮时,在河水畔招拢残兵败将。
这一清点,不仅是袁绍,就连公孙瓒也是心痛如刀绞。一万白马义从,只逃出来了两三千人。麾下大将严纲、夏侯兰也都是杳无音信,只怕凶多吉少。主簿关靖,也死于乱军之中。
而袁绍呢,来时三万人,如今不足五千……
两人面面相觑,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一丝绝望。
公孙瓒说:“我欲回转渔阳,招兵买马。”
而袁绍则道:“伯圭心情,我能理解……我愿修书一封,伯圭可至邺城补充兵马。”
“我兄弟呢?夏侯兰怎么办?”
田豫抓住了赵云的胳膊,轻声道:“兄长,夏侯哥哥只怕是……公孙大人所说的不错,我们现在损兵折将,实不宜再战下去。唯有整备兵马,他日再卷土重来。”
赵云的身子,剧烈的颤抖着。
他知道,田豫说的话一点都没错。
夏侯兰的武艺不错,怎是那吕布的对手。只恨自己武艺不高,否则,又怎会如此?
热泪无声的滑落,在田豫的搀扶下,赵云随着白马义从,跟着公孙瓒,朝着邺城行进。渡过河水的时候,赵云突然勒住了战马,扭头向虎牢关方向看去:小兰,我定会为你报仇!
不说废话,厚道的章节。
第二三二章 贾诩毒谋(一万四千字求月票)
袁绍连战连败,被吕布杀得丢盔弃甲,更折了三路诸侯,颜面尽失。
虽然说这损失的人马并非他本部,可对于北路联军而言,却无疑是灾难性的打击。
输红了眼的北路联军,对虎牢关展开疯狂的攻击。
十几万人马陈兵在成皋关前,不分昼夜的进攻,进攻,再进攻……
虎牢关,在萧索的秋风之中,变成了一个修罗炼狱,鲜血把大地染成了一片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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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虎牢关的凄风冷雨相比,中路军却奏响了凯歌。
曹操统帅中军,向荥阳逼近。在渡过了淮水之后,距离荥阳也就剩下一天的路程。
当晚,曹操在大帐中正阅读兵书。
突然间有脚步声响起,伊籍和戏志才兴冲冲的走进了大帐,那脸上洋溢着灿烂笑容。
“咦,两位怎么还没有休息?先生的身体不好,可不宜操劳啊。”
曹操忙放下手中的《孙武十三篇》,站起来笑呵呵的领引戏志才二人坐下,然后又为两人满上了一杯水酒,让卫兵将帐篷里火盆里的炭火添加了一些,令大战暖意融融。
戏志才的身体不好,非常怕冷。
曹操的这一举动,看在伊籍眼中暗自点头,更让戏志才感到了贴心的温暖。
伊籍说:“主公,特来报告好消息。”
“好消息?”
曹操眼睛一亮,“难道说,文台得手,占领了荥阳?”
原来,中路军以曹操为主帅,孙坚是先锋。在会盟结束不久,孙坚就领兵出发。
曹操不明白,孙坚为何如此的急躁?
关于孙坚和董卓的那段恩怨,知道的人并不算太多。甚至,连董卓都未必记得孙坚这个人。一来是时间久了,这二来呢,孙坚第一次和董卓见面时,太过于无名。
试想,董卓执掌天下大权,又如何会记得一个无名小卒。
莫要说孙坚,就连李儒都记不清楚有这么一个人。毕竟宛县的遭遇,并不令人痛快。
戏志才摇摇头,咳嗽几声之后,脸色顿时煞白。
从怀里哆嗦着取出了一粒红色的丹药,大约只有黄豆大小,张口就吞入口中,以温酒送下。苍白的脸,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红润。
曹操在一旁皱着眉说:“先生,还是少用一些寒食散吧。”
所谓的寒食散,又叫做五石散,是一种由石钟乳、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融合一些辅助药材的药物。药性燥热,对伤寒病人很有补益。只是这东西吃多了,对身体并没有好处。甚至还会有些上瘾的迹象,算是一种类似于毒品的药物。
戏志才自幼体弱,靠着五石散支撑。
跟随曹操以来,曹操数次劝阻,甚至还派人四处寻访这五石散的发明者张仲景,可却没有结果。谁又能想到,大名鼎鼎的张仲景,如今会躲在武陵山中著书呢?
“咳咳咳……”
戏志才感觉舒服多了,笑了笑说:“主公莫要为我担心,我这身子,就这样子了。呵呵,刚才得到前方战报,孙文台于今日午后,攻占了敖仓。如此一来,虽没有打下荥阳,可我军的意图却得以实现。得敖仓,我们就不需要再担心粮草问题。”
“敖仓被打下来了?”
曹操闻听先是一惊,而后鼓掌大笑,“孙文台,果然不愧是江东猛虎。”
伊籍也说,“主公这下子可以放心了吧。以文台这势头,我看不必中军抵达,荥阳已入我等掌握。”
曹操点头,“也是文台的运气好。荥阳守将杨定、张苞,虽号称是董卓麾下猛将,却不足为虑。如果换个人,只怕孙文台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实乃天助我等。”
“是啊,谁晓得董卓派此二人为主将?”
曹操点头,“对了,伊阙关方向的守将,是否已经打听清楚?”
“哦,据说是以韩猛为主将,张郃为副将。这二人皆默默无闻之辈,不足为虑。”
曹操闻听却摇摇头,“只怕未必。董卓手下,亦有奇人异士啊。”
戏志才突然一蹙眉道:“不知道成皋方向,北路军进展如何?”
“只怕不会顺利!”
曹操笑道:“既然董西平不在荥阳,想必是在虎牢关吧。有此人在,本初只怕危险。”
戏志才亦点头道:“如此一来,我等当尽快攻占荥阳,与北路军汇合,成夹击之势,攻占成皋。成皋一破,势必会令京畿动荡。我军趁机占领塞轩辕,威逼大谷,孔刺史若能再突破伊阙关,攻入武关,威慑三辅援兵,则雒阳此次,定难保全。”
话说到这里,戏志才突然停住了。
看着曹操,轻声道:“不对……”
曹操先是一怔,很快就反应过来,若是如此,那董卓未免也太弱了一点吧。
猛然起身,曹操朝外面喝道:“胡车儿,速去询问,那虎牢关主将,是否探明?”
话音还没有落,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紧跟着有辕门小校来报,虎牢关传来了战报。
“速速讲来!”
曹操回到大帐,对那送战报的小校厉声喝道。
“北路军于三日前,对虎牢关展开了攻击,目前进展缓慢,而且形式不容乐观。此前,北路军三战皆败。河内太守王匡、山阳太守袁遗,皆战死在虎牢关前。渔阳太守公孙瓒损失惨重,已率兵回转邺城修整……”
“虎牢关守将,是何人?”
“启禀主公,虎牢关守将,是吕布。”
“吕布?”
曹操愕然。他此前虽听说过这个人,可是并没有太深的印象。只不过由袁绍说此人勇武……按照曹操的想法,就算这吕布有天大的本事,也只是刚刚归顺的降将。
那董卓当不会有此勇气,令这人镇守成皋要地。
吕布镇守成皋……
曹操猛然向戏志才和伊籍看去。只见这二人脸色发青,都呼的站立起来。
“不好,文台危险!”
董俷既然不在成皋、不在伊阙关,那么……肯定是在荥阳。本来,以曹操对董俷的了解,料定董俷定然不会隐姓埋名。可这一次,董俷偏偏使了疑兵之计,令曹操麾下的人,全都出现了错误的判断。试想一下,雒阳为八通要地,荥阳又是重中之重。
若曹操是董卓,肯定会在这里派一心腹大将。
既然成皋有吕布镇守,那么这个镇守荥阳的心腹大将,舍董俷之外,还有谁能担当。
戏志才握紧了拳头,“董西平身边,定有高人。”
伊籍看了戏志才一眼,心道:这会儿了,你还管他身边有没有高人?理应前去营救。
“立刻整备人马!”
“慢!”
戏志才一把抓住了伊籍,轻轻摇头,“此地距离敖仓,至少还有大半天的时间。”
“那又怎样?”
“我们现在就算出发,若是董西平真有诡计,只怕连我等都要一起绕进去。”
曹操也清醒过来,“机伯,此时断不可失了分寸。先生说的不错,我们当小心行事。”
伊籍道:“那该如何为之?”
“传令三军,立刻开拔……”
伊籍有点糊涂了,“不是来不及了吗?”
“来不及也要救……坐视友军覆灭,非我所为之。不过我等必须要小心,莫要遭了埋伏。”
“如今之计,也只好如此。没想到,这荥阳居然还有这等人物?”
戏志才说着说着,那苍白的脸上陡然浮现出一抹红润,眼眸中,精光灼灼闪动。
******
孙坚此时,正在得意中。
能如此迅速的占领敖仓,的确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要说此战,也非常的艰苦。麾下人马损失了三成,才算是击溃敌军,彻底占领敖仓。
消灭董卓军超过三千,俘虏数千人,更将荥阳副将张苞斩杀。
积压在兄长多年的一口恶气,终于得到了宣泄。孙坚此时的得意,自然难以言述。
敖仓中,粮草堆积如山。
得此粮草,则大军再无后顾之忧。
孙坚召集将领,与敖仓府衙中聚集。在他左手边,是他刚满十四岁的儿子,孙策。
这孙策自幼天赋秉异,力大无穷。
性格和孙坚颇为相似,深得孙坚的喜爱。虽然只有十四,却已经练就了一身好武艺。
孙坚常向人称赞:此乃我家狮儿!
为何用此称呼?因为董卓很喜欢称赞他的儿子为狮儿,故而孙坚亦如此的称呼。
早就听说,那董西平勇武绝伦,被世人唤作虎狼之将。
今日我孙坚也有狮儿,他日定要在疆场上斩杀了你董家的贱种,让你也好生难过。
怀着这样的想法,孙坚对孙策的培养,可谓不余余力。
不但为孙策遍访江东名师,而且时常以自己当年在宛县所受屈辱,来激励孙策练武。
那孙策,十四岁,却已经身高七尺有余。
胯下马,掌中一柄透骨提卢枪,称得上是勇猛无敌。更随孙坚好友,学会了一手钢鞭。
枪里加鞭,神出鬼没。
此次正是这孙策,在敖仓枪挑张苞。
孙坚的右手边,亦有一排猛将。为首之人,是一个九尺大汉,名叫程普。此人为幽州右北平人,在长安与孙坚结识,二人一见如故。后来追随孙坚,到了长沙。
程普下首,分别是孙坚的两个老乡,黄盖、祖茂。
“今日得胜,却要多亏了诸位将军。”孙坚举杯大笑。
程普道:“非末将之能,若非小将军击杀张苞,只怕我军的损失,会非常惨重。”
孙策却说:“这要多亏了黄叔叔的鞭法,只一招,就打死了那贼将。”
黄盖不由得放声大笑。
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自家晚辈的称赞更能让人得意。而孙坚,则捻胡须微微点头。
“今日修整,明日当攻打荥阳。”
孙策狠狠的捶桌子,“只恨不能与那董家子一战。”
黄盖一蹙眉,想要说话时却被祖茂所拦。这个时候,最好还是不要说什么丧气话。
其实包括孙坚也清楚,孙策虽然厉害,也只是相较于同年。
那董西平成名多年,死在他手中的大将不计其数,绝非孙策现在能够战胜的对手。
不过也好,至少有一个目标可以追求,不是吗?
正因大战之后,所有人的心神也就放松。
孙坚等人推杯换盏,开怀畅饮。到了夜半时分,一个个都不禁有了些许的醉意。
突然,有人高呼走水。
孙坚一蹙眉,“什么人在大呼小叫?”
“兄长,不好了……”
从门外冲进来一人,正是孙坚的兄弟,孙静。他一把扯住了孙坚,“失火了,失火了!”
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孙坚的酒意顿时消失。
带着人冲出府衙,只见整个敖仓,却是烈焰熊熊。堆积如山的粮草,被点燃起来。也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手段,整个敖仓的火势在瞬间腾起,变成了一片火海。
联军人马,在火海中哭喊、惨叫……
战马的狂嘶声响,回荡天际,与那噼噼啪啪的声响合在一起,显示出说不出的冷酷。
“冲出去!”
孙坚连忙下令。早有人把他的马匹兵器送上,孙坚带领众人翻身上马,朝着火场外冲。
您想想,这敖仓作为雒阳的一个粮库,其面积又有多大。
至少可以比拟一个县城的大小。而这整个县城,此刻都在沸腾燃烧。
孙坚也顾不得兵马了,带着亲卫部曲,狼狈不堪的自敖仓冲出,眼睁睁的看着近万部曲,丧命于火海之中。
“董贼,好歹毒的手段!”
孙坚忍不住痛骂起来。这会儿他算是明白了,敢情人家是故意把敖仓让出来,等的就是这一把大火。董卓的手段,可真是毒辣啊,居然能狠下心,扔掉近万人马,更不惜丢了一员大将?
程普很紧张,拉住孙坚的胳膊,“主公,我们速速离开,只怕董贼还有后招。”
孙坚醒悟过来,忙带着人准备离去。
却在这时,只听四面八方喊杀声大作,无数兵马自敖仓郊外的原野中突然杀出。
为首的一员大将,阴阳脸,手持一柄凤翅鎏金镗。
厉声喊喝:“孙坚,我家主公常赞你为江东猛虎,就让爷爷看看,你是虎还是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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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枭雄天妖
书号:1042406
简介:最强妖怪的传说,人类美女,妖族圣女,全部站住不要动,乖乖地给我躺好咯……
第二三三章 猛虎毙命
夜了,突然起风!
风助火势,火借风威,把个天空照映的通红。
孙坚看了看身边的人,心里面真的是冰凉。黄盖、祖茂、程普,孙静,还有孙坚。
从长沙带来的诸多偏将,副将,几乎没有一个人跑出火场。
万余兵马,亦只出来了七八百人。大都是原本在府衙守卫,担任孙坚亲兵的士卒。
也就是说,这一场火非常突然,突然到让所有人都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
唯今之计,除死战外别无他法……
古锭刀一振,孙坚就要扑上去。哪知道不等他行动,旁边的孙策已经纵马挺枪。
“程叔叔,掩护父亲走,快点带父亲走……”
孙策说着话,已经来到了王戎的面前。掌中大枪扑棱棱乱颤,分出数道奇诡枪影。王戎冷笑一声,凤翅鎏金镗呼的一探,铛……就挡住了孙策的大枪。
这凤翅鎏金镗是什么样子?
亦是一件长重兵器,形似叉而重大,重有利刃,恰如枪尖。这有个说法,叫做‘正锋’。
正锋两侧,分出两股,弯曲向上而成月牙形。
下接长柄,长约七尺左右。不过王戎的这杆凤翅鎏金镗的长柄,却足足一丈有余。
论重量,王戎的兵器比孙策巧妙。
但是论技巧的话,孙策却比王戎高明许多。不过王戎不傻,无论孙策如何变招,他只是一记记的重击。这叫做一力降十会,也可以叫做拼着两败俱伤,迫的孙策变招。
孙策的力气的确大,可比之已经进入黄金年龄段的王戎还是有差距。
一时间,孙策奈何不得王戎,但王戎也无法奈何孙策。有人要说,这时候孙坚等人为什么不上来帮忙。他倒是想帮忙,可荒野中,四面八方也不知道有多少敌军。
王戎至少带来了两三千人,已经蜂拥而上。
若非程普等人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孙坚只怕就要陷入重围。黄盖、祖茂夹着孙坚从重围中杀出,扭头看去,就发现孙静还在重围中挣扎。
孙坚扭头就要杀回去,但是却被程普拉住。
“主公,速速撤离,我去救二爷和公子。”说完,又对黄盖二人说:“公覆,主公就拜托你了……”
带着十几个人,转身杀入重围,瞬间就被人群所淹没。
黄盖祖茂见情况危急,抓着孙坚说:“主公,我等撤退。有德谋在,公子定然无恙……主公,你活着,我们还有机会报今日之仇。若是你不在了,何来报仇一说?”
孙坚心如刀绞,咬着牙,带领不足五百人的亲卫扭头就走。
重围中,孙静左冲右突,眼看着程普就要靠拢上来。哪知就在这时候,从乱军中突然飞出一支冷箭,正中孙静的面门。孙静惨叫一声,跌落马下,被乱军踩成了烂肉。
程普眼睛通红,厉声喊喝,铁脊蛇矛上下翻飞,粘稠的鲜血,从盔甲缝隙湿透了内衣。
远远的,就看见一员小将从人群中杀出来,盔歪甲斜,遍体鳞伤。
“公子……”
程普一眼就认出了那小将正是孙策,忍不住惊叫起来。
“程叔叔,快撤,快撤……”
“怎么了?”
“董贼精锐已至。”
话音未落,人群突然分开,就见一队铁骑,人数大约只有百人左右,在一员大将的带领下,朝着程普等人就冲杀过来。要说起来,程普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在幽州没少和骑兵交锋,却从没有见过眼前这队骑兵的打扮。
战马披甲,只有四蹄空悬。人亦披甲,只露出双目。
虽然只有百人,可是在奔跑起来的一刹那,却令人产生出千军万马冲锋的奇异感觉。
大地仿佛在一刹那间都颤动起来。
喊杀声也似乎被那铁蹄声所淹没,所有的骑士,清一色丈八长的马槊,朝着程普等人扑击过来。
在这里,却要说明一件事情。
两汉时期的骑兵,总体而言大都是以轻骑为主。包括胡人的所谓控弦之士,也都是精于骑射的轻骑兵。
程普顿时明白了孙策为何会如此狼狈。
马队两侧,有两员大将冲杀过来。
一边是王戎,一边是成蠡……
随着这一队装束古怪的骑兵冲锋,孙坚军根本无法做出任何抵抗。
刀枪无法伤及到马上的骑士,却被那冰冷的护甲,撞得骨断筋折。程普脑海中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如此骑兵,需要花费多少金钱才能装备起来……
断断续续的,会有幸存者从火海中冲出。
纠结起来也有一两千人,可是在这队骑兵出现的时候,整个战局都失去了控制。
谁愿意和这群怪物一样的骑兵作战,四散奔逃。
程普和孙策也狼狈逃窜,随着溃军跑出去了三四十里,这才算是将追兵甩脱。
“程叔叔,那是什么兵马?我一鞭子打下去,非但没有伤到分毫,反而连钢鞭都折了。”
而程普则显得忧心忡忡。
“若是董贼兵马全都如此,天下间谁能与其争风?”
孙策也不禁沉默。和王戎一战,他也只是略占上风。原以为可以和董家子比一把,哪知道……
这对于年少气盛的孙策而言,却是一种巨大的打击。
“父亲呢?”
“公子放心,公覆和大荣护着主公已经撤退,只是二爷……”
孙策闭上眼睛,紧握住拳头。突然仰天愤怒的历啸一声:“董俷,我定不会输给你!”
******
在程普看来,孙坚等人定然不会有事。
但他却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迄今为止,战场上出现了成蠡、王戎,可是董俷却迟迟没有出现。
孙坚三人慌不择路,仓皇而逃。
待喊杀声远去,三人才勒住了战马。清点人数,跟上来的亲兵,竟然连二百都不足。
这一战,长沙军等于是全军覆没。
孙坚忍不住愤怒咆哮,“为什么要跑,为什么要跑?辛辛苦苦攒下的家业,如今一下子……我宁可战死在疆场,也不愿意做被人耻笑的懦夫。我要杀回去,杀回去!”
黄盖抓住了孙坚,“主公,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祖茂也劝说道:“主公,留得青山在,就不怕没柴烧。人马没了有什么了不得,想当初咱们不也是两手空空,却攒下了今日的基业。没关系,咱们回吴郡,还可以再招兵买马。我和公覆也都算是小有家财,可散尽家财,帮助主公卷土重来。”
孙坚握紧了拳头,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
是啊,只要能活着,就还有希望……
就在这时候,只听一阵呜咽号角声,在夜幕中响起。一队铁骑从前方的林中窜出。
为首一员大将,胯下全身披甲的狮鬃兽,身披重甲,头戴罩面狮子盔,掌中一对擂鼓瓮金锤。
夜色中,这大将面上的罩面狮子盔遮掩住了面孔,看不清楚长相。
可是那过丈的身高,给人带来了无尽的压力。在他身边,尚有一员将官,黑盔黑甲,亦是手持双锤。
“孙坚,董某在此侯你多时!”
来人……正是董俷。
董俷怎么会在这里?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
从雒阳出发之前,董俷就派人赶往荥阳,命令荥阳守将杨定,把敖仓全部搬空。
哪知道,一路晓行夜宿,到了荥阳之后,董俷却发现敖仓的粮食,竟然没有人动。
这一下董俷可就怒了!
身为主帅,将领发出,部下居然没有行动,这简直就是藐视他的权威。
一打听才知道,那敖仓的守将张苞……这里要提醒一下,这个张苞,并非是演义中张飞的儿子张苞。当然,张飞的儿子,已经不太可能出现。而这个敖仓守将,是李傕郭汜的人,甚至和李傕还有一点狗屁倒灶的亲戚关系,平日里极为骄狂。
李傕郭汜投靠董卓的时候,董俷已经去了雒阳。
故而凉州军上上下下都知道董俷厉害,可是真正见识过的,却没有几个人。
李傕郭汜,在凉州军内自成一系,甚为董卓所倚重。以至于这张苞也狗仗人势,变得目中无人。
故而,董俷命令下达,他并不去执行。
董俷想要杀了这张苞,但是却被贾诩拦住。因为李傕郭汜还在长安震慑三辅,最好不要在这时候轻易得罪。命人把敖仓大部分的粮草搬空,而后又命杨定以枯草树枝代替。外面覆盖粮草,乍一看,和粮仓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很难发现里面的问题。
又命人搜集硝石等易燃之物,洒在了粮垛中。
待孙坚抵达的时候,按照贾诩的命令,张苞应该是坚守不出。
可这张苞却是骄狂惯了,一见他违抗军令,而董俷连话都不说,心中不免得意。
孙坚抵达,张苞就带人出战。
不得不说,他麾下的数千人马,都是李傕配给的凉州精锐。
一场血战之后,也确实让孙坚损兵折将,达到了贾诩所设计的要求。至于张苞和他的那些兵马,贾诩早已经将其归纳为死人之列。在搬空粮仓的时候,张苞一部全都被调至荥阳,直到孙坚兵马抵达的前一天,才又调回敖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这些人活着。
按照贾诩所想,这一把火是要送给曹操。
但董俷知道,曹操这个人……
而且能干掉孙坚,似乎也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所以,当孙坚进入敖仓的那一刻开始,所有的行动,都纳入了贾诩的谋划之中。
一把大火,几乎将孙坚部烧个精光。
董俷于敖仓往淮水的必经之路守候,从傍晚一直等到了现在。
终于,孙坚还是来了。
为什么知道是孙坚来了呢?
这一点,董俷却不得不要感激罗贯中。那罗先生的演义当中,把无数人忽悠了。
可有一件事董俷却发现了,那就是孙坚的装束。
演义里,孙坚头戴赤帻,在汜水关外被华雄伏击。若非祖茂换上赤帻,代孙坚战死,只怕……
故而董俷一眼就认出了孙坚,那醒目的赤帻,就如同是孙坚的标志。
孙坚看到这种情况,心知今日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也不识得董俷,董俷身后,那四百由陈到所训练出来的巨魔士,一看就不好相与。
而自己这边……
远处,有喊杀声迫近,追兵即将到达。
如今这形式,分明是前有狼,后有虎……想要活下去,唯有拼死一战。
孙坚咬牙切齿,高举古锭刀,厉声喊喝道:“儿郎们,想要活命,唯有死战!”
说着话,孙坚纵马向董俷冲去。黄盖、祖茂一看这种情形,也知道唯有拼命了。
二人一左一右,和孙坚杀向了董俷。
董俷所处的位置略高,相聚大约有百余步的样子。他人高马大,用一种鸟瞰的视角。
心中突然一阵冷笑:也许三国之改变,就在今晚吧!
口中发出巨雷般的咆哮:“反贼,该杀!”
那胯下的狮鬃兽阿丑,猛然起身一声暴嘶。如同野兽般的咆哮,回荡在夜空中。
狮鬃兽,那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神马,虽不合群,可却是公认的马中之王。
这一声近乎于王者的暴嘶,惊得孙坚三人的战马腿一软,险些就跪倒在地上。幸好这三人骑术精湛,瞬间将战马提起。可就是这一刹那的功夫,狮鬃兽几乎是贴着地面,如同离弦之箭般飞冲下来。
董俷在马上抡起擂鼓瓮金锤,挂着风雷之声。
人马合一,接着狮鬃兽的冲劲儿,那大锤的力道,足有万钧之力。
祖茂架起双刀,向外奋力的抵挡。只听咔嚓,噗的一声响。双刀被生生砸断,大锤已雷霆万钧之力狠狠的砸在了祖茂的头上。那祖茂连人带马,被砸成了一团烂肉。
这速度太快了,快的让人有点反应不过来。
祖茂被杀死之后,孙坚和黄盖才算是明白了过来……
此人,是谁?竟然有如此雄威!
也难怪孙坚有点懵。他听说过董俷,却没有见过董俷。而且自董俷宛县之战开始,世人都知道他是用槊的好手,却不知道董俷真正的兵器,却是手中的这对金锤。
而且,孙坚也没有听到消息说,董俷就在荥阳。
可即便如此,那脑海中还是闪过了虎狼之将的名字。
除此人外,谁还能配得上虎狼之将这四个字?心中不由得绝望,而祖茂的死,更激发了孙坚胸中的血气。怒吼一声,挥刀向董俷砍来,口中道:“董家孽种,拿命来……”
孽种二字,似乎震撼了董俷心中,那根许久没有拨动的弦。
准确说,董俷算是私生子吧。小时候如果不是奶奶硬要收养他,恐怕已经死了。
他恨这两个字,是的,极为痛恨!
孙坚这一句话说出,令董俷细目映射出红光。
“孙坚,该死!”
大锤一式横扫八荒,一锤崩开了黄盖的长枪,一锤却蓦地在董俷手中极速旋转起来。
砰,大锤狠狠的撞在孙坚的胸口上。
而孙坚的古锭刀却距离董俷的头顶,尚有一个刀刃宽的距离。他怎么也无法想到,董俷那么沉重的武器,为何却使得轻飘飘,如同灯草一般。胸口被砸的粉碎,孙坚从马上飞了出去。而狮鬃兽也借着董俷这一锤的力量,身体向前一身,硕大的脑袋狠狠砸在孙坚的坐骑头上。
要知道,狮鬃兽阿丑可是佩戴甲装骑具,这顺势一撞,把那战马的头撞得脑浆迸裂。
黄盖悲呼一声,“主公……”
话音未落,董俷手中大锤的锤头突然飞出。华棱棱的声响在战场上回荡,久久不息。
董俷背对黄盖,甩手飞锤。
长恨锤法中,这叫做长恨锤,但是董俷更喜欢称之为天外飞仙。
黄盖哪想到董俷的锤子上,还有这样的机关?
被一锤砸中了脑袋,整个头都仿佛被砸进了脖腔里面一样,一股鲜血混合着黄白且粘稠的脑浆,流淌了整个身体。
战马拖着黄盖的身体,落荒而逃……
谁也没想到,董俷三锤解决了战斗。
而长沙兵这时候,才刚刚发起了冲锋。好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呐喊声一下子断了。
众人看着在马上傲然端坐的董俷,一个个心中,升起了无限的恐惧。
远处,追兵已现。
董俷厉声喝道:“尔等主人已经被诛,还不丢下兵器,立刻投降,否则休怪我心狠手辣。”
也不知道谁把手里的武器第一个丢在了地上。
紧跟着,好像得了传染病似的,长沙兵一个个将武器丢弃在地上,跪地高举双手。
武安国非常不高兴。
纵马来到董俷跟前,嘴巴里嘟囔着:“主公,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怎么不给我留个?”
面罩头盔后,细目闪过一抹精光。
董俷道:“不要废话,立刻打扫战场……天亮之前,我们必须回转荥阳。”
“喏!”
武安国虽然平日里敢和董俷耍宝斗嘴。可这时候,还是乖乖的听命,带人收拢俘虏。
董俷骑在马上,拨转马头,向淮水方向看去。
曹兄,想必你已经看穿了毒士的计谋,正在赶来吧……嘿嘿,希望毒士的礼物,能让你感到满意。我们,最终还是成为了对手。可是我不后悔当初没在雒阳杀你。
少了曹兄你,未免太过于无趣了……嘿嘿,嘿嘿……我们荥阳城下再见!
又是厚道章节…
第二三四章 一个小人物(恳请月票)
火已经熄灭……
也不知是老天爷实在受不了那股子人被烤焦后的焦臭味,在黎明时分下了一场雨。
曹操的人马抵达敖仓,已经是晌午。
此时的敖仓,任冒着青烟,遍地的狼藉,到处都是被烧成黑炭一样的尸体。
和众将走在废墟中,曹操不时的会被脚下的尸体绊倒,有好几次,险些坐在地上。
面颊微微抽搐,轻声呢喃:“好狠……”
随着曹操一同出发的,还有北海太守孔融,徐州牧陶谦等几路诸侯。
孔融轻声道:“孙文台,这一次恐怕是完了!”
其实不用他说,所有人也都看出来了端倪。可即便是大家都知道,当从孔融口中说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蝉。算起来的话,如果加上北路军,这才多长时间啊,就折了三路诸侯。另外还有一路诸侯,已经失去了继续战斗的能力。
河内军、山阳军,都也罢了。
可白马义从,长沙军却是二十二路诸侯当中,战斗力最强的几路兵马之一。
不久前,还和这些诸侯把酒言欢。可一眨眼,却人鬼殊途,令人心中怎不感凄凉?
如今,中路军的士气也不是很高。
从淮水一路过来,遭遇伏击无数。虽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亡,可对于军心却是极大的打击。
幸好一场大雨,令联军中途不得不停下来。
也正是这一场大雨,迫的这沿途后续的伏击都被撤走。曹操曾看了那些埋伏,当真是毒辣异常。
莫要忘记了,董俷上辈子是护林员。
在山林间设陷阱,玩把戏,本来就是他的强项。只是把他所知道的那些陷阱说出了几个,就足以令人防不胜防。当董俷告诉贾诩这些机关陷阱的制作方法时,闹得贾诩忍不住也倒吸凉气。
幸好,这一场大雨啊!
孔融的一句话,令原本就已经有些情绪低落的诸侯,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曹操狠狠的瞪了孔融一眼:这书呆子,怎么说话不分场合?就算知道那孙坚完了,你也不能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啊。这倒好,还没有到荥阳,诸侯的战意,却已低落。
别人都可以低落,唯独曹操的情绪不能低落。
努力平静下来,曹操笑道:“诸公不必担心,文台勇烈,为江东猛虎。虽遭遇兵败,不过想必是不会有性命之忧。我等如今,当思如何为文台报仇,诸公如此低落,若为文台所知,定会遭受耻笑。如今之计,理应从速行军,尽快攻占荥阳。”
能为一方诸侯,其心志自然比常人高明许多。
虽然刚才有一刹那的失神,可在曹操说完之后,立刻就稳定了下来,恢复正常。
曹操领着诸侯走了,戏志才和伊籍却留在废墟中。
不得不说,曹操对戏志才二人是非常关注的。虽然带着诸侯离开,却留下了护卫胡车儿保护二人。敖仓附近,都是曹操的人马,自然不会危险。但这份情意,却令二人感动。
戏志才蹲下身子,从废墟中抓了一把焦灰儿,用手指搓了两下,突然笑了。
伊籍道:“看出什么了?”
“好高明的连环计啊……”
戏志才站起来,对伊籍说:“机伯,你仔细看看这灰烬,可有不同?”
伊籍皱着眉,看了片刻之后,“看不出什么。”
“这不是同一种灰烬,你再仔细看,这里虽然有尚未被烧毁的麦穗颗粒,但其他的……”
戏志才站起来,看了看天色。
接着说:“天要凉了,几十万大军若不能在大雪前有所进展,到时候就要面临粮草短缺的窘境。邺城粮多,可是途径河内,路途遥远。再一下雪,到时候道路难行……延津虽有粮草,但供应十几万大军,还是要依靠从其他地方征集,只怕是困难。”
伊籍恍然大悟,“你是说,董贼故意造成假象,让我们以为雒阳粮草短缺?”
“正是如此。但凡这人啊,有一点占便宜的心思,就不愿轻易放弃。诸侯以为雒阳缺粮,就会猛攻关隘。到时候被困在各地,供应的粮草一旦出现问题,几十万大军……我隐隐有一种预感,董贼只怕还有后招,我们这次可能真的失了算计。”
“那请主公退兵?”
戏志才苦笑道:“这种时候,如何退兵?且不说诸侯是否愿意,只怕是主公,亦骑虎难下。荥阳这一战,必须要打。而且要打出主公的声势,我们没有别的退路。”
这一番阴恻恻的话语,令伊籍嗅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气。
没错,这一战打下去,不晓得要死多少人呢……
正午时分,狼狈不堪的孙策、程普来到了大营,哭诉昨晚的遭遇,请求曹操寻找孙坚等人的踪迹。
曹操对孙策颇为喜爱。这小伙儿长得这个叫俊俏,端的不愧是孙坚的儿子。
当下好言安抚道:“莫要担心,我与文台虽然相识不久,却早已神交。我已经命人四处寻找,想必文台吉人天相,定然会逢凶化吉,你也莫要太难过,耐心等待就是。”
正说着话,有探马进来禀报。
“荥阳城头,挂起了几颗人头……其中有孙太守兄弟的首级,还有祖茂将军等人的兵器。”
孙策一听,当时就昏了过去。
程普连忙抱住他,掐人中,抚胸脯,总算是让孙策缓过了这一口气。
“我与董贼,誓不两立!”
说完,孙策放声大哭。
曹操等人见此情形,也不禁心中难过。
好生劝慰了一番,曹操原本想要让孙策在他麾下效力,哪知道孙策却摇头拒绝。
俊朗的面容,带着一层阴鸷气。
“小侄心神恍惚,实不宜留在此地。我拟回家禀报母亲,若将军能抢回我父亲的尸体,还请送往吴郡。”
“那程将军……”
程普正色道:“我与文台,相识于微末中,自应照顾好他的家人。我陪公子前往吴郡……大荣、公覆的家人,也需要安抚。还请曹公能与我一些人马,沿途以自保。”
这要求不过分,曹操自然不会拒绝。
送给了孙策五百兵马,依依不舍的将二人送出辕门。
“贤侄放心,曹某定竭尽所能,求取令尊尸首。他日贤侄若有危难,不妨来找我。”
孙策眼中闪过感激光芒,拱手一礼,“叔父大恩,小侄铭记心中。”
和程普启程,渐行渐远。
曹操突然对跟在身边的许褚说:“仲康,此子将来,必成大器。”
也许吧……
不过至少现在,孙策还只是一个不足为人所知的小人物而已。
******
董俷在荥阳府衙中端坐,手里拿着一支雕翎箭,仔细的观瞧。
箭杆上,刻着两个字:郝昭。
这是从孙静尸体上发现的箭支,很显然,这位孙静就死于这支利箭下。
郝昭,貌似是一个很陌生的名字,同时又觉得有些眼熟。应该是在演义里出现过吗?
如果是这样,那也应该是一个不俗的人物。
习惯性的伸出手,把手埋在身旁雪鬼那长长的毛发中,轻轻抚摸,同时感受雪鬼的体温。
这也是董俷这半年多养成的毛病,身边总是喜欢带着两头雪鬼。
那雪鬼,很惬意的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可听在耳朵里,让人却感到非常的恐怖。
抬起头,董俷看了看王戎。
“这郝昭……”
“主公,已经找到,正在门外听候吩咐。”
“让他进来!”
董俷吩咐一声。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王戎领着一个少年,走进了大厅中。
少年看上去不大,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身高约七尺之上,生的蜂腰猿臂,形容果毅。
虽然年纪不大,可是面颊棱角分明,有一股子刚气。
走进来,少年看上去有些害怕董俷,深吸一口气之后,上前跪倒:“郝昭叩见轵侯。”
“你叫郝昭?”
“正是!”
“哪里人?”
“小人乃并州九原人……”
董俷一怔,心道:我湟中义从,怎么会有并州人?
“九原,那不是温侯的老家吗?”董俷笑道:“九原果然出英雄,先有温侯,如今又有小英雄啊。”
郝昭的脸,刷的一下子就红了。
“小人怎敢和温侯相比?小人原本在并州军效力,能有幸追随温侯,已经很开心了。”
“并州军?那你……”
“轵侯,您忘记了吗?前些日子温侯派小人前来通报……此后逢大战,就留在轵侯麾下。”
“哦……”
董俷一拍手,“我想起来了。”
的确有这么回事。董俷当时也只是把这件事当成吕布一个善良的玩笑,怎么可能留意一个送信的小校。
沉吟片刻,“郝昭,我拟留你在我身边,你可愿意?”
郝昭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抬起头看着董俷,有点发懵……
“你射杀了孙静,立大功一件。若你愿意,可留在我巨魔士中效力……别担心,我会派人告诉温侯。不过我却要告诉你,向做一个优秀的巨魔士,需要吃很多苦。我巨魔士,皆百人敌,千人敌,你可要想好,能不能吃这个苦?”
郝昭的眼睛灼灼闪亮,“小人愿意……”
谁不愿意呢?
整个凉州军的人,都见到了巨魔士的威风。
且不说是董俷的亲随,只那一身装备,就让人羡慕的眼红。有会计算的人,算出了一个大概。
好像一名巨魔士的装备完全配齐的花费,可以配备四五个轻骑兵。
而且昨日一战,除一人外,在敖仓外作战的一百巨魔士,竟无一伤亡,着实惊人。
就连那受伤的一人,也是因为马匹出了问题。
郝昭,一个十三四岁的并州少年,正是崇拜英雄的年纪。在并州军,他崇拜吕布。
如今,他依旧崇拜吕布,但更崇拜董俷。
吕布很强,但是很傲。没有达到一定的水准,他连正眼都不会看你。而董俷相比之下,虽然相貌凶恶,可是却很随和,让人接触的久了,就会生出一种想亲近的冲动。
“小人必将誓死效命。”
董俷微小点头,沉吟了一下之后说:“这样吧,你先做我的亲随,等战事结束,我会送你去一个地方。到时候会有人专门训练你……你只有经过了他们的训练,才有资格做巨魔士。”
之所以有这样的安排,是因为董俷觉得,这么机灵的小子不打磨一番,不足以成器。
他不会培养人。
但在张掖,却有一个卢植,一个陈到。
这二人想必是能把郝昭这块美玉,雕琢出来。
想想,也已经很久没有去过张掖了……董俷不由得在想:等这件事结束,真的要去那里看一看……
正想着心事,门外武安国进来。
“主公,城外有曹操信使,前来下书!”
董俷猛一抬头,示意郝昭站起来。然后他也起身,“曹操,这是给我下战书了吗?”
今天只有两更了,整理一下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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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五章 荥阳大战(一)
联军抵达荥阳城下,没有做任何的试探,而是直接发动了攻击。
按道理说,双方本应该进行一些短暂的接触,比如寒暄啊,叫阵啊,斗将之类的行动。
可是曹操没有这样做,而是直接攻击。
曹操下书,本想让董俷把孙坚等人的尸体交还。这原本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但是却被董俷拒绝。
用董俷的话说:想要孙坚的尸体吗?攻破荥阳,我可以把我的尸体连同孙坚的尸体一起给你们。没有本事攻破荥阳的话,就不要那么多废话,滚回老家去吃奶吧。失败者就要有失败者的觉悟,你们又有什么资格,向我要求你们想要的东西?
这话说的很恶毒,不留半点情面。
关东诸侯是什么人?不是名士,就是世家子出身,讲的就是这个面子。
董俷把话说的这么绝,让关东诸侯恼羞成怒。一个个叫嚣着,定要攻破荥阳城。
荥阳城头,寂静无声。
随风飘扬的旌旗,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荥阳的历史非常久远,经过历朝历代的修整,至今仍沿用战国时期的防御方法。
准确的说,整个城防划分为荒芜圈、警戒圈和城防圈三个部分。
距离荥阳三十里范围内是荒芜圈,实行严格的坚壁清野战术,连井水也投放毒药。
在进入荥阳十里之内,就是警戒圈。
此时关东联军的人马就集中于警戒圈之内。
城上架设了床弩等巨型守城设备,并且在弓箭范围内的城外阻碍物,全部铲平。
这样是为了扫清射角和视线的盲点。
城下十五步的距离,是护城壕沟。深大约有三人左右,水下布满了竹刺。护城壕之后,有一道矮墙,名为冯垣,堆积了无数易燃物,以阻碍联军的视线。冯垣后,还有一个宽约有五步距离的拒马带,用于阻碍敌军接近城墙。之后是靠近城墙五步左右,还有犬牙交错的木桩,同样是为了阻碍敌军攀城和刺杀坠落之地所用。
整个荥阳的防御,可说层次分明。
特别是自汉光武帝之后,荥阳作为雒阳地区的粮仓之一,其防御更得到了加强。
广陵太守张超率领本部人马,向荥阳发动了第一轮攻击。
奇怪的是,荥阳城头寂静无声,直至广陵军快要逼进壕沟的时候,突然从城内传来奇怪的号角声。紧跟着就有无数声奇怪的响动,从城内发射出满天奇怪的黑点,扑簌簌朝着城下落去。那些黑点,是清一色的铁蒺藜,落地滚动两下之后,立刻钉在了地上。
猝不及防的广陵军一脚就踩在遍地的铁蒺藜上,锋利的锐刺穿透了脚面,鲜血淋漓。
整齐的队形,变得散乱开来。
铁蒺藜不同于利箭,盾牌手也无法抵挡。最可气的是,如果地面上早埋伏有铁蒺藜,那么还好对付,但这样从城内突然抛洒,却使得进攻的一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与此同时,城头上传来铜锣声响。
只听嗡的一声,仿佛有飞蝗从空中掠过一样,一片黑云从城头上扑落下来。
“小心,小心……”
随着一阵喊叫声,盾牌手习惯性的架起了盾牌,以防御箭矢。
但是,那箭矢势大力沉,不同于普通的弓箭,全都是长三尺六寸,小指粗细。
带着无与伦比的穿透力,打在盾牌上,不断穿透了木盾,更将盾牌打得粉碎。在第一排的盾牌手,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狠狠的钉在地上。惨叫声在空中回荡不惜。
蹶张弩……
张超忍不住惊呼起来,想要鸣金收兵。
这蹶张弩自战国时期就已经出现,强秦更依靠其强弩利刃,横扫六国。但说来也奇怪,自汉以来,特别是从武帝以来,蹶张弩的使用渐渐的就稀少了,甚至没落。
其原因和当时的对敌情况有关。
大汉的敌人,主要来自于草原。蹶张弩也好,床弩也罢,这种用于攻城的利器,相对就减少了使用。取而代之的,则是更为轻便的弩箭,用以更加灵活的作战方式。
谁也没有想到,荥阳会有如此多的蹶张弩和床弩。
只一轮箭矢,令广陵军完全暴露在弓箭之下。紧跟箭雨纷飞,失去了保护的广陵军,几乎是尽没于荥阳城下。即便是有幸运的人逃脱出来,也是鲜血淋漓,满身是伤。
准确的说起来,几千兵马对于关东诸侯而言,算不得什么。
可是其造成的震撼,却是让诸侯久久不语。
曹操咬着嘴唇,苦笑着说道:“董西平真好手段。几句话激怒了所有人,断了我们的退路。看起来他已经有了万全的准备,想必我们就算是打下了荥阳,也无力再进。”
戏志才点点头,却没有说话。
他和伊籍在中军伞盖下,眺望战场上的惨状。
遍地的死尸,横陈于荥阳城外。那殷红的鲜血,似乎是在告诉诸侯,想要拿下荥阳,就要拿出点本事来。不自觉的,戏志才的眼前浮现出了董俷那张丑陋的面容。
“谁能告诉我,董西平是用什么东西,把铁蒺藜抛洒出来?”
孔融忍不住向诸侯询问。
陶谦苦笑道:“抛石车,应当是抛石车……没想到董西平把这些古董似的玩意儿拿出来这么一用,却有如此的效果。幸好抛石车最多只能达到七十步,可以令井阑掩护,以轒辒突进,先填平的护城壕再说。此次,当由我徐州军出战,如何?”
诸侯闻听,都齐声点头。
戏志才却一蹙眉,隐隐觉得,只怕陶谦未必可以成功。
井阑高约有半引高,若是换算成高度,大约是在十米以上,略过于普通的城墙。
不过荥阳城高墙厚,井阑也只能持平。
有犍牛牵引,一辆辆井阑车缓缓的从联军阵中驶出。井阑之上,有弓箭手,全都可以拉起两石弓的控弦士。在距离护城河还有几十步的距离时就停止下来,以弓箭压制城上的弓箭手。
紧跟着,鲼辒车出动,徐州军紧随于轒轀之后,向荥阳再次进攻。
那奇怪的号角声再次响起,董俷站在城楼上,看着逼近的关东联军,露出奇怪笑容。
果然,关东联军,小觑了他的抛石车。
城墙后,停列着一排排抛石车,足有几百架。
这些抛石车是蒲元根据那本《考工录》上的记载研究出来,又经过他和马均的改良,其距离可覆盖二百八十步的范围之中。霹雳车,这是董俷为抛石车起的名字。
记得曹操在官渡之战,第一次灵活的运用了霹雳车。
只是已经记不清楚那贡献霹雳车的人是谁,不过今日,董俷决定用霹雳车,让曹操好看。
随着城下武安国一声大吼,崩崩崩,无数声奇异声响过后,巨石自霹雳车上飞出城外。
如雨的礌石,轰在井阑之上。
把一座座井阑轰塌在地上,犍牛哀嚎,被礌石击中,打得是血肉模糊。
紧随轒轀的士兵,连同一辆辆轒轀车被砸瘫在地上。礌石如雨,哀号声此起彼伏。
床弩又是一轮射击,彻底摧毁了战场上的攻城器具。
戏志才轻声道:“主公,今天还是不要再打下去了,军中士气低落,再打下去,也是送死。不如就地修整,待我等商量了具体的计划,再对荥阳进行攻击,如何?”
诸侯连战连败,哪有心情继续战斗?
陶谦和张超损兵折将,虽心有不甘,却也明白戏志才所说的没错。
继续打下去,只能是送死!
当下曹操下令鸣金收兵,草草的结束了第一天的战斗。战场上尸横遍野,被礌石砸的血肉模糊的尸体,随着风,把那浓浓的血腥气弥散在苍穹,令人感到心冷。
依照着规矩,战后会有人收拾战场。
董俷这一次倒是没有阻拦,只是命令城上士兵警戒。
当一具具血肉模糊,肢体不全的尸首堆积在一起的时候,联军中不断的传来哭泣声。
中军大帐里,诸侯相互推诿,相互指责。
曹操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干脆带着戏志才和伊籍,在许褚、胡车儿的陪同下,走出了营帐。
身后自然随同有亲军,有曹洪率领。
曹操看着夜色中的荥阳城,感到口中一阵阵的发苦。
戏志才则目光灼灼,随着曹操环绕荥阳一周之后,心中突然一动,生出些许计较。
回到营寨,戏志才拉着伊籍,嘀嘀咕咕的说着话。
曹操则强打精神,巡视营地,慰问士兵。直到子时过后,才回到了自己的营帐里。
没想到,戏志才等人都在帐中。
不仅仅是戏志才和伊籍,包括夏侯敦、乐进、李典等武将,也都在大帐中等候。
“先生,这么晚了,有事情吗?”
曹操不免有些奇怪的询问。
戏志才笑道:“刚才我随主公巡视荥阳,却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故而令机伯等人连夜制出了荥阳的沙盘图形,特来与主公解忧……机伯,还是由你来说明吧。”
伊籍点点头,将大帐中央那八仙桌上的沙盘掀开。
“主公,你看……这就是荥阳的大致图形,可曾看出些什么?”
沙盘上的荥阳城,做的很粗糙,但基本的轮廓却已经呈现出来。曹操蹙眉,走到八仙桌跟前,看了半晌,轻轻摇头道:“好像没什么特别啊。先生,还是你说明吧。”
戏志才和伊籍微微一笑,“刚才我和机伯又去探查了一番,荥阳为东都襟带,三秦咽喉,建城的位置,极为险要。有淮水、汜水之天堑,又有邙山、嵩岳之险要,易守难攻。然,也正因为地势的缘故,汜水低洼,使得南面城墙,较之其他三面略低。”
曹操有仔细的观察了一番,轻轻点头道:“哪有如何?”
伊籍说:“汜水时常泛滥,常会对荥阳造成冲击。南面城墙之所以偏低,也正因为于此。也就是说,受水患之影响,南城相对松弱,不如其他城般的坚固,牢不可破。“
许褚对伊籍和戏志才不停的打谜语,非常不满。
“机伯先生,有什么话你就直说,行不行?你们读书人就是这般的啰唆。要我说,屁的荥阳。把那董西平约出来,比试一场。老许我到时候一刀干掉他,岂不是荥阳唾手可得?”
许褚不服气,可不代表帐中的人都是这般想法。
夏侯渊哼了一声,“仲康说的轻巧,你就这么有把握能打败董西平?若是输了呢?”
曹操也说:“仲康不得无礼。我知你想和西平一战,但是……”
言下之意却是:我怕你会输!
只气得许褚暴跳如雷,可戏志才等人却把他扔到了一旁,不再理睬。
戏志才说:“我拟猛攻南城,但亦需要其他人在三面拖住董西平的兵力。这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甚至会出现,即便我们能攻占了荥阳,也在没有力量西进雒阳。”
曹操沉吟片刻,轻轻点头,“无力西进就无力西进,我等原本也就是要震慑雒阳而已。能打下荥阳,就是一件大胜仗。本初北路军被阻在成皋,我等联军若不得一场胜利,只怕将来就要沦为他人笑柄。我这就召集诸位大人,对荥阳展开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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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联军发起了亡命的突击。
一波接着一波的攻势,不分昼夜的向荥阳进行冲击。
联军把兵马全都交到了曹操的麾下,而曹操更发下狠心,下令若攻破荥阳,全军可以尽情掳掠三日。在这种巨大的刺激和诱惑之下,荥阳城四面都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尤以南城的压力最大!
联军几乎把所有的精锐人马都调拨到了南城,而后从四面八方猛攻,死死的拖住董俷的兵力。
贾诩看出了联军的意图,却没有一点办法。
戏志才就是摆明了,就是要攻打南城。可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偏偏无法破解。
董俷亲自坐镇南城,将其他三城的指挥权,尽数交给了贾诩。
可即便是只有三城所面临的巨大压力,贾诩也感到非常的吃力。
看得出来,联军是玩命儿了!
诸侯也下了老本儿,这会儿不是保存实力的时候。
正如曹操所说的那样,如果连一点成绩都没有的话,那么整个关东联盟,再也没有脸面见人。
不计血本的昼夜猛攻之下,终于获得了进展。
第十日,随着护城壕沟被填平,冯垣被摧毁,拒马带等一应陷阱、机关也被烧得干干净净。
不过,虽然联军猛攻,却始终无法再前进一步。
荥阳城就如同是在血水中浸泡过一样。原本青灰色的城墙,已经变成了通体的暗红色。
天气越来越冷,城头上的旌旗也破烂不堪。
城墙上挂着凝固的血浆,不时还可以看见肉糜混在其中。走在城头上,就可以听到啪唧好像是踩在水里面的声音。联军死伤惨重,同样的,荥阳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数百具抛石车已经损毁,再也无法修复。
床弩巨箭也被耗尽,只能当作摆设来用……
而董俷所镇守的南城,则情况更加险恶。随着防御器械的不断损耗,从一开始的对射,到后来的肉搏。联军数次登上了城头,又数次被董俷所打下城去,可谓惨烈无比。
期间,箭矢一度出现短缺。
后来还是郝昭出了一个主意。
“主公,我小时候曾听老人说过一件事情。将粪便烧滚,加入砒霜之类的毒药,所造成的杀伤力非常厉害。老人们说,很早以前曾有人用过这种办法,但是后来因为过于歹毒,就失传了……如今我们不宜过多损耗箭矢,但人总是要吃喝拉撒。”
这主意,听上去非常的恶心。
可如果真的有效果,似乎也不差。
董俷当下令人搜集荥阳沟渠中的粪便,并且把药铺中的各种有毒药物全部征集起来。
一时间,荥阳城上空弥漫恶臭之气。
董俷甚至一度被那股味道呛得呕吐,可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这种被郝昭称作金汁的玩意儿,非常歹毒。城头大锅里没日没夜的都有煮沸的分辨。有专人用大勺,一俟联军攻到了城下,就一勺一勺的往下挥洒。滚烫的金汁滴落在人身上,除了会造成烫伤的结果之外,还会腐蚀肌肤,令人伤者加重病情。
最要命的是,被金汁泼中以后,伤口无法复原。
即便是军中的医生,也对这样的情况束手无策,长吁短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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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关于金汁的使用,根据一些资料记载,是由郝昭所发明,于三国末期开始使用。
第二三六章 荥阳大战(二)
从营帐中,传来了一股恶臭。
曹操强忍着呕吐的冲动,脸色苍白,脚步有些踉跄的走了出来。
伤营中,弥漫着哀嚎的惨叫声音,令人听着,心里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痛苦感受。
曹操走出伤兵营,扶着一棵枯树,一阵剧烈的呕吐。
方才所见到的惨状,可说是他一生都没有见过。一件件沾粘血肉、粪便的破布,让他终于知道了,什么是战争的残酷。早饭被吐的干干净净,连苦胆都吐破了。
好不容易止住了呕吐,曹操直起腰来,脚底下发软,脑袋嗡嗡的直响。
就连一向自诩胆子很大的许褚和胡车儿,此刻也比曹操好不到哪儿去。不过,这两人虽然没有呕吐,可是那脸色,却变得惨白。
“主公,哪有这样打仗的,连那玩意儿都要使用?妈的,我一想起来就有点……”
许褚破口大骂。
可没想到他话音未落,曹操又是一阵恶心涌来,扶着枯树再次呕吐起来。
杀人,死人……
这都是正常的事情。可是董俷这种招数,却是第一次遇到,是正常人就难以接受。
“仲康,莫要在和我提起这件事,我现在……呕!”
终于恢复了正常,曹操带着人回到了营帐。
陶谦正在营帐里坐着,见曹操出现,站起来大声说:“这仗没法打了,没法打了!”
“恭祖,稍安勿躁。”
曹操自然明白陶谦是什么意思,苦笑道:“打仗不就是如此,许咱们攻城,就许人家想出办法。只是西平这一招实在是太恶毒了,几天下来,我军心可谓不振。”
张超一拍椅子扶手,“不振也要打……都到这份上了,我们没有退路。”
“张太守说的不错!”
戏志才等人挑帘进来,可以看得出,他们的脸色都不是很好。
伊籍说:“主公,如今我们唯有强攻。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能获得胜利。我们损失惨重,他董西平难道就没有损失?就算雒阳有援兵支持他们,又能坚持多久。”
戏志才无言,沉吟不语。
曹操真的是很犹豫,不知道是不是该打下去。
理智清楚的告诉他,不能再打了。可是现实的情况却告诉他,不打,根本不可能。
围困荥阳近四十天,双方的损失都很惨重。现在,就看谁能撑下去。
许褚站出来说:“主公,明日我愿出战,为主公拿下南城……”
“仲康这是什么话?”没等许褚话音落下,曹洪呼的起身,大声道:“主公尚需你来保护周全,怎可擅自离开?主公,我愿请令,明日定然为主公拿下荥阳城。”
曹操想劝说,就听戏志才开口道:“主公,如今之计,唯有强攻。”
众人闻听,都忙不迭称赞。
曹操见大家群情激动,也就不在开口阻拦。
送走了陶谦等人之后,曹操拉住了戏志才和伊籍,“先生,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智也!”
戏志才苦笑道:“我何尝不知。如今想来,当初就不应该劝说主公出兵。我低估了董卓的能力啊……没想到那董家子区区武夫,居然能把仗打到这种程度……咳咳咳!”
一阵剧烈咳嗽之后,戏志才闭上了眼睛,令胸中气血平静。
吞了一颗五石散,苍白的脸,浮现出一抹病态嫣红,“主公,明日我来指挥战斗!”
“先生,你的身体……”
戏志才一笑,“主公勿忧,你明日督战三城,我自领军,攻打南城。时间不多了,不多了!”
谁也不知道,戏志才这句时间不多是什么意思。
曹操觉得,戏志才想必是要说,若再不能攻破荥阳,这军中的粮草,可就要出现危险。
当下也没有深究戏志才话语中的意思,点头答应。
时已寒冬,天亮的很晚。
戏志才指挥人马,在黎明时分对南城再次展开了猛烈的攻击。
悍不畏死的强勇抬着云梯扑向城楼,一波波,一波波的攻击,使得城头上的金汁已经来不及烧滚。
“曹洪……”
“末将在!”
“我不管多少损失,你又用什么办法,我要你给我拿下城头,否则就提头来见。”
仗打到了这种份上,一切阴谋诡计都变得不再重要。
戏志才一声令下,曹洪立刻率人向荥阳冲去。
此刻,董俷手持阔刃刀,奔走于城楼之上。联军悍不畏死的攻击,让他也清楚,决战的时候到了。
阔刃刀不断的带起一片片血光,在遍布血水的城头上,董俷杀红了眼睛。
记不清楚究竟杀了多少人,那把当年董夫人送给他的西域宝刀,刀口已经卷了刃。
即便如此,董俷也没有时间更换兵器。
唯有嘶吼着,不断的挥舞大刀,那血肉横飞中如同凶神恶煞般的形象,深深的印在了关东联军的脑海中。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了午后,越发的惨烈起来。
终于,城墙在反复的攻击中,塌陷了一个口子。
曹洪率领人马自缺口登上了城头。时已寒冬腊月,这家伙却光着膀子,满身是血。
董俷不认得曹洪,但是曹洪却认得董俷。
曹操不止一次的把董俷的相貌告诉曹家众将,故而曹洪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撕杀的董俷。
一声虎吼,挥刀向董俷扑去。
董俷也已经杀昏了头,见有人冲过来,阔刃刀挂着风声将身边几名联军劈到。迎着曹洪就冲过去,踏步腾空而起,巨雷般的咆哮声仿佛霹雳一样,在城头上空回荡。
铛……
曹洪的刀,被董俷一击之下生生的震碎,脚步踉跄的向后倒去。
而阔刃刀也在董俷的巨力中折断……
这是董夫人送给他的礼物,不成想却毁在了这里。董俷的眼睛通红,厉吼一声,糅身扑了过去。
有联军上前阻拦,被董俷闪身避过了兵器,拳头砸翻了两人。
这时候,曹洪刚站起来。
刚才的一击,让他耳根子扔在嗡嗡的作响。没等他反应过来,董俷就扑到了跟前。
蒲扇大手一把扣住了曹洪的脖子,几个联军士卒挺枪刺来,更有一杆长枪,穿透了董俷的肩膀。剧痛,令董俷完全疯狂了……掐着曹洪的脖子,单臂用力,呼的一声,就把曹洪给轮了起来。一手扣住了长枪,用力一拧,把枪杆扭断,紧跟着曹洪的身体扫过来,把联军士卒砸落城下。
砰的一声,曹洪的双腿砸在地上,被紧扣着脖子的口中,发出一声惨叫。
董俷一手抓住曹洪的一条腿,另一只手抓住另一条腿,双臂用力,怒吼一声:“开!”
曹洪被生生的撕成了两半。
满身的血污,脏器,脖子上还挂着一根肠子。
董俷一手半片尸体,轮开来一顿凶猛的攻击。那形象,足以令爬上城头的士兵心神俱裂。而守在城上的凉州军,却是军心大震,把刚登上城头,立足未稳的联军赶下城去。
曹洪的死讯,让强提着一口气的戏志才当场昏倒。
当曹操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跨下去了……
那可是他本家兄弟,从投靠他以来,就是忠心耿耿。曹操一口鲜血喷出,当场昏迷。
持续一日的攻击,不得不停止下来。
联军缓缓的退却,也使得荥阳,获得了片刻的喘息。
清醒过来的董俷心里很清楚,这样子下去,只怕是坚持不了多久,荥阳就要被破。
特别是南城裂开的缺口,虽然在仓促中堵上。
但是明天,还可以继续支持下去吗?
和贾诩坐在大厅中,两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轵侯,我们撤吧!”
荥阳守将杨定,忍不住站出来说话,“我们可以效仿敖仓,等敌人进来,一把火烧了荥阳。”
贾诩摇摇头,“同样的招数用第二次,恐怕很难成功。”
董俷说:“杨将军,我们都已经到了极限。如果我们退出荥阳,将是已经处于崩溃边缘的联军,重获生机。相反,如果我们能守住荥阳,联军就将彻底崩溃。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谁能坚持下去,谁就可能取得胜利。退后一步,我们也就完了。”
这个道理,杨定岂能不明白?
可如今的情况是在于,荥阳城墙多有毁坏,还能撑下去吗?
董俷感觉气氛压抑,站起来走出了大厅。深夜中那冰寒的空气,令他昏沉沉的脑袋一醒。
实在不行,就撤吧!
董俷对自己劝说:已经打到了这个程度,曹操就算占领了荥阳,只怕也没力气西进。
不行……
成皋都没有丢失,我怎能输给吕布?
董俷握紧拳头,否决了先前的想法。是啊,若是吕布守住了成皋,而他却失去了荥阳,那么董卓一系,再也没有人能压制吕布。不能压制吕布,此人的野心就会……
董俷靠在廊柱上,抬头向空中看去。
今夜的月光,格外皎洁。映衬的屋檐下的冰柱,晶莹剔透。
脑海中灵光一闪,董俷啊的一声大叫:“我有办法了,我有办法了……”
下一章《戏志才之死》
第二三七章 戏志才之死(恳求月票)
已经记不清楚具体的内容了!
演义里曾经有这样一段情节,马腾被曹操杀死之后,马超率领西凉大军讨伐曹操。
曹操于漳河畔与马超对峙,当时漳河大营破败不堪,根本不足以抵挡马超的大军。也不清楚是谁想出了一个主意,以沙石筑城,而后冰封沙石,一夜间就建起了一座冰城,令马超大军的军心顿时低落,以为曹操有天人相助,所以才能成此奇迹。
如今正是三九寒冬,气温已经很低。
董俷跑进大厅,把主意告诉了众人,令所有人都不禁为之动容。
贾诩起身道:“主公真神人也,居然有如斯奇思妙想。若能如此,则对联军的士气,定然会造成极大的打击……不过,以沙石却是有些麻烦,诩有一法,可令筑城速度更快。”
董俷眉头一蹙,“什么办法?”
贾诩脸上流露一抹阴冷笑意,“城外皆是敌军死尸,与其丢弃,何不利用一下呢?”
“你是说……”
“嘿嘿,一夜之间,以尸筑城,做造成的震撼,恐怕会更大吧。”
董俷不由得无语。
的确,荥阳不似漳河畔,有沙石可以利用。城市当中,又从何处搜集那么多沙石?
拆房舍,那不可能!
天气这么冷,总不能让军士们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吧。反倒是城外有许多联军的尸体,如果能利用得当,那么对于联军而言,这一座尸城,将会造成何等的震撼?
只是如此一来,是不是对死者不敬?
贾诩看穿了董俷的心思,冷笑一声道:“主公,事到如今,且不可有妇人之仁啊。”
是啊,妇人之仁!
如果荥阳被占领,那么联军将会一鼓作气,打到雒阳。
到时候,老爹死,家人也难以保全。也罢,反正已经是死了,何不废物利用一番。
“如此,就由杨定将军操办此事,命人将死尸在城下堆积,而后烧开井水,浇筑为城。”
“喏!”
众将立刻行动起来,董俷也准备出去,却被贾诩拦住。
“主公,筑起尸城,虽然能令联军暂时溃散,但终究不是长久之法。天晓得,荥阳还能经历多少次冲击?”
董俷看着贾诩,“以老师之见,当如何为之?”
“我听说,中路军粮草皆囤积于延津渡口,由袁术所部看守。若能火烧延津,对于联军的打击,定然巨大。到时候我们趁联军士气低落主动攻击,而火烧延津一部人马伺机埋伏于淮水畔……两下夹击,则中路大军定然会彻底溃散,关东诸侯可定。”
董俷闻听这话,眼睛不由得一亮。
断粮草?
为什么我没有想到这一点去?想官渡之战,曹操能打败袁绍固然有很多因素,但乌巢粮库被烧,却占了非常大的比重。他能断人粮道,我为何就不能火烧延津?
想到这里,董俷眼珠一转,“武安国,命大家立刻回来!”
门外武安国领命而去,董俷却握住了贾诩的手,“老师,火烧延津的事情,由我亲自来做。我只带五百巨魔士出发,王戎随我一同前往延津……武安国和成蠡,我留给老师做护卫。但是老师你要记住一点,不论我是否成功,如果荥阳危急,你就立刻撤走。荥阳丢了,咱们还可以再打回来,可老师若没了,我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贾诩那好似毒蛇般阴冷的眸子,闪过一抹暖意。
“我原本也想由主公出战,能千里转战,非主公莫属。但是,只带五百巨魔士……”
“老师放心,有五百巨魔士,足以抵得上千军万马。”
二人主意拿定,董俷又把紧急召唤回来的众人聚集在一起,把事情简单的说明。
荥阳大权唯贾诩一人掌握,杨定为副将,当听从贾诩指挥。
若有不从贾诩之命者,定斩不饶。
众人也明白,在这危难关头,连董俷都要深入敌后,还争个什么狗屎的权利?
杨定本来就是凉州军的老人,自然也知道轻重。当下保证,定会听从贾诩的调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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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志才悠悠醒来,却见曹操坐在他的身边。
忙强撑着从榻上坐起来,刚要开口,却被曹操拦住。
“先生感觉,好一些了吗?”
曹操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但是其中所蕴含的愤怒和杀意,戏志才却能听得出来。
曹洪战死,对于曹操而言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戏志才却无心顾虑这些,忙道:“主公,荥阳可曾拿下?”
曹操的面颊抽搐几下,轻轻摇头道:“未曾拿下……先生于战阵中昏死,操在听闻族弟的死讯之后,也……不过没关系,天一亮,我定要挥军再战,誓破荥阳。”
戏志才闻听,不由得感到非常可惜。
在他昏迷之前,荥阳已经是强弩之末。只要再坚持一下,则荥阳城必然会被攻破。
不过,他倒是没有在意。
毕竟打到了现在,想必那董西平,已经是无力回天。
和曹操相视,戏志才突然一声长叹,“主公,戏志才无能,令主公族弟身亡,实在是罪过。”
曹操强忍心中悲痛,轻声道:“先生,战阵之上,千变万化,谁能预料生死呢?子廉虽亡,却不是先生的过错。刚开始的时候,我的确是有点恨先生,可再一想,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子廉战死,是他学艺不精。我只恨,连他的尸体都找不到。”
“可知道,是谁杀了子廉?”
曹操细目一眯,拳头紧握,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董俷!”
说实话,曹操的心情很矛盾。他恨董俷,却又没法子恨董俷。是他主动攻击荥阳,难不成让董俷伸着脖子等死?可如果说不恨董俷,那又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戏志才叹了口气,“我原以为自己本事已经学成,却不想,还是小看了天下英雄。一直以为,那董家子只是个武夫,可不成想……若知会有今日局面,当日我实不该劝说主公兴兵,来趟这浑水。这样的话,子廉也就不会丧命,我心中实愧疚!”
曹操说:“这怎能怪先生?实际上,那董西平,我和他相交这么多年,又何曾敢拍着胸脯说,我看透了他?倒是先生,你身子本就有恙,为何不早些告诉我呢?”
戏志才微微一笑,“都是老毛病,我自有分寸。”
二人在大帐中说着话,谈论的主题,却都是围绕着董俷。
曹操讲述着当初在雒阳城和董俷交往的事情,忽而笑,忽而又咬牙切齿,面色铁青。
戏志才静静的听着,猛不丁的会询问两句。
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
戏志才仰天长叹一声,“我小看了他,我小看了他……此心机深沉,怕天下人都上了当。对了,主公所说的那部敕勒川文集,为何不曾见流传呢?主公手中可有?”
曹操笑了笑,“想当初,董家子在雒阳举步维艰,除东观少数士子与他有过交道,谁也不愿意和他交往。他那本敕勒川文集,也是他妻子所整理,并没有太多人知道……呵呵,我当初也是在他书房里看到了一本小册,故而讨要了一本,留在身边。”
“此次攻破荥阳,回去后倒要看上一看。”
二人正说着话,突然间营帐外传来了一阵骚动。
紧跟着,就见许褚、胡车儿冲进了营帐,一脸的慌张之色,大声的喊道:“主公,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
“荥阳,荥阳……”
“荥阳怎么了?”
戏志才心中一惊,忙坐直了身子,大声的问道。
“荥阳,变成了一座尸城……整个营寨,全都乱了!”
“尸城,什么尸城,快带我去看!”
戏志才不相信,在这种情况之下,董俷还能起死回生,玩儿出什么花样不成吗?
抓起了袍子,和曹操冲出了营帐。
却看见伊籍等人脸色难看,正往营帐中走来。
“倒地怎么回事,倒地怎么回事?”
“有鬼,真是有鬼了……”
伊籍的情绪显然处于一种失控的状态之下。戏志才和曹操也不再询问,上马冲出了营寨。
阳光很明媚,但是气温却格外的低。
戏志才只觉得眼前一片光亮,扰的他眼花缭乱。而在那眼花缭乱中,更有尸山厉鬼的影像晃动。
闭上眼睛,戏志才平静了一下之后,再次举目观望。
只见那荥阳,被一层坚冰所覆盖。坚冰之后,却是一具具尸体,被封在里面,形成了一个斜坡似的城墙,在阳光下,散发着森森的鬼气。
城墙底部,是一具具尸体叠摞。
可是越往上,就就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姿势,有的是趴着,有的是站着,一个个满脸血污,呲牙咧嘴。
而城头上,贾诩一边让人继续往坚冰上泼水,一边向联军观望。
“我家公子的神人相助,今日筑城尸城,以御尔等逆贼。但叫你们知道,什么叫做逆天行事……我家公子有交代,有本事就踩着你们同伴的尸体上来吧。哈哈哈,天不罚你,你们的同伴,也不会放过你们。关东群鼠,竟想称雄,实不知天高地厚。”
“关东群鼠,关东群鼠……”
戏志才坐在马上,面目苍白如纸,瞪着那城楼上的贾诩,猛然一口鲜血喷出,载落马下,人事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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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八章 宿命相逢
当晚,下起了大雪。
雪夜之中,那座尸城荥阳散发森森的鬼气,矗立在黑暗中,城头不见半点光亮。
对于联军而言,日间所见到的一切,无疑是一场噩梦。
有的愤怒,但更多的却是恐惧。旌旗有气无力的在夜色中低垂,没有一点生气。
曹操坐在榻旁,看着气息奄奄的戏志才,心如刀绞。
“主公,莫要为我难过。幼年时,曾有仙人说我命不长久,能过四十方能安然无恙。我原想,今年我不过三十六,当能为主公效力,谋取将来。却不想一着失算,满盘皆输。我轻看了董卓,才有今日的劫难……主公,我有数言,望公谨记。”
“先生请说!”
“荥阳不可再打,主公当速速谋求脱身。”
曹操泪眼朦胧,轻轻点头,“操定牢记在心。”
“仲德刚愎、机伯虽有才,却少于机变。主公当求贤士相助,方能成就大事。我有一人推荐,主公可以寻之。”
“何人?”
戏志才剧烈的咳嗽起来,面色突然变得非常红润。不过那口中喷出的血,却让人触目惊心。
曹操连忙起身,要命人寻医生来。
哪知戏志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主公,且听我说。长社西南,有一庄院,为荀氏一族所有。我所荐贤人,如今就居住在那里。此人姓郭名嘉,表字奉孝。”
曹操一震,“郭嘉?我知此人。只是他与董西平为师兄弟,焉能助我?”
戏志才一笑,精神看上去似乎好了一些。
“主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郭奉孝的确是曾求学于蔡邕名下,然其与董西平,并非主公所想的那般亲密。他虽家境贫寒,其祖上却曾历代在朝中为官,更亲近于士人。否则,他早就出山相助董西平,如何还寄居在别人的家中,主公可求之。”
曹操应了一声,“先生放心,操记下来了!”
“还有一人,为郭嘉好友。此人名荀彧,可比萧何,有经天纬地之才,主公可大用之。”
“荀彧?”
曹操点头,又将牢记在心。
说实话,他和郭嘉、荀彧都见过面,只是当年他落魄雒阳,何曾想过有一日自立门户?
“主公切记,荥阳不可久留!”
戏志才说完,再一次剧烈的咳嗽,紧握住曹操的手,也不由得松开。
曹操忙跑出大帐,找来了医生。
戏志才的病情暂时稳住,但是在黎明时分,突然呕血,虽有医生看护,却已无力回天。
曹操悲痛无比,一战之下,连损两人。
一个是他的智囊,一个是他的兄弟,这种难言的悲痛,令他昏倒在地上。但是,醒来之后,曹操却依然记住了戏志才的话语。他准备撤离荥阳,可是当他把这种想法告诉诸侯的时候。孔融、陶谦等人却不肯答应,而是坚决的要求在荥阳决战。
也难怪,各路诸侯损失惨重不说,而且颜面尽失。
虽然明知道荥阳难以攻打,却无法回头。打胜了,他们还有资本和董卓谈判,可如果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那可真的是丢尽了脸面。故而,荥阳就算不能打,也要打。
曹操明知道继续打下去,也没有结果。
可诸侯的情面难以推却,更重要的是他也不想这么灰溜溜的走。
毕竟那样一来,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帐下的众将,心中犹豫,但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雪越来越大,尸城覆盖在白雪之中。
曹操决定,暂时修整人马,等待袁术的粮草送到,就再一次展开攻击。
几乎是在同时,成皋方面也停止了战斗。损兵折将的北路军,也开始了短暂的休整。
荥阳、成皋、伊阙关三地的战斗打响,令雒阳关注。
为了确保三关万全,董卓又调拨了一批人马,赶赴三关支援。伊阙关方面,由魏续、魏越二人率一万人支援;李通率领八千并州精锐,自雒阳北大营开拔,支援荥阳。班咫、晏明,奉命率令八千凉州兵奔赴成皋,大军调动,雒阳好一派热闹。
******
相比之下,位于雒阳东北方向的孟津,却显得非常安静。
孟津,古称盟津,是周武王召集诸侯,歃血为盟的地方,位于河水畔,是一个小渡口。
长一百里,宽五十二里。
这就是孟津的所辖范围,是一个多山,多丘陵的地带。
古人将孟津的地形概括为一句话,那就是‘三山六陵一分川’。孟津古城,就卡在这三山六陵之见的一分川之上。延绵数百里的河水沿岸,自河内唯有这里可以到达雒阳。
华雄、庞德在抵达孟津后,河水还没有结冰。
持虎符夺走了朱皓的兵权之后,可这孟津城头上,却依旧插着朱皓的旗帜。
这也是出自氏仪的主意。虽说孟津不一定会发生战斗,可这朱皓的旗帜,却能在一定程度上产生混淆视听的作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这展旌旗,能立下奇功。
氏仪的年纪大约在二十四五的样子,典型的青州人模样,身材高大。
虽然是文士装的打扮,可骑马射箭的本领也不算差。儒家并非是死读书,读死书。相反在其基础的六艺之学中,射、御都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对勇武也很讲求。
要知道,那孔夫子的学生之中,可就有子路那种能万人敌的人物,又岂是死读书的书呆子?
也正是因为这样,华雄和庞德,对氏仪颇有好感。
氏仪浓眉大眼,国字脸,很有刚气。而在做事的时候,却总是三思而行,非常稳重。
华雄知道,这是董俷给他派来,专门当军师的人,怎会有所怠慢。
不看僧面看佛面,董俷的面子总要照顾。
一晃就过去了一个多月,华雄在孟津无所事事,每天好生的烦恼。虎牢关、荥阳、伊阙关的战斗越打越激烈,不时传来的战况,让华雄这心里好像猫抓一样的难受。
“令明,你说轵侯是不是对我有成见?”
这一天,华雄拉着庞德巡视孟津城头,终于忍不住轻声的询问起来。
庞德一愣,“大都护这话从何说起,轵侯平日里对您可是颇为赞赏,怎会有成见?”
华雄黑着脸,“没成见的话,为何把我安排在这种人迹荒芜的地方。”
庞德不由得笑了起来。
“大都护,此地虽荒芜,可对于雒阳而言,却是非常重要。早先这里冷清,是因为有河水天堑阻隔。如今,天寒地冻,河水冰封……我猜主公也正是担忧这个。”
“冰封就冰封,还不是冷冷清清……”
庞德微笑道:“大都护莫要小看诸侯。若我为诸侯,正面作战不顺利,定然会出奇兵。到时候,我孟津定然会有一场血战,大都护你害怕捞不到仗打吗?放心吧。”
“说不定诸侯是人头猪脑……”
华雄小声嘀咕,让庞德险些笑出声来。
人头猪脑,是董俷时常用来骂武安国的一句话。没想到华雄才到雒阳半年,就已经学会了使用。其实不止是华雄,庞德他们不也时常会引用几句董俷的口头禅吗?
人头猪脑……
主公实乃奇才,居然能想出如此妥帖的比喻。
庞德没有再去劝说华雄,既然能说出这种话,想必华雄心里面,已经接受了他的说法。
雪非常大,华雄在巡视了一遍之后,准备下城休息。
突然间,从远方传来一阵若隐若现的古怪声息。在雪夜之中,并不是很明显,但是长久在凉州作战,华雄已经可以从风雪声中,听出那一丝不同寻常的地方。
这么晚了,有人来吗?
华雄一蹙眉,隐于旌旗脚下。
庞德看了看华雄,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当下抬起手,示意城头上的士兵集合警戒,然后又命人立刻去给氏仪送信。
不一会儿,一队人马抵达孟津城下。
为首的是一个跳下马,大约有八尺身高,须发花白的老人,年纪大约在五十靠上。
使了一个眼色,有小校上前,厉声喝问:“什么人,再不停步,就放箭了!”
马上的老者亦抬手示意身后的人马不要前进,催马上前道:“敢问朱皓将军在否?”
小校一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庞德已经站出来,大声道:“朱皓将军在府衙中,敢问阁下何人,又有何事?”
老者似乎有些犹豫,沉吟片刻后,命人取来弓箭,将一块玉佩绑在箭上,射向城头的旗门杆上。
“我是谁,小将军凭此玉佩,朱皓将军就知道了。”
“等着!”
庞德取下了玉佩,退了下来。华雄也从阴影处走出来,“令明,可认得那个老头?”
“不认得!”
就着松油火把的光亮,那玉佩上写着一个‘朱’字,反面雕刻有一个虎头。
氏仪这时候也上来了,走上前看了一眼玉佩,脸色顿时大变。他偷偷的躲在阴影处向下看了一眼。
而后匆匆的回来,“是朱儁,行车骑将军!”
‘行’这个字的用意,前面已经有过介绍,可以做代理来理解。行车骑将军,意思就是代理车骑将军,一般朝廷派人出征,如果需要有足够大的官职来威慑的话,往往会在官职前面加一个‘行’。等事情结束了,这个官职也就可以撤销掉了。
朱儁早先奉命剿灭泰山贼和评定青州的流寇,为三州督事。
而他原来的官职已经被撤销,故而汉灵帝就给了他行车骑将军的头衔,总督三州战事。
汉灵帝死,朱儁还在青徐交界处,并不在雒阳。
而雒阳一直处于混乱的状态中,以至于也没有招朱儁回来。后来董卓入雒阳以后,曾调朱儁回雒阳。但朱儁以皇统不正,拒不奉召,不过也没有和董卓对着来干。
这时候朱儁跑来……
氏仪三人相视一眼,其目的不问可知。
“朱儁此来,必是为了劝说朱皓。”
“那……”
华雄一咬牙,“管他是谁,和咱爷们儿对着干,就是敌人,不如一刀……”
庞德轻轻点头,“如此甚好!”
三人议定,让小校上去拖住朱儁,华雄翻身上马,手持大刀。于城门后隐藏起来。
城门吱呀呀的开启,朱儁的注意力,也被城头上的小校所吸引。
就在这一刹那间,华雄猛然一催马,从城门下的阴影中杀出。他胯下的坐骑,是一匹浑红马,速度奇快。掌中大刀抡起,在大雪之中闪烁着光毫,眨眼就到了朱儁面前。
朱儁一怔,啊的叫了一声。
但不等他声音落下,大刀带着一抹好似雾气般的光毫就劈落下来,把朱儁砍成了两段。
与此同时,庞德率领人马自城中杀出,把朱儁的随行人马杀得是落荒而逃。
一场短暂的交锋很快就结束,华雄积压在心中多日的怒气,也算是得到了宣泄。
兴高采烈,掌得胜鼓回营。
但氏仪却乐不起来。
“子羽,为何闷闷不乐?”
氏仪说:“朱儁出现在这里,想必是诸侯所安排。今日我们杀了朱儁,只怕是明日就有大军抵达。”
“怕甚,轵侯说过,兵来将挡,水来土填!”
“大都护还是要小心一些,我看最好修书雒阳,通禀太师,让太师知道这里的情况。”
庞德也说:“子羽先生此言,甚好。”
华雄却不以为然,不过也不好拒绝。当下点头同意,由氏仪写信,通知雒阳方面。
从孟津到雒阳,也只有一天的路程,往来很方便。
庞德又说:“大都护,我拟领军埋伏于山后,待敌军前来,你我可前后夹击,到时候当能一举破贼。”
华雄想了想,“令明此言甚善,我与你两千精骑,埋伏山中,伺机而动。”
庞德当下领命而去,氏仪又和华雄商议,调集人马,准备迎接来日将临的恶战。
不过,联军的速度很快,在天亮时,抵达孟津关外。
按照氏仪的想法,最好不要主动出击。死守关隘,将敌人阻于孟津渡口。
这本来是万全之策,要知道出于谨慎,李儒给了华雄八千人,凭孟津的关隘,足以拖住联军。雒阳援军只要得到消息,可在一日之中抵达。从时间上,绝对是充足。
可华雄却不想这么干。
董俷击杀孙坚、吕布血战虎牢关,两人所立下的功勋,让华雄眼红的很。
虽然自认比不上董俷吕布,可心里不免还是想要展示一下无力,当下一口回绝。
率领三千兵马,自孟津杀出,在关前列阵。
华雄手握大刀走马盘旋,在阵前喊喝。
这一支人马来自于何处?
却是上党太守张扬及其部曲。早在酸枣会盟的时候,有袁绍谋士田丰就预计到,北路军将会面临一场苦战。成皋乃雄关,要想攻破,必须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才行。
故而建议袁绍,出兵河内小道,取孟津,直扑雒阳。
这是一个非常毒辣的计策。若是孟津被破,联军,哪怕只有一路,出现在雒阳城下,那么对雒阳的确所造成的影响,简直无法想像……
但是要想攻破孟津,就必须要渡过河水。
这一年的天气也很怪异,到了十月,河水竟然还没有冰封。好不容易等到了河面封冻起来,整个诸侯大战,也已经大了几十天的时间。不过也好,至少把雒阳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在成皋荥阳和伊阙关方面,在张扬想来,孟津的防御定然薄弱。
更何况,他找到了朱儁。
以朱儁的名义出面,想必朱皓不会做过多的抵抗。到时候不费一兵一卒,孟津自破。
哪知道……
张扬在得到朱儁死讯的时候,刚刚渡过了河水。
闻听自己的妙计被人识破,顿时勃然大怒。也顾不得等待后军的刘备、关羽三人赶上,秦率人马,直扑孟津。眼见华雄在关前耀武扬威,张扬的怒火也就更炽。
“谁可出阵,斩杀此獠!”
张扬话音未落,从身后立刻冲出一人,正是张扬部将,穆顺。
这穆顺催马挺枪,向华雄冲去,口中厉声喊喝:“无名匹夫,大将穆顺在此,还不下马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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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九章 那一刀的风情(求月票)
鹅毛大雪纷纷,天地仿佛混成一色。
一支千人左右的人马,在夜色中徐徐而行,朝着雒阳的方向前进。
为首大将,胯下菊花青,相貌雄毅。以一块黑巾蒙面,只露出了炯炯有神的眸子。
马鞍桥上横一柄宣花大斧,黑黝黝,沉甸甸,大约在七十斤左右。
身后的队伍,整齐而又肃静,在道路上行走,除了偶尔传来的马嘶声,只有脚踩雪地的声响传来。
“将军,前面就是谷城,可要入城?”
武将想了想,“不必了,我们绕城而走,直奔雒阳。”
小校立刻传令下去,队伍绕谷城而行。
武将身旁却有一文士,催马上前笑道:“听说将军与太师相识,不知是不是真的?”
“曾有一面之缘,不过却说不得相识。只是因轵侯的缘故,有过寒暄而已。”
“那将军岂不是和轵侯很熟吗?”
武将的眼中,流露出一抹笑意。
点点头道:“算是很熟吧……只是当年与轵侯分别时,他还仅十四。不想分别五六年的光景,如今已经贵为轵侯。当年若非轵侯提拔,只怕我如今还是一个犯军。”
文士笑道:“怪不得此次太师点名要您进雒阳呢。”
“我想也不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太师……如今关东诸侯造反,竟引胡人进犯边关。这几年来,我一直镇守梁山,对鲜卑与河套南匈奴的胡人较为了解,想是因此要我入京吧。公佑,若非你这次识破了于扶罗的计策,只怕胡人就突破梁山了。此次到雒阳,我当向太师禀报,为你请功……呵呵,一晃多年,倒颇为想念轵侯。”
文士大喜道:“如此就多谢将军。”
正在这时,突然有小校来禀报,“将军,斥候在前方拦截一人,说是自孟津往雒阳。”
武将一怔,“带我去看!”
如今,这京兆的确正是风声鹤唳,前方战事频繁,不晓得会有什么情况。
故而武将也很小心,催马赶了过去。
那被拦截的人,一身凉州军打扮,正和斥候争吵。
“你等拦截我作甚,快快让开,耽误了大事,定要你们的脑袋。”
武将上前,那小校一见装扮,连忙下马,“将军,我乃汉安大都护华将军麾下信使,奉命前往雒阳。还请将军让开道路,十万火急,真的是耽误不得。”
“我乃安门校尉徐晃,孟津难道出事了?”
“啊,也不算是出事,只是有敌军出现,大都护命我赶赴雒阳,禀报此事。”
徐晃闻听,不敢怠慢。
连忙命人让开道路,又送了两匹好马供那小校骑乘。
文士上前道:“将军,关东诸侯在正面作战不利,故而走河内小道,偷袭孟津。如今河水冰封,万一孟津有失,则雒阳定然动荡不安,将军不妨暂缓往雒阳,前去孟津支援。若孟津危机,将军可立大功;若是孟津平安,岂不是能换来大都护青睐?”
汉安都护府,所辖包括梁山等地的军队,是董卓安排在司隶,震慑朔方、凉州等地的军事机构。从理论上而言,徐晃也是华雄的部曲,故而文士所说,也不算错。
徐晃沉吟片刻,“公佑所说极有道理,全军转向孟津,速速启程。”
一声令下,三军齐动,转变了方向,往孟津极速行进,眨眼间消失在风雪之中。
******
孟津关前,穆顺策马挺枪,扑向了华雄。
好大的口气!
华雄不由得乐了。他堂堂汉安大都护,居然成了无名之辈。而这个从未听说过的家伙,竟如此目中无人?
也不答话,催马上前,摆刀抵住穆顺。
要说这穆顺颇有两下子,可是比起华雄,显然差距甚远。
那华雄,毕竟是久经战阵的人,更是凉州军中,除董俷之外的第一猛将。
二人战了四五个回合,华雄卖了个破绽,一把扭住穆顺的大枪,另一手拖刀就斩,把穆顺斩于马下。无主战马,落荒而逃……张扬更怒,“谁可为我诛杀此獠?”
张扬阵中立刻冲出二将,一个叫卞喜,一个叫秦琪。
二人杀向华雄,也不搭话。一个挺枪,一个舞刀,和华雄战在一处。
华雄憋了几十天,就想要大战一场。二话不说挥刀迎战,过不十几个回合,一刀斩秦琪于马下,同时舒展猿臂,抓住了卞喜的腰带,大喝一声,把卞喜拽下了战马。
抖手一刀,削了卞喜的脑袋。
华雄一手拎着人头,一手高举大刀。
身后精骑蜂拥而上,朝着张扬就掩杀过来。
张扬连输两阵,刚叫一声不好。就在这时,身后突然杀出一支人马,为首的正是庞德。
与华雄夹击,五千精骑在乱军中横冲直撞。
张扬的阵脚顿时大乱,拨马就走。不想被庞德迎面撞上,一刀砍死。
主将一死,上党军顿时群龙无首,乱作一团。大军蜂拥溃散,被华雄、庞德追杀了十几里地。幸好有刘备率后军追上,刘备文丑抵住凉州大军,一场死战,才逼退了华雄二人。
可即便如此,这一战折损了两三千人马。
此时,天已经过了正午。见兵马损失严重,刘备当下稳住军心,于孟津关外扎下营寨。
到了傍晚时分,关公带着剩余的人马抵达。
刘备苦着脸说:“二弟,张太守战死,我军士气低落。奇袭之策显然也不好继续,当如何是好?”
损了简雍,刘备身边的人手非常短缺,所以遇事多与关羽商议。
关公手捻长髯,丹凤眼微闭,沉声道:“孟津地形险要,地势狭窄。我等手中虽有近万人马,却无法展开攻击。”
“难道就这么退走?”
刘备苦笑道:“我兄弟如今是家破人亡,幸有袁渤海收留。此次盟主命我等协助张太守,是对我们的信任。如今张太守死了,我们若是这么灰溜溜的回去,只怕……”
关公却大笑,“兄长何必担心?我观华雄,不过有勇无谋之辈。连胜两场,定然会得意忘形。明日我与文丑将军出战,在阵前斩了华雄,则孟津守军群龙无首,不战自溃。”
文丑站起来,大声道:“大哥,二哥说的一点都不错,怕他作甚。”
说起来,这文丑和关二哥等人相处多时,言语间不自觉的把他二人当成了兄长对待。
只是关羽心怀愧疚,总觉得当初张飞是因他而死,所以迟迟不肯承认。
但这并没有妨碍文丑对关羽的尊敬,反而觉得关羽如此,才算得上是有情有义的大丈夫。
刘备沉吟片刻,“既然如此,你们就下去准备!”
文丑关羽闻听,齐声应诺。
二人下去各自准备不说,刘备在中军大帐中端坐,那原本是张扬的位置,如今……
原来,统帅千军万马的感觉,竟然如此奇妙?
刘备轻轻婆娑帅椅扶手,闭着眼睛,感受这一个的美妙。
其实他原本也可以成为一方诸侯,只恨那董家子,先是令他家破人亡,又在雍丘坏了他的好事……如今寄人篱下,若非他夹着尾巴做人,只怕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董家子,董家子……
刘备的脑海中,不断浮现起董俷的面容,拳头,在不知不觉中紧握起来。
董西平,我誓杀你!
******
若是董俷知道,他一番苦心的安排居然……
一心想要华雄避开关羽,不成想冥冥中似有一双眼睛,居然让二人还是碰在一起。
第二天,关公和文丑在关前列阵。
只听孟津关内有号角声响起,一队人马自关内杀将出来,在关前摆开了阵型。
大雪已经停了,但是风却变得更大。
旌旗在风中摇曳,华雄带着庞德和昨夜抵达孟津的徐晃摆开阵势。突然间,城头上一面大纛咔嚓折断,旌旗从关上跌下来,让华雄的心里面,不由得微微一颤。
古人信奉天人合一,常有谶语警示。
大纛折断,莫非是上天的警示不成?华雄忍不住向对面看去,只见对方阵前立有两员大将。
一个手持八宝驮龙枪,另一个却是红脸美髯,倒拖大刀。
慢着,红脸美髯?
华雄依稀觉得,这相貌好熟悉,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文丑这时候催马冲出本阵,在阵前厉声吼道:“我乃河间文丑,那个上来送死?”
庞德闻听,勃然大怒,催马冲出本阵。
手中象鼻古月刀展开,带着一股奇异的回旋力道,斩向文丑。
说实话,文丑的武力不弱。当初在雒阳时,能和典韦来一场龙争虎斗,自然不会太差。自从颜良死去的消息传来,文丑就到了渤海。每日刻苦的练功,更和关公这样的高手时常较量。那关公自从读了春秋,刀法日间凌厉,杀气内敛,沉稳中更加的凶狠。自张飞死后,关公的刀法逐渐大成,已经深得举重若轻的真髓奥义。
以至于文丑的枪法,也随之暴涨。
见庞德杀来,怒目圆睁,大吼一声,八宝驮龙枪带着一道奇诡弧线,闪电般刺出。
铛的一声,庞德势在必得的一刀被文丑荡开。
心中不由得一惊,抖擞精神,和文丑再打在一处。这二人的武艺中,似有相通之处。
一个是大刀带有回旋之力,一个却是枪芒划出弧线。
二人你来我往,打在一起,端的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不过,庞德的年纪毕竟小一些,又没有文丑的经验丰富,大约过了百招之后,力气渐渐不支。徐晃一看这情况,想要上前相助,不成想被华雄,一把给拽住了。
“公明为我压阵,且看我如何斩了此獠!”
说着话,一催浑红马,朝着文丑就冲了过去,一边大喊:“令明闪开,让我来!”
庞德忙拨马跳开战局,华雄马快,风一般就从他身边掠过。
“丑鬼,看刀!”
华雄的刀法,也是从无数次撕杀中提炼出来的精髓,早已大成。他这一出马,文丑的压力顿时大增。才十几个回合下来,隐隐就有不支之势。也难怪,他和庞德打了一场,耗费了无数的力气。
而华雄刀沉马快,同样的招数在他手中施展,不晓得比庞德老辣多少倍。
为文丑压阵的关羽,卧蚕眉一拧。
他自然看出了文丑不敌华雄,手中大刀扑棱一个翻转,刀口朝上,催马就冲了出来。
关羽的马,是许攸为报答他兄弟救命之恩,用重金买来的黄骠马,亦是一匹良驹。
冲出战阵的时候,关公丹凤眼猛然瞪圆,厉喝道:“文丑,让开!”
这黄骠马速度丝毫不弱于华雄的浑红马,话音刚落,人已经到了跟前。
文丑和关公相处的时间不算短,早在关公喊喝的一刹那,卖了个空子,拨马就走。
华雄一愣神的工夫,关公可就到了。
只见他横眉立目,红脸上带着森冷的杀机。
“看刀!”
‘刀’字还在关公的口中没发出来,青龙偃月刀带着一股森冷的刀锋,席卷积雪劈来。
一蓬刀云出现,隐隐间似有青龙翱翔。
“啊!”
华雄惊叫一声,终于想起了这个人。董俷,轵侯在离开雒阳之前曾提醒过我,要小心红脸美髯的家伙。莫非轵侯说的就是这个人……
这战阵之间,那容得你心思分散。
华雄本能的抬刀封挡,铛的一声,撞开了关公的大刀。可是关公的刀虽然被磕飞,也顺着那股子力道在空中滑转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弧线,顺着那力道凶猛的再次落下。
太快了,快的让人……
华雄也不示弱,掌中大刀自下斜撩而起,铛,再次磕开关公的第二刀。却不想,这关公的第三刀更加怪异,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就顺回了力量,如影随形的一刀斩下。
这一次,华雄有点抵挡不住了……
身体猛然向回一缩,胯下的浑红马唏溜溜暴叫一声,仰蹄而起。
青龙偃月刀无可阻挡的斩下了浑红马的脑袋,一蓬热血,冲天而起。刀势未尽,寒光扫向华雄。只听噗的一声,华雄的胸口被斩开,鲜血喷溅而出,身体向后飞去。
好诡异的一刀,真的好诡异!
华雄无法形容出关公这一刀所展现出的风情,只是感到身体中的力气,在迅速的流失。
轵侯说,要我小心红脸美髯的家伙,没想到居然一语中的。
难道,轵侯是神人不成,否则又怎知道,这家伙会是我的克星?
华雄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再也没有知觉。可在昏迷前的一刹那,脑海中浮现出奇怪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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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0章 雒阳一夜(一)第三更求票
董俷突然打了个寒蝉,眼皮子不停的跳。
勒住马,扭头向身后看去。却发现随行的五百巨魔士早在他勒马的同时,也停了下来。
“阿丑,怎么了?”
董绿奇怪的向董俷看去。她和任红昌随董俷一起到了荥阳,哪知道董俷根本不让她们出战,相反还把她们困在府衙中,派专人看守,并下令没有他的命令,不许出来。
二女可真的是闷坏了!
荥阳四十多天的大战,整天只能在府衙中听着外面的喊杀声提心吊胆。
有心出去帮忙,却被美其名曰保护府衙安全的名义,继续困在里面,根本动弹不得。
这一次董俷出兵袭击延津,本来没有通知二女。
却不想武安国在和成蠡嘀咕的时候,被任红昌听见。二女一商量,居然假扮成巨魔士,偷偷的随着董俷离开了荥阳。一开始,董俷并没有太留意这些事情。可后来发现,这队伍里有两个人不论是骑术还是体型,和巨魔士相差的实在是有点大。
抓过来一看,却把董俷气坏了。
可此时已经绕过了管城,进入山区。他也不能把二女扔在山里,只好臭骂一顿,带着二女出征。
严令二女,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许离开。
并且让两头雪鬼跟随,当成保镖一样的守护,寸步不离。
听到董绿询问,董俷取下罩面狮子盔,轻轻摇头说:“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们说,荥阳不会有事吧。”
“你不是说贾先生很厉害吗?既然很厉害,肯定没事。”
任红昌带着黑色的镔铁面具,也轻点螓首,“是啊,荥阳不会有事,主公放心吧。”
我倒是想放心……你们是不晓得曹孟德的厉害。
不过,这时候想这些,似乎也没有什么用处。当下点点头,遥指前方道:“在过一道山梁,就算出了京兆之地。往前就是延津,大家要多加小心,莫要暴露了行踪。”
说罢,带上罩面盔,催马继续前进。
******
华雄倒在血泊中,可吓坏了观战的庞德。
催马上前,拦住了正要上来补上一刀的关公。另一边徐晃也冲了过来,和庞德双战关公。
刘备一看这种情况,手中令旗呼啦展开。
“翼德,随我杀入孟津!”
大队人马,潮水般向孟津杀过来,刘备和文丑一马当先,高声喊喝。
庞德和徐晃抵住了关公,且战且退,自有关中的士卒冲过来,把华雄救回了关内。
刘备人马这一冲锋,庞德二人抵挡不住了。
拨马就走,往关内就退去。
关公紧追不舍,眼看着就要追上庞德。就在这时候,从关上飞来了一支利箭,迫的关公不得不抬刀挡开。就是这一眨眼的功夫,庞德徐晃带着华雄已经上了吊桥。
就听关上有人高喊道:“放箭,放箭!”
梆子声响起,城关之上飞蝗如雨点般落下,把关公等人,挡在了关下。
刘备大怒,指挥人马猛攻孟津。
但是城关之上,有氏仪指挥调度,滚木礌石顺着马面墙壁滑落,令刘备军损失惨重。
关公拉住了刘备,“哥哥,莫要再打了!”
刘备捶胸顿足,“只差一步,只差了一步啊……”
关公沉着脸,丹凤眼眯成了一条线,向城关上看去,“没想到,董贼麾下竟然有如此多的猛将。”
刘备这时候也稳定了情绪,厉声喝道:“收兵,鸣金收兵!”
强攻肯定是不行的!
孟津这地方狭窄,留给士兵的冲锋空间并不算太大。而且对方的人马未必就少,在指挥得当,还真的就不容易突破。再强攻孟津,也只是让人送死,刘备不屑为之。
至少今日一战,扳回了一局。
当下掌得胜鼓回营,刘备和关羽、文丑二人,凑在一起思索对策。
“我有一计!”
刘备说:“孟津两侧皆有高山。二弟和翼德明日可率人占领山顶,朝城中放箭。我带人从正面强攻,想必能让孟津增添一些压力。”
关羽和文丑闻听,不由得连连点头。
“兄长此计甚妙,如此一来,孟津迟早比落入我等手中。”
刘备兄弟在大营中谋划,可是孟津城内,却是军心浮动,人心惶惶。
徐晃四人聚在府衙中,等待着军医的消息。说起来,也真的是万幸。关公那一刀虽然把华雄砍成了重伤,却没能要了华雄的性命。首先是浑红马拼死救主,挡下了关公五成的力量。而后华雄在那一刹那间向后缩身,也抵消了一两成的力道。
即便如此,那伤势依旧严重。
而医护营自从在陇西一战中建立奇功,庞德就不自觉的,对这医护兵非常看重。
从雒阳出发的时候,他请李儒调拨了一批军医过来。
虽不能让华雄马上康复,但是在一定程度上,却保住了华雄的性命。
军医从内室走出来,庞德三人连忙上前询问。
“大都护的命是保住了……但是没有个一年半载的休养调理,只怕是难以复原。”
军医沉吟了一下又说:“孟津的环境不甚好,最好请大都护回雒阳调养。”
庞德想都不想的说:“这有什么问题,立刻派人护送大都护回雒阳,顺便通报太师。”
孙乾,也就是跟随徐晃一起来到孟津的那位文士,却忍不住开口道:“可是大都护不在,孟津当以谁为首?”
这一句话,说的庞德徐晃,还有氏仪都愣住了。
是啊,华雄不在了,听谁的?
论官职,徐晃、庞德一样,没什么区别。氏仪只是一个军师,却无法服众。
谁做主将?
而且,若孟津有失,谁来承担责任?
这不仅仅是关系颜面的问题,同时也是关系到性命的事情,二人不由得都沉吟不语。
孙乾是北海营陵人,曾求学于郑玄门下。
只是他出身寒门,虽有郑玄推荐,却郁郁不得志。数年前离开家乡,四处游历,在梁山与徐晃结识,更被徐晃聘为主簿。他提出这个问题,令大厅内无人回应。
当下笑道:“安门校尉久经阵仗,精于城防。又与轵侯有并肩作战的经历,可承担此事。”
庞德也听说了徐晃的事情。
昨日徐晃抵达孟津的时候,华雄曾和他聊起了董俷,故而知道此人和董俷有交情。
沉吟片刻,拱手道:“徐将军,如今正是紧急关头,还请您不要推辞。您与我家主公颇有交情,德愿听从将军的调遣。”
氏仪也说:“将军莫要推辞才是。”
徐晃苦笑着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立刻执掌虎符,命人护送华雄前往雒阳。而后又对庞德等人说:“我今日观看了孟津的地形,发现了一件事。孟津为平川,恰在两山之间。若是反贼占据山头,以弓箭压制我等,而后又从正面突击的话,只怕孟津受不住太长的时间。”
氏仪和庞德不由得眼睛一亮:这是个明军事的主儿。
要知道,当初庞德之所以要领兵在外,也有这方面的考虑。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徐晃虽然没有华雄那样的勇武,但很显然,他更适合于镇守关城,而非驰骋疆场。
徐晃接着说:“若我是反贼,定然会抢先占据两山。故而镇守两山之人,不仅仅需要精兵,更要有良将指挥。我不才,愿自领一山,确保反贼无法占领,而另一山……”
庞德拱手道:“末将愿镇守。”
氏仪一蹙眉,轻声道:“可二位将军都走了,孟津怎么办?”
“我观先生今日临阵不乱,公佑曾与我一起镇守过梁山,于防御之术颇为精通。”
徐晃正色道:“我欲请先生为孟津主将,公佑辅之。我与令明今夜就动身,占领孟津两山高地,协助先生抵御反贼。如今危急时刻,还请先生莫要矫情,更不要辜负轵侯的推荐美意。”
要说讲起来,氏仪对兵事方面……
但此人沉冷,性情稳重,有临危不乱的古人之风。
在这种情况之下,毫无疑问是最好的人选。同时,这孟津城内,也没有太多的选择给徐晃。
以氏仪的沉稳,加上孙乾的经验,应该是不成问题。
“既然将军如此看重在下,定不辱使命!”
氏仪考虑了片刻,点头答应下来。当下,徐晃和庞德二人连夜自关内绕山而行,各带两千人马。氏仪也知道那两处高地的重要性,故而从麾下抽调出一千人,专门运送辎重。
城内,原本加上孟津早先的守军和徐晃带来的一千人,有一万人之数。
可是折了一阵之后,损失了一千多人。
如今又分兵行事,使得孟津关内,只剩下三千人左右。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的光亮。氏仪发现当自己站在关头的时候,竟然一点也不慌张。
也许今日,就将是我氏子羽的成名之日。
氏仪握紧的拳头,轻轻捶打了一下城垛,暗自对自己说:氏仪,这就是你的机会!
雒阳篇即将结束,突然发现,这一卷应该叫做《雒阳乱》更贴切一些。
因为是第二卷的结束阶段,早先展开的情节将一一收回,同时要为第三卷埋下伏笔,所以……速度就有点慢,请原谅。
第二四一章 雒阳一夜(二)
孟津的战斗打响,对于雒阳的震动,甚至远远超过了成皋、荥阳等地的战斗。
相比之下,各地战斗动辄数万人,乃至十几万人的交锋。孟津加起来也不过万多人的战斗,为何会有如此影响力呢?原因很简单,从孟津到雒阳,直线距离不超过三十里,曲线距离最多一天的时间就可以到达。孟津一旦失守,则雒阳危矣。
明眼人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雒阳城中弥漫着一种很诡异的气氛。
早些天还在对成皋等地的战斗指指点点的人么,仿佛一下子偃旗息鼓,没了声息。
当重伤的华雄被送回雒阳之后,董卓大吃一惊。
华雄,可以说是他手下的心腹大将,也是除董俷以外,凉州军中的第一位猛将。
怎地就受了重伤,还险些丢了性命。
一边调派太医为华雄诊治,董卓同时紧急召来在雒阳的亲信,商讨各种对策。
李儒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显得忧心忡忡。
“文开重伤,孟津只靠庞德和氏仪,只怕危险。”种拂轻声说道。
李儒却说:“未必,不是说安门校尉徐晃在孟津吗?此人我也见过,曾在宛县与黄巾交锋,颇有本领。轵侯对此人非常赏识,我想有他在,应该可以支撑一下吧。”
种拂冷笑道:“安门校尉?我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这个人长期在张温麾下效力,还是张温保奏,升任安门校尉。张温死于太师之手,难保此人和关东诸侯有染。”
这一句话,仿佛警钟一般,在李儒和董卓耳边敲响。
两人相视一眼,董卓点头道:“颖伯说的不错,这徐晃和我们只有一面之缘,虽说轵侯对他非常赏识,可分别多年,我也未曾听说二人有来往,只怕是怀有二心。”
“那……”李儒似乎是在询问董卓的意见。
董卓沉吟片刻,突然阴冷一笑,“区区毛贼,我当亲自讨之。明日我就率军兵发孟津。文开,你随同我一起出发,为我军师中郎将。我倒要看看,反贼如何嚣张。”
李儒似乎不愿,一蹙眉道:“那雒阳……”
“雒阳方面,无需担心。我只带并州军出征,尚有凉州军在此坐镇,当无大患。”
李儒道:“可是朝中不可一日没有主事之人,皇上年幼,谁能主政?”
“太尉杨彪,司空黄宛,皆干练之臣。可以代为辅政……士孙瑞也在雒阳,可命之协助。”
说好听,叫做协助,说难听一点,就是监视。
这士孙瑞是司隶扶风人,表字君荣。此人少传家业,有博达无所不通之能,著有文集,在士人之中颇有名气。士孙瑞刚投靠董卓的时候,董卓对他并不是很信任。
不过随着几年来的相处,此人在各方面给予了董卓很大的帮助,得到了董卓的重视。
如今,士孙瑞官拜尚书仆射,属于一个闲官。
经过长时间的观察,董卓对此人,也算是比较信任。
在董卓想来,有士孙瑞在,可以监视杨彪等人。而雒阳兵权,在樊稠、徐荣、张济等人手中。内有宫卫可以依持,自然不会有问题。徐荣三人,可都是他凉州的老人。
董卓做出了决定,雒阳立刻动作起来。
太师亲征,其规模自然非同小可。两万并州军在整备之后,于第二日浩浩荡荡的开拔出雒阳。董卓率麾下将官三十余人,坐镇中军,以并州军督军从事魏越为先锋,向孟津进发。
这魏越,是李儒从并州军中提拔出来的军官。
原本只是一个牙门将,不过带兵很有一套,武艺也非同凡俗。只是早前并州军中不缺将官,魏越也没有什么出头的机会。李儒从军中破格提拔,令魏越更是感激。
董卓出发了,雒阳城却并不平静。
种拂家中聚集了一群人,一个个面色凝重。
“诸公,如今董贼离京,雒阳兵力空虚。我等苦等了一年,放有今日的机会……老太傅被囚于牢笼,日夜等待着我等救援。关东诸侯也在浴血奋战,我等当有所行动。”
“颖伯公,董卓虽然离京,可是京中尚有数万凉州军,我等如何行动?”
说话的,是朝中少府阴偱,也是雒阳名士。
这时候,种劭从外面走进来。
“申甫回来了,事情如何?”
种拂起身,沉声询问。
种劭笑道:“叔父放心,董贼前军于午后已经过了谷城,我预计董贼中军将会在傍晚抵达谷城修整。如今只等谷城方面的消息,只要董贼一到,我等大事可成。”
种拂笑了,笑得非常开心。
他隐忍一年有余,不惜背负骂名,为的就是今日的一搏。
想当初,他得到了袁隗的嘱托,奉命投靠董卓。说实话,种拂看不起董卓,从来都看不起。想当年在凉州和董卓相识,也不过是因他的父亲对董卓颇为赏识而已。
董卓,区区一良家子,一鄙夫,怎敢当权?
若非袁隗苦苦哀求,种拂甚至不愿意理睬董卓,哪怕是董卓身居高位,依旧是一鄙夫。
“阴少府刚才问我,凉州军如何办?”
种拂一笑,“我为大家引荐一人,或许可以为诸公解除心中烦忧。”
说着话,他笑着冲门外道:“君荣,请进吧。”
只见门外走进一文士,青衫高冠,手持一把白绸折扇,一派淡然之色。
“士孙瑞,你……”
有认识这文士的人,忍不住惊叫起来。
来人,正是董卓把雒阳托付的士孙瑞,向众人一拱手,“诸公,一切都在掌握中。”
种拂说:“君荣早在前年先皇雍丘遇刺时,奉太傅之命依附于董卓,谋取今日的局面。君荣掌南宫,介时他会调走南宫卫,我等挥军直入宫中,到时候大事可成。”
“太傅实乃神机妙算啊!”
一员武将起身鼓掌,“王环所辖越骑一营,愿听从调遣。”
却见执金吾胡母班冷笑起来,“仅越骑一营,不过千人,且能控制宫中?我这个执金吾,手中除了几百家将以外,全城军士,谁也调动不起来,又有什么用处?”
是啊,只凭越骑一营,只怕……
却见士孙瑞笑道:“诸公莫要担心,此事我亦有安排。只要今晚谷城传来消息,一切就可以见分晓。倒是诸公,我有一语,请三思之。诸公皆雒阳大族,家中都有私兵。若将私兵聚集起来,少说,也有四五千之中。配合越骑,足有占领皇宫。”
种拂鼓掌而笑,“不错,只要皇上在我等手中,则董贼士气必然大落。成皋、荥阳等地的战局,说不定将会因我等的行动而出现转机。到时候,中兴栋梁,非诸公莫属。”
中兴栋梁吗?
这可是一个老大的头衔!
大鸿胪韩融拍案而起,“就这么办。总不成总被一群鄙夫压在我等头上作威作福。老夫愿将私兵奉出,助颖伯、君荣成事。只是还有一点,需要颖伯给予解惑。”
“韩公请讲,某知无不言。”
“我等是尊帝,还是尊王?”
其余众人,不由得愕然的向种拂看去,眼中流露疑问。
这的确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尊帝,就是现在的汉帝刘协。若是尊帝的话,那么似乎于情理之中有些说不过去。
为什么呢?刘协是董卓立的皇帝,他们尊帝,等同于是说关东诸侯,皆为反贼。好吧,不尊帝,我们尊王,也就是认可陈留王刘辨的皇统正宗。这的确是可以把一切问题都掩盖过去,可唯一的一个问题是,陈留王和董俷之间……有些为难。
种拂低下头,沉吟片刻后回答:“其实,董卓废立,确有先皇诏书,可说无甚问题。关键是在于……所以老太傅以为,我等当尊王,亦应当尊帝,才是最为高明。”
尊王,亦尊帝?
这屋子里的人,一个个都说得上是人精。
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尊王,是要把刘辨重新扶上帝位,而尊帝,也是遵循先皇遗诏。只是这废立之举,当有三公完成,而不是那凉州的鄙夫。如此,名正言顺。
士孙瑞在一旁聆听,心里面突然感到了一丝悲哀。
如此这么一折腾,汉室的尊严,只怕是再也不剩下一丁点了,可称得上是悲哀啊。
可哪有什么关系?
只要我等执政,定能再给大汉一个朗朗乾坤!
士孙瑞安慰自己一番,那心头的一丝悲哀,随即也就烟消云散了。
******
当晚,自谷城方面,传来了令士人们关心鼓舞的消息。
董卓大军已经抵达谷城……
种拂等人立刻召集人马,越骑当先。
不过让众人感到吃惊的是,在越骑之后,尚有一支人马,竟然是原西园新军助军左校尉张绣。
火光中,张绣一身戎装,俊脸上杀气腾腾。
执金吾胡母班拉住了种拂,奇怪的问道:“这张绣……不是董贼的人吗?怎么会出手帮我们?”
种拂看了一眼队伍中的张绣,笑了起来。
“胡母大人难道忘记了吗?当年先皇立八校,曾试图拉拢张绣。那张绣原本在董家子麾下效命,因为这件事,而疏远了董家子。后来董卓入京,张绣虽然重回帐下,可因为董家子的缘故,再也难得重用。如今,董系人马皆有封赏,唯有张绣……嘿嘿,一个金墉门侯,手下八百老弱残兵,你说张绣又怎么可能能忍的下去?”
胡母班恍然大悟,“亦为君荣杰作?”
“正是!”
“张绣心中,多有不满,故而君荣一劝说,立刻相应。休看此人品性不好,但武艺却是最为出众。过一会儿,王环率领越骑袭击太师府,张绣随我等攻入皇城。”
胡母班还是感到疑惑,要知道那张绣的叔父张济,如今可是雒阳北大营的主将啊。
张绣就不怕和叔父张济翻脸成仇?
但这念头一转,胡母班立刻恍然大悟,明白了其中的奥妙。
只怕今日这件事,张济也有份儿参与吧。怪不得种颖伯不把雒阳的凉州军看在眼中。
若是张济在,而士孙瑞手中又有虎符,当能令凉州军安定。
想到这里,胡母班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都消失了,振作精神,随众往南宫而去。
在正阳门口,兵分两路。
王环率人直扑太师府,也就是早先的大宅门。
而张绣领三四千人,往皇宫而去。南宫很安静,大门洞开,却不见一个守卫士卒。
士孙瑞带领一干亲信,在南宫城头上眺望。
远远的看见种拂等人前来,忙带着人下城头来。
“老太傅……”
种拂等人一眼就认出了士孙瑞身后,由两人搀扶着的袁隗。只见袁隗蓬头垢面,面容憔悴。外罩一件厚厚的锦袍,但是可以看到内里褴褛的衣衫,和身上的血迹。
“老太傅,您……受苦了!”
种拂跑过去,一把搀扶住了袁隗的手臂。
袁隗老泪横流,“若非君荣暗中照应,只怕老夫已成枯骨,今日能见颖伯,实开心哉。”
种拂咬着牙,强忍心中的悲痛。
一手扶着袁隗,向士孙瑞问道:“太傅家人……”
士孙瑞的面颊抽搐了一下,轻声道:“凡活着的,我都已经救出来了。颖伯莫要怪我,非是我不肯尽全力照拂。有些事情,我若是做的太过了,则大计就会败露。”
袁隗也道:“此事怪不得君荣,怪不得君荣……董贼欺我,我偏不死。今日,正是我等人扬眉吐气之时。申甫,你带一千人镇守南宫,其余人随老夫前往永安宫。”
强压着心中的兴奋,种拂等人连连点头。
张绣一马当先,带着数十个亲卫往皇宫里走。种拂等人陪伴袁隗,紧紧的跟随着。
从南宫进入,需要穿过青琐门,绕过嘉德殿,而后在穿过一个夹道,就到达了永安宫。早已经探明,那永安宫只有五百鸾卫镇守,今夜当值的鸾卫官,是司马香儿。
说实话,不论是谁,都没有把鸾卫放在眼中。
区区女人,就算是再厉害,又能厉害到什么地方?别看她们今日闹得欢实,总有一日,要她们跪下求饶。
张绣跨坐一匹白龙驹,下意识的紧了紧掌中大枪。
皇城中,寂静无声,不见半个守卫。
士孙瑞笑道:“今日我把南宫卫调走,所留下的人,也都是我的亲信。城外凉州军,有张济坐镇,随时都可以听从我等的命令。颖伯,我们隐忍了许久,终于可以出头了。”
“当杀董贼,董贼满门,都不可留!”
袁隗咬牙切齿的说道:“特别是那董家子,亦应斩除。此人留着,终是一个祸害。”
众人轻声细语,已经绕过了嘉德殿,从夹道穿过。
前方,就是永安宫。司马香儿早已经发现了不对劲,集结鸾卫,与宫前结阵等候。
“前方何人,再不停步,就格杀勿论。”
那声音传入张绣的耳中,却激起了他胸中的怒火。
鸾卫,貌似是董西平的人。不管他,且杀了这些贱女人,出了我心中这口恶气再说。
扭头看去,只见袁隗轻轻颔首。
掌中大枪扑棱棱一颤,张绣厉声喝道:“我乃张绣,特来求见陈留王,挡我者,死!”
胯下白龙驹一声暴嘶,风一般的冲向鸾卫。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四周战鼓声齐名,喊杀声震天。一具具火把出现在四周宫墙上。
从永安宫内,大步流星的走出了一行人。
为首的,身高八尺,膀阔腰圆,体态略显臃肿。一件黑色锦袍,外罩特制的软甲。肋下佩剑,形容威猛,赫然正是董卓。
在他身旁两侧,一边是李儒,另一边却是典韦。
二人面带森然冷笑,凝视永安宫前的众人。四周,宫墙之上,灯火通明。有无数军士立于墙上,手中持强弩。
宫墙下的无数个角门中,涌出一队队的人马。
为首一员大将,黑盔黑甲,胯下铁骅骝,掌中一杆大枪。身后跟随八百精壮,一个个全都是镔铁罩面盔,镔铁锁子甲。为首一排,大盾长刀,盾后藏有弩兵,长枪兵,长矛兵,林立其后。
这一支人马出现,带着一股子肃杀之气。
迅速横在了鸾卫身前,整齐迅速,却没有发出半点声息。
鸾卫随后,退入宫内,宫门紧闭。
那黑甲将军厉声喝道:“张绣,背主小人,还不下马投降,麴义在此,恭候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