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七章 温侯(五)
长安城内,一切看上去都很平静。
春闺所引发起来的轩然大波已经平息下来,所有人都在翘首期盼着那首次秋试大考的来临。
从各地有科举提点出来的生徒和国子,涌入了长安城,在太学院安心的读书,为他们的未来做准备。为了能够让这些士子安心读书,长安方面也耗费了不少钱粮,为他们营造环境。
渭水奔流,绕长安城而过。
杨柳青青,正是一年好时光……
十八岁的黄荣,策马飞奔,在凉王府门外停下。自有家仆奴婢上前接过了缰绳,黄荣大步流星的往院子里跑。身后,两名家将疑惑的相视一眼,而后轻轻点头,牵着马转身离去。
在这凉王府中,每天耳闻目睹的大事情太多饿了!
作为董俷的幕僚,不管是以前的李逵庞统也好,或者是现在的黄荣马良也罢,从来都是行色匆匆。虽说黄荣加入凉王府的时间并不算太长,可是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有大事情发生。
是的,的确是发生了大事情!
黄荣心急火燎的走进了二进院落的庭院,远远的就听见董俷爽朗的笑声,还有兵器的碰撞声传来。
蓬蓬蓬……
那声响犹如开山凿石一样,动静格外的大。
虽然没有看见,但黄荣想都不用想,一定是董家的那两头老虎,在董俷面前显摆他们的武艺。
走进院中,就看见董朔董宥两人光着膀子,在庭院里舞动双锤。
那两队大锤看上去格外的惊人,撞在一起的时候,如同山崩地裂。两个虎头虎脑的少年在一旁观战,跃跃欲试,恨不得加入其中。董俷典韦两人坐在旁边,一边沾着董冀,一边站着夏侯曼。董俷和典韦,不时的指点两声,董朔董宥两人的大锤,舞动的更加凶猛迅烈。
这是实打实的交锋,两兄弟没有任何的留手。
论锤法,都是源自于董俷的锤法,彼此间招数都了然于胸。所以,往往董朔使出上半招,董宥已经封住了董朔的招数,同样……董宥的招数,也奈何不得董朔。四只大锤在两人手中,就如同灯草一样的轻灵,大锤传花蝴蝶一样的舞动,偶尔撞击一次,定然会令董俷大声的叫好。
这种训练,在更多的程度上,是一种力量的使用。
董俷看见黄荣进来,示意他不要说话,和马良站在一起,而后不时的和典韦低声交流着什么。
典韦那双泛着黄芒的眸子,精光闪烁。时而点头,时而蹙眉,片刻之后,又是一阵大笑。
“小子们,今日就练到这里吧!”
当董宥董朔再一次对锤后退之际,董俷站起身来,沉声道“小子们,你们的武艺确实大有长进,比之当初去三韩之前,进步很大,业已深得举重若轻的三昧。不过,真正的武艺,却需要在实战中磨练。整日的闭门造车,或许能有些提高,但终究是难成大气,更别说得举轻若重之妙了……
恩,典存典见!”
“二叔!”
典存典见闻听,忙上前一步,插手施礼。
俨然之中,二人颇有当年典韦的风范。那虎头虎脑的模样,那流露与外的剽悍,令董俷暗自点头。
看了一眼大汗淋漓的董朔和董宥,董俷示意典韦说话。
“朔儿宥儿,我刚才和你爹爹商量了一下,你们两个,还有典存典见,三日后前往陆浑关,向你庞家叔叔报到。夏侯曼,你也随同他们四个一起去,到了军中,定要服从你庞家叔叔的安排。若是让我知道,你们再犯在乐浪郡时的毛病……嘿嘿,你庞家叔叔,可不比郝昭。”
典韦森然喝道,把董朔四人说的,低下头不敢说话。
去年郝昭攻打三韩的时候,曾设计引阎柔上钩。不成想董朔四个小家伙不听将令,令各自的亲兵私自出战,违犯了军纪。当时把郝昭气得,就想立刻斩了四人,幸好被人劝阻下来。
所以,此次乞活军重整的时候,青年近卫军的各部将领大都留在了军中,唯有这四个家伙被赶回了长安。说是北方无战事,可谁心里都明白,留下这四个家伙,天晓得会惹出什么麻烦?
杀也杀不得,打又打不得……
等董俷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后,气得把董朔董宥吊起来一阵猛揍。若非家中的四个婆娘阻拦,少不得让他们伤筋动骨。同样,典存典见也是这样,被典韦关起门来,好一顿的教训。
四个小家伙闻听,都变了脸色。
“孩儿知错了,绝不会再违抗军令……”
庞德,素来是以治军严谨而著称。和郝昭的情况不一样,那是实实在在打出来的功勋。
此次董俷派他们去陆浑关,一方面是要他们能建立些功业,二来就是想要他们能多些磨练。
马良笑呵呵的上前,“四位公子,且先去洗漱一番?”
董朔四人点头答应,又叩别了董俷和典韦,这才在夏侯曼的陪同下,走出了庭院。
“小荣,坐下吧。”
黄荣身高七尺,也不甚健壮。但是颇有父亲黄劭的样子,非常恭敬的在一边落座,而后从怀中取出一封公文,呈给了董俷,“千岁,荆南发来急件,说是有非常重要的情况向你禀报。”
董冀上前,把公文接过来,放在了董俷的面前。
董俷哦了一声,打开公文扫了一眼之后,面颊微微一抽搐,黑黑的面膛露出了一抹笑容。
“伯言做的不错嘛……”
董俷抬起头,对董冀说:“回头告诉你姐姐,就说陆逊在荆南立下了大功,做的非常出色。”
董冀一怔,“那宫孙立下什么功劳了?”
董俷把书信递给了董冀,然后和典韦笑道:“陆逊这小子,在临湘劫了江东军的老营。孙伯符的兄弟孙权,被陆逊给捉住了……嘿嘿,这下子且看那周公瑾,还能不能沉稳老辣下去?”
典韦哈哈大笑,“这说明,咱家那丫头的阎光……不差!”
“父王,三叔来信问,这孙权该如何处置?是不是拿到长安,用他来胁迫一下孙策呢?”
生子当如孙仲谋吗?
对于实现三国鼎立的未来吴国国主,董俷还是很小心的。孙权,那也是个心机老辣深沉之辈。再说了,在如今这样的情况下,孙策未必会把孙权放在心上。说不定,孙策对这个老兄弟,也是颇有忌惮。否则何必让孙权去荆南呢?这样的人,绝不可能向自己真心的投降!
想到这里,董俷细目一眯。
“要他来长安何用?难道浪费粮食吗?伯威,你立刻让王买设法传令你三叔,杀了孙权。”
“喏!”
董冀倒是想要把孙权留下来做些文章,可听董俷的口气,就知道事情不可能圆转。
当下转身离去……
“对了,还有一件事!”董俷突然叫住了董冀,“抽空去一趟卫将军府,就说我已派人在比水接应温侯。算算时间,温侯如今应该已经上了船。用不了六十天,他就能抵达长安了。”
董冀脸一红,低声道了一句:“孩儿知道了!”
看着董冀离去的背影,典韦突然间哼了一声,“兄弟,我实在不明白。这长安城里的好闺女多了去,为什么要伯威娶了那吕布的丫头?你忘记了,那家伙……你差点就死在他的手里。”
董俷笑了!
“大哥,这天底下啊,没有化解不开的恩怨。温侯也算是一世枭雄,咱们父辈之间的仇恨,莫要牵连到小一辈的身上。只要他们真心的喜欢,我看就不错。再说了,那头虎,也老了!”
典韦一怔,片刻后点头道:“是啊,我们也都老了……兄弟,想当初我们相遇的时候,我从未想过会有今日的风光。一辈子也享不得清福啊。回头给我找些事情做吧,前些天我就觉得,我这身上的赘肉越来越多。若是再不动一动,只怕是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去施展了。”
董俷笑着点头,“不瞒哥哥,我正有一件事情,需你出马解决。”
“什么事?”
董俷在典韦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却见典韦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那贼子胆敢如此吗?也不想想,当初在他落魄的时候,若不是你出手帮忙,他能有今日风光?”
话锋一转,典韦道:“兄弟,你能确定吗?”
董俷摩挲着面颊,好半天一声长叹:“这种事,若不是千真万确,我怎么可能说出来呢?姐夫那边已经确认了,并且在私下里点拨了那家伙几次。可是……这种人,留着必然会有大害。”
典韦呼的起身,“兄弟放心,谁敢坏了你的事情,老子第一个不答应。我这就前去,取他性命。”
“大哥,不用着急,听我说!”
董俷在典韦的耳边,又是一阵耳语。典韦的脸色,这才有些好转,“既然如此,就依你所言。”
******
晨光照在汝南大地。
凌晨时一场大雨,雨后的彩虹,划过天际。
吕布和曹性,领着二三百飞熊军残部,顺着洪水而行,一路上小心翼翼,不敢有半点松懈。
昨日凌晨,吕布袭击寝丘,却遭遇关公的伏击。
赤兔马惨死,飞熊军死伤了大半。吕布虽斩了高宠,可是自己呢,也受了几处轻伤。和曹性自重围中杀出来,是落荒而逃。若非是关公被曹性射中,文丑的战马被吕布抢走,怕是吕布这些人,也很难逃出来。不过万幸,追兵没有跟上。吕布和曹性,总算是送了一口气。
“君侯,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曹性勒住了战马,轻声的问道:“可恨那关羽,不敢堂堂正正的交锋,竟然使这种阴谋诡计。”
吕布的精神,看上去非常萎靡。
叹了口气,吕布说:“兵者,诡道也……既是敌我,自然是不分手段。关云长设计伏击,也在情理之中,怪不得他。若你我处在他的位子上,怕也会如此做。只可惜,未能早些识破。”
若是在以前,吕布肯定会把错处扔给关羽。
但是现在,他也想开了。领兵打仗,不就是你设计我,我设计你的事情?说不得谁对谁错。失败了,那只能怪自己的本事不到家。怨天尤人,怪人家用计,终究不是大丈夫所为啊。
曹性很担心,吕布想不开,回去和关羽拼命。
但现在看来……
“君侯,你真的变了!”
“哈,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若还是愣头青,岂不是傻子吗?只是,可怜我那红儿为保护我……”
吕布想起了赤兔马,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楚。
好在,他已经学会了调整心情,深吸一口气之后,吕布沉声道:“好了,我们现在往比水。大丈夫不计较一时得失。今日关二占了上风,来日我们讨回来就是,我就不相信,我还能……”
吕布本来想说:我不信我会输给关羽?
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这一去长安,怕是再也没有机会,找那关二和一耳贼报仇了!
情绪虽然有点低落,但吕布也知道轻重。
他飞熊军算是被打残了,周达下落不明,想必是凶多吉少。继续再汝南耗下去,怕是也没有结果。
“正扬,我们往确山走!”
从寝丘逃出来,需要过汝水和意【注】水,然后横穿确山,就算是进入南阳的地界里了。
吕布率领残部人马,星夜赶路,不敢有半点的耽搁。
两日后,来到了一片河谷地带,天正晌午,日头很毒。吕布突然勒住了战马,举目四处眺望。
“正扬,此地为何处?”
曹性也勒住了马,看了一看后回答道:“汝水和淮水交汇之地,有一旷野,名为鸿郤陂。若末将猜的不错,这里就是鸿郤陂了。过去鸿郤陂,就能看见确山。君侯,可否加快行进速度?”
吕布点点头,“这里的地形很复杂,河谷丘陵密布……传我将令,快通过此地。”
曹性答应了一声,转身正要传令。却在这时侯,就听见叨叨的号炮声响,紧跟着四面八方,喊杀声震天。
“莫要走了吕贼,莫要放走了吕布!”
震天介的声响,回荡苍穹。只见一队队,一列列的徐州军从远处杀奔而来。三面大纛,在阳光中猎猎飘扬。一面大纛写着九江校尉沮,一面写着镇国将军文,正中央大红色的锦缎子大纛上,书写一个斗大的‘关’字,大纛下面,端坐三员大将,正是关羽文丑,还有沮授。
三人勒马在土丘之上,远远的观战。
吕布先是一惊,立刻整备人马。远远的,就见一个黑甲将军,手持大刀一马当先的冲过来。
曹性见那将,不由得一怔,旋即勃然大怒:“周达贼子,胆敢行背主之事?”
那持刀的将军,赫然正是在寝丘失踪的周达周公茂。
吕布一下子明白了……
寝丘之战时,周达率领一百飞熊军策应。可是当战事起来的时候,却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吕布当时还以为周达是战死了,可没有想到……
一把抓住了曹性的胳膊,吕布向四周看了一眼,大声道:“往山上走,往山上走!”
不远处,有一座山丘,吕布率领人马刚登上山丘,就见到徐州军蜂拥而至,刹那间把山丘围得水泄不通。
心中倒吸一口凉气,这些兵马,少说也有一两万啊!
“君侯,如今您被大军包围,已经是插翅难飞。徐州刘将军爱才如命,若君侯归降,定能得刘将军重用。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关、文两位将军,已经在这里恭候您多时了!”
周达在山丘下,走马盘旋。
吕布厉声喝问:“周达,我自认待你不薄,为何要背叛我?”
“君侯,这时候还说甚背叛不背叛?自古良禽择木而栖……嘿嘿,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您自己不也说了嘛,去了长安,也就是做个富家翁。何不投靠刘将军,谋划一世富贵?”
吕布看了一眼曹性,立刻明白了!
想必是他和曹性的谈话,被这周达听见,所以才会背叛?
想到这里,吕布大怒,弯弓搭箭,“周达,吃我一箭……”
吕布的箭法高明至极。话到箭到,周达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一箭射杀。
“飞熊军,我等陷入绝境,唯有死战方有生机。贼军虽多,不过乌合之众。且看我斩那贼将首级!”
吕布说完,催马冲下了山丘。
借助山丘的坡度,那乌骓马如同蛟龙一般。曹性带领剩下的飞熊军,随着吕布就杀下了山丘。
虽只有二百多人,可是在吕布的带领下,却是势不可当,在乱军中如劈波斩浪。
关羽等人在远处山头上观战,哪怕是关公心高气傲,可在此情况下,也只有暗自的赞叹。
不愧是飞将,不愧是北地恶虎啊!
沮授挥动令旗,徐州军蜂拥而至。吕布虽勇,飞熊军虽猛,但奈何徐州军的人数众多?片刻之后,二百名飞熊军几乎死伤殆尽。吕布和曹性一前一后,一手盘龙戟,一手青锋剑,杀得是血染征袍。
这场大战,从晌午杀到了正午……
曹性在乱军中一个不小心,胯下马被长枪戳中,将曹性掀下了战马。曹性在地上一个懒驴打滚,大枪轮开,逼退徐州军。但是脚下一个趔趄,十几杆长枪就已经穿透了曹性的身子。
“君侯!”
曹性大叫一声,挥剑劈斩。
吕布扭头看到,忙拨马杀了回来。不过此时曹性,已经断了气,倒在血泊之中……
气喘吁吁,吕布的双眸血红,盯着远处山丘上的关公三人。突然间一声爆吼,手中盘龙戟挥舞起来。一记正手千斤锤,一记反手千斤锤,再一记正手,再一记反手……所过之处,只留下一具具被劈翻的尸体。哪怕徐州军再多,却没有人能够抵挡住吕布的一招,势如破竹。
“好一头恶虎!”
关羽文丑也是久经沙场的人物,见到吕布这般的凶猛,也是暗自惊讶。
一眨眼的功夫,吕布已经冲到了关羽三人所在的山丘下。山丘下面,有泥泞的河滩环绕。
吕布策马跃起,想要跨过河滩。
可是,乌骓马终究不是那赤兔兽。两日奔波,已精疲力竭。
跳跃到一半的时候,突然间没了力气,噗通一声落入河滩之中。河中的烂泥,没过了乌骓马的膝盖。
沮鹄面色阴冷,大旗一摆,“弓箭手,放箭!”
注,意水,应该是三点水,一个意,自黑闾涧出,在水经注中有记载。
第四六八章 大野泽(一)
“子孝误我,子孝误我!”
吕布战死在鸿郤陂的消息传到濮阳的时候,曹操呆坐在府衙之中,许久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到了这一步,不管吕布是出于什么目的来帮助他?曹操心里很清楚,他失算了……
据说,那吕布在汝南劫掠关羽粮道十数次,逼得关羽不得不从定颖西平两地调集重兵围剿。如果,当时曹仁能够给予配合的话,说不定汝南就失而复得了。可是面对那种情况,曹仁却按兵不动。用曹仁的话来解释:虽发现了汝南的异动,但敌情不明,以至于不敢轻举妄动。
曹操还能说什么呢?
这临阵之事,本来就不容易说的清楚。既然当初让曹仁总督汝南的战事,那么曹操就无法再去责怪曹仁。毕竟,当初他曹操对吕布也不甚放心……也只能在心中,暗自的责备几句。
吕布死了,但关羽想要在接下来的战役中获胜,并不容易。
反倒是曹操,也没有时间为吕布的死而感伤。濮阳之战已经持续了大半年的时间,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则就算是胜了袁绍,自己也将元气大伤。看样子,必须要使用那最后的手段。
曹操立刻找来了鲁肃等人,如此这般的吩咐完之后,鲁肃等人领命而去。
待鲁肃等人离去之后,曹操看着长案上摆放着的那份来自汝南的战报,而后幽幽一声叹息。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现在若想要在夺回汝南的话,怕就不会再那么简单了吧……
******
泰平五年的夏天,到来的格外早。
四月中,气温就变得格外炎热。北方遭遇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旱,冀州将面临颗粒无收的窘境。而荆州之地,也出现了灾情。不过和北方的旱灾不一样,荆北连降大雨,使得江水暴涨。夷陵江水决堤,千里沃土变成一片洪泽;内山汉水决堤,竟陵南乡被暴虐的洪水淹没。
此外,在各地水患不断,使得荆襄灾情越发的严重。
刘表拖着病体,主持这残破的局面。可是,灾患一起,又怎么可能一下子得到解决呢?
西川局势,日渐平稳。据细作传来的消息,徐荣已经开始征调西川各方兵马,加上来自汉中的二十万兵力,总人数超过五十万。如今驻扎在犍为郡、巴郡,整日操练,随时可能出川。
再加上被沙摩柯控制的荆南,到时候预计会有八十万大军兵临洈山,刘表又怎能不慌张呢?
好在,荆南水路已经被周瑜所控制。
四月初,孙权被沙摩柯抓住后,于长沙被杀。周瑜在孙策的严令之下,对荆南水军展开了凶猛的攻击。四月末五月初的时候,江东水军在安陆和汉阳之间的水域,大破甘宁的锦帆营。
这一战,甘宁的锦帆营几乎被消灭殆尽。
近百艘楼船毁于江上,数百艘艨艟损耗殆尽……主将甘宁,更是带着仅有的两艘楼船并十余艘艨艟,逃入云梦泽中躲藏。江东水军在经历了这一战之后,彻底的占居了水上的优势。
刘表开始担心起来了……
虽然说已经和江东结盟,可是那纵横大江之上的水军,终究不是他荆州的人马。长此以往下去,就算是压制住了关中的水军又有什么用处?水路的咽喉,被江东扼住,绝非一件好事。
“孔明,烦劳你前往江夏走一趟,就说关中水军已经不再构成威胁,余下的事情,就由我荆州水军来解决吧。此次烦劳江东协助,我非常感激。他日定有重谢……恩,就这么着吧。”
那言下之意是说:非常感谢你们老孙家出兵帮忙。现在我已经能自行解决了,还是不要再烦劳你们了。你们江东出了大力,我是很感激的,不过现在的情况,还是请你们退出江东吧。
诸葛亮闻听,紧蹙眉头。
这是典型的过河拆桥,人家前边刚解决了甘宁,你就让周瑜退出荆襄?
难,难,难!
诸葛亮自有一番谋划,请江东水军出手,的确是有引狼入室的危险。不过,等周瑜和甘宁火拼的差不多了,荆州只需卡住水路要道,就能把江东水军吞下来。他一没有想到,甘宁会败得这么凄惨,二来没有想到,刘表居然这么快就感到了威胁。实在不是一个好兆头啊。
说还是要去说的,只是……
诸葛亮沉吟了许久,领命而去。
可这个时候,南阳太守蒯越却赶回了襄阳。
刘表拖着病体,在府衙中接见了蒯越,“异度,这么急匆匆的从南阳赶回来,有什么事情吗?”
蒯越沉声道:“卑下今日前来,却是为了景升公之未来。”
“哦?”
“袁曹大战即将结束,西川也快要出兵荆南了。主公需早做谋算,否则我荆北将难以保全。”
刘表一阵剧烈的咳嗽,蜡黄的脸上,浮起了一抹红晕。
“异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蒯越说:“以前,荆襄有西川阻隔,荆北又有曹操抵挡,关中势大,却难以动摇我等的根基。可是现在,西川的屏障已经不在了,荆南四郡落入董家之手,只余一个苍梧,尚苟延残喘。曹操和袁绍一战之后,怕也是元气大伤。我荆州北方的屏障怕也无法存在,主公需要做出决断才是。”
刘表说:“异度可有主意?”
“我有三计,可为主公解忧。”
“那就说出来听听吧……”
“上策,主公可与孙策联手,以长江为天堑,自立为王。主公是汉室宗亲,可以上疏长安,请求封国。效那南越王赵佗之事,与董家隔江而治。只是,主公立足江南,却无强大的水军。长久以往的话,江南定然会受江东的节制。况且,西川门户大开,主公将腹背受敌。”
刘表不动声色,“那中策以为何?”
蒯越说:“中策,刘备如今在颍川用兵,主公可出一支人马,抢先拿下许昌,劫走许昌伪帝,号令孙刘。再将豫州交给刘备,让他为我们阻挡董家的兵马。不过,那刘备奸雄也,野心甚大。一俟羽翼丰满,定然会把目光我荆襄之上。主公到时候同样,需面临被反噬的危险。”
“那下策又如何?”
“下策,上疏长安,请求投降。放开南郡关隘,请沙摩柯兵马入荆北。如此一来,主公虽不复一方霸主之荣,但是颐养天年,后半世得富贵荣华,无需再有性命之忧,绝无问题。”
刘表听完,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他突然抬头看着蒯越,微微一笑道:“异度,此事我还需要仔细的考虑一下,你一路从南阳奔波回来,想必也是舟车劳顿了。不如先回去休息一下,容我三思,你看如何?”
蒯越也不赘言,当下深施一礼,“还望主公早作决断!”
刘表目送那蒯越走了……
突然间抓起手边的镇纸,啪的摔成粉碎,怒骂道:“蒯越欺我太甚,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心思吗?”
说着,一阵剧烈的咳嗽,抚着胸口,竟许久站不起来。
“爹爹,爹爹,您怎么了?”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屋外传来,紧跟着,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少年,跑进了房间里。
这少年,是刘表的幼子,名叫刘琮。刘表膝下有两个儿子,长子刘琦,次子刘琮,都是刘表前妻之子。当年刘表在雒阳时,因刘琦长的像他,所以非常宠爱。而刘琮呢,则因为是难产,刘表的前妻因为生刘琮而死,所以刘表当时对刘琮,并不是非常的喜爱,甚至有点厌恶。
不过,刘表到了荆州后,娶了荆州世族蔡讽之女蔡氏为妻。
而刘琮呢,则因为当时年幼,对蔡氏颇为依恋。后来,更与蔡氏的侄女订了亲事,以至于蔡氏对刘琮格外的溺爱。时常在刘表面前夸奖刘琮,刘表对刘琮的感官也渐渐出现了变化。
见刘琮进来,刘表强作笑颜:“我儿怎么来了?”
“今见爹爹太劳累,所以孩儿就让厨房煮了些粥水。爹爹身子不好,还需要多多的休养才是。”
刘表这心里,一阵敞亮。
“我儿果然懂事,过来……近来都读了什么书呢?”
父子两人说了一会儿的话,刘琮很懂事的就走了。刘表一个人坐在书房中,片刻后提笔在纸上写下了刘琮刘琦两人的名字。他沉思了一会儿,在刘琮的名字下面画了一道线,写下了蔡、蒯两个字,眉头微微一蹙,而后在刘琮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轻轻的摇头,一声叹息。
把那张纸抓起来,揉成了团,扔到一旁。
刘表迟疑了一下,沉声道:“来人,立刻让廖立和魏延,前来见我。”
“喏!”
“慢着,顺便大公子也找来……哦,我在后花园等他们,他们过来后,直接到花园来见我。”
“小人明白!”
刘表拄着拐杖,慢慢的走出了书房。时正午,天气潮湿闷热。那苍郁松柏,倒是让人多了几分的爽意。可刘表的心里面,还是无法平静。看情况,这荆州端的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我刘景升虽然落魄了,但要我就这么投降?绝无可能!
想到这里,刘表用拐杖狠狠的一顿地面,而后转身慢慢的走向了花园。
两个仆役走进了书房里,打扫起来。其中一人,捡起了地上的纸团,打开看了一眼,迅即塞进了怀中。
******
“请凉王为君侯报仇!”
高顺跪在躺下,大声的喊道。
在他身后,还有十几个家将打扮的人,都是当初随高顺,一起来到长安的人马,跪成一排。
书房门紧闭,董俷坐在书案后,目光有些呆滞。
董冀和吕欣则跪在书桌前,看着董俷,一言不发……
吕布的死讯传到了长安,的确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小一辈的人或许不了解吕布,但是老一辈的人,如董俷典韦等人,都忍不住发出了叹息。一代猛将,居然死得如此不明不白吗?
据细作传来消息,关公并非是用堂堂正正的手段战败吕布。
当然,两军交锋的事情,那有什么堂堂正正的说法?只是,吕布死得太惨。马陷鸿郤陂河滩,被徐州军乱箭射杀。连人带马,少说也被射了几百支利箭,关羽更斩了吕布的人头,悬挂汝阳城头。
这不应该是一代虎狼之将的结局!
不管吕布是什么样的人,可是董俷觉得,这样的解决,对于吕布而言,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严氏在得到这消息之后,当时就昏了过去。
若非幼子还在,只怕严氏会立刻追随吕布而去。可即便是这样,严氏整个人,也好像是垮了……
董冀和吕欣,跑来哀求董俷为吕布报仇。
可这话还没有说完,高顺就带着十几个家将,在外面叩头求见。
董俷半眯着眼睛,看着屋中的两人。许久之后,他站起来绕过了书桌,走到书房门口,打开房门。
“世英,你且起身,进来说话……让兄弟们都起来吧,此事因我而起,我总要给你们一个交代。”
在董俷的心里,对吕布存着一些愧疚。
若非是他派人往汝南,说动了吕布,吕布如今可能还在汝南过的快活。虽然说,吕布杀回汝南,和董俷一点关系都没有。可这起因在他,他怎能不觉得难过?吕布的死讯传来长安之后,董俷曾亲自往卫将军府上看望。那孤儿寡妇的凄凉模样,也让董俷感到了一阵阵心酸。
高顺闻听,站起身来,对身后的家将用了个手势。
家将们也都起来了,退到一旁,垂手肃立。高顺呢,则随着董俷,一起走进了书房。可看到跪在地上的董冀和吕欣时,高顺不由得一怔,旋即明白过来,非常感激的看了董冀一眼。
董俷深深的吸一口气。
“伯威,欣儿,你二人也都起来吧。”
“可是父王……”
“起来!”
董俷突然厉喝一声,吓得董冀闭上了嘴巴,搀扶着哭成泪人,却被董俷吓得不敢出生的吕欣一同起身。
“我与温侯之间的恩怨纠葛,非一句话可以说清楚。但是,我要说一句,我很仰慕温侯。
想当初,我不过安宁亭侯,温侯随丁原入雒阳,曾经在北邙外一场苦战。
伯威可能记不得此事了,但世英应该还记得。只可惜,后来在雒阳城下的一战,我未曾参与。”
高顺听了这话,心里不由得一沉。
凉王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他……
“凉王当时虽未参加,可是世英却领略了漆侯和汧侯的风采。”高顺这番话,不无缅怀之意。
一晃那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了,却是历历在目啊!
“小将当时自认,天下雄兵,莫不出我陷阵营。但是……麴义将军的背嵬军,却和陷阵营斗了一个旗鼓相当。那时候,我陷阵营已经身经百战,而麴义将军的背嵬军,还只是雏形……君侯后来曾对我说:安宁亭侯麾下藏龙卧虎。大爷和三爷,都是他生平罕见的勇将。”
董俷,一笑……
高顺这番话,虽不免有拍马的嫌疑,但也是一个事实。
董俷说:“我父执掌雒阳,二十二路诸侯会盟酸枣,我和温侯各守一方,相互比较!呵呵,那时候,温侯在虎牢关下,好不威风。更派人送信与我,说:天下强勇,不过布与西平。虽然说,我和温侯后来发生了种种不愉快,更令得欣儿的兄长丧命,可我这心里,还是很佩服温侯。
伯威,世英,还有欣儿,你们可知道为什么嘛?”
董冀高顺,齐刷刷的摇头。
董俷说:“温侯和我的出身一样,甚至还比不上我。天下人,皆以门户看人,我们的情况都差不多……以一介武夫而成一方霸主,其中经历过多少的屈辱和挫折,只有我们自己清楚。我的命好,站稳了脚跟。可是温侯……世英,欣儿,我可以保证,我一定会为温侯报仇!
但,并不是现在。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不是君子,区区几个月,却是要等待的。
说实话,战阵交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温侯之死也在常理中。但是关二不该用那种手段来对付堂堂的虎狼之将。更不应该在温侯死后,连一具全尸也不保留。这与温侯,与我,与天下武者,是一种耻辱。所以,我定不会放过关二,只待时机成熟,一定会为温侯报仇。”
高顺闻听,和吕欣一起跪下。
“多谢凉王千岁!”
董俷过去把高顺和吕欣拉起来,笑呵呵的说:“伯威性子阴冷,有时候又过于急躁。我不在的时候,欣儿你要时刻的提点他,不要让他整天的板着脸;世英,你也要多帮帮伯威,你经历多,遇事稳重,莫要让他因急躁,而犯了错误。伯威,你以后也要好生的待吕欣和她家人。”
吕欣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
而董冀更是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高顺却从董俷的这一番话中,听出了一些端倪。忍不住看了一眼董冀,插手道:“小将定不负凉王的嘱托。”
“好了,你们先下去吧。”
“喏!”
董冀和高顺吕欣,退出了房间。在一转身的时候,董冀悄悄的握住了吕欣的手,而吕欣的脸更红了。扭头瞪了他一眼,旋即露出了笑容。董冀笑了,高顺笑了,而董俷,也笑了!
“季常,你去承明殿,通知陈宫马峤,梁习费沃几位大人来一趟。”
董俷唤来了马良,正吩咐他去做事,却在这时侯,就听外面一阵喧哗。紧跟着陈宫等人急匆匆的闯了进来。那陈宫气喘吁吁,梁习顾雍等人的脸色,看上去也是非常的凝重。
董俷一怔,笑道:“诸公来得正好,我正打算要季常去承明殿找你们呢。”
“殿下,出大事了!”
陈宫一进门,就大声的说了起来。
马良黄荣非常有眼色,悄悄退出了书房,伸手关上了房门。
可就在关门的那一刹那,马良黄荣却听到梁习的话语:“殿下,袁绍攻占濮阳,曹操战败了!”
注:大野泽中国历史上,位于黄河下游的一个巨大湖泊,又名巨野泽。远古鲁西南的兖州,是鲁民活动的中心,泰山西南和古济水中游(华北平原的南部),因黄土高原来水携带的泥沙淤积,形成了一片广袤的平地,鲁人西出群山见此连绵平野,谓之大野。巨野因是大野的入口,故称巨野。大野河流汇入东北部的一片洼地,形成湖泽,得名大野泽。隋唐以前,这个大湖南北三百余里,东西一百余里,从现在的巨野县城北向北一直到现在梁山县北。五代以后,由于黄河屡次决口冲击,湖面被淤积,由南向北逐渐干涸,现在巨野、郓城、嘉祥及梁山南部,淤积成了平地,北部则成了梁山泊。现在湖面已退缩到梁山县城(后集)以北二十多公里处。因此,大野泽也就成了历史,不为现在人所知。
第四六九章 大野泽(二)第一更
曹操的确是败了……
甚至连袁绍都没有想到,这场持续了近一年之久的濮阳大战,居然会是以这样离奇的结局。
五月初,袁绍得到了消息,由于地理上的原因,支持曹操濮阳大战的粮草,主要来源于两个地方。一个是源自豫州,通过荥阳这个当初曹操和董俷定下的自由贸易地,输入兖州战场。这批粮草,是通过商贾运送,抵达长垣(今河南新乡长垣县),然后再分发到各关隘。
另一个粮草的来源,则是通过青州,囤积在济阴郡的句阳(今山东菏泽东北)。
袁绍在得知这一消息之后,也是非常的犹豫。和曹操打了这么久的交道,他很清楚曹操的为人。曹操喜欢劫人粮道,此前在青州战场上,袁绍就是在这个上面吃了一个老大的亏。
一个喜欢劫人粮道的主儿,岂能会没有守备?
不过,随军司马辛毗说:“我们之所以能打听到曹操的屯粮地,是因为他西路粮草是通过荥阳的商贾运送。我们设法买通了荥阳负责此事的商贾,所以得到了这个消息。据说,由于是商贾运输粮草,曹操在西路,也就是酸枣一带的防御并不是非常的严谨,如果能够……”
聪明人永远不会说出结果,而是要留一线机会给主子发挥。
似田丰那种刚正,不知道回转的家伙,才会不估计主子的感受,出谋划策时肆无忌惮。
毫无疑问,辛毗是个聪明人。而袁绍也不是笨蛋,很快就明白了辛毗的意思,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佐治的意思是,绕道荥阳,偷袭长垣?”
辛毗连忙插手躬身道:“主公果然高明,臣下还未说出口,主公业已成竹在胸。”
很明显,这言语中有着阿谀的成分,但是袁绍还是非常开心,丝毫不去计较辛毗那夸张的动作。
“主公,臣下已经打听清楚,句阳之屯粮处,直接供应着濮阳的曹军,所以防卫相对森严。但是长垣却不一样,据臣下所知,连句阳的粮草,也需要长垣的支持。自荥阳一路至长垣,守卫相对松懈。而且押运粮草的,多是荥阳商贾的护队,曹军对商队的盘查并不严密。”
“甚好,甚好……佐治此计,端的高明!”
袁绍满面春风,连连点头。历经一年的苦战,袁绍也有点不耐烦了。加之今年冀州旱情严重,储备之粮已经有些供应不上。最重要的是,袁绍为了这场大战,已经被董俷掏空了家底。
如果不能在冬季来临之前结束濮阳大战的话,袁绍也只能退兵。
辛毗的这一计,确实是雪中送炭。袁绍当下命大将韩琼为主将,辛毗为军司马,借道河内,转入荥阳。至于董俷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要尽快结束战争。
好在,董俷并没有提出过分的要求。
当袁绍的使者抵达长安时,陈宫说:“借道并不难,只是凉王千岁听说袁公麾下有一田丰,多次当众辱骂凉王千岁。千岁对此非常不开心,若非看在与袁公的交情上,早就打到邺城……如今袁公要借道,就把那田元皓给我们交出来,死活任由我们处置,否则此事……免谈。”
使者在回禀袁绍的时候,说是并未见到董俷。
但看那承明殿诸人咬牙切齿的样子,想必是把那田丰恨到了骨子里,故而才会有此请求。
袁绍本就不待见田丰,只是害怕一个擅杀幕僚的罪名。
如今董俷既然想接过这烫手的山芋,袁绍自然也不会反对。不过他要求,董俷放回袁尚。
对此,董俷没有意见。
六月初,袁绍抽调出三千大戟士,由韩琼辛毗率领,自延津转道抵达荥阳。
而后又混入早已经买通了的徐州商贾,押送粮草悄然抵达长垣,于深夜偷袭,火焚长垣。
长垣数十万石的粮草,被焚毁一空。
西路曹军首先乱了起来,袁军趁势复夺白马,占领了酸枣,兵锋直指陈留。
曹军西路军主帅鲁肃,不得已退守陈留。而西路军一败,濮阳紧跟着就抵挡不住袁绍军自侧翼发起的攻击。在坚持了十余日后,撤出濮阳,一路丢盔弃甲,粮草辎重无数,退守巨野。
而东路军主帅夏侯惇程昱,在濮阳失守之后,也抵挡不住袁军的攻击。
坚持了数日后,大军溃败,从东郡的苍亭,一路直退到了东平国,以须昌(今山东东平市的东平湖,亦即梁山)为屏障,总算是稳住了阵脚,坚守不出,再一次和袁军形成胶着。
这一战,袁绍俘虏曹军近五万人马,缴获物资无数。
濮阳一败,曹操依为屏障的大河天堑已不复存在。袁绍乘胜追击,大军直扑巨野,和曹操在此对峙。
此时,正是夏末秋初!
位于长安的秋试大考,也即将到来。
这一天,正是刘辨长子同满两岁的好日子。
刘辨在未央宫中摆下了酒宴,宴请长安大小官员。董俷,自然也在邀请之列,位于首席。
刘辨,已过了而立之年。
虽贵为一朝天子,但是却丝毫没有奢华之气。登基两年后,也就是泰平三年初,方立皇后。
这位皇后的出身,倒也不甚高贵。
贵在温良娴熟,很有气质。不过,这位母仪天下的皇后,命并不是太好。在泰平三年末生下一子之后,就撒手人寰。但不管怎么说,皇后总算是给刘辩留下了骨血,名叫做刘同。
刘辩才过了两年正常人的生活,就遭逢这种变故。
整个人变得更加消极,终日不理朝政,在柏梁台中参佛念经,基本上是不再抛头露面。董俷每隔十几天,就会入宫陪刘辩说说话,在这个时候,刘辩会露出些笑脸。除此之外,也只有见到儿子刘同,他会开心一点,大多数时候,都是如老僧入定,古井不波,甚至不怎么说话。
刘同两岁,刘辨虽不想操办,奈何臣工不答应。
于是,酒宴从正午一直到入夜后方才结束。董俷在酒宴中很开心,开怀畅饮,以至于在酒宴结束的时候,已有了些醉意。
出皇城,董俷扳鞍上马,往家中走……
夜风徐徐,一阵酒劲儿涌上头来,董俷变得神智有些昏沉。
由于是在长安,董俷并没有带太多的随从。除了百余个亲卫之外,就没有旁人。现如今,长安的官员们,已不再乘坐马车之类的工具,而是换上了一种新型的事物,也就是八抬大轿。
这轿子,还是当年董俷退入南山时,鼓捣出来的玩意儿。
在长安的局势稳定后,不少人开始喜欢上了这种代步的工具。而且,这轿子也分了三六九等。
比如刘辩,贵为天子,抬轿的人共有一百零八人,名为皇辇。
宗室和王室,由六十四人抬轿,名为王辇;三公九卿,乘三十二抬轿;余者是以此类推。
按照董俷的官位,当用王辇。可董俷骑马习惯了,坐轿总觉得不舒服,所以大多数时候,还是以骑马为主。这一天,夜风轻柔,长安城中,弥漫着一种香樟木的味道,感觉很舒服。
董俷马上摇摇晃晃,看上去有点坐不太稳。
而护卫的亲军,也多是放松了警惕。毕竟这长安城,是董俷的地盘,不太可能发生事情。
可就在拐过昭明坊大街的时候,董俷胯下的坐骑突然间一阵焦躁不安。
紧跟着,从街道两旁的屋顶上窜起十余道寒光,有人厉声喝道:“董贼,今日要你为我父偿命!”
剑光凛冽,寒气逼人。
十几个黑衣刺客扑出来,其中一人更朝着董俷就冲了过去。
这些刺客似乎是经过一番训练。十个人挡住了保护董俷的亲随去路,剩下有三人,显然是刺杀董俷的主力。若在平时,莫说十个刺客,就算是二十个,一百个,未必能奈何得了董俷。
可偏偏今日,董俷已经醉的昏昏沉沉。
而且在长安城里,他又怎么能想到,会有人敢行刺他?
那三个刺客的身手,极为高明,招数也是非常的狠辣,径直朝着董俷的胸口就刺了过去。
好在,董俷是醉了,可这胯下的战马,却极有灵性。
希聿聿一声长嘶,把猝不及防的董俷一下子掀翻在了马下。剑光一掠,那战马惨嘶一声,倒在血泊中。而董俷更是蓬的摔在了冰凉的地上,虽然这一摔,让他的酒意消退了一些,可是那头昏脑胀的感觉,仍让他无法做出正常的反应。
一个刺客,手持短矛,呼的刺向了董俷。
董俷顺势抓住了短矛,大吼一声,将那人甩开。顺手叮当两声,架开了另外两个刺客的利剑。
可就在这时候,那个被甩开的刺客突然间翻身窜起,从后面一把抱住了董俷。
“快些动手,莫要管我!”
两名刺客提剑刺击,远处那些董俷的亲卫,也清醒过来,呼喊着想要过来营救董俷。但是在那十名刺客的拼死拦截下,一时间竟无法通过。有十数人更身受重伤,倒在了血泊之中。
董俷发出了一声咆哮,刺客的利剑,没入了前胸,鲜血喷溅。
那抱住他的刺客,被董俷一个旋身摔飞了出去,踉跄两步,董俷刚要反击,两柄利剑再次穿透了身子。
鲜血,顿时染红了衣衫……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刺杀,持续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城卫军急匆匆的赶来,一见董俷倒在血泊中,顿时慌了神!这要是董俷死了,只怕是整个城卫军都要遭殃。于是,在一场激战之下,刺客被尽数捉拿,而董俷则被亲随急急忙忙送回了凉王府中,整个长安一下子沸腾了!
兰池将军赵云在接到通知后,调集兰池驻军,迅速接替了长安卫军的防务,把长安封锁的密不透风。
董冀得到通知的时候,正在卫将军府和吕欣一起作画。
听到老爹被刺的消息之后,也急急忙忙的赶回了府中……高顺更把卫将军府的家将调拨给了董冀,沿途是一路护送。
董冀回到凉王府的时候,就看见门口已经聚集了许多人。
据说,连刘辩都得到了通知,派杨谦来查看探寻。各方的官员,围聚府外,紧急从兰池调来的军队,足有四五千人守护在凉王府的周围。看到董冀回来,从府中跑出来一个大汉,带着哭腔道:“大公子,大公子……千岁他……”
“吾彦,住嘴!”
董冀一声厉喝,“父王勇冠三军,乃天下第一武将。区区蠢贼,怎能伤的了我父王的性命?”
说完,用阴冷的目光一扫府门外的人。
“诸位大人,看起来有人似乎想在秋试大考之前,做些文章啊……父王不会有事,请大人们先回府吧。元直,立刻派人前往杜邮堡,调督察院入长安。通知廷尉,就说此事从现在开始,由督察院接手。所有刺客,一律移交督察院……在事情没有查明之前,任何人不得妄议。”
“喏!”
董冀口中的元直,可不是徐庶。
这个元直,是周不疑。说来也巧,周不疑的字,早在他出生之前,就已经被周朝定了下来。
也叫做元直。
就如同诸葛亮表字孔明,胡昭也叫孔明。
当时董俷知道后,还戏称道:“没想到,我麾下会有两个元直!”
长安廷尉,如今是由刘先担当。也是董家一系的人马,又是周不疑的舅舅,由周不疑出面,自然是最稳妥。
周不疑领命而去,董冀大步走进了凉王府中,那壮汉吾彦,紧紧跟随。
吾彦,命士则,是扬州吴郡人。祖上三代,是顾家堡的农户。当年顾家堡遭逢大难,除了战死于顾家堡内的人之外,许多属于顾家堡的农户,也逃离了顾家堡,吾彦一家也在其中。
吾彦当时年纪很小,在父母的带领下,逃到了荆南。
父亲在吾彦十岁的时候病故,母亲含辛茹苦的把吾彦抚养成人,但在吾彦十六岁时,遭遇一场大病。
吾彦一家,当时居住在酉阳。
母亲病重,吾彦虽是个孝子,可奈何家境贫困。只好在街上卖身,祈求换来的金钱能救母亲的性命。当时周宾正好奉命前往壶头山,见十六岁的吾彦身高七尺有余,膀大腰圆,一副孔武有力的样子,顿时心生喜爱。就出钱为吾彦治疗母亲的病症,又带着吾彦,前去壶头山。
十六岁的吾彦,天生神力。
而且长的很好看,眉清目秀,齿白唇红。
能徒手生裂虎豹,被沙摩柯看重,留在了壶头山上。曾在洈山谷,随胡昭伏击李严,更格杀李严在洈山谷之中。后来胡昭听说吾彦是顾家堡人,就让他带着书信,推荐他去了长安。
似董俷沙摩柯这种人,对于武将有着本能的喜好。
吾彦虽然没有系统的练过武艺,但是天分极为出色。加上他那身天生的古怪力气,得董俷看重。
不过,董俷没有把吾彦留在身边,而是让他跟随了董冀。
这吾彦不是马上将,但在步下,甚至能和典韦打个不分胜负。以至于典韦赞叹道:“我十八岁的时候,却是敌不过今日的士则。倘若再过几年,士则之勇,怕是不会逊色于我家虎儿。”
这称赞,可是非常的高。
董冀带着吾彦走进了府中,大门紧闭之后,扭头问道:“士则,我父王……”
“大公子,主母在后院,等你前去。”
董冀一怔,点点头道:“一会儿你去找媛容大叔,抽调府中技击士,三步一岗,小心的守护。”
“小将明白!”
吾彦是个聪明人,如何能不明白董冀的意思?
董冀急匆匆的赶到了后院,就见门口董铁扶剑而立,见到董冀过来,忙上前行礼,“大公子……”
“父王如何了?”
“大公子进去,就知道了!”
董冀推开房门,虽然已经有了些准备,可还是微微一怔。
这房间里,坐了不少的人。除了蔡琰董绿,黄月英任红昌蔡节之外,尚有济慈马真,和承明殿的几个大臣。董俷端坐在榻上,满身的鲜血。但是脸上却看不出任何问题,和众人谈笑风生。
“父王,您这是……”
董俷哈哈大笑,“伯威,是不是被吓了一跳?”
董冀长出了一口气,“父王,你可吓死孩儿了……好端端的,怎么……母亲,你们怎么也……”
蔡琰恶狠狠的瞪着董俷,咬牙切齿道:“此事和我们却没有关系,是你那老爹一手策划出来的好戏。伯威,你是不知道,刚才他满身血淋淋的被抬回来的时候,可把我们给吓坏了……这不,连中行也让我从太医院里给抓了过来。可没想到……你看他,哪有半点受伤的模样?”
董冀哭笑不得,“父王,您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我回来的时候,两位婶婶也都被吓得厉害。”
董俷笑道:“若不如此,又如何能瞒得了曹操刘备等人?”
“父王,您这是……”
蔡节坐在董俷的身边,“爹爹,下次可不许再这样了。三娘和小妈都有了身孕,若是被吓着了,岂不是会动了胎气?”
“嘿嘿,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董俷从榻上下地,对董冀说:“你立刻把那些刺客,还有今日随行的百名亲卫,秘密送往雒阳。还有,让老麴的背嵬军和孟坦领巨魔士改装押送,至雒阳等候我的命令。几位夫人,今日之事还请见谅,不过在我没有揭开谜底之前,还请代为掩护,对外只说,我重伤不见客。”
蔡节轻声道:“爹爹,您……”
“我欲亲领兵马,督战京兆。”
“啊?”
蔡琰闻听,吃了一惊,“夫君,怎么你又要……”
董俷看了看屋中的众人,一声长叹,“此战自泰平二年就已开始谋划。若进行的顺利,当是我在中原,最后一战。曹操、刘备、孙策……都是枭雄,若我不能参与此战,一生都无法快活。更何况,为孟德送行,若我不参与,他岂不是难过吗?此战,公台梁习,马良黄荣,都将随我出征。
长安之事,还请夫人们多多帮衬……伯威,凡事要多与别人商量,务必要保证秋试大考,按时安全的进行。”
董冀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
当董俷这句话说出口的一刹那,他明显的感觉到,顾雍等人看他的目光,有些不太对劲儿了。
虽然说,董俷视他做继承人,在府中已获得通过。
乃至在整个长安,也被大多数人所认可。但是董俷却从未正面的说过此事,一切也只是猜测。
如今,董俷依然没有清楚明白的说出来。
但是当着众人的面,把话语说的这个份上,应该说是已经表达的非常清楚了!
董冀插手行礼,“父王放心,孩儿一定会配合几位大人,保证秋试大考,能顺利的进行。”
“如此甚好!”
董俷说罢,看着顾雍几人,沉声道:“十年辛苦,今朝将获得丰收。然则越是如此,也就越需谨慎小心。师兄,几位大人,明日一早,我将秘密离开长安,一切就托付于诸位大人了。”
顾雍等人也站起来,躬身施礼。
“千岁请放宽心,我等定会安排妥当,绝不辜负千岁的厚望。”
董俷笑了起来……
他推开了房门,看了一眼站在门口守卫的董铁,沉默半晌之后,长叹道:“媛容,该收网了!”
董铁也一笑,“小人等这一日,业已足足三年。”
第四七0章 大野泽(三)第二更
巨野,因大野泽而得名。
所谓的大野泽,是位于河水下游的一个巨大湖泊,也有人把这里称之为巨野泽。
这里,曾经是远古时,鲁西南的兖州,更是当时生活在齐鲁大地上,鲁民们的活动中心。
在巨野,东北望,可以看到巍峨泰山。古济水从旁流过,因河水带来的泥沙淤积,而形成了今日的广袤平原。古时,鲁人西出群山,见到这里有连绵的平原,于是把这里称作大野。
而巨野,就是大野的入口。
春秋时期,巨野曾经是西狩获麟之地。前汉大将彭越,也出生在这里。
曹操濮阳大败,可看上去却没有半点的忧虑。相反,在抵达巨野之后,他带着许褚曹彭,颇有兴致的观赏了巨野的风光……蚩尤墓,麒麟台,还有战国时齐鲁会盟台和金山秦王洞,都让曹操流连忘返。更让曹操着迷的,是这里临近圣人之故土,处处林立着名士的文碑。
曹操不着急,反倒是许褚曹彭感到了莫名的惶恐。
其中又以许褚跟随曹操的时间最久,也深得曹操的信赖,故而大着胆子问道:“丞相,何故有此雅兴?”
曹操嘿嘿一笑,“无他,苦中作乐耳!”
苦中作乐?
怎么看曹操的模样,都不像是苦中作乐。但许褚也不得不承认,由于曹操的这番作为,使得巨野原本恐慌的气氛,得到了不小的缓解。也许……丞相这‘苦中作乐’的目的,就在于此吧。
“仲康,袁绍如今到了何处?”
曹操在战国会盟台下,看完了一个石碑上的碑文后,突然背着身子,询问起了许褚。
许褚一怔,“袁绍三路兵马,如今正在向济阴郡汇合。其西路军的兵锋,被子敬所阻挡,东路军也被仲德和元让拦住。所以,袁绍的兵马开始由两翼向中央汇聚,如今已抵达成阳廪丘一线……丞相,袁绍如今兵锋盛极,我前些日子听公达说,军中不少将领的心思,很浮动。”
曹操一笑,“患难时,方见真情!”
突然扭头看着许褚和曹彭,“你二人又如何?是否也和那些人一样,心思有一点浮动了呢?”
这一句话,令许褚曹彭满面通红。
“丞相怎可如此说我?若丞相不信,末将愿挖出心肺来,向丞相证明……”
“仲康,何故如此激动?”曹操连忙握住了许褚和曹彭二人的手,“不过一戏言尔,若连你二人都不信,这天底下,怕是再也没有我曹某人能够相信的人了。你二人之心,我深知之。”
若不是曹操的手脚麻利,许褚和曹彭说不定就已经剖心以明志了。
曹操用手杖,在地上画了一副弓的形状,轻声道:“仲康开弓满月之后,又会是什么结果?”
许褚一怔,眼睛顿时亮了。
“弓拉的越满,力量也就越大……只是丞相,我担心这张弓拉的太满了,会不会断了呢?”
曹操抚掌大笑,“仲康能深思,是乃我之幸事。放心吧,一切尽在掌握中。不过……”
说到这里,曹操的脸色骤然一沉,轻声道:“袁绍,不足为虑。我现在所担心的,有两件事。”
“丞相明言。”
“一是那许昌,子孝有时过于刚愎,我总担心他不是关羽的对手。此次刘备调集重兵,显然是对许昌志在必得。可我现在偏偏抽不出手来……若许昌有失,兖州胜也就等同于失败。”
“何不请妙才接掌?”
曹操苦笑,“我何尝不希望妙才督战?只是一来,子孝心里会有疙瘩,弄个不好还会自刎明志。他的性子我太清楚了,受不得屈辱的人。此前吕布之事,已经让他感觉到非常的难堪……再说了,妙才镇守新郑,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又怎么敢轻易的让妙才和子孝换防?”
“新郑?”
曹彭愣着脑袋道:“为何要守新郑?有什么可担心?”
曹操说:“你们难道不觉得,自雒阳大战结束后,董俷这近五年的时间里,表现的太平静了吗?”
“平静,不好吗?”
曹操说:“若在以前,他平静倒是好事。可是现在……董俷越平静,我就越觉得不能放心。那鄙夫看上去粗鲁不堪,但实际上却是生了一颗玲珑心。他这家伙,不出手则已,出手必定是全力一击。仔细回想,鄙夫从出兵西域,占据关中开始,哪一次不是行闪电般雷霆一击?
他若是有些小动作,说不准还没事。可是往往就是在我们都忽视了他的时候,他猛然出击。
攻占关中如是,塞外一战如是,夺取汉中如是,包括在西川、在荆南,也都是这般。
静若处子,动如脱兔。
若只论用兵,鄙夫不在我之下。你们想想,那家伙可是个吃亏的主儿?他在荆南的水师大败,锦帆营几乎全军覆没,却偏偏一点反应都没有。如果是他没这个能力也就罢了,可他偏偏是有这个能力。他这么一动不动,反而让我感到不安……只怕,鄙夫又想要出花招了。”
许褚和曹彭听完这番话,也陷入了沉思。
“仲康,你立刻动身,前往陈留。告诉子敬,就说让他多留意京兆的关中军,一有异动,立刻抢先占领荥阳。”
曹操越想,越觉得心中不甚安宁。
许褚听令之后,立刻躬身领命,转身跨上马,带着一队人马急匆匆的离去。
曹操也没什么心情再观赏了,带着曹彭返回了巨野。巨野,正好是在济阴郡和山阳郡的交汇地。
如今已汇聚了十余万兵马,同时山阳太守满宠,也在源源不断的为曹操输送兵力。
曹操在府衙中,屁股还没坐稳,就见荀攸行色匆匆的跑了进来。一见曹操,荀攸就大声道:“丞相,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公达,何事惊慌?”
“董俷,董俷他……遇刺了!”
这本来是一个大好的消息,可不管是说这话的人,还是听这话的人,脸色都变得惨白如纸。
曹彭在一旁不免感到奇怪。
董俷遇刺了?
这不是好消息,怎么丞相和荀军师,都是这样的表情?
想问,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看着曹荀二人,眼中流露出迷茫之色。
曹操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手不由自主的连连抖动,片刻后问道:“是何人?在何时?”
“是谁下的手,还不知道。据细作回报,大概有六天之前。长安如今已经是乱成一片,风声鹤唳。”
曹操倒吸一口凉气!
“袁绍兵马已经聚集的如何了?”
“与昨日,大将高览已经和袁绍汇合。只是其西路军,至今尚未抵达……据说,在两日前,董俷大将文聘,突然自河内出兵,占领了延津……韩琼辛毗二人被文聘牵制,未能行动。”
“河内出兵了?”
“正是!”
曹操听了这话,反而有些糊涂了。
就如他说过的那样,不怕董俷行动,就怕董俷不动。可现在董俷动了,他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
“公达……我们不能再等了!”
“臣下也如此认为。”
曹操沉吟片刻,突然一咬牙,站起身来,“立刻传令子和,命他在后日子时,发起攻击!”
******
与曹操的反应不一样,袁绍在得知董俷遇刺的消息后,呆坐在大椅上半晌,突然间仰天大笑。
“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
袁绍站起来,挥拳大声说道:“如今兖州即将落入我手,曹贼眼看着就要灭亡。没想到,没想到……嘿嘿,董俷这一死,关中一定会大乱。待我收拾了曹操,再挥军攻打关中,天下可得,天下可得啊……”
高览审配在听闻此消息后,却未曾露出笑容。
只是问那细作:“可知道,是何人下的手?”
细作说:“尚未知晓……长安现在很乱,整座城市,全都被兰池大营和董家长子所控的督察院所控制。不过听说,董家长子和兰池将军赵云之间,好像不是很愉快。二人发生了两次小冲突,但很快就被承明殿司空顾雍给压制了下去。至于刺客的来历,目前还没有消息。”
“主公……”
袁绍摆手,“二位莫要担心。以关中如今的声势,用不着行此诡计。以我之见,定然是刘备那边的行动。正南,你若是不放心,可派人前往徐州询问。刘备那厮,想必正在得意呢!”
审配还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高览想了想,“主公,董俷虽然被刺,但我们还是要小心一些。最好让朱灵提高警惕,命牵招留心幽州并州的关中军动向……若是在这种关键时刻,我们越是要小心。另外,辛毗二人来信说,董俷出兵占居了延津,我们也不能不防备。应该命辛韩二将,尽快和我们汇合。”
说完,高览又补充了一句:“兖州之战,当尽快结束!”
袁绍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河内有异动,也不能不多加小心。这样吧,让高干带三千人马前往酸枣。韩琼领大戟士,在封丘(今河南新乡封丘县)牵制住鲁肃的兵马……恩,三日之后,大军向巨野发动猛攻。战事一经展开,所属各部,不得以任何借口推脱。
三军齐动,定要把曹阿瞒的主力,消灭在巨野。”
高览想了想,觉得袁绍这计策,也算是不错。当下和审配插手领命而去,只留下袁绍一人,在大帐中冷笑不停。
这一次看你曹阿瞒,还能不死?
就这样,袁曹两军以大野泽为中心,拉开了阵势。一方是是要赶尽杀绝,一方是要做殊死抵抗。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间两日过去。
高干和韩琼已经换防成功,而辛毗则奉命,坐镇于濮阳,守卫袁绍的后方。
夜,无声的将临。
秋蝉在草丛中鸣叫着,给寂静的夜色,增添些许生气。
袁绍布置完了人马之后,回到军帐中,和衣而卧,躺在行军榻上,思索着即将到来的大战。
已经过了子时,大帐之外的蝉鸣声越来越响。
远处荷塘里,青蛙发出连片的叫声,吵得让人无法入睡。
袁绍被那蝉鸣蛙叫吵得是头昏脑胀。忍不住从榻上起来,大步走出了军帐,“蝉蛙因何吵闹?”
担任袁绍亲卫大将的眭元进,急匆匆的跑来。
“主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天晚上这蝉虫和青蛙,叫的特别厉害。小将已命人查探……”
“速速查明,这该死的东西,搅得人无法难以安生。”
眭元进刚要回答,却突然间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由远而近的传来。刚开始,声音还不甚清晰,可渐渐的,就听见轰隆隆,好像万马奔腾的声响。
袁绍也听见了,脸色一变,“出了什么事?”
“主公,主公……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一名亲兵飞马来到了袁绍跟前,翻身下马道:“河水,河水决堤了,正在朝这边涌来!”
袁绍停了这话,先是一愣,旋即厉声喝道:“尔敢胡说八道,河水,河水怎么会在此时决堤?”
“不知道,不知道……”
轰隆隆的声响,越来越清晰。
眭元进脸色大变,一脚踹开了那亲兵,大声喊道:“主公,快快上马,往高处走,往高处走!”
袁绍这时候已经懵了,连忙翻身上马。
眭元进顺势从另一亲兵手中抢过一匹战马,一手拉着袁绍的马缰绳,迅速的朝着营外山岗上奔去。
月光如水,格外的温柔。
当袁绍和眭元进登上山岗的时候,整个袁军大营已经乱成了一片。站在高处,向远方眺望。
只见从西北方向,一条白线翻涌而来。
水声轰鸣,巨浪排空。
眨眼的光景,自无数座营寨就被那汹涌的洪水所吞噬。
惨叫声,哀鸣声,在苍穹中回荡。袁军士卒拼命的向各高地上涌去,一座座土丘,很快就挤满了人。袁绍所在的山岗上也是如此,眭元进领着士兵,把袁绍牢牢的守护住,不断的厉声喊喝。
但是,用处并不大。
袁军已经彻底的乱了,那里还顾得上谁是主公,谁是小卒?
洪水汹涌的冲过来,撞击在山腰上,激起了冲天的水雾。水,很快的就漫过了袁绍的鞋面。
直到此时,袁绍仍没有弄明白。
原本好好的局面,怎么一下子会变成了这个样子?河水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间的决堤?
不过有一件事他清楚,那就是:几十万大军,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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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七一章 关中总动员(一)
清晨,朝阳升起。
奔腾的洪水在经过一夜的肆虐后,于凌晨天快要亮的时候,渐渐的平静下来。
袁军的营寨,七零八落,只剩下少数尚保存着。九成以上的营地,都变成了泥泞的沼泽。
到处可以看到袁军的死尸。
战马的尸体浸泡在污水之中,若同一堆堆烂肉。曹军在各部将领的指挥下,收拢俘虏的袁军,拾取在沼泽中的辎重,打扫这一片死寂的战场。曹操,在众将的陪同之下,信马由缰。
不知为何,看到如此凄惨的景象,曹操并没有感到任何胜利后的喜悦。
脸色有一点阴沉,抿着嘴,眯着眼睛,不见半点笑容。以至于身后众将,也一个个表情严肃。
“丞相,大胜之后,为何还如此不快?”
曹操说:“虽说战场上刀枪无眼,生死有命……可是那些无辜百姓,却不应该遭此灾难。机伯,你立刻带人,分别前往成阳廪丘一带查看。若有幸存者,一并都救下,先妥善的安顿起来。”
“丞相宅心仁厚……”
“机伯,莫要说这些没用的话语。若不是袁绍把我逼得太急了,我又怎么可能用这样暴烈手段。决堤河水……当年董家鄙夫以此威胁与我,可终究只是威胁。而如今,我却实实在在的做了。这一场洪水,不晓得会有多少人家破人亡。我原想扶助生民,而如今生民因我而死……”
曹操说到这里,忍不住仰天一声叹息。
“袁绍如何?”
“据俘虏的袁军交代,水势一缓,袁绍就在亲卫军的保护下,往离狐(今山东东明一带)撤走。此战之后,袁绍至少折了二十万人马。就算他纠集部众,怕也不会再超过二十万人。”
“二十万?”
曹操感到一阵头痛,在马上一晃,险些摔下来。
二十万人,说起来很轻松,可那终究是二十万生灵。虽然说乱世中,人命如草芥,不值钱。
但一下子二十万人没了,而造成这一切的正是曹操,心里如何能感觉舒服?
不错,这二十万人是袁绍的,和曹操无关。但是,洪水一路奔腾下来,兖州又损失多少人?
想必,不会比二十万这个数字少吧!
曹操也是身经百战的人,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他也不是不知道。这些年来,南征北战,直接或者间接死在他手中的人,百八十万却是有的。可没有一次,如今日这般的心痛。
荀攸看的出来,曹操的心情不好。
于是上前岔开了话题,“丞相,如今袁绍败逃离狐,正是我们一鼓作气,将其消灭的好时机。”
曹操却笑了。
“公达,若我们想要歼灭袁绍,能否一战功成?”
“这个嘛……”
“呵呵,你不用顾虑,我也知道,那绝无可能。袁绍虽元气大伤,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想要一下子一劳永逸的解决他,没个一年半载,甚至更长的时间,是做不到的。而今,我虽胜了袁绍,可是周遭却有虎狼窥视。杀袁绍,与我无益,放袁绍,却能够增添一盟友。”
曹操口中的虎狼,虎是董俷,狼是刘备。
就如同他说的那样,他现在固然可以解决袁绍,进而甚至可以夺取冀州。可又能如何呢?
曹操的根基在许昌!
如今和袁绍一战结束,也是元气大伤。在这样的时候,妄图消灭袁绍毫无疑问是不现实的,甚至有害无利。于曹操而言,当务之急要做的事情,是和袁绍和解,迅速回师许昌解围。
哪怕曹操吃一点亏,送给袁绍一些土地人口,也要迅速解决刘备。
如此一来,他方有可能站稳脚跟,抵抗来自关中的攻击。曹操心里很清楚,此时的关中,如同庞然巨兽,绝非关东任何一家诸侯可以吃掉。唯有固守中原,结盟袁绍,迅速吞并徐州和荆北,说不定还能和董俷抗衡一下。否则的话,以曹操现在的实力,绝非董俷的对手。
荀攸闻听,先是愣了一下,马上明白了曹操的心思。
“丞相睿智,非我等所及!”
“好了,莫要再说这种虚透巴脑的话语。立刻派人前往离狐和袁绍谈判……告诉袁绍,只要他愿意,我可以供他一百万石的粮草,并割让平原郡。条件是,他要帮我挡住董家鄙夫。”
在心底,几乎是在嘶喊:希望还来得及吧!
“那丞相下一步……”
“传令鲁肃,火速自陈留出兵汝南,将关羽的退路截断。我将亲自领兵,增兵定颖,与关羽决战。”
“那巨野这边……”
“就由元让和仲德二人主持,元让勇武,仲德沉稳老辣,对付现在的袁绍,定不成太大的问题。”
荀攸闻听这话,也不由得连连点头。
“丞相所言,极是!”
当下,曹操领众将回转巨鹿,安排解救许昌的事情。
******
然则,就在曹操整备兵马,准备回师许昌的时候,汝南的战事却突然出现了意外的变化。
面对曹仁那号称是固若金汤的临颍防线,关羽并没有去硬碰硬的攻击。
相反,刘备派出司马朗为使者,前往襄阳,游说刘表。此时的刘表,正处于左右摇摆之中。
一方面他不想和董俷硬碰,另一方面也不希望放弃他手中的权利。
同时,他需要面对荆州世族所带来的压力。根据他手中的情报,蒯家蔡家,已经倒向了董俷。
刘表想要动这两家,却没有能力。
而诸葛亮前去劝说周瑜,却是一去不复返。江东水军并没有退出荆南,按照刘表的说法,周瑜把诸葛亮扣在了江东,并且调集水军,准备将甘宁彻底消灭在云梦泽中,顺势占领荆南。
刘表也想去动周瑜,同样是没有能力……
不过,他还是把蔡瑁调出了襄阳,命其镇守在南郡,堵住了江东水军从汉水至襄阳的同道。
至于蔡瑁能不能挡住周瑜,刘表已经顾不上了。
他密令大将吴巨从南郡撤回襄阳,同时任命魏延为将军,设法从蒯家的手中,夺取兵权。
世族之庞大,即便是刘表也很头疼。
但就在他头疼的时候,司马朗却恰到好处的来了。
司马朗向刘表提出了一个请求,那就是借道南阳,从牛兰累亭入颍川,绕过临颍防线,直去许昌。
相应的,司马朗可以派大将文丑,率领三千白耳精兵,秘密抵达襄阳,听从刘表调遣。
这对于缺兵少将的刘表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所以,在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刘表同意了。
七月,袁曹之战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刻。
刘备以许攸为军师,沮授为元帅,领十万大军,猛攻临颍防线。同时关羽率领一支轻骑军,人数大约在三千左右,自柏亭悄然进入南阳,转道颍川郡养阴里,突如其来的占领了汾丘(今河南襄城东北)。
这汾丘,于颍川而言,极为重要。
【左传襄公十八里】曾记载,楚国伐郑,治兵于汾。这个汾,也就是现在的汾丘,也叫汾丘塞。
汾丘一失,向东北可直逼许昌,同时临颍防线的软肋,也尽入关羽的眼皮子下。
就在曹操命曹纯掘开河水,水淹袁军的前一日,关羽趁曹仁和沮鹄激战的时候,突然从斜里杀出。
曹仁构建起来的‘固若金汤’防线,在一日之间溃不成军。
乱军之中,关羽闯入敌军,斩了曹仁首级。曹军在失去了主将之后,也就立刻失去了再战的决心。十万大军溃败而逃,若非荀彧提前发现情况不妙,命许昌兵马守住了关隘,一边收拢残兵败将,一边抵挡徐州军的攻击……同时,荀彧还派出信使,往新郑和陈留求援。
那关隘仅坚持了一日,就被徐州军攻破。
十余万徐州军把许昌围得风雨不透。同时许攸又派出大将刘辟,抢占了尉氏,卡在了新城陈留通往许昌的必经之路。而关羽则奉命攻占阳翟,和尉氏一左一右,形成了犄角之势。
沮鹄,指挥兵马,对许昌发动起猛烈攻击……
这一章相对较短,是一个过渡交代。
大战已经拉开序幕,敬请期待……
第四七二章 关中总动员(一)第一更
自雒阳入颍川,可选三关通行。
但不论是从哪一个关隘通过,想要抵达许昌,就不可避免的要经过一个地方,那就是阳翟。
而入阳翟,就必须要经过阳乡。
如果说,阳翟是许昌的门户,那么阳乡就是颍川的屏障。居于嵩阳山隘口处,地形极为险要。泰平元年,雒阳大战结束以后,由于三关丢失,曹操就在阳乡修建了一座坚固的要塞。
同时,为了防止董俷偷袭,曹操还安排了一个人,坐镇于阳乡。
此人姓娄名圭,表字子伯。南阳宛县人,年轻时才学出众,曾游历雒阳,与当时还是雒阳北都尉的曹操交好。黄巾之乱时,又曾协助秦颉抵御黄巾贼的攻击,和董俷有一面之交。
不过当时的董俷,只是白身。别说他不知道娄圭是谁,而娄圭也不会看得起他。
黄巾之乱结束以后,娄圭为了躲避董卓的征辟,就遁入终南山,做了隐士,道号梦梅居士。
此人很有才干!
二十二路诸侯伐董卓的时候,他就知道诸侯难以取胜。而后董卓任命刘表出任荆州牧,娄圭主动出山,随刘表一同前往荆州。凭借他在荆州的声誉,的确是给予了刘表非常巨大的帮助。
但是,刘表随后与荆襄门阀妥协,让娄圭大失所望。
此时曹操在北方崛起,娄圭就弃了刘表,带着家眷投奔曹操,并且为曹操谋划了许多事情。
只是这个人并不争权夺利,所以在许昌名声不显。
曹操很清楚娄圭这个人的能力,在考虑镇守阳乡的人选时,第一个就想到了娄圭。并上疏汉帝刘协,封娄圭为阳乡侯,坐镇阳城,经略嵩阳地区。娄圭到任之后,做的也非常出色。
关羽占领汾丘,娄圭第一个发现了情况不妙。
但是他手中的兵马并不多,所以对整个颍川的大局也产生不了多大的作用。曹仁战死,许昌被围,娄圭只能守住阳乡,也做不得其他的事情。不过他相信,荀彧一定能够守住许昌。
当然,前提是曹操能尽快赶回来……
可是该做些什么呢?能帮助荀彧拖延一些时日?等待曹操的援兵抵达?
娄圭也感到非常的苦恼,他所能做的,一方面是死守阳乡,防止董俷趁机偷袭,另一方面派出小股人马,袭击阳翟,在某种程度上给关羽造成一定的麻烦,使之无法腾出手来兼顾其他。
除此之外,他还真的做不了什么。
******
许昌被围的第三天,阳乡城外,来了一个人,口称是娄圭的故人。
娄圭正在书房中思考问题,闻听有人求见,不由得一怔。故人?在这个时候,谁会来求见。
“那人可说他叫什么名字?”
“启禀阳乡侯,来人说他是南郡中庐人(今襄樊南漳县),与大人有两世的交情,姓蒯。”
蒯?两世交情?
娄圭激灵醒悟过来,一定是他!
所谓两世交情,想必只是一个借口罢了。其引申之意应该是娄圭曾跟随过两个人,一个是秦颉,一个是刘表。而来人想必也是如此,加之又姓蒯,是中庐人,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蒯良,一定是他……
不过他在这个时候来找我,又是什么意思?听说蒯良如今投靠了长安,倒也混的风生水起。
娄圭想了想,“领他去客厅伺候,我随后就到。”
然后,娄圭又急忙派人将他的好友习授找来。这习授,也是南郡人,和娄圭有过命的交情。只是为人功利心太强,时常有小人的举动。娄圭被任命为阳乡侯,经略嵩阳地区,就把习授请来,做他的幕府。别看习授的人品的确不怎么样,但是论才能来,也确实是很出众。
协助娄圭把嵩阳地区治理的井井有条,被娄圭视为左膀右臂。
蒯良前来,一定是别有用心。在这个时候,发生这样的事情,娄圭必须要和习授商量一下。
不一会儿的功夫,习授走进了书房。
这习授,年纪大约在五十上下,生的风度翩翩,仪表不凡。一袭青衫,手中折扇轻摇,道不尽的风流倜傥。脸上总是带着令人如沐春风般的和煦笑容,只是那双眸子,细长而显阴鸷。
“子伯,这么急匆匆的找我来,有甚事情?”
娄圭说:“元干,蒯良来了!”
“蒯良?那个蒯良……哦,你是说那个中庐蒯子柔?他不是去了长安,怎么却跑到咱们这里?”
娄圭无奈的一声长叹,“元干,都这个时候了,你正经一点。如今丞相远在山阳,许昌被困,我心急如焚。前门有虎,后院进狼。以你的智慧,又岂能猜测不出那蒯良前来的目的吗?”
习授闻听,不由得嘿嘿笑了。
“子伯莫怒,授不过出言相戏尔……其实前些日子长安传凉王遇刺,我就觉得这里面有文章。现在看来,凉王是想要有动作了。蒯良前来定然是游说于你,且听听他有什么说辞,再做主张。”
娄圭一蹙眉,轻轻点头。
二人一起走进了客厅,就见蒯良站在厅堂里,正背着手,看那墙上的一副字画。
听闻脚步声,蒯良转过身来。见娄圭和习授一起来,蒯良一笑,上前拱手道:“子伯,元干,一向可好?”
娄圭说:“怎么比的长安大学士的快活?”
蒯良如今在长安太学院中担任大学士一职,表面上看是没有什么实权,可实际上这太学院直属于礼部尚书石韬的治下,归承明殿所辖。这身份和地位,绝对是处在一种超然的境界。
娄圭这一句话,不免带着讽刺之意。
蒯良却恍若不觉,笑道:“子伯还是当年那般模样。我虽当了个大学士,却怎能比得了阳乡侯?”
娄圭的阳乡侯是汉帝刘协所封。
但世人皆知,汉室正统是在长安,他这个阳乡侯名不正言不顺。蒯良却提起了他的爵位,让娄圭不免心中一怔。疑惑的看着蒯良,却见他满面春风,不禁问道:“子柔此话什么意思?”
“无他,只是想子伯知道,阳乡侯一职,凉王和陛下,都是承认的。”
瞳孔一缩,娄圭道:“子柔,还请明言。”
“哦,凉王听说子伯有大才,心中颇为爱慕。故而想请子伯前往长安,出任太学院山长一职。
不知子伯,意下如何?”
娄圭冷笑一声,“只怕是想要我献出阳乡吧。”
“子伯此言差矣。常言道,率土之滨,莫非王土。这天下是汉室的天下,这阳乡也是汉室的阳乡,何来献与不献的说法。如今,伪帝气运已衰,曹操被阻隔于山阳,怕是难有作为。凉王以为,伪帝虽是伪帝,终究是皇室中人。若在落于宵小之后,于我汉室,无半分好处。
子伯你是聪明人,何必做那逆天之事?
凉王准备经略豫州,结束这天下的动荡……此乃大势所趋,子伯何不顺势而为,博一富贵?”
“可笑!”
娄圭冷冷的说:“丞相在巨野大败袁绍,数十万大军怕是指日可抵许昌,何需董俷操心?再说了,丞相代我不薄,我若在此时献了阳乡,世人又该如何说我娄圭?子柔此话,莫要再说。”
在某种程度上,娄圭并不占上风。
蒯良的那句话说的不错,这天下是汉室的天下,阳乡也是汉室的阳乡。董俷如今占居了皇统,占居了大义。从这一点而言,娄圭虽不愿承认,可也不得不承认,他只是个乱臣贼子。
所以,娄圭根本不接蒯良的话岔子,只说曹操的事情。
蒯良冷笑一声,“凉王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曹操就算有百万大军,也休想回转许昌。”
娄圭这心里,不由得一个哆嗦。
“子柔这话是什么意思?丞相和董俷有协议,五年不交锋。如今只过去了四年,难道……”
蒯良的目光柔和,幽幽一叹。
“所谓协议,不过是拿来撕毁的,谁又会真正的在意?这一点曹操清楚,刘备清楚,袁绍清楚,偏我家凉王不清楚?子伯,你是聪明人,当知大势,又何必拿这件事来说事儿呢?”
“这个……”
娄圭当然也知道,所谓的协议根本就是一张废纸罢了。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蒯良会如此赤裸裸,不加半点掩饰的说出来。这和当年在荆州时的蒯良全不一样。感觉上,此时的蒯良,更像是早年间追随秦颉时的那个蒯良,言语中肆无忌惮。
环境,也许真的是能改变一个人吧。
习授幽幽道:“子柔,我别的话不说,听闻凉王遇刺,可是真的?”
“你说呢?”
蒯良淡淡一笑,“其实,凉王千岁也并不是想要你们背主。只是那刘备关羽,乃凉王的仇敌。两位可能不知道,吕布和凉王是亲家,凉王王子的夫人,就是温侯的女儿。那关羽用卑劣手段,谋害了温侯。凉王此去许昌,说穿了是要为温侯报仇。所以,凉王只想从阳乡借道。
子伯元干当知道,若凉王真的想要打,区区阳乡怕是抵挡不住多久。
凉王不想多造杀孽,只打刘备关羽,不动颍川一草一木。如果曹操真的有本事回来,凉王说了,可以把许昌还给他。在此期间,二位可领兵旁观。到时候凉王退出,你们再掌阳乡。”
这话说的很好听,但娄圭和习授,却知道不过是表面功夫。
既然董俷已经下了决心,曹操想要回转许昌,怕是困难重重。
娄圭一咬牙,“若要借道,也不难……董俷得了许昌,绝不许动丞相家眷一根毫毛,如何?”
“凉王与曹操虽敌对,但也相互钦佩。况且千岁度量恢宏,又怎么可能做那种无义之事?否则的话,凉王也不会让王子迎娶温侯之女,更不会为温侯报仇。二位当知,温侯与凉王……嘿嘿。”
蒯良话说了一半,娄圭和习授也都听明白了。
二人相视一眼之后,轻轻的点头。
习授突然道:“子柔,你刚才说,凉王千岁决心收复关东,可是真的?”
“真不真,二位可拭目以待。最多不过三日,我关中大军,定能攻入陈留,夺取那豫州。”
娄圭习授闻听,不仅面面相觑。
******
鲁肃在得知许昌被围的消息后,也是心急如焚。
一方面,他立刻派人前往巨野禀报曹操,另一方面他命大将吕常二人坐镇陈留。袁绍虽然败了,可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特别是袁绍的西路军并没有遭受太大的损失,韩琼率三万大戟士,仍坐镇封丘,虎视陈留郡,不能不小心防备。
鲁肃迅速安排了陈留防御的事情,随后就命大将杨维,火速出兵,领八千精兵,抢占荥阳。
在杨维出发之前,鲁肃反复交代,“将军抢占荥阳之后,务必要将荥阳物资尽数掌控手中。而后留半数兵马镇守荥阳,你持我虎符,立刻赶赴新郑,接替夏侯渊将军的防务,请夏侯渊将军领兵回援许昌。在夏侯渊将军回援许昌的同时,你有一个任务,就是切断尉氏和阳翟之间的联系。
将军只需牵制刘辟三日,我率领大军,就能抵达新郑。三日之后,不论将军能否再牵制住刘辟,都是首功一件。此事至关重要,更关系到许昌的安危,还请将军小心谨慎,不可有失。”
杨维是陇西人,本是西凉名将,曾在牛辅帐下效力。
后来牛辅被杀,杨维就投靠了李傕郭汜。董俷自西域杀出,攻占关中的时候,杨维受好友朱慈的劝说,投靠了曹操。算起来,他应该是属于钟繇一系的人马,只可惜钟繇那短命鬼……
函谷关一战,钟繇被关中来了个关门打狗。
钟繇战死,朱慈战死,使得杨维在许昌的地位,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幸好后来鲁肃接纳了他,一直在帐下听命。一晃过去了八年,杨维也已经年过四旬,终于重获领兵出战的机会。
听鲁肃说完,杨维立刻插手行礼,“军师放心,维在新郑一日,刘辟休想有动作。”
“如此甚好,一切就拜托将军了……”
杨维领命,点齐兵马,自陈留杀向了荥阳。
而鲁肃则留在了陈留,把大小事情打理完毕之后,已经是杨维出兵的第三天。鲁肃带着许褚,领五万精兵,以许褚为前军,赶赴荥阳城。按照时间,这个时候杨维应该已经抵达新郑,而夏侯渊也应该回援许昌了。鲁肃第一次感觉到,这时间啊,真的是有一点不够用了。
从陈留出发,抵达荥阳不过一天半的时间。
鲁肃到了荥阳以后,杨维早已经赶赴了新郑。不过在杨维出兵之前,荥阳的一切都已打理完毕。
看着库府中堆积如山的粮草辎重,鲁肃暗自感叹,这杨维倒也是一把好手。
四年来,荥阳作为一个自有贸易城市,往来的客商有很多,也屯集了大量的物资,用于交易。
战马,军械,盔甲……
特别是在库府中,发现了三百架井阑弩车,更是令鲁肃喜出望外。
这可是好东西,属于关中铁监被禁止交易的军械。也不知道是哪位大能,居然搞出来三百辆。
有了这玩意儿,鲁肃的心里,更有底儿了。
“为何不见商贾?”
鲁肃视察了一下荥阳后,忍不住询问起来。
留守荥阳的士兵说:“杨维将军收拢这些物资以后,商贾们闹得非常厉害。将军一怒之下,将满城商贾驱走。如今,整个荥阳城除了我们这些留守的人之外,再也没有一个外人了。”
没看出来,这杨维倒是个果利的人。
不过这样也好,无需担心其他方面的事情了……
鲁肃对许褚说:“仲康,明日一早,我领三万人前往新郑。荥阳就拜托给你……这次咱们是突然用兵,关中一时间未能反应过来。不过他们迟早会来生事,你定要小心谨慎才是啊。”
许褚哈哈大笑,“军师放心,许褚在荥阳一日,关中贼子休想踏进来一步。”
这家伙,猛是够猛,可总归让人不太放心。
鲁肃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又和许褚巡视了一番之后,就回府衙休息。一路奔波,确实够累。
这一觉,睡的很香甜。
可就在二更时分,鲁肃被一阵喧嚣声惊醒。
他呼的起身,披衣而出。只看到,这荥阳城内,火光冲天。人喊马嘶的声响,震耳欲聋。
喊杀声不时的传来,伴随有兵器撞击的声响。
鲁肃急忙问道:“发生了何时?”
“尚不清楚,好像,好像在城里发现了敌人。”
敌人?
城里怎么会有敌人?
这荥阳城的百姓商贾,早已经被杨维赶走。如今除了五万兵马之外,似乎不可能混入敌人啊?
除非……
鲁肃突然间倒吸一口凉气,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除非,除非杨维投降,留守的士兵,乃是敌军。
“速速通知许褚将军!”
鲁肃匆忙换上了盔甲,提剑上马。领着亲兵才冲出府衙,迎面就看到许褚满身是血的带着一群人赶过来。
“军师,出事了!”
“仲康,你没事儿吧……”
许褚却没有回答,而是一脸狰狞的厉声咆哮,“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城里一下子,全都是关中军。”
第四七三章 四猛八大锤(一)第二更
荥阳城外,高岗上旌旗招展。
董俷胯下狮鬃兽,韩德孟坦二人肃立在他身后,铁甲巨魔士安稳如山,勒住马一动不动。
陈到以年过四旬,却不见当年的风采。
他勒马在董俷的身旁,轻声道:“这一把火,看起来火候差不多了。主公,是不是可以攻击?”
董俷却没有回答。
七月时,他以金蝉脱壳之计从长安秘密抵达雒阳,就开始着手安排。曹操袁绍,刘备刘表,乃至于看似平静,实际上暗藏杀机的江东孙伯符,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看在眼中。
果不其然,刘表没有接受他的好意。
蒯越说出的三条计策,也是董俷给刘表的三条出路。可惜,刘表却不知珍惜,和刘备联手。
这个结果,早已经被董俷猜到。
可是当结果真的出来以后,董俷还是觉得有些失落。昔日的对手也好,朋友也罢,一个个陨落的陨落,活着的那些人,如今在董俷的眼中,也不过是苟延残喘,拖不了太长的时间。
刘表这家伙……
唉,不管怎么说,对董家的态度还算不错。至少没有在董俷最困难时,落井下石。当然,荆州距离关中隔着西川和豫州,他想要落井下石也没有办法。可不管怎么说,这人还不错。
只是既然你做出了决定,那么就等着被我消灭吧!
关中,如今兵强马壮,战将如云。为了这一次的出击,董俷和贾诩整整蛰伏了四年的时间,想的就是一战功成。调集百万大军(这可是实实在在的百万大军,而不是什么诈称百万),从关中,荆南,并州,幽州,河东,乃至于从海上,在董俷一声令下之后,都开始行动。
也许,这将是我一辈子,最辉煌的时刻吧。
董俷抬起头,仰望着被火光照的通红的夜空,突然笑道:“杨文叔做的不错,当立为首功。”
杨文叔,就是杨维。
早在钟繇死后,杨维在许昌的处境艰难,闇部在许昌的细作就悄悄的和杨维联系了。至于想要杨维做什么事情?董俷没有想好,贾诩也没有确定。只是一颗暗子,在关键时才使用。
杨维原本就是西凉人,和董俷还是同乡,又曾经是牛辅的部下。
董俷亲自给杨维写了一封信,言下之意是说:亲不亲,故乡人。咱们都是西凉人,为什么要自相残杀?我父亲死的时候,我没有能力顾全乡亲,但是我现在有能力,希望你能帮我。
莫小看了这乡党的情义。
古人对于这些,是非常看重的。君不见,李肃劝降吕布,有同乡之谊;曹操重用夏侯,不仅仅是两族关系密切,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是谯县人。还有许许多多这方面的例子,足以说明。
杨维接到董俷的书信后,无比感动。
恰逢他当时的情况并不好,甚至连养活家人都有些困难。若非董俷接济,怕都给饿死了。
后来鲁肃启用了杨维,也是一半用,一半防。
磕磕绊绊,杨维走到了今天。于鲁肃,他很感激。但是董俷给他的诱惑,却是更加的心动。
占领荥阳之后,杨维迅速和陈到的人马汇合。
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所有不属于他的人,在一夜之间清除。而后将荥阳交给了陈到,迅速赶往新郑。诈开新郑,就如同被扒光了衣服的女人,再也没有半点遮掩。至于刘辟?算什么!
陈到嘿嘿一笑,“主公安排了这么久的棋子,终于起到作用了。”
如今,许多人称呼董俷为凉王。但是陈到等一干老臣子,仍然是称他做主公。这称呼在董俷听来,也是格外的亲切。不由得细目一眯,“我只愿这一战后,天下从此太平,百姓安康。”
话锋一转,董俷说:“韩琼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主公放心吧,昨日仲业来信,韩琼已斩了高干,让出酸枣封丘。他自己立功心切,率领本部人马出击,想必现在已经抵达薄县。仲业说,韩莒子现如今可是雄心勃勃,要立大功。”
“很好!”
董俷点头,“若非袁绍在冀州逼迫太狠,想必也不会落到今天的下场。传我命令,成蠡接手封丘,步骘占领酸枣。再命吕蒙率元戎军由鸿沟水绕尉氏,务必要在五日内,给我占住长平……”
“末将遵命!”
董俷虽说的语气淡漠,可是陈到却听出了,那话语中所隐藏的浓浓战意。
“叔至,你率领踏白本部,立刻出征陈留。十日之内,我要陈留尽落在我的手里,而后与韩琼文聘两人,徐徐推进,给予曹军足够的压力。我预计,再过二十天,各方将传来捷报。”
陈到神色一肃,在马上插手行礼,“末将立刻出发!”
山下,诸葛瑾飞马疾驰而来,在董俷面前停下。此次出征,京兆调动了近二十万人马。
其中有八万踏白军,和诸葛瑾麾下的十二万屯田军。
诸葛瑾在马上说:“主公,荥阳曹军,退过来了……”
“传我将令,三军备战!”
呜咽的号角声,随着董俷这一声令下,在夜空中回荡起来。传令官在军阵中飞驰,一张张蹶张弩张开,利箭上弦。灯火通明,把这旷野照的如同白昼一般。远处,曹军却是愈行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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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褚护着鲁肃,从火海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一路上,许褚斩了四五个董将,此刻全身浴血,形容格外的狰狞。
汇聚了大约数千人,许褚和鲁肃,朝着陈留方向败走。虽然知道,一定会有关中军堵截,可是……
远远看去,关中军密密麻麻,挡在五六万人左右。
那高岗上的大纛在秋风中猎猎作响,一边书【汉丞相凉王】,一边是【三军大都督】,正中央斗大的一个【董】字,掐金边走银线,黑漆的缎子面,在火光之中,更是格外的醒目。
许褚一勒马,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鲁肃也是暗自苦笑:还真的是看得起我们,原以为是一群狼,可没想到却遇到了一群猛虎。
而那领头的,还是一头虎王!
“子敬,看样子……”
许褚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也许过了今晚,你我再也无法看到朝阳升起了。”
鲁肃却说:“仲康,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
“这时候,还说这些作甚?怪只怪,董老虎太狡猾了。你且靠后,我与那头老虎有话要说。”
鲁肃点头,收拢人马,摆开了阵势。
许褚一马当先,来到了阵前,大吼一声:“虎痴在此,董俷可敢与我一战?”
鲁肃不禁吓了一条,心道:我还以为你要作甚?怎么跑出去,就是为了找那董俷去挑战吗?
不错,就是要挑战!
董俷雄踞天下第一武将之名,至今业已二十载。
期间,唯有温侯吕布能与董俷抗衡,余者武将在董俷的威名压制下,过的真是非常辛苦。
包括许褚,也是如此。
十五年前和董俷一战,得了个虎痴的名号。可四打一,却被人家打得落荒而逃,对许褚来说,绝对是一件极为羞耻的事情。一直以来,许褚最希望的就是能和董俷堂堂正正的做一次对决。像男人之间的对决,一对一,即便是战死在疆场上,许褚也不会再感到任何遗憾。
可惜,这一战,足足让许褚等了十五年。
关中军的军阵唰的分开,董俷策马从山岗上下来,在阵前走马盘旋,双锤在空中铛的一碰。
就这一下子,却如同黄钟大吕般,回荡不息。
许褚营造出那强绝的气势,被董俷冲的干干静静。
“董某就在这里,想要杀我,放马过来!”
许褚见到董俷那巨大魁梧的身形,全身一阵战栗。不过,他不是感到害怕,而是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兴奋。十五年,为了等这一战,足足十五年的时间。能与暴虎一战,此生再无遗憾。
手握紧了大刀,猛然一催胯下马,许褚厉吼一声,“拿命来!”
马是好马,刀是好刀……
许褚人马合一,如同一道闪电般,朝着董俷就冲了过去。二马照面,许褚大刀唰的落下。
董俷却不慌不忙,单手轮锤,轻轻向外一磕。
这看似极为轻巧的一招,却挂着一股风声。似慢实快,铛的一声,许褚的大刀可就给崩开了。
二马错蹬,各自拨马。
许褚一手拖刀,另一只手却背在了身后。虎口都裂开了,手上是鲜血淋漓。深吸一口气,把手上的鲜血在战袍上擦干净。许褚虎目圆睁,大吼一声,“董西平,再来!”
大刀垂地,随着战马的飞奔,蹦出了闪亮的火星。
和董俷在此交锋,许褚双脚踩死马镫,猛然起身,顺势单手轮刀而起,呼的就劈了下来。
董俷运锤招架,却没有说任何言语。
到了这一步,他又怎么看不出许褚的心思。
这家伙只想痛痛快快的一战,将他毕生所学施展出来。其实那心里,早就已经存了死念。
董俷明白,许褚绝不会投降。
就好像典韦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会死战一样。情况不同,但道理相通。
也罢,就让我来领教一下,这位名扬天下的虎痴,究竟有着怎样的勇武吧。双锤轮开,和许褚战在一处,十余个回合之后,董俷猛地瞅了许褚一个破绽,二马照面时长身而起,双锤轮开,大吼一声:“连山锤!”
一锤砸在了刀杆上,第二锤就跟着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叮叮当当的声响不停,二马错蹬之后,董俷勒住了战马。
远处,许褚大刀已经掉在了地上,魁梧的身躯仍端坐马背,在回归本阵后,一头栽下了战马。
连山十六锤,董俷活活的震死了许褚。
鲁肃忍不住悲呼一声,这眼泪可就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子敬,此时此刻,还不投降,更待何时?”
董俷也回到了本阵当中,声音冷幽,在夜空中回荡。
鲁肃深吸一口气,怒目圆睁,大声道:“董西平,曹公与我有知遇之恩,鲁肃虽非善人,也知忠臣不事二主的道理。今日,我棋差一招,落入了你的陷阱。不过想要我投降,绝无可能。”
宝剑锵的出鞘,鲁肃在马上厉声喊喝:“三军儿郎,随我出击!”
呼喊声中,鲁肃一马当先,朝着董俷的军阵就扑了过来。先有许褚,后有鲁肃,曹军之中,也不泛热血男儿。闻听鲁肃呼喊,举起刀枪,随着鲁肃,向董俷一方发起了最后的进攻。
董俷在马上,怔怔的看着愈来愈近的曹军,幽幽一声叹息。
“都是好男儿啊!”
董俷轻声道:“不过,却可惜了!”
五百步,四百步……
诸葛瑾在大纛之下,目光一寒,挥舞令旗,厉声喝道:“放箭!”
刹那间,一排飞蝗,随着嗡的一声颤响,离弦飞起,遮住了皎月的光亮。
唔,有点事情,今日就两更了。
第四七四章 四猛八大锤(二)第一更
曹操万万没有想到,董俷的反应会如此迅速。
当然他同样也没有想到,刘备和刘表居然真的联手,使得临颍防线一下子崩溃,许昌告急。
曹仁死了……
许褚和鲁肃也死了!
令他最为吃惊的事情,莫过于原本隶属于袁绍的韩琼,居然临阵倒戈,出人意料的投降了董俷。
和袁绍和谈,绝非曹操的本意。
如果不是形式危急,他一定会乘胜追击,将袁绍彻底的消灭。但形式不由人,董俷势力越发强大,曹操的确是需要有袁绍这样一个人来牵制董俷一部分的力量。同时曹操也非常清楚,就算他打赢了大野泽一战,想要吃掉并消化了袁绍的力量,非数年数年的光景做不到。
所以,他要和袁绍和谈。
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是为了缓解西部的压力,使得陈留与颍川的通路保持畅通,能迅速回师颍川。没有想到,他这边刚开始和袁绍展开谈判,袁绍的西路军,就脱离了袁绍的控制。
那还有谈的必要吗?
如今的形式非常清楚,袁绍的冀州已经无法保全,包括袁绍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到邺城都还在两说中。最可怕的是,曹操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董俷动了,而且动作非常大。
七月中,韩琼和文聘合兵一处,强夺薄县。
三万人马自冤句至桐亭一线拉开了防御的阵势,也彻底封死了曹操兵马营救许昌的通路。
于此同时,黄忠的游奕军也开始了行动。
从大小修武出发,兵分两路。黄忠领五万人马占领了朝歌,围攻邺城。
游奕军副都督越兮,配合背嵬军大都督麴义,攻入冀州,占领了涉国(今河北涉县),令冀州顿时变得慌乱起来。留守信都的大公子袁谭,立刻率领兵马企图复夺涉国,却徒劳无功。
而幽州方面,巨魔左军(原乞活军左军)都督田豫自右北平出兵,强攻代郡,巨魔右军都督张辽,率领八万大军,以长子张虎为先锋,从西河郡猛攻太原;中军都督郝昭,以典满为先锋,更强占马邑,绕阴馆入长城,夺取了原平,大军兵锋直指汾阳,与张辽成夹击之势。
这一切,竟来得是如此突然……突然的让人根本无法做出反应。
曹操陈兵于己氏城中,看着眼前的战报,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心里道一句:完了,全完了!
伊籍满宠荀攸等人,全都是面面相觑。
一个个彼此相互张望,却没有人站出来,说出一个妥帖的办法。一双双目光,盯着端坐正中央的曹操,等待着曹操发话。这大堂之上,一时间鸦雀无声,连众人心跳声都能听清楚。
许久之后,曹操突然狠狠的一砸书案。
“事到如今,也唯有和那鄙夫拼个鱼死网破。传令……曹纯夏侯惇领东路兵马,火速前来汇合。青州都督管亥督山阳;命郑浑,总督青州事务。我要倾全部力量,和鄙夫决一死战。”
“丞相!”
荀攸说:“不要忘记了那徐州刘备。”
“我自不会忘记,可事到如今,若我不能战胜鄙夫,又如何解决那一耳贼呢?”
想想也是,反正左右都是一个死,曹操只能倾力一战。至少目前,他还有青州兵马可以调动。
曹操是一个行动极其果决的人,一旦下定了决心,就会雷厉风行。
可就在他调兵遣将的时候,有探马闯进了府衙,“报!”
“何事惊慌?”
“青州管都督派人送信,两日之前,董贼水军神不知鬼不觉,自东莱郡昌阳登陆……”
曹操的脑袋,嗡的一声响,险些昏过去。
“昌阳,鄙夫怎么可能从那里登陆?管亥可说明,确实是关中人马?哪一支人马?何人为帅?”
探马说:“自昌阳登陆的人马,是关中辽东海军。主帅是海军大都督凌操,抢先登录者,乃是凌操之子,小将凌统……此外,还有镇海将军牛刚,折冲校尉典弗,幽州督军校尉典佑。”
“海军,这又是哪一支人马?”
数年前,董俷以一支无难军出击汉中,令各路诸侯人心惶惶。
如今,曹操好像又看到了当年的那一幕。又是一支从未出现过的兵马,关中还隐藏了多少兵力?
正惶恐间,又有探马来报:吕蒙领兵占取了长平,断隔了陈国救援许昌的通路。
许昌,彻底完了……
如果说在此之前,不管是曹操也好,下面的臣工也罢,对营救许昌还有一线希望的话,那么这一线希望,就放在陈国梁国两地的兵马能够牵制住刘备的兵马。可是现在呢?已不再可能。
看着地图,曹操只能在心中苦笑。
果然又是这一招,不动则已,一动就是雷霆一击。董西平,看起来你决定要结束这场游戏了吗?
可就算是你要结束,也要问问我是否同意。
曹操摆手挥退了众人,只留下荀攸一人在。
“公达,我想放弃许昌!”
“放弃许昌?”
“既然刘备想要那烫手山芋,我就送给他……我还有青州,还有兖州。只要击退了青州之地,我们就尚有和董西平对抗的资本。所以,我决定放弃许昌……你立刻派人前往徐州,告诉刘备……就说皇帝给他,请他与我联手,和董俷决一死战。否则,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曹操这是打算弃子了啊!
荀攸也明白,做出这样的一个决定,并不容易。
虽然说汉室的皇统是在长安,可只要刘协在手中,始终都是一面旗帜。现在,要丢弃这面旗帜,曹操的地位,也将要从以前的主位上,掉落到次席。换句话说,曹操在名义上,将听从刘备的节制。
可又不得不说,曹操的这个决定,从目前而言,是最妥善的办法。
只要手中还有兵马,只要青州兖州无虞,迟早能够卷土重来。所谓皇上,不过是一个幌子。
荀攸当下,点头答应。
“丞相放心,我立刻就去办这件事……不过袁绍那边……”
“袁本初该死,若非他一味和我交锋,又如何落到如今的地步。让他在那边挣扎吧,至少能为我们拖延一些时间。记住,务必要在董俷解决袁绍之前,将许昌的事情,做个了结。”
“喏!”
荀攸急匆匆的离去,曹操却久久无法平静。
一眨眼,他失去了鲁肃,失去了许褚……如今,弄不好连他自己,也要给搭进去了。只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吧。如果那刘玄德是聪明人,应该明白现在我,还有他将面临的状况!
曹操握紧了拳头,闭上眼睛沉思。
厅外,又是一阵骚动和喧哗声传来。曹操眉头一蹙,心里有些不耐烦,“曹彭,何人在喧哗?”
“丞相,颍川战报!”
“颍川?”
曹操心里一惊,有一种不详的预感顿时升起,“立刻呈上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只见一个小校浑身浴血,在曹彭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闯进了府衙大厅中。
“父亲,大事不好!”
曹操仔细一看,这才认清楚了来人,竟然是他的长子,曹昂。
“子修,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如此狼狈?”
“夏侯叔父,夏侯叔父他……”
曹操的血,呼的一下子往脑袋上倒灌。强呼吸数次,曹操厉声喝问:“妙才,妙才如何了?”
曹昂一直留守在许昌,在夏侯渊身边听命。
所以,曹昂口中的夏侯叔父,除了夏侯渊之外,再也不可能是别人。曹操惊恐的看着曹昂,即想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可又害怕听到那个他并不希望听到的消息。只觉得,自己一阵呼吸急促。
曹昂单膝跪地,痛哭失声,“夏侯叔父,被关羽杀了!”
“你再说一遍?”
“夏侯叔父,被关羽杀了!”
曹操闻听,忍不住大叫一声:“痛煞我也!”
在椅子上一阵摇摆,一头就栽倒在地上。他这一昏迷,让堂上的所有人都惊慌失措了起来。
曹彭连忙唤来了医生,又是好一阵子的治疗,曹操终于悠悠醒转过来。
眼前,不断浮现出当年和夏侯渊在一起时的一幕幕景象。片刻后,他放声大哭道:“妙才,为何在此时离我而去?”
荀攸也闻讯赶了过来,把曹昂拉到一旁,低声问道:“大公子,夏侯将军,怎么会……”
“十日之前,夏侯叔父得子敬先生的虎符,领兵回许昌救援,新郑就交给了前去交接的杨维。可没有想到,那杨维却是董贼的人,夏侯叔父看无法解围后,本想回转新郑,可不成想……叔父就带着我们,在许昌外围袭掠一耳贼的人马,不想遭关羽偷袭,当场被斩杀了!”
关羽,又是关羽!
先是蔡阳,后是曹仁,现在又多了一个夏侯渊。
荀攸心里清楚,事情到了这一步,怕是曹操不可能再和刘备和解。他沉思片刻,见曹操已经稳定下来,于是走上前去。
“丞相!”
“公达有话,直说便是!”
荀攸道:“如今鄙夫势大,若是从正面和他交锋,怕是胜算不多。而我们现在,也很难战胜鄙夫。不退鄙夫,则难以腾出手来,去收拾那徐州一耳贼。我有一计,或许能令鄙夫慌乱。”
曹操一怔,“公达何计,速速道来?”
荀攸在曹操耳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一阵耳语,只说的曹操忽而眉头舒展,忽而有紧蹙起来。
“公达,我现在心烦意乱,此事就由你操办。希望这一次能够成功吧,否则我们就再无退路!”
荀攸道:“丞相放心,我定不辱使命。”
曹操苦笑一声,“辱不辱,我不在意……我只担心,文若镇守许昌,内无粮草,外无援兵,还能坚持多久?是我害了文若,是我害了文若啊!”
荀攸闻听,也不禁显出茫然之态。
回来晚了,这是第一更!
第二更大概在后半夜,大家不要等了,熬夜真是一个不好的习惯。
早些休息,明日再看也不迟。
第四七五章 四猛八大锤(三)第二更
荀彧如今的确很难过。
若非曹操对许昌有过一番修缮,并采用了关中的模式,建造内瓮城,构建马面墙等一系列措施,许昌说不定就已经被攻破了。自雒阳大战结束以后,曹操加强了挖掘自身的力量。
学习关中的手段,吸纳能工巧匠,在军械方面,有了很大的提高。
与关中交易的数年时间里,曹操并没有在军械马匹方面投入太大的支出。他和董俷交易,主要是在民生民用方面。包括一些已经被关中淘汰下来的机械,于曹操而言,无疑很重要。
而这些设备,的确是促进了许昌的发展。
一场大战方歇,徐州军在许昌城下,丢下了千余具尸体,停止了攻击。
不过才十余天的光景,许昌已经变得是千疮百孔。荀彧早就不见了往日的儒雅和沉稳,一屁股坐在府衙大厅里,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十余天的时间,对于荀彧而言,无疑是一种煎熬。
如果不是当年边让之乱,荀彧经历过血与火的考验,只怕这神经已经崩溃了。
许昌城中,如今大约有四五万兵马,其中有一小部分还要留守皇宫,以防那位小皇帝跳出来搞风搞雨。相信刘协也听说了,刘备此次是要迎驾他前往徐州。在许昌做傀儡,和在徐州做傀儡没什么分别,但是有一点,刘备是沛国王的女婿,相对而言,和刘协会更亲近些。
想必那位小皇帝,一定很动心吧。
“父亲,吃点东西吧……您已经一整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正当荀彧在沉思的时候,脚步声传来。
一个弱冠青年捧着饭食,来到到了荀彧身旁。他轻声道:“父亲,如今许昌里里外外的人都在看着您呢。若您倒下了,许昌也就完了。先吃点东西,吃饱了,才能考虑事情更加周详。”
荀彧欣慰的笑了起来。
这青年,是荀彧的长子,名叫荀恽(yun)。是荀彧原配唐氏所生,马上就要二十二岁了。
荀彧示意荀恽把饭碗放下,“你母亲可好?”
“甚好!”荀恽说:“只是担心父亲,这两日头疼的厉害。几个弟弟都陪伴在母亲身边照顾,父亲不必担心。”
“城里现在如何?”
荀恽现在担任丞相府长史,负责城内的治安。听荀彧询问,荀恽连忙回答:“城中一切尚好,但是粮草消耗的非常快。箭支的原料,也不太充足了。百姓们虽然表现的很平静,可孩儿却不敢保证,这种平静能持续多久。如果丞相援兵在二十天内不能抵达,可就有危险了。”
荀彧很喜欢这个儿子。
办事很稳,很有他的风范。不管在什么时候,荀恽总是保持着平静,当然,这和他的经历有关。
荀彧一共有五个儿子!
其中唯有荀恽,在黄巾之乱爆发时,已经开始记事。颍川是当年黄巾之乱灾情最重的地方,荀恽和母亲有一次被堵在庄园中,险些被黄巾贼捉住。经过那件事,荀恽就变得沉默寡言。
“父亲,丞相……他真的能回来吗?”
荀恽在迟疑了片刻后,终于忍不住轻声的询问。
荀彧犹豫了一下,“当然!”
“可是……”
“可是什么?”
荀恽轻声道:“孩儿今天出门,在经过一个酒肆的时候,听人说丞相被袁绍打败,退到了巨野。”
许昌已经被封锁多时,荀恽的消息,也只是停留在十数日之前。荀彧倒是知道这个消息,但荀彧也清楚,那不过是曹操的计策。当时因为担心许昌出现波动,荀彧就强行压下了消息。
不过,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许昌现在如同一个被封闭的世界,外面的消息穿不进来,里面的消息也送不出去。
“子倩,你放心好了。以袁绍的水平,怎么可能是丞相的对手?败退巨野,不过是丞相早就已经安排下的计策……呵呵,用不了多久,丞相就能打败袁绍,到时候援兵也就能抵达。”
荀恽轻轻的出了一口气。
但荀彧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袁绍不足为虑,可是关中那位,会老实吗?
这句话他没法说,也不能说。三口两口把饭食吃完,荀彧站起身来,配上软甲,抓起宝剑。
“父亲,这么晚,您要去哪儿?”
“丞相不在,府中只剩下几位夫人和公子。我需要去探望一下,然后巡视城防。子倩,你留在家里陪你的母亲,若是有什么事情,就去城上找我……哦,一会儿我会请太医前来为你母亲治疗。这些日子,你多辛苦一下,家里的事情多操心,莫要让你几个弟弟去惹出麻烦。
另外,你派人去你婶婶那里,把她们母子也接过来。这个时候,大家在一起,也能有个照应。”
“孩儿明白!”
荀彧所说的‘婶婶’,是指郭嘉的老婆孩子。郭嘉已经死去了多年,膝下还有一个儿子,名叫郭奕,现年十五岁。曹操对这母子很照顾,平常荀彧也时常过去看望。在这个时候,正如荀彧所说的那样,大家在一起,相互照应起来比较容易。天晓得……呵呵,会发生什么事情?
荀恽的确是个很懂事的孩子,把父亲送出府门外。
荀彧带着人,先往丞相府拜望了卞夫人,刘夫人,环夫人。曹操有十个儿子两个女儿,长子曹昂在夏侯渊身边效力,次子曹丕如今在长安。长女曹节贵为皇后,其他子女皆在府中。
其中,三儿子曹彰十五岁,四儿子曹植十一岁。其他孩子的年纪,都还小,不过曹操的七儿子曹冲,非常聪明。在众多子嗣当中,算是出类拔萃。在荀彧登门时,都表现的很平静。
三位夫人询问了一下目前许昌的情况,就没有再说什么。
卞夫人说:“丞相离开的时候,曾说过凡事听从文若。该怎么办,你决定就是,无需和我们商量。如果城中有什么需要我们母子出面帮忙的,就来说一声,我们定当听从文若的吩咐。”
荀彧说:“主母放心,我在一日,定保主母一家周详。”
“叔父,叔父!”
曹彰跳出来,大声道:“如今贼人兵临城下,我父远征濮阳,我当为父排忧解难。请准许我随同叔父杀贼。”
这曹彰,生的魁梧过人。
才十五岁,个头就足有七尺多高,膀大腰圆。他射术惊人,臂力雄浑。曾徒手斗过猛虎,能吃苦耐劳,勇猛刚烈。曹操有一次曾经询问几个孩子各自的兴趣,唯有曹彰说:“我愿为将。”
当时曹操就问:“如何为将?”
曹彰的回答很简单,“披坚执锐,临难不顾。为士卒先,赏必行,罚必信。”
一番话引得曹操大笑:“黄须儿竟大奇也!”
意思是说:没想到我家这小毛孩子竟有如此本事,将来成就一定不凡。可惜,曹彰至今,未能有机会一展伸手。现在刘备兵马围困许昌,曹彰已经忍了很久,终于忍耐不住跳了出来。
荀彧闻听,不禁一蹙眉头。
正要开口拒绝,却听卞夫人道:“我儿愿为父分忧,实乃好事。他空有一身本领,自诩勇武过人,凡事总是向那轵侯效仿。我看文若就带他登上城头,也好让他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
董俷如今贵为凉王,之前曾为武功侯。
但早在董卓入京的时候,董俷的爵位是轵侯。曹操对外人称董俷为鄙夫,可是在家里却称董俷为轵侯。毕竟,当初董俷把他打得跃马汜水时,就是轵侯。曹操并不承认董俷其他的爵位。
听卞夫人这么一说,荀彧想了想,就答应下来。
如今城上也的确是需要人手,曹彰勇武过人,若能出现在城上,于士卒们无疑是一种鼓舞。
于是,荀彧离开丞相府的时候,身后又跟上了一个全身披挂的小将军。
已经快到了子夜,许昌城中冷冷清清,看上去很萧条。除了往来的巡逻军,几乎看不到一人。
那冷冷清清的气息,让荀彧也感到寂寥。
突然,一阵鼓声传来,紧跟着铜锣声响,远处城头上一阵喧嚣。
“叔父,出了什么事情?”
“有敌情,我们速速前去观看!”
荀彧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催马朝着那鼓声传来的方向急驰而去。曹彰也不敢迟疑,带着士卒亲随,跟在荀彧身后,很快的就来到了许昌光华门。一行人从驰道登上城头,荀彧厉声喝问:“何事鸣金?”
“大人,城下有敌将叫阵。”
荀彧闻听,心中奇怪。
这都什么时候了,跑来叫阵?他走上城门楼,手扶垛口向城下观瞧。
只见城下方火光通明,一员大将,赤面美髯,金甲绿袍,胯下浑红马,掌中一杆青龙偃月刀。
他走马盘旋,厉声喝道:“某乃关羽,城中何人主事,速来答话!”
荀彧说:“我乃司空荀彧,贼将,有话就说!”
关羽丹凤眼一眯,傲然道:“荀彧?倒是听说过你的名字。我今日前来,是要送给你一件礼物!”
说着话,关羽一挥手。
只见城下士卒门旗一分,一根三丈长短的竹竿上,挑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出现在荀彧面前。
“荀彧,可看清楚,这是何人首级?”
荀彧就着火光,仔细一看……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忍不住呼喊一声:“夏侯将军!”
曹彰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关羽得意的说道:“荀彧,颍川如今已尽落我兄长之手,夏侯渊被我所杀,你如今再无外援……嘿嘿,另外我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家那曹丞相,已经在大野泽战败了袁绍大军。”
城头上,一阵欢呼。
可是荀彧却是心里一阵阵的发冷。
他知道,关羽不可能这么好心,想必下面还有什么话要说。
果不其然,关羽待城头上的声音减弱,冷笑道:“不过,你家丞相虽胜了,却平白便宜了董俷。”
“什么?”
“董俷已经杀出关中,强夺荥阳和新郑,并在数日前,火烧荥阳,击杀了许褚和鲁肃。”
荀彧的脑袋嗡的一声响,手扶城垛,身子却是轻轻的颤动,“你胡说!”
“胡说吗?你就当作是我胡说吧!”
关羽大笑,“还有,董俷已经占领了陈留,在薄县一带,和曹操的兵马对峙。还有啊……长平也被董俷夺取,你许昌现在是没有半个援兵。荀彧,我兄长爱惜你的才华,若你现在投降,我可以在兄长面前为你美言……”
“红脸贼,胡说八道,吃我一箭!”
曹彰眼见着城头上的士卒士气低落,忍不住站出来,弯弓搭箭,对准了关羽就是一箭。
“儿郎们,莫要听这红脸贼胡说八道。董俷和我父亲签下了协议,十年之内互不交锋,又怎么可能出兵呢?”
这一箭,快如闪电,恰似流星。
关羽没有任何防备,被曹彰一箭射中,啊的一声,载落马下。
荀彧不失时机,厉声喝道:“儿郎们,开弓放箭,莫要放走了贼将!”
第四七六章 四猛八大锤(四)第一更
箭矢如雨!
关公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曹彰射中的手臂。幸亏随行校刀手,都是久经战阵的悍卒。冒着箭雨,硬是把关公给抢了回来。只不过,曹彰这一箭,的确是让关公受到不小的伤害。
在经过董俷对箭支的改进之后,如今的利矢锋镞上都开了血槽。锋镞下,还有犬牙倒钩,钻进肉里后,那倒钩就会张开,想要硬拔下来,非把人给疼死不可。不拔的话,又会出现血尽人亡的情况。当然,这种犬牙倒钩箭制作很复杂,一般的士卒不可能配备,基本是武将专用。
也是关公大意,没想到许昌城中还有射术如此高明的人,于是就吃了一个大亏。
关公是被打退了,可荀彧这心里,却是沉甸甸,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沉重。这种沉重,即便是当年在边昭谋逆时,也没有出现过,可是现在呢,荀彧有一种预感,许昌可能完了!
但是在表面上,荀彧还是要做出开心的模样。
不管怎么说,这城头上,城里面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他呢。如果露出一点的绝望,那么整个许昌就会彻底混乱。所以,荀彧大笑道:“关二胡言乱语,区区谎言,终抵不住三公子一箭。”
“三公子威武,三公子威武!”
许昌城上,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士气顿时高涨起来。
而曹彰,则是满面通红。
荀彧带着曹彰,又巡视了一番。在一些细微处,加强了防卫,同时还让人增加了巡逻的次数。
这一番忙碌完毕,已经是五更天了!
天,亮的越来越晚,许昌城上,依旧是灯火通明。
士气是鼓足了,可是荀彧也疲乏了。曹彰等人见荀彧的脸色有点不好,于是请他回去休息。
想想也是,关公这一受伤,怕徐州军一时半会儿的,不会有行动。
荀彧满脸微笑,却又满腹心事的回到家中。妻子唐氏的身体已经好转了许多,抱着幼子荀粲,正在书房中等他回家。荀彧一共有五个儿子,其中小儿子荀彧,才刚满周岁。妻子唐氏,也是颍川大户出身。为人端庄贤淑,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这夫妻二人,可说是很恩爱。
“夫君,之前子倩听人说……曹公……”
唐氏等荀彧洗罢脸,坐下来之后,才低声的询问:“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还有夏侯将军他……”
荀彧叹了口气,对次子荀俣说:“元倩,带着几个弟弟出去玩儿吧,我有事要和你母亲商量。“
荀俣(yu)很懂事的点点头,带着两个弟弟出去了。
说是出去,实际上就是在外面放风。有些话关上门可以说,但谁又能知道,隔墙是否有耳?
“子倩,你也坐下!”
荀彧留下了长子,让荀恽一旁落座。他沉吟片刻,对唐氏说:“夫人,情况非常的糟糕。夏侯将军被杀,我军在颍川地区,如今除了阳乡娄公的几千人马之外,全都被徐州军占领了。今日关羽说的那些,我想可能是真的……三公子说什么协议,呵呵,不过是骗人的话语……
我想,怕是三公子自己都不会相信。
董西平出手了……我想这些年来,西川也好,荆南也罢,所有的动荡,都出自于他之手。他等的就是这一个机会,并且已经有了万全的打算。夫人,曹公如今很可能,无法救援许昌。”
早已经知道了答案,可董氏和荀恽听荀彧亲口承认,还是忍不住心中一颤。
“真的没有办法挽回了吗?”
荀彧摇摇头,“哪怕奉孝再生,面对眼下这种情况,怕也是回天无力了。许昌倒是还能支撑下去,十天?二十天,甚至一百天,二百天……都不是不可能。但问题在于,支撑下去,又有什么意义?若曹公失败,不论胜利者是董西平,还是那个一耳贼,一切都将无意义。”
书房中,一阵沉寂。
只有那荀粲偶尔发出来的声响,却是格外的刺耳。
唐氏沉默了好一阵子,一咬牙道:“夫君,妾曾听人说过,夫君和那长安凉王,颇有交情?”
荀彧哪能听不出唐氏话中的含义!
苦笑点头,又摇摇头,“在曹公和凉王未发迹时,我的确是和凉王有几次接触。不过那时候,他还是个无名之辈,又是奉孝的小师弟,曾试图招揽我们,却被我们拒绝了。那已经是中平元年的事情,一晃就过去了二十年……物是人非,昔日的蛮儿小子,如今已成就气候。
奉孝错了,长文错了,我也错了……
不过,今日的凉王,也不再是当年的良家子。这些年斗过来,算过去,昔日的情分也都淡了。而且,这许昌城里,谁都可以投他,唯有我不可以。曹公待我恩重如山,我怎能弃之?”
说着话,荀彧猛然抬头,目光凝视着荀恽,闪过一道异彩。
荀恽非常准确的捕捉到了那隐藏于目光中的含义,心里一动,若有所思。
荀彧不能投董俷,却不代表……想必父亲就是这个意思。可是,若父亲不在,我又有何意义?
荀彧一笑,“夫人,也无需太担心了。事情或许没有想像的那么糟糕,我们且静观势态发展。”
“夫君既然这么说,那妾身也不在赘言。我去看看郭家妹子,深夜喧哗,元休母子也都没有休息好。等晌午时,我带元倩几个去丞相府,拜望一下几位夫人和公子,你在家好好休息。”
“有劳夫人!”
唐氏抱着荀粲出门了。
荀恽仍坐在书房中,没有离开。
“父亲,您难道真的……”
“子倩,你听好了!”荀彧的脸色一变,格外严肃。他站起身,转到了书桌后面,提笔疾书,而后把一封写好了的信纸放入一个竹制信筒,滴上极低封蜡,交上火漆,最后押上印信。
“把这个收好。如果有一天,城真的破了,你的任务非常重,不仅仅是要守护好你母亲和兄弟,还有丞相一家,奉孝一家,长文一家……你都要把他们保护好。等风声过去,你拿着这个去找凉王……什么都不要说,听从凉王的安排。我相信,他一定会给你们妥善安置。”
“父亲……”
荀彧眼睛一瞪,荀恽到了嘴边的话,最终没有说出来。
他点点头,接过了荀彧手中的竹筒,贴身放好。
荀彧长叹一声道:“子倩,你要牢记!守护好咱们这一家人,个人的安危,抵不过家族的兴盛。”
“孩儿绝不忘怀!”
荀彧说:“下去吧,我有些乏了,需要安静一下。若是城上来人,就直接带他过来见我吧。”
荀恽躬身退出了书房,随手关上房门。
而荀彧,靠在太师椅的靠背上,闭上眼睛,脸上流露出无比寂寥而落寞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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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昌的局势,越发危急起来。
一转眼,十天过去。沮鹄在停止了两日攻击之后,对许昌再一次发动了猛攻。许昌城头,如同浸泡在血水之中。鲜血顺着马面墙流淌,渗透入墙体中,令恢宏的城墙,变成了血色。
白天攻击,晚上也不消停。
沮鹄用尽了办法,绕着城挖地道。在城外搭土台……总之,只要是能想出来的手段,沮鹄就会用上。同时,许攸还命人书写传单,裹在箭支上射入许昌城。传单上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告诉许昌守军,他们已经没有希望了。董俷已经占领了陈留,十五万大军拦住曹操的去路。
投降吧!
只要投降,我们绝不会将尔等如何之如何!
大致内容就是这样,可是对许昌来说,其效果甚至超过了沮鹄大军的围攻。
一手硬,一手软!
倒也是好手段。荀彧一开始,还命人镇压,但是到了后来,也放开了。这谣言啊,往往是越堵流传的越快。局势已经到了这一步,每天徐州军射入城中几万份传单,怎可能隐瞒呢?
军心动摇,士气低落。
曹彰在三天之中,斩杀了十一名企图开城投降的将领。
铁血的手段,的确是令情况稳定了一些。可荀彧清楚,越是这样,危险性怕也就是越大。
关公手臂上的箭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
自年初以来,连续两次被射中,于关羽而言,无疑是一种奇耻大辱。
所以,箭伤刚一封口,关公就向沮鹄请命,要求带人攻打许昌。沮鹄说是主帅,但奈何关公的身份特殊。想要阻止,阻止不住;不去阻止,万一再有个三长两短,可没法向刘备交代。
可愁坏了沮鹄……
这一天,关公再一次前来请命。
许攸笑道:“君侯莫要着急。许昌城迟早落入我等手中,关中兵马被刘辟纠缠,无法腾出手来。但是,我今晨得了一封急报,那阳乡娄圭,在当地招兵买马,已经近万余人。据说,他们准备夺回阳翟……君侯,若不先解决那娄圭,一俟他们占领阳翟,与我军可是大大不利。”
沮鹄也说:“是啊,君侯。我军主力如今都集中在许昌,难以抽身。娄圭贼众,非君侯不可破。君侯何不先击溃娄圭,夺取阳乡。然后回师许昌,我们兵合一处,定能拿下这许昌城。”
关羽这个人,有点好大喜功。
而且经不起别人的夸赞。听沮鹄许攸都这么说,关羽这心也动了。
的确,阳乡不平定,始终是个麻烦。不如平了阳乡,不但免除后患,更能让颍川稳固起来。
当下关羽点齐三千校刀手,回转阳翟。
许攸还想再给他增添些人马,可是却被关羽拒绝。
“娄圭习授,虽有万余人,但是在关某眼中,却不过乌合之众。三千校刀手足以,且待我平了阳乡,再取许昌。”
二话不说,领着兵马就走了。
目送关羽离去,许攸和沮鹄都忍不住长出一口气,心里道:总算是把这位爷给送走了!
关羽留在这许昌军中,因为身份的关系,让沮鹄和许攸都非常难过。这是个谁也指挥不动的主儿,而且骄傲的让人难以接受。有这么一个主儿在军中带着,换做是谁,都不会舒服。
诺大徐州,能指挥得动关羽的人,除刘备外,再无他人。
现在终于走了!
虽然许攸是要支走关羽,但娄圭在阳乡招兵买马,也确有其事。走吧,最好在许昌被拿下之前,别回来。娄圭,你不是号称梦梅居士吗?索性就一展才华,把这位爷给缠在阳乡吧。
沮鹄振奋精神,立刻召集众将,“传我命令,自今日起,昼夜不分,猛攻许昌!”
注:娄圭,娄圭年青时于曹操有交情,初平年间在荆州北部聚集了一些部众,依附于刘表,后来投靠了曹操,被任命为大将,参与谋划军国大事,但不掌管士兵。娄圭随曹操平定冀州,南征刘表,击破马超,立有功劳,连曹操都感叹他的计谋。后来,娄圭言语不当,被曹操认为有意诽谤,遭杀害。
演义当中,娄圭曾以梦梅居士的身份出场,在渭水河畔,帮曹操筑起冰城,阻挡马超。
曹操曾说:子伯之计,孤不及也。
第四七七章 四猛八大锤(五)
眼见着仲秋即将到来,长安城中,却是人声鼎沸,热闹无比。
京兆出兵,董俷出人意料的出现在陈留。消息传入长安的时候,整个长安一下子变得沸腾了!
自建安元年,董俷占居长安以后,八百里秦川好一派繁荣景象。
自高祖刘邦约法三章,夺取了天下。汉律法相对宽松,也造就了一大批贪官污吏,百姓苦不堪言。而董俷在占领长安之后,把他从甘、王、白三家手中得到的秦律典章全部运抵长安。
秦以法制,秦律严苛。
话是一点都不假!也幸好,董俷麾下并非是以儒家为主,儒道法墨,兵农阴阳,九流学派的士子,各有千秋,隐隐形成了一个学术极其繁荣的景象。董俷无甚喜好,但是却也知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的道理。他命人以秦律为基础,在法家的学术之上,融合了各家精华。
形成了一套有别于各家学派,同时又是取长补短的律法,长安人将之称为【董法凉律】。
当然,董俷并没有大规模的去推行,而是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将这律法在治下各地推行。
厚厚二十卷律法,要想全部推行开来,也许需要百年,甚至更长久的时间。
潜移默化!
董俷曾在泰平三年时,一次会议上提出了这个观点。并且刘辩也参与其中。董俷当时说:“初平五年,我和广元、曾次还有马峤大人在氐池确定了科举之法。原本在当时,这科举之法就能马上执行,可是我们担心大家对新生事务的排斥,于是小心翼翼,用十年时间过渡。
如今,科举大兴。
虽然不能说举天下人欢迎,但至少在关中,在我们的治下,少有人会来抵制。
对于任何陌生的事务,人们总是会予以排斥,乃至于抵制的态度来面对。因为不熟悉,会让大家感到不安。大秦律法很好,可是推行过于急促。三秦自商鞅变法,而后二百年时间,才使得这八百里秦川的老秦人接受。而关东六国,法纪松弛,猛然施以条条道道的规范,总难以接受。
我曾仔细研读过三秦史料。
秦法很难严苛吗?未必……秦法于官员的确严苛,但是却能让百姓收益。即便是当今汉律,也有许多秦律的痕迹在里面。如果当年,秦始皇能徐徐推行秦律于天下,又会是什么结果?”
董俷这一席话,在会议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可不管是反对也好,赞成也罢。董俷的主张,往往都能得到刘辩的认可。于是在承明殿有意识的推广中,将一部集合太学院庞德公、黄承彦等无数人心血的律法,缓缓的散播出去。
科举就是其一。
董俷遇刺,许久不曾露面。最担心的人除了已经得到了实惠的关中百姓之外,就是准备秋试大考的国子和生徒。
所有人都知道,董俷活着,他所制定的律法就能继续得到执行。
可万一他不在了……
当董俷在陈留出现的消息传来,满城国子生徒欢呼雀跃。当然,有人高兴,也就有人难过。
前方战事,错综复杂。
谁也不会想到,董俷用金蝉脱壳之计,悄然离开长安。所以,在董俷生死不明的那段时间里,总有一些人跳出来搞风搞雨。如今董俷的消息传来,昔日搞风雨的人,可就紧张起来。
巍峨清凉寺,图澄和一群宗室秘密聚集在一间密室中。
外面有清凉寺护法邓展,领着寺中二百僧兵巡逻。而密室里面,气氛却是格外的沉重和压抑。
“诸公是否已做出决断?”
图澄语气森冷道:“前些时候,诸公的所作所为,肯定都落入了凉王的眼中。现如今,他不在长安,督战关东。可这长安城的风吹草动,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现在凉王没有任何表示,却不代表他以后不会做出反应……一俟凉王横扫关东,回转长安时,也就是秋后算账之日。”
刘和阴沉着脸,“图澄,你莫要说这些没用的话。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且先说明白,你今日把我们找来,究竟是什么意思?如果只是和我们说这些,你说完了,我们也该告辞。”
图澄连忙起身,“皇叔,这又何必?我这话,不是还没有说完嘛!”
刘和说:“那你说,我们听着呢。”
“其实,我请诸位王公前来,意思只有一个:情况很糟糕,是反戈一击,还是束手待毙?只看诸位大人如何决断。束手待毙,唯有一死。反戈一击的话,说不定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刘祯冷笑,“反戈一击?如何反戈一击?董某人虽不在长安,可是长安里里外外,都是他的人。要兵没兵,要将没将。曹操袁绍,自身难保,而我们呢,手里连一点力量都没有……如何为之?”
图澄说:“后一句话,我承认!曹操袁绍,如今非常危险,但也不是没有生路。至于前面那一句,也未必尽然。只是此事若要实行,确需各位大人一起出力,只不知道大人们如何决断?”
“你是说……”刘和眼睛一亮。
图澄傲然道:“西边,我有三十万大军整戈代发。长安城里,我虽然不能说控制,但是提点数万人马,也不是一件难事。只要长安一乱,到时候董俷就首尾难顾。曹操袁绍可以和我们里应外合。曹操已经说了,他愿意请降,听从皇上的调遣……不过关键时,还需大人们为我撑起门面。”
刘和等人,不禁为之心动。
图澄趁热打铁,从怀中取出一卷锦帛,展开来铺在桌子上。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名字,第一个就是曹操。至于后面,图澄排在第二位,而后尚有两个名字,众人却是看得倒吸一口凉气。
“若诸公愿意合作,请以血在这上面写下各自的名字。三日后,皇上宣我入宫讲佛事,我当把此帛献于皇上。大家联手,可令汉室气运更加悠远。我不敢说一定能成功,但也能一搏。”
图澄说完,嘴角就翘了起来。
“现在,大人们怎么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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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翟(今河南省禹州市),传说为禹之都。
【汉书-地理志】中,在颍川郡阳翟县下,班固注有‘夏禹国’的字样。
‘夏居河南,初在阳城,后在阳翟’。阳城,就是如今娄圭所镇守的阳乡一带,说明夏朝,曾在此建都。
关羽领兵自许昌撤离,星夜赶赴阳翟。
许昌到阳翟的路程并不算远,清晨出发,到天黑以后,关羽的人马就已经抵达阳翟钧台坡。
隅水东南流,经陵下,积为坡。
这钧台坡方圆十里,据说是夏国举行开国大典的地方,同时也是夏桀囚禁商汤的所在。
到了钧台坡,在十里地,就是阳翟城。
关羽的兵马在抵达钧台坡以后,悬在嘴边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关羽在外表上,总是显得很高傲,似乎目空一切,除了刘备之外,谁也不放在眼中。可内心中,关羽也不大意。
嘴巴上说‘娄圭习授,皆乌合之众’。
可在心里面,他还是很提心吊胆。俗话说的好:人是名,树是影。娄圭或许名气不算太大,但能够被曹操派到阳乡,总督嵩阳地区战事,那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不说别的,在颍川战局已经糜烂到现在这地步,他还能召集万余乡勇出来,足以说明这个人,很厉害。
如今,关羽已经赶到了钧台坡,这戒心也就松了不少。
抬头看天色,快子时了!
关羽长出一口气,传令下去,“加快行军速度,争取在二更天前,抵达阳翟。到了阳翟后,大家在好好休息。”
历史上,对关羽的评价很有意思。
说他对门阀世族没什么好脸色,但是对士兵却很爱护。虽然不见得是真的,可在有些时候,关羽对士卒还算是宽松。至少比起他那位动不动就鞭打士卒的三弟张飞,要好上很多。
队伍加快的行进速度,眼看着三千校刀手都已经进入了钧台坡,寂静的夜空中,突然间传来一声悠长的号角。呜……呜……呜呜……随着号角声响起,四面八方顿时喊杀声大作!
灯油火把,亮子油松齐刷刷出现。
一支人马拦住了关羽的去路,为首的一员大将,金盔金甲,胯下汗血宝马,掌中一口象鼻古月刀。
面似银盘,目若朗星。
国字脸,一对浓眉,更显勃勃英气。
这员大将,年纪大约在三十四五岁,看上去格外的雄壮。在他跟前,还有一员步下将领。
一手牵着战马,背着两根六尺多长,沉甸甸,碗口粗细的熟铜棍。
那金甲大将,单手举刀,遥指关羽道:“关云长,大将庞德,奉命在此已恭候阁下多时了!”
关羽心中一惊,丹凤眼眯起,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掌中青龙偃月刀。
还有一更,不过可能会晚一些,弄不好会在后半夜。
第四七八章 四猛八大锤(完)
庞德vs关羽?
时到今日,董俷心里面还有几个无法解开的谜。其中一个谜,就是那义薄云天的关二哥,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实力?后世中,把关羽捧得非常高,更冠以武圣之名,令世人为之敬仰。
董俷和关羽交过手,虽然已经是二十年前,可当时的关羽,刚走进巅峰状态,但在董俷看来,刚进入巅峰状态的关羽,就已经不是开始走下坡路的黄忠对手。而庞德比关羽小个七八岁,在樊城外也和关公打了一个旗鼓相当……这关羽的本事,究竟该如何来评价和测量?
当然,董俷却无法看到这一晚,庞德和关羽的交锋。
事实上,如果董俷看到了的话,一定会觉得非常失望。因为这一场大战,算得上是虎头蛇尾。
一方养精蓄锐,一方长途跋涉。
一方兵强马壮,一方却只有三千校刀手。
而且,庞德似乎对关羽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基本上不和关羽正面交锋,看意思只是想缠住他。
关羽被庞德缠住,为庞德牵马的夏侯曼,可就要发威了。
他率领着八百虎贲,在关羽军中横冲直撞。一对熟铜棍展开,指东打西,使得是出神入化。
这家伙能够被董俷派到董朔董宥的身边做保镖,就足以看出他的武艺不俗。
夏侯曼虽然不骑马,但步战之中,仍是所向无敌。熟铜棍使得水泼不进,打得徐州军鬼哭狼嚎。一天的奔波,徐州军也已经到了极为疲乏的地步。如今又被几倍于几方的人马困住,夏侯曼这一冲,徐州军立刻就抵挡不住了。只半注香的时间,三千校刀手开始出现溃败。
庞德在更多时候,似乎是在戏弄。
呼的一刀,而后拨马盘绕,把关羽缠的脱不开身。眼看着己方人马已经顶不住了,关羽也知道,大势已去。
阳翟肯定出事了!
否则庞德的兵马,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
虽然不清楚庞德的兵马是如何来到阳翟,但关羽也不是傻子,那娄圭习授,肯定已经投降。
打到这个份上,关羽也不想和庞德在纠缠下去。
卖了个破绽,一刀将庞德逼退。关羽拨马就走,向许昌方向逃去。而关中军表现的也非常有趣。关羽的部下想走,士卒们立刻挡住出路。偏偏关羽所过之处,人群立刻让出一条路。
那意思非常明白,关羽可以走,其他人就不能走。
不明白庞德喉咙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而且关羽也无暇去思考,这里面究竟存着什么花样。
打马扬鞭,一路劈波斩浪般的杀出重围。
夏侯曼还想继续追赶,却被庞德拦住:“夏侯,不要再追赶了,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你立刻回转阳翟,通知庞林大人,就说我将领兵出击,夺取长社和鄢陵。请庞大人火速拿下汾丘。一俟南阳方面有动静,就给予坚决阻击。十日之内,我要彻底消灭颍川的徐州军。”
“喏!”
夏侯曼立刻领着本部人马,往阳翟方向而去。
庞德朝着关羽逃窜的方向看了一眼,幽幽一声轻叹,“关羽,若非你的命早已经被人定下,我岂会容你如此轻易的逃脱?只可惜了,未能和你痛快的一战……想必以后,也没机会了!”
******
关羽突出重围的时候,身边只剩下二十几个亲随跟着。
娄圭投降了!
关中军已经杀进了颍川……
竟然能做到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步,这关中的兵马,未免也太可怕了。娄圭什么时候投降了?关中的人马,什么时候进入了颍川?又如何取走了阳翟?关羽越想,越觉得心寒。
当务之急,是要尽快通知沮鹄。
如果不能攻下许昌,还是尽快退兵吧。
也不是说己方不是关中人马的对手,而是目前的情况,没有必要和关中的人马死磕。战略上的目的虽然未能达到,但是得了汝南,也算是胜利。先守住汝南,然后再做其他打算吧。
关羽想到这里,心里越发的着急。
已经离开钧台坡二十余里,天将二更。前方就是三峰山,拐过三峰山,跨过颖水,就算是脱离了阳翟的领地。
突然,一支利箭呼啸着掠过而过。
关羽胯下战马希聿聿长嘶,猛然仰蹄立起。一支鬼哭箭,正插在地面上。关羽不由得一怔,“什么人?”
随着关羽的喊喝声,马挂銮铃声起。
四匹西极天马,驮着四名小将军从山后转出。这四名小将,一个个人高马大。跳下马,个头最低的,也足有七尺五寸。个头最高的,更在八尺六寸左右,相貌奇丑,手中都拎着双锤。
“关羽,小爷董朔,在此恭候多时!”
董朔?岂不是董俷的儿子?
别看董朔他们的名声不算大,可是在各方情报之中,都有提及。作为关中第二代人的翘楚,流传有‘文有伯威,武有二董’的说法。董冀、董朔、董宥……三兄弟不仅仅是在年轻的一辈儿中出类拔萃,更重要的是,他们是董俷的儿子。就这个身份,足以引起许多人注意。
关羽勒住了躁动不安的战马,看着眼前的四个小孩子,突然间有一种衰老的感觉。
董西平虎威尚在,这董家的第二代人,就开始崭露头角。关羽可不敢因为董朔董宥的年纪小,而有半分轻视。莫要忘记了,那董西平就是在十几岁成名,十三四岁,已经是名扬天下。
虎父无犬子,焉知面前的四个家伙,是不是如董俷那种怪物一般的存在?
关羽眯起丹凤眼,握紧大刀,“小娃娃,关中没有人了吗?竟然让你们这等乳臭未干的小子出来。”
董宥说:“不是没人,是大家都很忙。所以,就只好由我们几个小子,来招待你喽!”
言下之意:你关羽根本不值得我老爹的重视。让我们几个人出来收拾你,已经是很给面子。
董俷嘴笨,可不代表这两个小子也一样。
甚至包括典存典见,从小到大以来,他们接触的人哪个不是人精?若论起咬文嚼字,骂人不带脏话,十个董俷也不是他们的对手。特别是后来和黄月英在一起,更是学得牙尖嘴利。
关羽何等人物,没想到会被四个小孩子鄙视。
勃然大怒,厉声道:“小娃娃,找死!”
典存冷笑一声,“没错,就是找你要你死……”
话音未落,董朔催马就杀将出来。双锤一分,照头就是一击霸王举鼎。口中还骂道:“无耻红脸贼,害得我家嫂嫂难过。今日,我就替我哥哥的老丈人报仇,拿你的人头回去当酒壶!”
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关羽那里还顾得上去询问董朔哥哥的老丈人是什么人。那董朔举锤已经到了跟前,在马上一个长身,双锤挂着一股风声,呼的一下子落下来。关羽只听那锤上的风声,就知道这一招的力气会多大。气沉丹田,双臂用力,举刀向外一封,口中大声喝道:“给我开……”
希聿聿!
大锤落在刀杆上,把关羽震得双臂发麻。
手臂上还没有好利索的伤口,隐隐作痛。战马也受此距离,噔噔连退了两步。按照规矩,董朔应该是拨马回来再战,可谁知道这小子根本不按规矩,震开了关羽,二马错蹬挥锤杀向关羽的亲随。
那一对大锤轮开,仿佛拍苍蝇一样,砰砰两下,砸的两个亲随脑浆迸裂。
“小子无……”
关羽惊怒,刚要喝骂董朔无耻。但没等他话说完,董宥轮锤已经到了跟前。还是那一招,霸王举鼎。不过这简单的招数中,却蕴含着董俷传授的震山锤法,呼的朝着关羽就落下来。
关羽丹凤眼圆睁,根本来不及换招式,举刀相迎。
二马刚一错蹬,典存轮着金锤就上来了……铛,一锤下去,关羽的战马又退两步,希聿聿惨叫不停。这胳膊上的伤口,可就裂开了。典存杀过去,那边典见就跟上来。四个人一人一锤,砸的关羽手臂发颤,脑袋嗡嗡直响,虎口也已经裂开了口子,鲜血沾满了双手。
另一边,关羽的几十个随从,已经被董朔三人杀得干净。
没死的人,见势不妙,拨马就走。董朔四人也不去追赶,四个人四匹马,把关羽围在中间。
“尔等无耻!”
董朔呸了一声,“红脸贼,你几万人围困我哥哥的老丈人时,怎么不说无耻?不敢和君侯交锋,却用狡计射杀,怎么不说无耻?明明是射杀了温侯,还砍了温侯的首级洋洋自得,怎不说无耻?”
典存厉喝一声,“何必和他废话,红脸贼照打!”
四个人,走马灯一样的围着关羽一阵轰砸,只片刻功夫,关羽可就抵挡不住了。青龙偃月刀的刀杆,被砸的变成了弓形。胯下战马嘴边吐着白沫,眼看着已经支撑不住。而董朔四人,好像猫捉老鼠一样,戏弄着关羽。把个关羽气得哇呀呀暴叫,却无法冲出四人的包围圈。
战了二十个回合,董朔挥锤震开了关羽的大刀,二马错蹬时,大锤突然间向后一甩。
华棱棱一阵响,一招流星赶月,正中关羽的后心上。关羽这时候已经拿不住刀了,张口喷出鲜血,还没来得及缓过气儿,董宥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红脸贼,给我死吧!”
双锤带着罡风落下。
只听关羽胯下的浑红马一声惨嘶,血光崩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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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七九章 文若不文弱(第一更)
许昌城上,灯火通明。
荀彧的脸上写满了疲倦,可依然坚持的站在城上,和守军一起,抵挡着徐州军发疯般的攻势。
看起来,沮鹄许攸是不打算把这个功劳让给关羽了!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一定要在关羽击溃阳乡娄圭的人马之前,攻破许昌,捉拿汉帝刘协。
这是刘备给他们的任务。不管刘备这个人背着什么样的名声,有一点却是无法否认,他很有人格魅力。如许攸沮鹄这样的人,对他是俯首帖耳,恨不得把命都搭上去,以报答恩情。
特别是许攸许子远,也算是历经沧桑的人物。
用他的话说:“玄德公宽仁温厚,有高祖之风。凡事一经认定,就放手去做,绝不横加干预。”
在这一点,不管是许攸还是司马朗,都认为整个天下,只有董俷能和刘备相提并论。
许攸投靠刘备多年,却寸功未立。刘备待他一如当年在袁绍麾下时一样,亲如兄弟,足以让许攸抛弃各种私心杂念,为刘备卖命了。但是这个命卖的,却是比给袁绍卖命来得舒心。
荀彧铁青着脸,目视城下潮水般退却的徐州军,心里很压抑。
曹彰走到他的身边,轻声说:“太傅,有点顶不住了。城里面开始动荡起来,士兵们的士气,也非常的低落。沮鹄这家伙疯了,从天亮到现在,近二十次的攻击,有些人快要崩溃了!”
曹彰在城上,有将近二十天了。
刚上城的时候,他还是个血气方刚,意气风发的少年仔。但是十几天过去,曹彰明显成熟了。
想要让一个人成长,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在血与火之中经受考验。
曹彰从丞相府带出来了五十个家将,现如今死伤超过四十人。其中绝大部分,和曹彰一起长大,年纪也就是比曹彰大上一点点,现在都不在了。昔日好友,一个个倒下,足以让曹彰变得麻木了。脸庞比以前小了一圈,那婴儿肥看上去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刚猛之气。
荀彧很欣慰的看着曹彰,对他这些日子来的表现,非常满意。
可惜了,如果曹彰能早生五六年,想必已经功成名就了吧。想到这里,荀彧拍了拍曹彰。
“三公子不愧丞相虎子,勇猛过人……沮鹄现如今攻的越猛,其持久力也就越短。若是能撑到天亮时,徐州军的士气,将消耗殆尽。三公子放心当务之急,我们要让城内安稳下来。”
“太傅有何高见?”
“非常时,当用非常手段。请三公子带人,将许昌城内各府官员府中的人,全部抽调出来。官宦子弟,凡超过十六岁者,一律登城作战。这样做,至少可以让士兵们感到一点舒畅……凡是不听从调遣者,格杀勿论!还有,命令禁军校尉许定,加强城内巡逻。从现在开始,任何人散播谣言,一律就地斩杀……三公子你要记住,如今这种时候,万不可心慈手软。”
许定,是许褚的兄弟,也是个勇武的人。
当初许褚追随曹操的时候,从许家坞里带出来了几百个族人,许定仅次于许褚。只是平日里,大都是许褚虽曹操南征北战,而许定则负责许昌城内的安危,所以声名并不算显赫。
到了现在的地步,荀彧也必须要调动禁军这支人马。
曹彰带领着人下了城,荀彧仍在城上,关注着徐州军的动静。
很快的,第一批少年将领就来到了城上。其中有夏侯惇之子夏侯充,夏侯渊之子夏侯廉,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格外的精神。这些少爷公子走上城,不但带来了各府家兵上千人,而且在很大程度上,也令城上的守军士卒,感到振奋不已。
就在这时候,沮鹄再一次对许昌发起了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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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对许昌人而言,无疑是极为难过。
城上的喊杀声彻夜不停,不时的有巨石从天而降,砸毁了许多民居。
至天亮时分,徐州军终于停止了攻势。双方的死伤都非常惨重,就连荀彧,也被射中一箭。
城上的守将,请荀彧暂时回去歇息。
荀彧呢,看徐州军一时半会儿也难以再发起攻击,就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中。倒在榻上,一下子就睡了过去。这一觉直睡到了天黑,才算是恢复了精神。
唐氏让下人煮了一点面汤,端过来给荀彧充饥。
一口面汤还没有咽下去,就听远处一声轰隆巨响,紧跟着喧哗声起,喊杀声回荡苍穹。
“怎么回事?”
荀彧放下碗,呼的起身。
刚刚跑出府门,就见夏侯充飞马赶来,“太傅,大事不好了。西城守将开关投降,钟家反了!”
荀彧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钟家?”
“就是那已故太常钟繇之弟,钟演……他反了!”
老钟家怎么会反了?
荀彧下意识的一个哆嗦,厉声喝道:“命许定夺回西门,把徐州军给我赶出去……夏侯充,你兄弟立刻登城御敌。命曹彰带人,镇压城中逆贼。还有,各府家眷,都前去丞相府集结。”
许昌,已变成了屠场。
荀彧吩咐完毕,立刻点齐随行兵马,往西城赶去。
但行了一半,他突然勒住了坐骑。
不对……
钟家为什么会反?这里面肯定有文章。如今全城的兵马都已经调起来,皇城岂不是松懈了?
“曹泰乐肇,随我前去皇宫!”
荀彧也说不上原因,但直觉的反应,此事定然和那位汉帝有关。曹泰是曹仁的儿子,年十八岁,乐肇是乐进之子,已经及冠。这二人从许昌之战一开始,就跟随在荀彧的身边作战。
虽然不知道荀彧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可两个人,还是很快的跟在了荀彧的身后。
在半路上,正遇到曹彰解决了钟会的家人,带着人马往城上去。说来也是巧合,钟演开城,钟家的人作乱时,曹彰正好在钟家的附近巡逻,和钟家的人相遇,接下来就是一场惨杀。
钟家连带家将,满门上下三百多人,被曹彰全部斩杀,其中也包括了钟繇的长子钟毓。
面对这样的事情,曹彰是不会有半点心慈手软。荀彧的话,仍在耳边回响,他怎可能放过对方?
“太傅,我们不去城上,为何要往皇城?”
“我担心,我担心有人在搞是非!”
荀彧也来不及解释,一路上打马扬鞭。曹彰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依旧跟随在荀彧身后。
皇城宫门大开!
当荀彧带着人赶到的时候,正好看见刘协在马日磾等人的搀扶下,往辇车上走。
“皇上,你这是要去哪儿?”
荀彧厉声喊喝。
马日磾黄宛吓了一跳,而刘协的腿肚子也一抖,险些从辇车上摔下来。
见荀彧带着人赶来,马日磾黄宛也知道,这事情败露了。原来,早在刘备开始攻打汝南的时候,刘备就以他老丈人的名义,写了一封书信,偷偷的送来了许昌。而当时,许昌城内正在备战,曹操已经出征赶往酸枣,城内的守卫,处于短暂的真空中。这信,就通过马日磾,到了刘协的手里。
刘备在信中,用词诚恳。
说这外面奸臣当道,又有逆贼巧立名目,在长安称帝。朝纲不振,皇上应该自强不息。我刘备虽然没什么本事,可也知道忠君之道。所以请皇上来徐州,我愿辅佐皇上,中兴汉室。
刘协本来就不是一个老实的主儿。
之所以一直不吭声,是被曹操给杀的怕了。此前,辅国将军伏完曾密谋作乱,被曹操好一顿狠杀。结果是,杀得满朝文武,几乎没有人听从刘协的话语,除了少数几个陪着刘协从雒阳到长安,从长安到许昌的老臣子之外,整个许昌都是曹操的人,他想翻腾也翻腾不起来。
现如今,机会来了……
马日磾等人一见事情败露,厉声喝道:“宿卫,拦住他们,保护皇上离开!”
老黄宛都多大的年纪了,也抽出宝剑,带着人往前冲。这千余宿卫,都是忠于刘协的大臣,从家中抽调出来的私兵。可是想要和荀彧身边这些兵马抗衡,却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
曹彰一马当先,拧枪把黄宛挑杀。
一群如狼似虎的士卒,在曹泰和乐肇的带领下,把宿卫杀得七零八落。不过趁此机会,刘协登上了辇车,大声喊道:“老太尉,快走,我们快走!”
马日磾催促车辆,往西城方向赶去。
荀彧带着一支人马追上去拼死拦住辇车的去路。马日磾一个不小心,从辇车上摔落,被后面的马蹄踩碎了脑袋。鲜血合着脑浆,流淌了一地。而刘协恍若未见,仍在催促车辆前行。
“皇上,往哪里走!”
正前方,一支人马拦住了辇车的去路。
为首大将满身鲜血,胯下马掌中刀,杀气腾腾。
正是禁军校尉许定领人赶到。
这时候曹泰乐肇也领着人过来,荀彧催马上前,冷声道:“皇上如此匆忙,却是要往何处?”
刘协这会儿被吓得说不出话来,面色煞白。
荀彧对许定说:“将军,请护送皇上回宫……从现在开始,皇城未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喏!”
许定二话不说,命人拉着辇车往回走。
荀彧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带着曹泰和乐肇,往西城方向去。叛乱虽平定,可麻烦未解决啊。
突然间却他又好像想起了什么,问道:“曹彰呢?三公子去了何处?”
“三公子进皇宫了!”
“进皇宫?”
荀彧一哆嗦,啊的一声大叫,“曹泰,你二人刚才可在辇车上,看到大小姐的身影?”
曹泰和乐肇一怔,摇摇头,轻声道:“未曾见到!”
大小姐,是指皇后曹节,也就是曹操的长女。刘协出逃,曹节不可能不知道。她没有随刘协走,难道说……
“不好,我们回去!”
荀彧拨转马头,带着人再次赶往皇宫。
可是当他进了宫门时,却发现许定带着兵马,一个个面带苦笑。而曹彰站在车辕上,扯住了不停颤抖的汉帝,一只手握着一把短剑,双目通红若同滴血,怒喊道:“狗贼,还我姐姐命来!”
“三公子,不要……”
荀彧叫喊着,想要阻拦曹彰。
但是已经完了!
曹彰手持短剑,一剑戳进了刘协的胸口。刘协一声惨叫,而曹彰手中的短剑,却顺势一转,把刘协的心,硬是给挖了出来。许定等人目瞪口呆。荀彧感到辇车前,刘协的血,喷了他一脸。
“三公子,你怎么……”
“这狗皇帝,杀了我大姐!”
曹彰和姐姐曹节的关系非常好,曹节比曹彰大很多,而曹彰的母亲卞夫人身体不好,小时候一直是曹节照顾曹彰。
荀彧握紧了拳头,突然转过身,对许定等人喊道:“记住,你们什么都没看到,听见了没有?”
许定等人躬身应命。
荀彧把曹彰拽下了辇车,扭头对曹泰说:“你们陪三公子,将大小姐带回府中去。记住,没有我的命令,尔等一句话都不许说。否则,休怪我不讲情面……许定,打扫车辆,把皇上扶进去。”
荀彧用了一个扶字,那言下之意是告诉许定:记住,皇上还活着!
汉室的确是已衰落了,可是随着长安的崛起,情况变得很复杂。刘协不管怎么说,还是皇帝。杀皇帝的罪名,至少从目前来说,绝不是任何人,任何诸侯,能够承受的起的罪名。
若是传扬出去,许昌必乱。
怎么办呢?
荀彧坐在金銮宝殿的台阶上,苦思冥想着解决的办法。
沮鹄见未能接出刘协,也就没有在调动兵马。这一夜,所有人都在莫名的惶恐之中渡过。
十二点前,还有一更。
第四八0章 家与国(七千字,第二更)
“徐州军退了!徐州军退兵了……”
许昌城头上响起了一阵欢呼声。城下,十几个小校纵马飞驰,大声的呼喊着徐州军退兵的消息。
退兵了?
夏侯充等人闻听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全身的力气好像一下子被抽空了,坐在地上,半晌说不出话来。清晨时分,城上发现远处的徐州军大营很古怪,虽然有锣鼓的声响不时间传来。
于是,夏侯充命人出城打探,却得知徐州军已连夜撤走。
营中倒悬羊,以蹄击鼓,诺大的营寨里,是空无一人。就连那看似在门口站岗的卫兵,也是稻草人。
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充斥在许昌城中每一个人的心里。
丞相府中,更是欢呼雀跃不停。徐州军退兵了,我们打赢了,我们守住了许昌……
但是卞夫人,却面沉似水。
“太傅在何处?”
曹彰鼻青脸肿的走上前,低声道:“太傅昨夜在皇宫里枯坐了一夜,消息传来后,他回家了。”
卞夫人立刻起身,“立刻去太傅家中!”
曹节被杀,卞夫人当然很难过。可她是个知道轻重的女人,很清楚曹彰杀死刘协带来的后果。所以昨天回家后,卞夫人把曹彰狠狠的教训了一顿。此刻的曹彰,老实的好像小猫咪。
“母亲,贼军退走,为何不快?”
曹彰不明白,卞夫人为什么会阴沉着脸。
跟在他身后的曹植,却轻轻的扯了曹彰一下。摇摇头,曹植那意思是说,三哥,别说话。
“老四,你一向聪明,可知道原因?”
卞夫人登上了车,曹彰和曹植随车前往荀彧家中。这时候,曹彰才敢低声的询问。
曹植不是卞夫人所生,但是和曹彰的关系很好。他为人聪慧,非常机灵,所以曹彰不明白的时候,多数会去请教曹植。曹植闻听曹彰的询问,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儿,非常的无奈。
自家这个兄长啊,很豪爽,有豪侠之风。
只是有些时候,实在是太懒了,懒得甚至不想去思考问题。
“三哥,贼军为何撤退!”
“那还不简单……肯定是父亲带兵回来了……”
话说到一半,曹彰却闭上了嘴巴。真的是这样吗?如果不是曹操回来了,那么……难道说……
曹彰激灵一个寒蝉,向曹植看去。
曹植点点头,“且先去见太傅,看太傅如何说?”
“如此,甚好!”
一行人来到了荀彧家中,卞夫人才下车,就见唐氏带着几个孩子走出来,上前向卞夫人行礼。
“妹子,咱们自家人,莫如此客套。”
为什么会说自家人呢?原来,荀彧长子荀恽,早在两年前,就和曹操的次女曹华结为夫妇。
这也是曹操为什么敢把许昌交给荀彧的原因之一。
“太傅可休息了?”
唐氏摇头说:“没休息……晌午一回家,就把子倩给拉到了书房里,两个人一直嘀咕到现在。”
卞夫人一皱眉:看样子,太傅已经看出来了!
唐氏把卞夫人引进客厅,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荀彧带着荀恽急匆匆的跑来。
“荀彧见过夫人!”
东汉时期,女性是没有资格和荀彧这样身份的士人会面。当然,曹荀两家的关系不一般,而卞夫人,早在曹操未发迹的时候,就一直默默帮助曹操,是个很有本事的女人。故而荀彧对卞夫人,也非常的尊重。若是换个人,比如吕布的家眷,只怕荀彧会立刻掉头离开。
“太傅,咱们一家人,莫做这种客套的事情。此次徐州军围困许昌近四十日,太傅当记首功……昨日之事,也多亏了太傅机敏。我家那小子,总是惹祸……还不过来给太傅赔礼?”
曹彰现在也知道了,自己昨日做出的事情,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他连忙上前,跪下来向荀彧行礼,“太傅,小子鲁莽,少不更事,若非太傅,小子唯巳而已。”
荀彧却笑了!
“三公子,无需客套。夫人刚才也说了,咱们是一家人,莫说两家话。三公子是性情中人,有此举动,也在情理中。只是三公子,我有一句话,不知道三公子能不能听得进去呢?”
曹彰说:“请太傅指教!”
“丞相不在家,大公子生死不知,二公子……如今,三公子是家中的顶梁柱,遇事需三思而后行,万万不可再莽撞冲动。要知道,夫人们,还有你的弟弟们,把你视作他们的靠山。”
这一席话,令曹彰顿感压力倍增,肩头责任重大。
“曹彰当牢记太傅的教诲!”
卞夫人这时候说:“老三,你带着弟弟出去,我与太傅有话要说。”
荀彧也使了个眼色,荀恽立刻上前,从唐氏怀中抱起荀粲,带着曹彰兄弟和他的兄弟,出门了。
客厅中,只剩下荀彧、卞夫人和唐氏。
“太傅,如今的形式,妾身也不说什么客套话。妾身心中有一疑问,徐州军为何突然撤军?”
荀彧不禁沉默下来,脸上流露出苦涩笑容。
卞夫人说:“太傅不必顾虑,只管说就是,妾身能承受。”
“夫人,您已经猜出来了,何必再来询问呢?”
卞夫人的脸色,顿时煞白。
“难道……”
“徐州撤军,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有一支更强横的兵马,已经进入颍川。丞相远在山阳,被董俷领兵阻拦。倒不是说丞相不是董俷的对手……和董西平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丞相就算是能胜的了董俷,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突破他的防线。所以,我以为这支兵马,很可能……”
聪明人不把话说绝对,但绝对能让人明白。
唐氏在一旁,忍不住啊的一声惊呼。徐州撤军,她心里挺高兴,可是没有想到,会是如此结局。如果荀彧说的是真的,那可真是走了一群狼,又来了一群虎。这许昌,怕难以保全。
卞夫人说:“文若,依你之见,如果是……许昌能守住吗?”
本能的,荀彧和卞夫人,都没有说出‘关中’这个字眼。荀彧闭上眼睛,太阳穴突突直跳。
“太傅,这里只有我们三人,出你口,入我耳,相信妹子也不会乱说。”
唐氏连连点头,目光盯着荀彧,等待他的回答。
荀彧睁开眼,苦笑一声,“守不住!”
他叹了一口气,“关中兵马和徐州军不一样。且不说其装备精良,远非徐州刘备可以比拟。作为屯田军的发起者,董西平于练兵一项,有着他人无法比拟的天赋。从他的人马配置来看,关中军训练有素。六大主力兵马,可说是汇聚天下强勇,就算是后备军,也非比等闲。
打徐州刘备,我有信心。
可是抵挡董俷的兵马……虽然我还不知道入颍川的是哪一支人马,但董俷麾下,名将云集,任何一个拉出来,都不好相与……而且,我可以肯定的是,他们肯定携带有攻城利器。”
“一点胜算都没有?”
“十天!”
荀彧说:“以现在许昌的状况,我最多也就能保证十天不破。关中军的战法,很像当年秦军。攻城之前,先以器械辅佐,绝不轻易发动进攻。但是一俟展开攻击,绝对是非常的凶猛。”
卞夫人不再言语……
唐氏也没有说话……
片刻后,卞夫人说:“那依太傅之意,我们该怎么办?”
荀彧长出一口气,“夫人放心,我定能护夫人一家的周全。只是,若夫人发现事不可违之事,还请做出最明智的决断。董俷这个人,狠则狠矣,但是对朋友而言,他是一个可托付之人。
呵呵,这话听着别扭,可事实上就是这样。
丞相曾说过:若有一日天下无他容身之处,唯董俷能收留他。
他二人……虽是敌人,也是知己。即便是打得头破血流,也绝对不会牵连到家眷。”
如果荀彧在其他时候,说出这样的话语,卞夫人肯定会生气。但是现在,她知道荀彧没说错。
投降……
荀彧不愿意说,可是卞夫人又如何能说得出口。
沉吟许久,卞夫人说:“但不知道,什么情况,叫做事不可违?”
荀彧微微一笑,“到时候,夫人自然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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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昌百姓的快活,只维持了一天的时间。
第二天一早,城上的守军惊恐的发现,在许昌城外,黑压压出现了无数兵马。
只看旗号,就知道这些清一色黑盔黑甲,如果从地狱中走出的修罗武士般的人马,是来自何方。
和徐州的人马不一样。
关中兵马兵临城下之后,却是鸦雀无声,军纪肃然的在城下摆开阵势,看上去格外的肃穆。
很安静,安静的让人有一种窒息的感受。
城上当值的守将,是曹仁的儿子曹泰,看到这支人马的时候,也忍不住浑身冒寒气,咽了一口唾沫。
一队骑军,从军阵中出。
大约百余人左右,为首的大将金盔金甲,胯下一匹黄金骢,掌中象鼻古月刀。
在他身后,尚有两员小将。清一色黑盔黑甲,胯下黑色西极骏马,马鞍桥上挂着一对大锤。
至于那骑军,更是剽悍精锐。
脸上有罩面盔遮住了面孔,战马奔腾起来,虽只百骑,恰似万马奔腾。
“城上守军听着,我乃大汉镇南将军,渭南都督庞德。今率大军兵临城下,请主帅出来说话。”
这时候,荀彧也得到了通知。
带着许定和曹彰等人,急匆匆登上了城。往城下看去,即便是刚经过一场血战,所有人仍不禁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觉。这关中人马,和徐州军相比,绝对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概念。
“我乃太傅荀彧,不知庞将军兵临城下,有何指教?”
庞德非常干脆,“无他,请太傅开关献降,免得伤及无辜……”
“可笑,我……”
荀彧刚想说些提气的话语,哪知道刚说了一半,就见庞德拨转马头。
“我知太傅不会投降,所以也不废话。既然太傅决定要战,那么我们就各凭各的本事吧。”
说完,他领人就走,把荀彧晾在城上,不知如何是好。
但是庞德身后的两个小将却没有立刻离开。两人摘下罩面盔,露出两张黑黝黝,丑兮兮的面庞。
朝着城上一拱手,“敢问城上可是荀公彧否?”
年纪大一些的小将开口询问。
荀彧觉得这两个丑小子有些眼熟,当下回道:“不错,某家正是荀彧。”
“我父王常说,曹公麾下二荀,有经天纬地之才。荀公攸可比陈平,而彧公则为当世萧何。
父王曾交代过我们,当年太平贼之乱时,彧公曾帮过父王,要我二人见面,当以子侄之礼。彧公是忠贞之人,我们兄弟很敬佩。然则临阵之时,刀枪无眼,如有得罪,还请多见谅。”
荀彧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董俷的儿子嘛?怪不得,看上去如此的眼熟……
董朔董宥二人说完之后,拨马回归本阵。在临走的一刹那,董宥又勒住马,扭头喝道:“彧公,念在你与我父相识,我们将延迟一个时辰,再做攻击。一个时辰内,我兄弟在阵前恭候赐教。一个时辰以后,我们将会对许昌发动毁灭性的攻击……何去何从,请彧公早作决断。”
听听,人家这话说的……啧啧!
绕是曹彰心高气傲,也不禁暗自赞叹。
摆明了:许昌我们一定要拿下,单挑群殴,随你们挑选,我们奉陪。
什么叫做毁灭性攻击!只听这名词,就令人心惊肉跳。荀彧再看己方人马,都是士气低落。
“太傅,我去会一会他们!”
曹彰忍不住跳出来,向荀彧请命。
荀彧连忙阻止,“三公子,若在平时,我定会允你出战。可是今日……你当立刻回城下,通知各府家眷,寻隐秘处躲藏。虽然不明白他们说的毁灭性攻击是什么,但我想绝不是好事。”
远处,关中兵马阵中,推出来一辆辆式样古怪的巨物陈列阵前。
说是床弩?不像……
随着传令官一声呼喊,那巨物也不知道是被人如何的摆弄,吱吱扭扭的就升了起来,形成巨弓形状。一支支比儿臂还要粗一圈的巨箭被搭在了上面。只见有几个人跑出来,对着许昌城,不停的做着古怪收拾,说着一些带有浓郁关中口音的话语。距离太远,听得不清楚。
一个时辰,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过去了!
董朔举起大旗,在空中哗啦一抖动。那巨弓距离城墙足有二百步上下,蓬的一声,城上清晰可闻。
巨箭腾空而起,带着啸声,遮天蔽日。
荀彧脸色一白,大声喊道:“趴下!”
话音未落,巨箭已经扑至。蓬蓬蓬……一连串令人心惊肉跳的声响,所有人感到脚下的城墙,都在颤抖。
一支巨箭,撞断了荀彧身旁的大纛旗杆。
碗口粗细的旗杆砸下来,幸亏荀彧反应快,否则非被砸中不可。而那巨箭余势未消,打在城头内墙垛口,轰隆一声,一个垛口给撞断,掉下了城墙。
我的个老天,这是什么武器?
曹彰等小将看得是脸色发白……这仗还怎么打?己方的兵马和人家比,完全是两个层面嘛。
就算你手中有盾牌,也抵挡不住这种有万钧之力的巨箭吧。
关中军的巨箭,发射的很有节奏。差不到每二十息,就是一轮巨箭。半个时辰的攻击里,总共发出了万余支巨箭,一半射进了城墙里,一般射入了许昌城。坚固的许昌城墙,已摇摇欲坠。
什么叫做毁灭性的攻击?
曹军大将们,这回算是监视到了……
当那西平车缓缓推进本阵的时候,荀彧等人都以为,这算是结束了。可没想到,又是一排巨型投石车被退出了出来,随着董宥挥动令旗,平均在二十斤左右的石头,如雨点般飞来。
砰砰,砰砰砰……
那声响沉闷,在众人听来,好象不是打在城墙上,而是打在人们的心头。
每一声响动,都让人们心里发颤。
一轮石雨,把许昌守军的士气,砸的是烟消云散。
******
“不一个等级,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丞相府中,曹泰苦笑着连连摇头,“徐州刘备和关中董俷相比,根本就是童子和巨人之差别。”
卞夫人的脸色,难看的要命。
庞德的战法非常奇怪,一轮西平巨箭,一轮投石车过后,关中人马根本不攻击,反而收回去,安营扎寨去了。
“娘,这仗没法打了!”
曹彰哭丧着脸,“您是没有看到那城墙的模样……千疮百孔。我就怀疑,用不了两天,许昌城墙非倒塌了不可。咱们的弓箭,根本奈何不得人家,甚至连还击的能力,都没有了。这仗打得憋屈,士卒们一个个提心吊胆的,子臧他们,连在城墙上巡逻,都要弯着腰低着头。”
“是啊,是啊!”
一群人在后面复合。
卞夫人闭上了眼睛,这心里面,好像翻江倒海一样。
原以为昨日荀彧夸大了关中兵马的战斗力,可现在看起来,荀彧没夸大,相反还低估了呢。
十天……能守得十天吗?
“太傅呢?”
“太傅回家了……不过我看太傅的脸色,非常难看,怕是也没有主意。”
卞夫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沉吟了一下,“老三,你们几个今晚辛苦一下,巡视城中。我估计啊,太傅是太累了。先有刘备,现在又来了个董俷,也真的辛苦了他。让他回去休息一下吧,也许到了天亮,太傅精神恢复一些后,能想出什么办法……大家都别太灰心。”
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
卞夫人叹了口气,安慰了在府中避难的各府家眷后,又让刘夫人和环夫人代她照看,自己回房去了。
这些日子,不止是荀彧辛苦,卞夫人也不轻松。
她躺在床上,思索着明日去见荀彧,如何说话。不知不觉中,竟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卞夫人突然间被一阵喧哗声惊醒过来。连忙起身,匆匆忙忙跑出房间。
“出了什么事?什么人在喧哗?”
一个婢女手指皇城方向,惊恐的大声说:“夫人,您看……”
卞夫人顺势看去,只见天边一片通红。她先是一怔,立刻反应过来,惊叫道:“皇宫着火了!”
二话不说,带着府中的人就往皇宫方向跑去。
远远的,就看见皇宫烈焰冲天,烧红了半边夜幕。许定等人在皇城外面,抓耳挠腮,束手无策。
“老三,出了什么事?”
一见卞夫人来了,众将让开了一条路。
卞夫人厉声喝问。曹彰苦着脸,站出来说:“母亲,孩儿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啊。孩儿今天本来在巡逻,突然见皇城火起,就带着人赶过来。这不,许定将军也在这里,您问他。”
“许定……”
不等卞夫人询问,许定快步上前。
“夫人,入夜之后,小将正在这里巡视,看见太傅领着人,赶着几十辆大车,上面都装的满满的,只是盖着布,小将也不知道是什么。太傅进去之后,就把我们都给赶了出来,然后关闭了宫门……我就听见里面噼噼啪啪的声响,然后有一股火油的味道传出来。刚想闯宫,这火就突然间起来了……太傅还在里面呢。先前我还听见有人在皇城之中,发出哀嚎呢。”
卞夫人闻听,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夫人,若是事不可违的时候,您自然就能知道!”
卞夫人的手不停在颤抖,呆呆的看着火场,心里道:太傅,难道这就是您告诉我的方式吗?
为什么这样做?为什么这样做……
卞夫人很难理解荀彧的想法。一扭头,就看见荀恽满面泪痕,站在人群中,呆呆的看着火场。
“子倩,你过来!”
卞夫人把荀恽叫过来,又把其他人驱走,轻声问道:“子倩,你老实回答,你知道太傅要……”
荀恽点头。
“混蛋,为什么不拦着他!”
“父亲说,忠臣不事二主,他这样做,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什么叫做都有……”
卞夫人话说了一半,突然间打了一个寒蝉。似乎有点明白了,荀彧这样做的真实目的。
刘协死了,这对于曹家而言,无疑是一个致命的事件。就算是投降了,就算是董俷会善待曹家人。可一旦被人们知道刘协死了,那么董俷就不得不对曹家进行制裁。杀刘协者,唯有刘辩。
荀彧火烧皇宫,也就等于把这罪责一肩担下。
而于董俷呢,如果刘辩舍不得杀刘协,那将会是一个烫手的山芋。现在好了,荀彧担下了罪名,与皇城一同化为灰烬。曹家安全,董俷舒心了……最重要的是,董俷将不得不领情。
于是,荀家将继续延绵下去。
文若啊文若,你用这样的方法,保全了家族,也尽了一个忠臣所能做的一切。
我曹家是安全了……
可你这份情,我们又该如何报答才好?
卞夫人想到这里,眼泪再也无法抑制,夺眶而出,顺着面颊……滑落。
第四八一章 苍亭之殇(第一更)
“颍川大捷,颍川大捷!”
一骑快马,闯入离狐(今山东东明一带),马上的小校一边纵马疾驰,一边大声的呼喊着。
离狐,并不是一个很大的城市。
和长安雒阳这样的城市相比,这里就好像是一个集镇一样。全城的人口加起来,不过八千户,人口大约在三万上下。但就在数日前,在这个小小的城镇之外,发生了一场惨烈大战。
交战双方,是袁绍和以徐庶为主的关中兵马。
总兵力近十五万,在一块方圆近百余里的土地上,鏖战了整整两天。
河内军付出了八千多人的性命,把袁绍的十万大军死死拖在离狐。就在双方鏖战正激烈时,董俷率领巨魔士,以铁甲连环马从袁军肋部发动了攻击,将袁绍的人马一下子拦腰截断。
袁绍军,惨败!
大将眭元进被董俷走马生擒,而袁绍则在高览的拼死掩护下,逃出了离狐,向濮阳败退。
高览,也在乱军之中,被韩德斩杀……
“差不多了!”
董俷卸下了盔甲,坐在离狐府衙的大堂里,笑呵呵的说:“经此一战,袁绍在河南的势力,算是被摧毁殆尽了。接下来就看汉升将军何时能拿下邺城,我巨魔三路大军,何时能占领冀州。”
董俷所说的河南,并不是后世的河南。
他所说的河南,是大河之南的意思。离狐大战结束,袁绍在河南之地的兵马,几乎殆尽。
徐庶业已过了而立之年,看上去比之当年,更加的稳重。
在他身后,站立有两个人。年纪都不是很大,朝气蓬勃,仪容不凡。
这两个人一个叫吕昭,一个叫邢颙,是徐庶治理河内时,招揽来的助手。吕昭年方及冠,是东平国人,表字子展;邢颙是河间郑国人,说起来还是张郃的老乡,年二十五岁,字子昂。
这几年来,河内的治理颇有成效。
徐庶常在给董俷的信中夸赞吕昭邢颙二人。可以说,董俷对这两个人也蛮熟悉了,不过今日却是第一次见面……其实,也不算是第一次见面,前日在战阵上,他已经见过了吕昭。
“千岁所言不差!”
徐庶笑道:“怪只怪袁绍刻薄寡恩,只知以家世压人,却不懂得体恤部下。沮授投徐州,也是无奈之举,他居然在冀州大兴清洗之风,令得部曲人人自危。田丰有大才,非但不用,反而囚之于牢笼中……不过,若非如此,辛毗韩琼怎会暗中向千岁投诚?他不能用,而千岁可用。”
董俷不禁笑了起来。
辛毗早在三年前,就借由往长安商议购买军械战马的时候,和长安有了联系。辛家说起来,是阳翟大族。当初看着袁绍的家世,所以举家投奔冀州,但时间久了,却发现袁绍并非如传言中那般说的,是个值得托付的明主。后因沮授之事,辛毗也担心自家之中会遭受牵连。
不过在当时,时局还不明朗的时候,辛毗并没有立刻投奔长安。
在他看来,他没有半点功劳,即便是投靠了长安,也未必能得到重用,于是就留在了冀州。
同时,辛毗暗中和韩琼勾连,决定寻找时机,立下大功之后,一起投奔董俷。
袁绍伐曹操,冀州内部的兵马留守,乃至袁绍军的一举一动,早已经通过辛毗,送至董俷的手中。大野泽被曹操大败之后,袁绍心生和曹操联手的念头。这个消息一经通知董俷后,坐镇雒阳,总督战局的陈宫梁习,立刻做出了反应,更改了原先的作战计划,通知董俷。
按照董俷早先的计划,先消灭曹操,占居兖州之地,把袁绍压缩在一个狭小区域。
可如果袁绍和曹操进行联手的话……
八月初,中山国突然举兵造反!甄逸兄弟与苏双张宥联手,杀死了中山太守,宣布投靠长安。中山国一反,等同于掐断了太原和冀州的联系。田豫夺取了涿郡,张辽突然转向,猛攻常山国。三路大军将太原、常山和清河国的兵力全部牵制住,使得甄逸在中山国得到发展。
冀州,一下子乱了。
董俷很高兴冀州的这种局面,但是却不喜欢,此刻徐庶和他说话时的语气,显得生分不少。
不管徐庶是怎么想,在董俷的眼中,他是自己的小老弟。
可是现在,当徐庶用一种下属对上级说话的口吻时,让董俷很不开心。可脸上,却无表现。
“盯着袁绍吧,我想这一两日,濮阳一定会有动静。”
“喏!”
董俷说完,正要起身离去。这时候从外面传来一阵喧哗,紧跟着就听到满城的欢呼声。
颍川大捷?
董俷微微一怔,颍川的战事这么快就结束了吗?
小校跑到了大堂上,将战报呈递给了董俷,口中仍兴奋的喊道:“颍川大捷,许昌已被夺取。”
哦,原来是夺下了许昌……
董俷接过了战报,一目十行的扫了两眼,眉头微微一蹙,脸上流露出了一种黯然神伤之色。
徐庶在一旁看得清楚,连忙低声询问:“千岁,出了什么事?”
董俷说:“荀彧,死了!”
“荀彧死了?”
“是,他火烧皇宫,杀了伪帝刘协。许昌已经举城投降,曹操各府属员家眷,已被捉拿住。”
说完,董俷轻轻一叹,“元直,立刻派人前往许昌,告之庞德,务必要将沮鹄许攸一部,阻击在颍川境内。吕蒙已经断去了沮鹄的归途,消灭这支人马,就等同于断去了刘备一只手臂。”
“下官明白!”
徐庶带着吕昭和邢颙,匆匆的走了。
董俷走出大堂,仰望这苍穹,这心里面,却是无尽的空虚和寂寥。
都死了啊!
先是吕布,而后是关羽……再加上以前死在他手中的张飞马超太史慈皇甫嵩等人,董俷却没有半点痛快。一个一个熟悉的人物,都消失了……下一个会是谁?这世界又将何去何从?
他不知道……
孟坦和韩德跟在董俷的身后,亦步亦趋。
二人不明白,原本是好好的事情,董俷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如此落寞呢?
“千岁!”
董俷蓦地惊醒,扭头笑了笑,“莫担心,我没事……只是老朋友们一个个的走了,心里面有些感怀……对了老韩,你小儿子今年多大了?我记得,你有四个儿子,大的今年有十八了吧。”
韩德脸一红,呵呵笑了。
“劳主公挂念,我家那大小子,和王子同年。小儿子今年也已经有九岁了,去年入了乡学。”
董俷一边走,一边听。突然的好像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笑容。
韩德,我似乎想起来了!
在三国演义的评书中,他有四个儿子,合称韩家五虎,但是最终却死在了赵云的手里。
真没想到,已经跟随了自己快二十年的家伙,居然也是一个牛人。想必这一世,他们不会再和赵云冲突了吧。
“对了,长安这两天有消息传来吗?”
孟坦想了想,摇头道:“应该没有吧。如果有事情的话,黄荣那小子肯定早早的就送过来了。他那人做事情很牢靠,知道轻重缓急。若是长安有信件抵达,黄荣肯定会第一时间送来。”
“听说,长安这两日,很不安生啊。”
韩德憨憨一笑,“有大公子在,不会出事的。主公放心好了……”
董俷颇苦恼的挠挠头。
看样子,所有人对董冀都很有信心。希望吧!希望他能控制住长安的局势,莫要生出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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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东的战局,千变万化,令人有些目不暇接。
吕蒙在申耽申仪两兄弟分兵抵达长平之后,率领三千人马,于无声无息之中,悄然占领郾(yan)县【今河南漯河】,掐断了沮鹄许攸回转汝南的归途。吕蒙好用奇兵,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他占领郾县的时候,正是关羽被杀的那天。
等沮鹄和许攸发现颍川局势不妙,准备撤军的时候,庞林蒯越二人,在娄圭习授的带领下,率典存典见,已夺下了汾丘,占居养阴里,切断了颍川和南阳之间的联络。
十万徐州军,一下子被困在了临颍一带,内无粮草,外无援兵,一时间进退两难,好生尴尬。
而庞德呢,则在拿下了许昌后,派董朔董宥二人,与杨维合兵一处,攻破尉氏,斩杀了刘辟。诸葛瑾顺势攻占了蒙县,夺取梁国,牵制住了汝南沛县两地兵马,无法前去救援沮鹄。
许昌告破三日之后,袁绍在濮阳,遭逢辛毗的伏击。
幼子袁尚,被辛毗之子辛敞射杀在濮阳城外,袁绍带这几千残兵败将,仓皇逃到苍亭。
此时,董俷的人马已经将东郡大部分城镇掌控在手里。陈到带领三万踏白军,夺取了东阿和范县,将曹纯的虎骑营击退,隔绝了曹操和袁绍之间的联系,隐隐对曹操,形成了包围。
向北,有大河阻碍。
向南,有踏白铁骑……
西面的董俷,已经和辛毗汇合一处,向苍亭逼来。袁绍此时,就如同那笼中之鸟,绝望的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今天的状态有点不是很好。
昨晚失眠,一直到凌晨天亮才睡……
脑袋晕乎乎的,还请见谅。
第二更,争取在十二点前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