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巨魔袭来(二)
昌邑,是济水边上的一个小县,位于兖州和青州的交界处,人口大约有一万出头。
休要小看这个小小县城,却有着非常重要的战略位置。
向东南,就是青州大郡山阳;向西北,则是兖州的重地东郡。自东北方通往山阳、东郡的路,在昌邑汇聚。若不从这里走,就要绕黄河而西行,绕泰山而东进。
准确的说,昌邑是一个要塞。
不过从光武帝以来,昌邑的战略作用越来小,渐渐的被废弃不用。而他地处于济水和睢水交汇的三角洲上,土地肥美,非常适合耕种,人口也随之渐渐的增加。
不过,宦阉当政,朝中党争不停。
加之连年的灾难,徭役越来越多,赋税越来越重,人口也跟着流失,渐渐的减少。
这里是太平道的一个重要道场。
根据唐周提供的消息,此地至少驻扎有八百精锐的黄巾力士,是为了配合青州起事所用。整个昌邑,太平教徒的数量有六千人,而且秉承了青州彪悍的民风,很难对付。驻守昌邑的人,是张角八大弟子之一的雷公。据说善使一把四十斤的大铁矛,有万夫不挡之勇。此人,在八大弟子当中,号称勇武第一,杀性第一。
董俷听完了这个人的资料,却笑了。
没等他开口,典韦抢先吼叫起来,“唐周,你莫要长他人威风,灭自家的锐气……主公,典韦不才,无需兵马,一人一骑足矣,愿取那雷公的项上人头来见主公。”
“典大哥,别着急!”
董俷笑道:“想必唐周和你的想法一样。要想引起太平道的注意力,当首选昌邑。”
沉思片刻,他又道:“区区雷公,定不是典大哥的对手。我所担心的,是那八百黄巾力士。”
黄劭冷冷一笑,“主公,那雷公是有勇无谋之辈,不足挂齿。八百黄巾力士,劭有一计,可使之片刻间灰飞烟灭。只是,要想计成,却要难为一下典大哥和主公了。”
“哦,愿闻其详。”
黄劭从怀里取出一张牛皮地图。那是刘望送给董俷的地图,没想到就使用上了。
“只需这么如此,如此这般……”
唐周啊的一声惊叫,“我知道这个地方。若是能成功,那八百黄巾力士,休想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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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典韦和董俷两人,带着十骑直奔昌邑太平道场。
这一天正是太平道场的散施符水的日子,许多虔诚的太平教徒纷纷请来,聚集在道场中。
远远的,有教徒看到十余骑疾驰而来。
当先一匹马的速度奇快无比,马上的骑士伏在马背上,也看不清楚他是什么长相。
“来人……”
那守卫的太平教徒刚喊出了两个字,对方的马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一抹寒光掠过,而后才发出锵的利剑出鞘声。马上的其实猛然长身,寒光就是随着那一长身而出。锋利的斩马剑斩下了那守卫的脑袋。守卫临死前仍在疑惑:这人怎么能在马上站立起来?
象龙冲入了道场中,董俷的双手中各持一柄二十斤重的斩马剑,剑做锤使,冲进去就是一阵凶猛的劈砍。刀锋撕开了太平教徒的身体,鲜血不断喷溅。空中不停的出现被砍断的手臂,一颗颗人头乱飞,那无头的尸体倒在地上,脖腔中涌出一股股热血。
董俷当先,典韦和十名巨魔士组成了一个锥形的阵法
凿穿战法最为基础的变化之一,对于没有经过特殊训练的巨魔士和典韦而言,正合适。这十二个人冲杀过去,在人群中好像劈波斩浪一般,所过之处,遍地的死伤,惨叫声在道场上空回荡。
由于是匆忙中遭到了袭击,更兼谁也没有想到有人会袭击道场。
黄巾力士和雷公都不在,前来这里的大都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信徒。虽有几十个守卫,可那经得住董俷等人拼杀。有聪明的人,一看情况不对就立刻去通风报信。
数千信徒,被这十几个人追着打,四处逃窜。
董俷探手抓过一个松油火把,厉声喝道:“典韦,给我把那祭坛毁了!”
道场的祭坛是用坚硬的木头搭起来的架子。典韦答应了一声,纵马冲过去,双手那重有八十斤的大戟挂着呜呜的风声,凶狠的斩在了支撑祭坛的柱子上面。一下,两下,三下……要一人合抱的柱子,被典韦几下子就给砍断。围着祭坛转了一圈,一共十二根柱子都被砍断。中间那根柱子实在是支撑不住沉重的祭坛,轰隆一声巨响,诺大的祭坛倒地,变成了一片废墟。
董俷把手中的火把扔进祭坛废墟上,其余十名巨魔士,也纷纷投掷手中的火把。
不一会儿的功夫,祭坛被熊熊烈焰吞噬。
董俷嘬口呼啸,十二骑杀出了一条血路,朝着远方极速逃逸。
道场,被大火包围,连带着二百多具死尸倒在血泊中,很快也被烈焰吞噬。空中弥散着一股人肉被烧焦的臭味,久久也不散去。信徒们先是害怕,然后是慌张。
带董俷等人远离之后,上千名信徒的慌乱过去之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愤怒。
竟然有人敢在道场闹事?若是大贤良师知道,一定会很生气。他一定会遣天兵天将追杀那些妖怪。没错,的确是妖怪……你看那两个带头的,长得和妖怪差不多!
正在昌邑城中和人喝酒的雷公,得到了消息。
这雷公,人如其名,天生的火暴性子。闻听道场被毁,顿时勃然大怒。一脚踹翻了酒案,站起来哇呀呀怪叫。一把抓住了那报信人的衣服领子,咆哮道:“是什么人敢来闹事?”
“两个丑鬼,还带着十个人!”
咦,这听上去怎么这么耳熟?对了,前些日子大师兄曾派人送信,让他帮忙寻找一些人。带头的不就是两个丑鬼吗?其中一个,好像是,好像是叫做典韦……对,就是典韦!人数也没错,十二个人……似乎小师弟张丈八也在找这些人。
对于师兄李大目,雷公是很尊重的。
可以说除了他的父母,和三位老师之外,雷公最尊重的人就是李大目。
二话不说,从亲随手中抢过大铁矛,冲出酒楼。他翻身上马,厉声喝道:“立刻召集黄巾力士,随我前去杀妖!”
没错,大贤良师自称仙人弟子,那他们这些信徒妖杀的,自然是妖怪!
那黄巾力士,果然是训练有素。很快的就在昌邑城外聚集起来……如今的昌邑,基本上已经是太平道在当家。这些黄巾力士平时挂着官兵的头衔,却效忠于太平道。至于昌邑县的大小官员,也大都被太平道所吸收,成为张角手下的信徒。
雷公在昌邑,可说得上是一片天。
谁能管住他?八百黄巾力士召集起来之后,雷公带着人就直奔道场。
可还是来晚了!
道场已经被大火吞噬,四周到处是群情激奋的信徒。雷公的眼睛都红了!恩师把道场交给他,没想到却被人一把火烧了。如果不抓住那些人,如何向老师交代?如何向信徒交代。
董俷这一举动,等于把雷公逼向了绝路。
问清楚了董俷等人撤离的方向,雷公带着人就追了下去。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在正前方看到有一行人正缓缓而行。里面有两个看上去非常丑陋的家伙,一边走还一边说说笑笑。人数,特征,和雷公的目标完全吻合。
“主公,好像追过来了!”
董俷回头看了一眼,故作惊慌的喊道:“不好了,那些太平妖人追过来了,快跑!”
说着话,就催马跑了起来。
其他的人也都一个个很慌张,随着董俷就跑。
这一来,更坚定了雷公的信念:只是一群跳梁小丑,也不知道,大师兄怎么放跑了他们?
“给我追!”
雷公厉喝一声,催马急行。
八百黄巾力士,骑兵也只有二百左右。其他的人,就只好撒腿狂奔,方能面前跟上队伍。
不过,两条腿怎么也比不上四条腿!
渐渐的,步兵和骑兵的距离越来越大,当雷公带着骑兵在正前方的一个河湾处转过去后,步兵是彻底和主将失去了联系。
河湾过去后,有一片树林。已经是隆冬,树叶在就掉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在风中摇晃。出了树林后,大约三里地,地形突然变得复杂起来,一条宽近十丈的横沟拦在前方
这里名叫断头沟,相传在西汉武帝时期,曾经是处置死刑犯的地方,不少人在这里掉下了脑袋。
说这里是沟,倒也没有错。
只是连接沟上的桥已经不见了,要想过去,只能从被积雪覆盖起来的十丈断头沟中走过去。 ,.,,,
第六十七章 斩雷公
雷公带着二百名骑兵嚎叫着冲过了断头沟上的桥。
不远处,董俷等人的身影若隐若现,看上去似乎非常的惊慌。在过了一道山梁之后,一下子不见了踪迹。雷公想都不想,不断的催促身后的黄巾力士加快速度。
翻过山梁后,似乎就没有了去路。
正前方有一座稀疏的树林,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人影晃动,还有很模糊的喧闹声。
听上去好像是在争吵,想必那些人,也发现进入了死路。
雷公大喜,大铁矛在空中挥舞,“贼人已经跑不了了,追,快随我追上去,杀了贼人,赏十金。”
十金在当时可不是个小数目,黄巾力士们立刻兴奋起来,随着雷公冲向疏林。
一百步……六十步……
疏林之中的声响突然消失了,连带着先前晃动的人影,也不见了。
“冲啊,冲进去!”
雷公并没有觉察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依旧带着人往前冲。五十步、三十步……
眼看着就要进疏林了,突然间一声霹雳般的爆喝从林中传出来。
一抹乌光呼啸着就飞向了雷公。那雷公眼疾手快,举矛向前一挑。就听铛的清脆声响在空中回荡,乌光中所蕴含的强绝力道,真的雷公手发麻。不过,一支二尺投枪跌在了雪地上。
“雷公,拿命来!”
几乎是在投枪出现的一刹那,一骑当先从林中冲了出来。
在马上怒吼,好像一个霹雳在雷公耳边炸响。这边双手还在发麻,雷公被那吼声震得吓了一跳。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巨大的,溜圆铁球朝着雷公就砸了过来。
铁球上有数不清的菱形镜面,在日光照耀下折射夺目的亮光。
雷公脑袋还有点懵,手还有点麻,眼见大锤飞过来,他本能的再次举矛向外一挑。
这一次,可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铁矛的确是挑在了大锤上,却好像是在挑一座山。大锤依旧凶猛的袭来,就听啪的一声,雷公胸口的甲胄被砸的碎片飞扬,整个胸口生生被砸的凹进了体内。
一口鲜血喷出,雷公向后倒下。
这时候,那战马也冲了过来。二马错镫的一刹那,一道寒光掠过,把雷公的脑袋就砍了下来。无头死尸掉在地上,鲜血从脖腔中喷出一股血泉,瞬间染红了地面。
那二百名黄巾力士还糊涂呢!
素以勇武而着称,在私下里被黄巾力士们称作屠夫的雷公,居然一个回合就被斩于马下?
而且,对方只有一个人,而己方却有二百多人,难道这家伙不怕死吗?
黄巾力士们这才看清楚了对方的模样。跳下马当有九尺身高,生的是虎背熊腰,面呈古铜色,一双细长的眼睛总是半眯缝着,狮鼻阔口,发色略有些枯黄,好像狮子的鬃毛一样,看上去格外扎眼。一手是重八十多斤的大锤,一手持斩马剑。
如同妖怪一样的就冲了过来,斩马剑好似闪电,瓮金锤恰如奔雷。
锤剑交加,十几个冲在最前面的黄巾力士在眨眼间就被剑劈锤打,掉下了马去。
鲜血喷溅在那怪物身上的乌黑铠甲上,呈现出妖异的暗红色。
那胯下马就好像出海的蛟龙,又跳又咬,连踢带撞。黄巾力士们的坐骑也就是普通的战马,似乎对这匹马非常的畏惧,不停的退缩。有几匹马想要上去较劲,结果被那匹战马仰蹄踏在腿上,咔嚓一声,战马凄厉的嘶鸣跪在地上,马上的黄巾力士也栽倒在地。
没等他们站起来,周围的马就把他们撞翻。
马蹄盘旋,几个黄巾力士在痛苦的嚎叫声中,被踩的血肉模糊。
不过,这些黄巾力士果然是经过有素的训练。在经历了初时的混乱后,立刻冷静下来展开了反击。只是,那对手太凶猛了,根本无人能在他马前走上一个回合。
大锤好像阎王爷勾魂的帖子,只要是沾上了就死,碰上了就亡。
剩下半死不活的,也被乱马踩死。半柱香的功夫,二百个骑兵就倒下了四分之一。
不过黄巾力士并没有退缩,仍然疯狂的向对方进攻。
你再厉害,也就是一个人。我们这边有一百多人,难不成打不死你,还累不死你?
依着普通人的想法,这没有什么错误。
可惜他们面对的,却是一个生下来就很独特的家伙。董俷见这些黄巾力士不散,而气力也确实在不断的消耗。心中的杀性顿时暴起,猛然大喝一声。距离他比较近的黄巾力士,可以清楚的听到这妖怪身上发出一阵很奇怪的噼噼啪啪声响。
手腕灵活的一翻,大锤上的机关就松开了。
华棱棱一阵响,两丈长的链子就露了出来。单臂用力,丹田中憋着一口气,突然间大吼一声。九十多斤的大锤呼的一下就轮了起来。两丈长的铁链上遍布倒钩利刃,那锤头扫过,更无法抵挡。大锤越轮越快,带起了地上的积雪满天飞扬。
鲜血,积雪、还有那被砸崩的血肉混在一起,飘飞在空中。
与此同时,从黄巾力士的身后传来了一声厉喝:“贼人休走,你家典爷爷在此!”
十几支手戟飞出,带走了七八个黄巾力士的性命。
一个好像猛虎般的汉子跨坐西凉高头大马,身后跟着十几个巨魔士从后面就掩杀过来。
本就被董俷杀的心惊肉跳,典韦带着这一伙生力军出现,让黄巾力士顿时慌了神。
也弄不清对方究竟有多少人马,黄巾力士们四下逃窜。
而董俷猛然松手,已经轮圆了的大锤呼啸着就飞了出去。四五个落后的黄巾力士被铁链缠绕,链子上的倒钩利刃割裂了身上的甲胄,一连串的惨叫声响起,被锤的惯性带下了马,滚在一起已经是遍体鳞伤,眼看着进的气越来越少,出的气也越来越弱。
大锤离手,董俷双手握住斩马剑,从后掩杀。
这就形成了一种非常奇怪的情形,人数多的在溃败,人数少的在追杀。
有十几个人眼见着就要逃出了战场,却又被投枪追上,连人带马的给钉在地上。
这一场厮杀,杀得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董俷傲然坐在马上,横刀在马鞍桥,看着典韦带着巨魔士们进行最后的战场清理。
一个黄巾力士吸引了董俷的注意!
那家伙面似锅底,黑的让人心里发怵。手中一把合扇板门刀,和三名巨魔士站在一起,竟然是不分高下。董俷眼睛一眯,心道:这倒是一个好手,是什么人?
对着满脸长着钢针似铁须的汉子很有兴趣。
董俷突然大喝一声:“巨魔士,继续追杀,这汉子交给我了!”
刀马合一,声音响起,象龙已经冲向那黑脸汉子。巨魔士很有默契的散开,也不管那家伙会怎样,扭头继续追杀在逃窜的黄巾力士。象龙马快,巨魔士刚散开,没等那汉子缓过气来,就已经冲过来了。斩马剑诡异的从肋下转到了左手。
二马照面,董俷一声厉喝:“劈山式!”
斩马剑当头落下,快如闪电。黑脸汉子虽有些惊慌,反应却极为敏捷,抬手举刀封挡。
铛!
人借马势,马借人威。
这本来普普通通,毫无花巧的一记猛击,震得黑脸汉子喉咙发甜,双手的虎口破裂。
“连击!”
劈山式只是开始,真正的绝杀却在后面。
马首交错,象龙突然一摆头,撞在了对方战马的头上。那马匹一声长嘶,险些把黑脸汉子掀翻马下。刚稳住了坐骑,劈山式的三连击就到了。刷刷刷,三刀劈斩,震得黑脸汉子再也抓不稳兵器。一口气跟不上,鲜血夺口喷出。二马错蹬的一刹那,董俷轻舒猿臂,一把抓住了那汉子腰间的腰带,喝了一声:“给我下来!”
黑脸汉子被拽下了马,而那匹战马在主人离开之后,跑了两三步,扑通就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原来,在刚才的一刹那交锋中,董俷的巨力已经震得战马无法承受。
勒住了马,斩马剑刷的搭在了黑脸汉子的肩头。
森冷的寒意,让黑脸汉子总算清醒了过来。抬起头瞪着董俷,凄声喝道:“丑鬼,你不得好死!”
为什么丑的人,总要骂别人是丑鬼?
是出于心理自卑吗?董俷有时候也想不明白。至少他从来没有骂人丑鬼,最多是妒忌一下那些很帅气的小白脸罢了。骂人,是不好滴,骂人,是没有素质的象征。
剑脊狠狠的抽在了黑脸汉子的脸上,那汉子口中喷出一口血,还带着几颗牙齿。
董俷冷冷一笑,“汉子,你叫什么?能挡住我一马三刀而不死的人,可不算多。”
“你杀了我吧,我绝不会投降!”
董俷仰天大笑起来,“汉子,你太自作多情了。我何时要你投降了?只是看你还算勇武,比那狗屎雷公要厉害的多。所以准备在杀了你之后,给你立一块墓碑。”
“啊?”
黑脸汉子这一下可真的是无语了,脸烧的成了酱紫色。
原来人家根本就不想他投降!早知如此,装什么英雄啊!还不如一开始就溜走呢。
不过,就算是死了,也不能丢了尊严,一个武者的尊严。
黑脸汉子抹去嘴边的血迹,毫无惧色道:“某家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周,单名一个仓。你周仓周大爷就是我!”
反正是一死,索性就死的漂亮一些。
黑脸汉子化为说完,就见董俷突然哈下身子,在他的脖子上狠狠的就是一掌。
剧痛袭来,脑袋越来越迷糊。周仓在昏过去之前还在想:老子真冤,就这么死了? ,.,,,
第六十八章 断头沟
就在董俷击杀雷公的时候,黄巾力士的步军已经抵达了断头沟前。
十丈宽的横沟上,覆盖着白雪。如果能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积雪中有一些很奇怪的凝结物。不过并不明显,对于急于追上雷公的黄巾力士而言,基本上可以无视。
在一名头目的带领下,黄巾力士开始试探着滑下横沟。
似乎没有什么凶险之处,那头目在确认之后,立刻大声叫喊起来:“全军出发,全军出发!”
五六百黄巾力士纷纷的从沟沿儿滑了下去,一步步的朝着对面走去。
一开始的时候,似乎确实没什么异常的情况。偶尔有几名黄巾力士的脚陷入积雪下一时间拔不出来,黄巾头目也没放在心上。可越是往里面走,陷入积雪中的人也就越多,越频繁。特别是到了横沟中间的时候,头目发现竟然有一半人失去了行动能力。
“你们在干什么?快点起来……否则雷公大人发怒,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说着,他走上去想要把一个士兵抓起来,哪知道脚下好像突然塌陷了一样,双脚陷入了一团踩不到底的松软。那头目啊的一声惊叫,努力想要拔脚出来。可越是用力,身子就越是往下面沉,一眨眼的功夫,半个身子就没入了沟中的积雪。
一个很古老的传说,在头目的脑海中闪过。
相传断头沟是经常砍人头的地方,甚至在遥远的战国时代,这里是齐、鲁、魏、燕作战的地方。每次战役结束之后,总会有大批的战俘被砍下脑袋。后来刘邦造反,其麾下大将韩信曾在一次战役后把数千俘虏全部杀死,人头填满了横沟。
武帝时期,这里又变成了行刑的地方,很多死囚就是在这里掉了脑袋。
断头沟,怨气很重,想要趟过横沟的人,都会被沟里的冤鬼抓住,拖入地府当中。
后来当地人请了高人做法,又修了桥梁。而官府也停止在这个地方处决犯人,情况才好转了一些。
黄巾力士自恃为大贤良师的门下,受仙人保护。
当初来到昌邑的时候虽听人提起过这种事情,但也就是当作笑话,听过了就算。
可现在……
那头目感到了一阵恐惧,大声喊叫起来:“是鬼门开,快撤,快点撤退!”
说着,他还拼命的往外面挣扎,可越挣扎,沉的越快。尚未陷入横沟的黄巾力士也慌乱了。如果是正面敌人的撕杀,他们未必会害怕对方。但是这种鬼神之事,能夺人心魄。他们既然信奉太平道,自然对鬼神也是敬而远之。如果那头目不喊,他们也不会太慌乱。可这一喊叫起来,许多人慌乱中,也陷入了横沟积雪之中。
横沟对岸不远的山梁上,出现了七八骑。
为首的是两个文士,神情肃然,表情更显得非常平静。
在他们身后,是五个巨魔士。手持弓箭,静静的等待着文士的命令。
“自古鬼神不可欺,尔等可知,你们触犯了连鬼神都会恐惧的巨魔儿……如今,巨魔儿发怒,尔等都将死无葬身之地。黄兄,我看差不多是时候开始了,你说呢?”
黄劭点点头,抬起了手。
五名巨魔士弯弓搭箭,箭头上裹了布,上面沾满了松油。
唐周点燃箭头,一支支火箭呼啸着朝横沟里射过去。那横沟之中,倒了许多松油,大都是先前唐周出重金请昌邑和东郡等地的百姓在城里购买回来,足足有五十坛。
把松油倒进了横沟里,很快就变成了结晶。
只需要一点火,那些结晶体就会迅速燃烧,并且蔓延整个横沟。
看着那些陷入横沟中,不断被火焰吞噬的黄巾力士,两个文士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可惜手头的物资不多,不然的话,连昌邑也烧了!”
黄劭闭上眼睛,耳听黄巾力士们的哀嚎。把人体烧焦的恶臭气息在空中弥漫,但他却似乎毫无觉察。脸颊轻轻抽搐:这一把火,将是黄劭和太平道一刀两断的见证。
远处,撕杀声已经渐渐的平息下来。
黄劭睁开眼睛,“唐先生,主公那边好像也快要结束了。我们准备走吧……这一下,只怕想不惊动张角都难了。亲传弟子死了,道场被烧了,真想看看,张角知道以后,会是什么表情?”
唐周笑道:“还能有什么表情,唯有暴跳如雷尔!”
“走,和主公汇合!”
黄劭拨转马头,唐周随后跟上。五名巨魔士呆呆的看着横沟里的火焰,突然打了一个哆嗦。
怪不得主公会提醒我们,要小心中原文人。
这些家伙要是狠起来,可是比我们要厉害的多。六百个人,要杀需要一炷香的时间。可这两人竟然抬手将之灰飞烟灭。他日有此臂助,金城之仇定然可以报偿!
巨魔士调转马,向黄劭二人追去。
已经过了正午时分,太阳渐渐被乌云所遮掩,看起来又要有风雪来临。
当黄劭等人和董俷汇合的时候,战斗已经全部结束。二百黄巾力士,只逃走了大约三四十个。其余的人都变成了死尸,正有十几个巨魔士在战场上叠摞着尸体。
唐周看见了一个黑脸汉子,被五花大绑的扔在一旁,昏迷不醒。
“主公,这个人是谁?”
“哦,是元绍的朋友,我猜想元绍见到他,一定会很开心。先带着他吧,实在是麻烦的时候,再杀了他。哦,让人把这颗人头放到尸体的最上面。这叫雷公坟!”
一百多具尸体,跌落成一人高的样子。
最上面摆着雷公的首级,看上去很怪异,同时也让人感到心悸。
董俷命人把周仓扔在一匹马上,而后有典韦过来报告。
此战虽然几乎全歼了对方的骑兵,可己方也有三人阵亡,两人重伤。
这才是刚开始啊!
董俷看着那三具曾经和他一起转战西北的巨魔士尸体,心里面陡然有一种凄然。
跳下马,在三具尸体上割下了三缕头发,用布分别包好。
“唐周,找人把他们好好的安葬,做好记号。等将来我们有能力了,再移回临洮。”
“另外两个呢?”
“能骑马就骑马,不能骑马,我们也要带走。他们是我的兄弟,绝不能丢弃他们!”
正在忙碌的巨魔士们听到董俷的这一席话,不禁万分的感动。典韦更是手足无措,连声道:“主公,你这样的主公,我典韦跟定了,跟定了……”
“你我兄弟,想必他日我有危险,你也不会放弃!”
“自然,这是自然!”
董俷把三具尸体的头发放进怀里,翻身上马。不过在他心中,却升起了一种异样。
我变了吗?
不丢弃?只怕那两个人,未必能熬过今夜!
我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虚伪,处处想着要收买人心……罢了,虚伪就虚伪,总比做一个家破人亡的死鬼强。姐姐,阿丑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咱们的家。你别怪我,阿丑并没有变,阿丑还是当日的那个阿丑,只是这世界再不断变化。
用力甩了甩头,看周围的人已经收拾妥当。
董俷深吸一口气,抬手指向前方:“出发,我们今夜就在山阳郡外过夜,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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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时分,横沟的火已经熄灭了!
融合的积雪和沟底的沼泽烂泥混在一起,隐约可以看到许多被烧焦的尸体浮在表面。
张丈八带领一千黄巾力士,看着眼前的惨状,心中燃烧起熊熊的怒火。
那天他连夜去已吾捉拿典韦的家人,却迟了一步。在睢阳周围转了整整两天,没有发现对手的影子。回去后,李大目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可张丈八却总觉得李大目在心里不停的责备他。惭愧,羞耻,令张丈八再也无法忍受。他想李大目请命,然后从谯县附近调集了一千黄巾力士,发誓要捉拿那个该死的典韦。
同时,李大目也向青、兖两州的教友请求帮助。
三日之前,得知了敌人在东郡附近出现。张丈八星夜从豫州赶到了东郡,却又得知敌人向昌邑逃窜。心里很开心,他知道在昌邑有同门师兄弟雷公带领的八百黄巾力士。
于是又急急忙忙的追过来,没想到昌邑道场,成了一片废墟。
从正在收拾道场的信徒口中得知,雷公已经抓住了对方的行迹,追踪过去。
张丈八这才马不停蹄沿着雷公追击的路线跟过来。在到达断头沟之前,他还是很乐观。在他看来,对方虽然凶悍,可是有雷公和他的八百黄巾力士,休想逃出生天。
哪知道……
一边命人搭起临时的桥梁,一边看着横沟中焦黑的死尸。
张丈八开始感到情况有点不太妙了。从现场看,对方可不仅仅是一群莽夫,而是有高人在旁边出谋划策。这些人,真的只是为刘望报仇的江湖游侠,山野村夫吗?
如果不是,又会是什么人?
就在张丈八沉思的时候,简陋的浮桥也搭好了。
带着人马跨过断头沟,张丈八这一次不敢再拼命的追击。一路上小心翼翼,在翻过一道山梁之后。他被惊呆了!无数据尸体跌落起来的京观,呈一个金字塔形状。一人多高,在最上面,赫然放着他那个师兄,雷公的首级。在夜色中,这京观夺人心魄,令所有人都鸦雀无声。
“师兄!”
张丈八悲呼一声,跳下了马。
他很难过,也变得更加冷静。一举击杀己方二百训练有素的骑兵……要知道,这些骑兵可不是睢阳县那些郡兵可以比拟。这是十几个人能做到的事情吗?决不可能!
追,还是不追?
张丈八很犹豫。也就在这时候,有人带着一个幸存下来的黄巾力士跑到了张丈八面前。
从那黄巾力士的口中,张丈八得到了答案。
十几个人,但绝对没有二十个人。为首的是两个丑鬼,其中一人手持双锤,杀法凶悍,如同凶神恶煞。雷公就是死在那个人的手里,没错,就是典韦一行人。
只有十几个人,居然,居然……
这对于心高气傲的张丈八而言,绝对是一种耻辱,一种深深的耻辱。
同时,他也不用再担心对方有援兵。
所有情况都已经表明,对手就是那十几个人,了不起再增加一倍,三十个人好了!
就算那典韦和那个不知名的恶汉浑身是铁,又能捻几根钉?
张丈八愤怒的咆哮起来:“追,给我追……不抓住那些人,难消我心头之恨,追击!”
在隆隆的马蹄声中,雪花飘落了下来。 ,.,,,
第六十九章 转战青徐
正如董俷所预料的那样,天寒地冻,再加上一路的颠簸,天还没有黑的时候,两名重伤的巨魔士就死了。依照着董俷先前所做的一样,把他们的发髻割下一缕,就地埋葬好,并做好了记号。一行人在飞扬的大雪中再次启程,向山阳前进。
一路上,董俷的表情很生硬,几乎没有说过话。
所有人都认为他正在为死去的部下而难过,暗自在心里庆幸,他们找到了一个好主公。
可事实呢?
董俷是在自责,深深的自责。
拥有着上一世记忆的他,对生命的态度都是平等视之。没有谁高贵,没有谁卑贱。
但是现在呢?
董俷发现自己……就像姐姐说的那样,开始融入了这个时代,开始去尝试改变这个时代。但是要改变,就必须要抛弃原有的道德观,这对董俷而言,非常痛苦。
那些巨魔士,对他忠心耿耿。
从西羌一路厮杀跟下来,甚至连一天的福都没有享受,就永远的长眠于他乡异地。
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
为了拯救这个王朝?为了黎民百姓?
狗屎,都是狗屎!董俷自己心里很清楚,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拉拢蔡邕,为了能让他和他的家族日益昌盛。至于其他人的死活,他没有想过,也从未去想过。
自私,非常的自私!
当董俷发现他能毫无情感的杀死任何一个可能会危害到他和他的家族的敌人时,当他眼睁睁看着跟随自己转战南北,出生入死的部下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董俷突然明白了:我已经变了,我已经变得和这个时代的人,没有多少差别了。
是好事?还是坏事?
一路上他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但是却找不到答案。
夜色中,山阳郡已经出现在正前方。董俷却在这时候突然勒住了战马,在原处发呆。
巨魔士们和典韦还好一些,但是唐周和黄劭都已经疲惫不堪。
“主公,前面就是山阳,我们进程休息一下,天亮继续赶路吧。”
董俷却问道:“黄劭,如果你是太平道的人,看到自己的道场被毁,兄弟被杀,会有什么反应?唐周,你也回答……还有典韦,你也想想,换作是你,会怎么做?”
“这个……”
这是一个让黄劭和唐周感到很尴尬的问题,因为他们原本就出身于太平道。
典韦倒是很爽快,“我会和敌人不死不休。”
当董俷的目光转移到黄劭和唐周的身上时,两人相视苦笑一声,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也许吧,我们会设法弄清楚对手的情况,同时做出周密的计划,铲除对手!”
注意!
黄劭和典韦用了一个完全不同的词,同时也代表着两种不同的思维方式和性格。
典韦是不死不休,并且是对敌人;而黄劭却是周密计划,要铲除对手!
这就是文士和武夫之间的差距。董俷注意到了这一点,然后问道:“那我们的对手会是谁?他会是什么性格?”
唐周想了想后回答:“依照太平道的习惯,追击我们的一定还是张丈八。毕竟现在各地渠帅和其他尊使都无暇分身。大贤良师三兄弟也不可能会注意到这一点……张丈八这个人我知道一些,有一点小聪明,而且脾气暴躁,对声名很看重。”
“恩,我们就把对手设定为张丈八,你们说他发现雷公死了,会怎么办?”
“不顾一切的追击……”
黄劭和唐周立刻明白了董俷意思,两人相视一眼后,由黄劭开口:“主公,你的意思是……那张丈八会带着人连夜来山阳?甚至有可能会通知山阳的教友,设法伏击我们?”
董俷点点头,“很有可能!”
这三人绕着***说话,让典韦有点不耐烦了。
“主公,您就直说吧,咱们怎么办?”
“回去,我们不去山阳!”
不去山阳的含义大家都明白,可那一句‘回去’是什么意思?
董俷耐心的说:“我记得在来的路上,有一处很隐秘的河湾。我们在河湾中休息,若天亮之前张丈八等人追上来,我们就放他们过去,然后回击昌邑,转道鲁国,去琅琊。如果没有追上来,我们就取道直插沛县。反正,山阳我们绝不能去。”
典韦三人有点不明白董俷的意思,这样一来,路程可就绕远了。
不过,出于对董俷的信任,三人并没有追问原因。而是立刻行动,调转马头往回走。
巨魔士们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前面就要到山阳了,却突然回头。
但这些人都是随着董俷转战西北的老人了,如果董俷再来一次千里大迂回,他们也不会觉得奇怪。于是,一行人沿着原路回去,在一炷香后,藏身于泗水河湾。
雪越来越大,风也越来越猛。
好在河湾处长有很多枯草,远远看去什么都看不到。众人忍者着寒冷,大约在一更时分,就看见一队足有千人之数的人马从官道上过去。看打扮,有点像官军。但若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些人的装备很精良,比许多郡兵强多了,而且头扎黄巾。
已经和黄巾力士打过交道,对这些人也不算陌生。
那周仓早已经醒来,可惜嘴巴里塞着一块破布,一把森寒的斩马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想打招呼?呵呵,只怕声音还没出来,脑袋就掉了。
周仓很相信这一点,因为那斩马剑的主人,就是那个丑的好像凶神恶煞一样的男子。
二更天,黄巾力士已经走远了。
董俷这才带着人沿远路返回,在黎明时分对昌邑进行了一次小规模的进攻。只是对周围的村落骚扰,然后放了几把火,在天大亮之前,扬长而去,直插鲁国。
等张丈八得到消息,带着人赶回来的时候,董俷早已经人去无踪。
只气得张丈八在马上哇哇大叫,可连续的行军,让他和他的部下非常疲惫。正打算休整一下,然后再去追击,却得到了鲁国道场被袭击的消息,近百名信徒惨死。
已经快疯了!
张丈八强提精神,带人向鲁国进发。
可没等抵达鲁国,又有消息说,泰山郡遇袭。等赶到了泰山郡,却得知董俷已经抵达琅琊。
这一路折腾,把张丈八拖的要疯了,同时心里的那股火气,也给撩拨起来了。
太平道中也不是没有能人,就有人提醒张丈八,说:“尊使,这些家伙似乎是有意制造混乱,吸引我们的注意力。他们这么连续的袭击,会不会是有什么阴谋?”
“阴谋?狗屎的阴谋,十几个人能有什么阴谋!”
张丈八暴跳如雷,用鞭子抽打身边的谋士,“不过他的确是得逞了,他让我真的生气了。立刻向青、徐二州的师兄报告,请他们各抽调五百黄巾力士,随我追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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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三天的雪,断断续续的,把青、徐大地银装素裹。
雪终于停了,在通往徐州的官道上,一行车马正缓缓而行。
董俷等人精神抖擞,在琅琊进行了一天的休整之后,顺带着敲掉了琅琊的太平道场,往徐州进发。三天三夜的连续转战,让董俷有一种回到了西北的感觉。他很开心,典韦也很开心。虽然在这三天当中,他们又损失了三个巨魔士,可换取的成绩却是非常的巨大。杀敌上千,击杀太平道各地祭酒、大小头目近百人。
也许这不算什么,可对于太平道的震动,却是非常巨大。
所有的太平道信徒都知道,有这么一伙人专门和太平道作对。只要是信徒,就有可能被杀。于是,许多信徒传言,若大贤良师不大展神通消灭对方,他们将不在参加散施符水的仪式。一传十,十传百,这消息就像长了翅膀,飞向了巨鹿。
不晓得张角会有什么反应,但想必会让他们很难受。
起事在即,是追杀董俷他们?还是坐视不理?不管是什么选择,对太平道的影响都是非常的大。而这正遂了董俷的心愿。来吧,把你们的目光都转移到我这里吧!
离开琅琊后,一行人马不停蹄的向徐州方向前进。
在过东海郡的时候,董俷在路上遇到了一家人。他们祖籍琅琊,准备搬迁到荆州。
在遇到董俷的时候,这一家人还差点和董俷起了冲突。
这也难怪,如今年景不好,四地流寇丛生。但就说这青徐二州,就有很多流寇的踪迹。董俷等人又大都是一人三骑,武器精良。更兼身上还散发腾腾杀气,怎能不防?
任凭董俷如何解释,对方都怀有深深的戒备。
无奈何,董俷只好取出他老子放在他身边的关防印信,才算是让对方松了一放松了警惕。
这一家人的家主,是一个年约三十的壮年男人。
容貌甚伟,身高八尺。颌下有三缕黑须,带着弄弄的书卷气,谈吐间更显雍容。
身边跟着一名童子,年纪大概在十岁上下。
主人虽然放松了警戒,但言谈举止中还是有一股倨傲之气。看得出来,他并不是很看得起董俷等人。要知道,董俷的家世在普通人眼里,可是高不可攀。这个人是谁?居然如此态度?董俷心里暗自揣摩,可又因为不熟悉,故而也不好相问。 ,.,,,
第七十章 诸葛一家
董俷的目的很简单。
连续对太平道的袭击,肯定激起了太平道的怒火。根据黄劭和唐周的分析可以得出结论,青、徐、兖三州的太平道肯定会设法对他们围追堵截,而且人数众多。
而董俷这边的情况也不是很好。
连续的征战,已经让他们也快要到了极限。典韦和巨魔士还好一些,黄劭和唐周可真的是吃不消了。更重要的是,他们的人手几乎快损失了一半,不能再打下去了。
这种时候,最好是暂避风头。
一来可以蓄积力量,二来呢,他们突然停止攻击,销声匿迹。真正着急的不是他们,而是那些追击他们的黄巾力士,和远在巨鹿筹谋的张角三兄弟。毕竟,抓不得他们,会让太平道的信徒对他们的大贤良师产生怀疑。这样做很好,很强大。
着急去吧!
董俷也有些疲惫了。
并不是一个生性好杀的人,连续的杀戮,对他而言也有些倦怠。
正好借助这一家子隐姓埋名。至少在抵达徐州之前,董俷决定暂时不会再有行动。
至于对方是怎么考虑?
董俷并不在意。可以看得出,他们也想借用自己的人来加强护卫。不管那位家主是什么态度。这种事情对于双方来说都有好处,所以董俷也不介意,一行人向徐州前进。
两天后,他们来到了下邳国。
只要看过三国演义的人,都应该听过这个地名。
刘备解徐州之围,曾驻扎下邳;关云长千里走单骑,也正是因为下邳有刘备的家人,而他恰好镇守下邳,最后不得不暂时投降曹操。而最有名的,莫过于那位三国历史上最声名狼藉,同时也是最受人关注和喜爱的虎狼之将,三姓家奴吕布。
其生命中最后的谢幕典礼,也正是在下邳。
下邳在汉朝,是东海郡的首府。当年刘邦夺天下后,改封韩信为楚王,其都城也在下邳。本朝明帝,建立了下邳国,并封他的儿子刘衍为下邳王,一直到现在。
抵达下邳后,董俷出于对这座城市的仰慕,带着典韦走了一大圈。
晚饭后才回到了客栈,刚走进房间,却发现那位家主带着那个俊秀的小童子在里面等候。
唐周和黄劭,小心翼翼的作陪。
看到董俷进来,两人使了一个眼色。没等董俷明白过来,那位家主却站起了身。
他拱手道:“俷公子,一路多有得罪,诸葛珪赔礼了!”
“啊,客气,客气!”
董俷有点懵,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这位倨傲的家主竟然来这里赔礼。
不过看唐周和黄劭的样子,这位家主的来头似乎不小啊。
慢着,诸葛珪?他竟然姓诸葛!董俷不禁很震惊,不是因为眼前的文士,而是因为这个姓氏,联系着三国演义中一位鼎鼎大名的人物,诸葛亮。诸葛珪,是什么人?
诸葛珪自顾自的说:“刚才珪与小儿在街上听人说起了一件事,有一位壮士在青、徐、兖、豫四州之上连续袭击太平道的道场。珪略一思忖,就想到了俷公子一行人。刚才与两位先生交谈,才知道俷公子竟然是伯喈先生的门生,失敬,失敬!”
董俷先是一阵紧张,不过后来听这位诸葛珪的口气,似乎是很赞赏他的行为。
同时也在感叹,名士就是名士……想必如果不是蔡邕的名头,这诸葛珪也不会是这种态度。
当下还礼说:“先生客气。俷不才,蒙伯喈先生错爱,虽说要收为门下,但还没有行拜师之礼。说不上是伯喈先生的门生,还请先生不要误会。”
这种态度,让诸葛珪非常满意。
“能得伯喈先生的赞赏,俷公子足以自豪!”
双方又客气了两句,分宾主落座。诸葛珪这才说:“俷公子,既然将要成为伯喈先生的学生,说起来也是一家人,珪也就不客气了。俷公子铲除太平邪道,实乃大快人心的举动。那太平道明地里传教,暗中却行不轨之事,珪早就看不过去。”
董俷总算放下心,至少这诸葛珪已经表明了太多。
但还是有点不放心,暗地里使了一个眼色,唐周起身说:“诸葛大人,学生还要去查看一下部曲的情况,就先告辞了。君明,请随我一起去看看,我可安抚不了那些人。”
君明是典韦的字,出自于蔡邕的手臂。
典韦典君明,很上口。典韦对这个字非常的满意,同时也很开心。毕竟,为他取字的人可是天下间最有名的大儒,蔡邕蔡伯喈。说出去的话,也足够他感到自豪。
唐周和典韦出去警戒,屋子里只剩下董俷、诸葛珪、黄劭以及那童子四人。
诸葛珪微微一笑,对唐周他们的目的了若指掌,但是却毫无半点怒意。当然,如果董俷不是蔡邕的学生,就他这种防备的态度,足以让诸葛珪立刻起身,拂袖而去。
“珪此次之所以举家迁移,也是因为那太平道的缘故。太平道这两年野心彰显,而朝廷对此视若不见,无异于养虎为患。珪常担心,大乱将起,故而才决定搬迁。”
董俷点点头,“君贡先生的担心,也正是俷之所忧。”
君贡,是诸葛珪的字。
诸葛珪正色道:“故而珪听闻俷公子的壮举后,有几件事情想要请教。”
“请教不敢,但问无妨。”
“俷公子一路所为,看似没有章法,但却又暗藏玄机。珪想请教,俷公子所为何谋?”
“这个……”
董俷有点犹豫,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毕竟和这个诸葛珪相交并不算深,就算他姓诸葛又能如何?保不齐也是个野心家。诸葛氏在琅琊确实是一个望族,刚才黄劭也介绍过。据说这位诸葛君贡先生的祖上,曾担任过董俷老子现在所担任的职务,司隶校尉。可哪有能说明什么?
没想到,诸葛珪没有开口,他身边的童子却说了话。
“俷公子所谋,显然是为了吸引太平邪道的注意力,其意当在雒阳,是不是?”
董俷吓了一跳,看着那童子。
不会吧,连个小屁孩儿都能看出我的计划?这小屁孩儿是谁?难不成是传说中的孔明先生?
董俷不知道诸葛亮出生于何年何月,本能的就把这童子和诸葛亮联系在了一起。
诸葛珪从董俷的反应中也得到了答案。
他笑了起来,“俷公子不必担心计谋败露,也无须害怕珪和太平妖人有所牵连。说实话,俷公子的目的在雒阳,还是小儿提醒了珪。否则,珪至今也猜测不出。”
“敢问小公子何名?”
“小儿诸葛瑾,年方十岁!”
呼了一口气,原来不是孔明先生。不过董俷突然一颤,骇然的看着那俊秀的童子。
诸葛瑾,诸葛瑾……诸葛子瑜,不就是传说中孔明先生的哥哥?
目光转向诸葛珪,这位难道是诸葛老爹吗?
对于董俷的这番失态,诸葛珪有点茫然不解。自家儿子才十岁,声名不彰。俷公子为何会如此失态?看他的样子,分明是对自己这个儿子非常,非常的仰慕啊!
“俷公子听过小儿的名字?”
“啊……这个,这个是头次听到。”
“为何如此吃惊?”
董俷张口结舌,然后哈哈大笑以掩饰刚才的失态,说道:“瑾公子真是聪慧,我从未见过如此聪慧的人,故而有些失态了。呵呵,君贡先生,您可真的是好福气!”
诸葛珪忍不住洋洋自得的捋着胡子,看得出来,他的确是很骄傲。
“我弟弟聪明胜我十倍!”
董俷一阵剧烈的咳嗽,看着诸葛瑾道:“你弟弟?”
诸葛珪更得意,笑着说:“哦,他说的是我那次子亮。年方三岁,确是聪慧过人。”
次子亮!
董俷真的快要疯了……他见过那小屁孩,喜欢跟在诸葛瑾的屁股后面,还拖着鼻涕。长得是粉雕玉琢,很漂亮。可是当时,董俷还真的没有把那小鼻涕虫和大名鼎鼎的诸葛先生联系在一起。诸葛亮,那个鼻涕虫,就是传说中的诸葛亮吗?
咦,我居然还掐了一下诸葛亮的脸蛋啊!
那可是名人的脸……
“俷公子,俷公子……”
“啊,君贡先生,有何指教?”
董俷总算是清醒过来,尴尬的笑了笑。就算是诸葛亮又如何?还不是个小屁孩儿!
诸葛珪也笑了,“看起来,我这两个孩儿,让俷公子很吃惊!”
董俷正色道:“君贡先生,非是俷说恭维之言。俷观两位公子,他日必将名扬天下,名留青史啊。”
名扬天下还好说,名留青史……
诸葛珪拱手道:“若小儿将来真由此成就,皆拜公子今日之言。子瑜,你可听到了吗?以后要更加刻苦读书,方不负俷公子今日的看重。还有你弟弟,要好好教导。”
“孩儿明白!”
诸葛瑾很恭敬的答应,不过又好奇的看了一眼董俷。
这位俷公子,好像真的很看重我。只是,他为什么会看重我呢?嘻嘻,俷公子好像是个好人,但说心里话,他长得真的很难看。特别是笑的时候,比不笑还难看。
如果董俷知道这小屁孩儿此刻心里的想法,定然是哭笑不得。
诸葛珪说:“俷公子,客套话珪就不多说了。公子之意,珪已明白。珪一家将会在广陵转道,走丹阳而入荆州。我与好友庞山民相约,他会在江夏接我一家老小。若俷公子也要去荆州,我们不妨结伴而行。只是珪不知道,俷公子可愿意。”
这一席话,让董俷万分的感动。
人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目的,同时也明白,和他一起走,可能会有很多的凶险。
但诸葛珪还是愿意和他结伴而行。
其原因……董俷不愿意再去揣摩。而且揣摩文士的心思,比和一百个人打架还累。
他站起来躬身一礼:“君贡先生高义,俷多谢了!” ,.,,,
第七十一章 一语点醒梦中人
州的天气很好,至少在过了下之后,天气看上去很也很稀少。
好天气,总会给人带来好心情。董俷更是如此,因为他还遇到了上辈子最崇拜的人。
虽然,那家伙还是一个拖着两行鼻涕的小鼻涕虫,可董俷知道,这小鼻涕虫的未来,将会是何等惊人,当然也会何等的凄凉。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沾襟。不晓得这小鼻涕虫会不会还像历史中的一样?薰俷骑在马上,饶有兴趣的向前看。
前面有一辆车,有一双乌溜溜,黑漆漆的眼睛正在盯着他。
薰俷不禁朝着那从车里探出小脑瓜子的鼻涕虫一笑,小鼻涕虫一撇嘴,哇的哭了。
******
再往前就是徐州了,车队突然停了下来。
不一会儿,诸葛珪派人过来,董俷跳下了马,随着那家人走到了车队的正中央。
“君贡先生,为什么不走了?”
诸葛珪压低了声音说:“俷公子,刚才我派人去前面打探,发现徐州四门外有很多头戴黄巾的人。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在寻找你们,我们恐怕无法进徐州了。”
太平道,竟然已经发展到如斯的地步了吗?
薰俷一皱眉,陷入了沉思。
黄巾抹额,这本是未来黄巾起义时太平教徒的特征。没想到现在就出现了,或者说在历史上,他们本来就是这么出现的。不管怎样。似乎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君贡先生,既然如此地话。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
“俷公子,你这是什么话?你可以为家国不惜身死,珪虽不才,亦不能束手旁观。”
诸葛珪闻听勃然作色,怒道:“难道在俷公子眼中,珪是一个怕死的人吗?”
薰俷连忙说:“君贡先生误会了。俷不是这个意思。但君贡先生你要明白,俷等皆是习惯了血腥地人,而且孤身无所牵挂。但君贡先生却不一样,您这一大家子人……特别是大公子和小公子将来都是有前途的人,万一出事了,岂不可惜?”
诸葛珪脸色稍缓,心里也不禁为难。
他倒真的不是怕死,可家里的人怎么办?特别是那两个儿子,可不能出意外啊。
诸葛珪有点犹豫,董俷却微微一笑。
“君贡先生不用在犹豫了。俷等皆亡命徒。若留下来,连累的君贡先生一家。俷日后定会寝食难安。多谢先生这些日子来的收留,不过天下无不散地宴席,告辞!”
说着话,董俷已经拨转了马头,打了一个招呼后,典韦等人紧随其后。
看着一行人在官道上失去了踪迹。诸葛珪长叹一声,对身边的小儿子说:“俷公子乃真英雄也……瑾儿,亮儿,你等当牢记,做人当如俷公子一般,才是真英雄。”
“父亲,那俷公子他们会有危险吗?”
诸葛珪脸色一暗,轻轻摇头道:“这个,望老天保佑吧……走,我们进徐州城。”
傍晚。董俷决定再次出动,袭击了位于徐州城外的一个道场。
倒是没有遇到太大的抵抗。杀了三十多个太平道信徒后,一行人立刻扬长而去。
不过董俷心里有点不安,入夜后在一个避风的破宗祠里休息。
点燃了篝火,大家围坐在火边。典韦带着两名巨魔士在宗祠外面放哨,做警戒。
唐周忍不住开口问道:“主公,您这一路上带着那个家伙,究竟要如何处理啊。要是磨他的性子,卑下看也应该差不多了。”
薰俷抬头,看着位于宗祠角落的周仓。
其实他很犹豫,该怎么处理这个人。这一路上,他不是没有想过如何处理这个家伙。但周仓的头很硬,并不愿意向他们投降,逼迫急了就破口大骂,甚至以死相威胁。后来董俷提起了裴元绍的名字,周仓才稍缓和了一些。但始终没有吐口。
薰俷也没精神和他磨嘴皮子,可又不忍心杀他。
不管怎么说,这周仓也是个名人。杀了很可惜,但不杀的话,也实在是一个麻烦。
站起来走到周仓跟前,这个黑脸汉子看上去很疲惫。
一路上地颠簸,再加上看了无数的血腥,周仓已经麻木了,同时也无力再去反抗。
心里很清楚一点,太平道恐怕是没希望了!
试想,已经引起地官府的注意,同时被董俷这么一路杀下来,信徒们对于大贤良师的信任度大大的降低。他们能成事,能召集信徒,本来就是靠大贤良师的神鬼之说。如果不能杀死董俷,大贤良师的威望将会减低;可就算杀了,又能如何?
抬
着董俷,周仓说:“俷公子,你不用再劝我了,我你。”
薰俷很奇怪。当初裴元绍很痛苦地就投降了,怎么这个周仓,会这么硬骨头?
“周仓,你且说说,为什么不愿降我?”
“俷公子,你好计较……你的目的我终于明白了,是要掩护那份名单去阳,对不对?不过,你虽然成功了,可是大贤良师定不会放过你。我跟你一样是死路一条……伯侯归顺你,是他的运气。可我不一样,我受大贤良师的活命之恩,如果跟了你,岂不是忘恩负义?你不死,我就要跟着你一起对付大贤良师,我做不到。”
薰俷站起来,扭头看了看唐周和黄劭,见两人都摇了摇头。
唐周做了一个杀的手势,董俷长叹一声,“我若杀你,日后如何对伯侯交代?可我若放了你,万一你又跑回去作恶,我岂不是有负朝廷的厚望和老师地重托?周仓啊周仓,你可让我真的很为难。你是个好汉子。杀了你……实在是有一点可惜。”
就在这时候,宗祠外传来一个洪亮地声音:“俷公子。若你为难,不如把他交给我。”
薰俷扭头看,就见诸葛珪在典韦地陪同下走了进来。
“主公,我刚才在外面碰到了君贡先生一家人,他说有非常紧急的事情特来告诉你。”
薰俷连忙拱手,“君贡先生……”
“俷公子。咱们客套话先不要说。我之前在徐州城内听人说你袭击了道场,心里特别痛快。不过,我遇到了一个多年地好友,他姓陈,是本地的一个望族。太平道势大,为了保全家族,他有个族弟也加入了太平道,故而得到了一个重要消息。”
“什么消息?”
“他族弟告诉他,张角亲传弟子张丈八纠集青、兖、豫三州兵马,人数大约有两千。正朝徐州赶来,估计明天上午就会到达。而徐州亦有张角亲传弟子陶平汉带一千人在傍晚出了城。据说是要去汇合张丈八,估计是要汇合一处对付你们。”
两千,加一千……
薰俷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三千黄巾力士,再加上遍布各地的太平道耳目,听上去地确是非常的可怕。董俷也没有想到,会吸引来太平道如此庞大的兵力。三千黄巾力士。再加上之前在昌邑干掉的八百黄巾力士,这可是太平道五分之一的精锐。
看起来,张角是要动真格的了!
周仓笑了起来,“俷公子,你听到了吧,我没有说错。你们的确很厉害,你和那个丑鬼也确实非常悍勇。可你毕竟只有十几个人,要对付三千黄巾力士,休想。”
典韦勃然大怒,上前给了周仓一记耳光。
“丑鬼。闭嘴!”
“哈哈哈,你们是不是害怕了?”周仓吐了一口血痰。毫不感觉疼痛。
薰俷制止住了典韦,但也没有心情和周仓斗嘴,转身低喝道:“黄劭,地图拿来。”
黄劭立刻从行囊中翻出了徐州地图,董俷就着火光仔细看。
从地图上来看,退路已经被堵截了……由徐州走只有三个方向,一是顺淮水往西,到汝南。不过汝南的太平道据说非常兴盛,更有太平道南方大帅张曼成坐镇。董俷对这个人没特别深的印象。但黄劭和唐周都说,张曼成是太平道中的主事人之一,和在翼州坐镇地张牛角,合称二张,兵法韬略颇为精通,是难得的帅才。
所以,汝南不能去。
只剩下九江和广陵二地。九江河道纵横,广陵有险峻群山。
二者选其一地话,董俷宁愿选择广陵。但是他的手指在广陵周围的群山时,又迟疑了。
“主公,咱们这样一味的跑,可不是一个办法啊。”
“我当然知道。现在事情已经闹大了,张角不杀我们,肯定不会罢休……我是在想,既然已经这样了,能不能让张角再丢一次脸,把这三千黄巾力士也给吃掉。”
“啊?”
黄劭和唐周好像看疯子一样的瞪着董俷,就连正在旁边劝说周仓的诸葛珪也傻了。
“俷公子,这不可能!”
薰俷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从宗祠外又走进来了四人。一个中年人,怀抱诸葛亮,后面还跟着诸葛瑾,和一个年龄看上去和董俷差不多地少年,一身文士装,颇有风度……
那中年人身高七尺,面如粉玉一般,透着一股子精神。
诸葛珪一看见此人,连忙走上前。
“俷公子,我来介绍。这是我刚才说的好友,姓陈名珪,字汉瑜,是徐州名士。这是他的公子,陈登陈元龙,少而聪慧,是本地少有的
汉瑜,这就是俷公子。”
陈珪哼了一声,算是打了照顾。
而那少年,却是一脸的桀骜之色,撇了董俷一眼,却没有说话。
诸葛珪感觉有点尴尬,连忙说:“汉瑜,俷公子乃是伯先生订下的弟子。”
陈珪和陈登似乎很惊奇,脸色也有了些好转。不过陈珪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冷笑一声道:“伯先生当世大儒,珪素来是敬佩的。只是他这眼力……嘿嘿。嘿嘿。”
言下之意还是瞧董俷不起,不过比之刚才却好了很多。
薰俷倒是没生气。一来已经习惯了士大夫地派头,另一方面却是被那少年的名字所震惊。
陈登,陈元龙?
我地天,这也是个三国时期地牛人啊!
薰俷连忙行礼,心里面却暗自道:此次中原之行可真是运气不错,见到的牛人……啧啧。一个接着一个,可真算是开了眼界。
陈珪放下了诸葛亮,对董俷说:“俷公子地壮举,某已经听君贡说了,深感佩服。只是,太平道如今已经成势,俷公子可是惹上了杀身之祸。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好像听俷公子说要灭掉那三千兵马?不知俷公子有人马多少,计划是否周详?”
薰俷有些羞愧,摇摇头说:“俷上午计划,只是有这个打算。人马嘛……除了俷之外。连带着他们二位,一共有十六个人。马匹共四十三匹,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哈,简直是大言不惭,这些人就想灭掉三千太平贼?”
诸葛珪突然说:“汉瑜,俷公子算错了。不止是十六个人,算上我诸葛珪一家老小。应该是五十七个人。”
“君贡先生……”
“俷公子,我们分手之后,珪一直在想。此事关乎大汉社稷的安慰,总不成让你一个还未成年地少年独力支撑。我等自称名士,身受皇恩。此危急存亡之秋,自当舍命以报效朝廷。我一家老小共四十一人,都听从你的指挥,任由你调遣。”
薰俷无比感激,躬身一礼道:“君贡先生,俷感激不尽。”
“君贡。莫以为只有你诸葛家的人知道报效朝廷,你说这话。让我陈氏一族如何自处……哼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俷公子,我陈家可提供三百丹阳卒给你。另外奉送盔甲武器三百套,至于你能否消灭太平贼,陈某将在徐州拭目以待。”
说完,他转身带着陈登就走。
陈登临出门的时候,饶有深意的看了董俷一眼,突然说:“俷公子,若你能成功,则功在社稷。与你,与你董家,与朝廷,乃至黎民百姓,都将是功德无量啊。”
薰俷还有点不太明白这陈元龙的意思,父子二人已经出了宗祠。董俷不敢怠慢,忙带着黄劭唐周走出了宗祠。可这一出来,却不由得呆住了。只见距离宗祠五十步的地方,有三百悍卒静立原地。见陈珪父子出来,一员青年将领上前行礼。
“这是我家将于靡,今日也一并交给俷公子。于靡,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我陈家的人。俷公子是河东太守,司隶校尉董大人的公子,你要好好辅佐,求一前程。”
“于靡定不负家主地栽培!”
“好了,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君贡,既然你要趟这浑水,我也不拦你。俷公子,前途险恶,还望你多多小心。照顾好君贡一家,陈某在这里拜托你了。”
陈珪拱手,然后带着陈登走了。
诸葛瑾轻声道:“俷公子不要责怪汉瑜。他家大业大,凡事更是小心,不得不如此。此次能送出三百丹阳悍卒,已经是出乎我地想像。这可是他陈家一半的家底儿。”
薰俷一笑,“君贡先生不要误会,我怎能责怪汉瑜先生?于靡将军是吧,请让大家原地待命,你随我进来。”
于靡立刻吩咐下去,那些悍卒围住了宗祠,形成了一个三十步宽的空地。
诸葛珪的家人在宗祠外升起了篝火,妇孺围坐篝火旁窃窃私语。而巨魔士则守在宗祠外面,董俷一群人,围着篝火,看着地图,苦思冥想对策,久久的不说话。
三千人,怎么才能消灭这三千人呢?
正当大家都感到苦恼的时候,诸葛亮抓着一把枯草,一颠一颠地走了过来。
“火,火……”
小鼻涕看篝火快要熄灭了,想要上前舔火。
薰俷看着他手中的枯草,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君贡先生,各位……我有主意了!” ,.,,,
第七十二章 火烧盘龙谷(一)
葛亮一生中最着名的是什么!
是他尚未入世,就已经三分天下的《隆中对》?亦或者是孤身过江东的舌辩群儒?还是他七星坛上借东风,又或者是七擒孟获、六出祁山的故事,还有面对司马懿扔焚香弄琴的空城计?不,这些对于普通人而言,似乎有一点太过高深了。
至少对董俷来说,诸葛亮最着名的莫过于他放过的火。
才出茅庐,就火烧博望坡。然后又有火烧新野,火烧赤壁,三把火烧得曹操百万大军灰飞烟灭。不管正史中如何记载,但是在董俷的心目中,诸葛亮是玩火的高手。
诸葛瑾忙跑过来,抱着诸葛亮离开了篝火。
薰俷捡起了地上的枯枝,投入篝火中,那火焰立刻再次熊熊。
“三千兵马,也经不住一把火啊!”
诸葛珪等人抬起了头,看看董俷,又看看正在诸葛瑾怀中呀呀叫嚷的诸葛亮,豁然开朗。
“俷公子的意思是……”
唐周接口道:“北方大雪,可广陵自入冬以来,尚未有过雨水。满山枯枝,正可作引火之物……主公,您的意思是把太平贼引入广陵群山,而后把他们烧死在里面?”
这唐周果然是一个心思活泛的人,抢先说出了董俷的主意。
薰俷点点头,“只是我等对广陵附近的地形并不是非常熟悉,如何放火,尚未有定论。”
哪知那于靡却在这时候走进来。听到董俷的话之后,开口道:“俷公子。小人就是广陵人,对那里地地形倒也算了解。我记得有一个地方,倒很适合公子的计策。”
“哦?”
正是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董俷喜出望外。
连忙起身拉着于靡,让黄劭奉上了地图,“还请于壮士指点。那您所说地地方,究竟在什么位置?”
于靡颇有些受宠若惊,连忙凑过去,在地图上看了几眼后,点头说:“这绘图之人颇有水准,几乎徐州所有的山川河流都有标注……恩,我说的那个地方也被标注了。”
他手指一个点,“就是这里,盘龙谷!”
“盘龙谷?”
“这是环形山谷,谷中多杂草枯藤。而且由于这里的地形很奇特。可以遮挡风雨,所以一年四季都很干燥。广陵本地人都知道。靠近盘龙谷,绝不可以引火。因为一点点的火星,都会让整个山谷燃烧起来,故而也有人把这里叫做火烧谷。”
薰俷连连点头,“就是这里,就是这个地方。”
于靡接着说:“这个地方很隐蔽。就算是本地人,知道这个山谷的也不算太多。”
诸葛珪一拍大腿,“既然如此,我们就选择此地。”
黄劭一皱眉,“地方选好了,方法也确定了,甚至连人手也得到了补充。可有一个问题啊……怎么把太平贼地三千黄巾力士引过去呢?他们不去,计策就不成。”
薰俷等人闻听,都又沉默了!
是啊,张丈八、陶平汉既然是太平贼的一方首要。肯定也不是愚蠢的人。怎么带他们过去呢?
诸葛珪沉吟了片刻后,猛然说:“我有一计。可让太平贼来送死。”
薰俷连忙说:“愿闻其详!”
诸葛珪压低声音,这般如此,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遍,董俷等人听得是连连点头。
但到了最后,董俷又发现了一个问题:“君贡先生此计甚妙,可这计策最关键之处,在于一个人。若张丈八和陶平汉不能信任此人的话,一切计策最终是空谈。”
一时间,众人又沉默了。
眼角的余光突然扫过了缩在了宗祠角落里的周仓,董俷的眼睛不由得一亮。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唐周、黄劭还有诸葛珪都笑了,连连说:“就是他,就是他!”
周仓被这几个人的笑容吓坏了,缩在角落里大声叫喊:“你们想要干什么?别打我地主意。我不去,我绝对不会去……就算你这丑鬼杀了我,我也绝不会去!”
薰俷不理周仓,笑道:“各位,此计的成败,可就在他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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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暖洋洋,碧空万里无云。
虽然说风很生冷,吹在脸上好像刀子似地,可对于习惯了西北苦寒气候的董卓来说,这点小风还不算什么。他光着膀子,在院子里挥舞一对石锁,不时发出一两声喊喝,汗水顺着身子滑落,脑袋上更蒸腾出一蓬蓬的热气,风一吹,立刻消散。
年纪大了,真的是不如以前了!
早些年他可以在马上挽三石的强弓,并且左右开弓丝毫不会觉得辛苦。可现在,才这么活动了几下,就有点喘了。岁月不饶人,当年纵横西北的董仲颍如今已经老了!
可董卓绝不服老!
小儿子越发地出息了,一天天的茁壮成长。
他还要再努力,做一棵为儿子遮风避雨的参天大树。所以,他现在还不能有懈怠。
最让董卓开心的是,儿子和当世大儒蔡结识,这对于已经处于瓶颈的薰家而言,是一个大好的机会。能得到那些士大夫的承认,是董卓的毕生愿望。如今看起来,这个愿望似乎已经不再遥远。想起他那丑儿子,薰卓就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自豪。
呼哧呼哧的放下了石锁,董夫人拎着一件锦袍走上来,披在了董卓地身上。
“夫人,阿丑最近有信吗?”
薰夫人噗嗤笑了,“仲颍,你最近倒是很关心阿丑啊。呵呵,你也不想想,阿丑如今是在中原游历,哪有那么多空闲的时间?放心吧,他若有空。一定会来写信……哦,你那四丫头昨天过来说。大妹送你地那匹赤兔马,她想拿走骑一骑。”
“胡闹!”
薰卓黑脸一沉,“这丫头天天疯疯癫癫,都已经嫁人了,还想着舞刀弄枪,哪像个女孩子?你也是。有空让她多读读书,学学女红。别整天的惦记着我地赤兔。”
正说着,李儒从外面走进来。
“岳父大人!”
“文正啊
媛儿已经成亲有年头了,也该要个孩子了。省的那丫正经。”
李儒那张很秀气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
好在董卓也没有就这个问题在说下去,披着锦袍大步流星的朝客厅走去。李儒跟在他的后面,似乎是有话要说。而董夫人则很自觉的找来家奴,打扫起演武场。
“文正,有什么事情。说吧。”
李儒犹豫了一下,“岳父。这件事和阿丑有关系。”
薰卓本来是松松垮垮地坐在榻上,闻听李儒这话,立刻坐直了身子,“阿丑怎么了?”
“您还记得上次阿丑派来送信的人吗?”
“当然记得。哦,那个人好像是叫,叫什么来着?”
“马嵩!”
“哦。就是马嵩!”董卓一拍前额,疑惑的看着李儒说:“文正,这和阿丑有什么关系?”
“那马嵩最近和文开的交往非常频繁,小婿时常见他二人在一起喝酒。我倒不是担心阿丑有什么用心,而是这马嵩来董家的时间不长,我害怕他……文开是您的亲随大将,如果马嵩是别人派来的,是不是……小婿觉得,还是给他点事做。”
这番话说出来,李儒在心里暗自道:阿丑兄弟。别怪姐夫啊。你这动作太明显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是在拉拢华雄。岳父现在不怀疑。可时间长了,总会生出不好的心思……这个马嵩,实在不会办事。拉拢人,哪能用这么明显的手段?
薰卓哦了一声,倒是不甚在意。
“这件事我也听说了。马嵩和华雄是老乡,所以走的近一些,倒也算是正常地事情,和阿丑无关。你娘也问过绿儿,这个马嵩在金城归顺你阿丑兄弟之后,转战千里,其忠诚亦无需担心。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让他这么闲着,也不是个事儿。”
李儒眼珠一转,笑道:“我也听媛儿说过,这马嵩早年曾是个商贩。要不……”
“可派他打理军需。恩,我正准备派人去五原购一批战马,不如就让他去做吧。”
“父亲真是慧眼识人,让马嵩去购马,正是最好地人选。”
这个结果,也正是李儒想要的结果。
先退后进,为这马嵩求一职务,同时消除董卓的怀疑,还能交好阿丑,一举三得。
薰卓靠着垫子,沉吟了片刻后,“唐周可有消息?”
“已经派人送过信了。想必他应该已经行动,若是有消息,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
“恩,此事不可马虎,一定要加紧进行。”
薰卓又想了想,“还有,进京所需的一切物品都准备妥当了吗?”
“已经准备妥当。”
“恩,大将军和张让的礼物一定要丰厚。在这件事情上,你说地不错,我最好还是不要牵扯进去。这件事情你要加紧进行,一旦唐周回来,我们就立刻进京。”
“小婿明白。”
这爷俩儿说完了正事,又开始闲扯起来。
两人的话题不知不觉又绕到了董俷的身上。说实话,对于董俷的童年,薰卓和李儒都不是很清楚。不过李儒还好一些,从董媛那里听过不少,所以说的话也就多一些。有一些事情,董卓听夫人说过。可再听一遍,依然觉得有趣,笑个不停。
“大人!”
两人说的正兴高采烈,突然有亲卫走进来禀报。
薰卓很不高兴,阴沉着脸问:“有什么事?”
“大人,门外来了一群人,说是俷公子的手下,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向大人禀报。”
“阿丑有信了?”
薰卓的眼睛一亮,呼的起身道:“快让他们进来。我不是说过,若是我那狮儿派人前来,要立刻带进来。废物,真是废物……文正,阿丑突然派人,莫不是出事了?”
这人啊,真地很奇怪。
父子两个没合好的时候,怎么看那丑儿子怎么不顺眼。可如今合好,那父子血脉相连地亲情让董卓变成了一个合格的父亲。亲卫离去之后,他有点惶恐的询问。
李儒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遮掩道:“应该没事吧。”
“恩,恩,阿丑勇猛绝伦,我才不信谁能难为他。”
翁婿二人正说着,从客厅外面走进来了一群人。为首的两个,董卓认识。一个是董铁,好像是阿丑的亲信;另一个叫成蠡,好像是老娘给阿丑配备的亲随。不过,在两人中间,还有一个风尘仆仆,看上去年岁可不小的男人,董卓就不认识了。
“老主人!”
“老主公!”
薰铁、成蠡和巨魔士们齐刷刷的跪下来行礼。
唯有那老者依旧傲然站立。他上上下下的打量董卓,董卓也在上上下下的打量他。
说实话,这两人此刻的风范都不怎么好看。
一个是披着锦袍,袒露胸膛,胸口的黑毛清晰可见;另一个却是风尘仆仆,胡子、头发上显得非常的凌乱,有一种很落魄的感觉。可那气度,让董卓肃然起敬。
李儒也留意到了老人,心里盘算着:此人是谁?
而董卓却站起身,拱手向那老人道:“这位先生,在下董卓,敢问先生何名?为何而来?”
几乎是在同时,李儒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名字。
不会是他吧!
慌忙站起来,肃手恭敬的站立。心里同时在想:我的个天,若是他,可不得了!
薰卓还奇怪李儒为何是这种反应,正准备低声询问。
而老人却开了口。只见他微微拱手:“董河东,久闻大名,今日一见,真乃幸事。老夫蔡,受阿丑徒儿的重托,前来求救于董河东。仓促相见,还请原谅则个。”
“那里,那里,先生……伯先生?”
薰卓的眼睛顿时瞪得溜圆,而身后的李儒,更是一脸的激动,快走两步道:“学生李儒,拜见伯先生!” ,.,,,
第七十三章 火烧盘龙谷(二)
起风了,而且越来越大。
广陵很少在冬天出现这么大的风,摇曳山中的枯藤杂草沙沙作响,一拍荒凉景象。
薰俷很恼火,非常的恼火。
他不时的打量身边的诸葛珪,实在想不明白,他怎么能三言两语的就劝降了周仓?
当然,周仓不是降他董俷,而是降了诸葛家族。
甚至还很过分的改了姓,叫做诸葛仓。诸葛这个姓很好听吗?怎么听都像是猪哥。
对于这其中的玄机,诸葛珪显得高深莫测。一问三不知,问急了就故作神秘的说:“此乃珪家族之秘法。”
秘法个屁,还不是耍嘴皮子!
薰俷对此痛恨不已,同时也算是明白了,演义当中那小鼻涕虫为何能在长大后气得周大公子吐血三升……不对,是三次,生生把周大公子给气死。那张嘴啊,就是从他老子那里继承过来。能把死人说活,想必劝降个周黑子,是没有问题。
眼睁睁的看着到手的高手就跑到了别人的手中,董俷不禁心疼的要死。
可有什么办法?谁让他地嘴皮子没有君贡先生的嘴皮子利索。更无法让死人重生。
坐在石头上,董俷依旧是气鼓鼓地不说话。
而诸葛珪神色轻松。带着平静的笑意。别以为他很轻松,其实他比谁都紧张。只看他的手在一直颤,就知道他心里面甚至比唐周、黄劭还要紧张一些。毕竟,那两个人是从战场上走出来的,而诸葛珪这辈子,估计还没有见过活生生的杀人场面。
不无恶毒的想。如果这时候干掉诸葛珪一家,会怎么样?
“主公……”
“啊!”
“他们来了。”
薰俷等人站在盘龙谷地悬崖顶上,堆着无数的枯藤。从下面看,根本看不到人。四周有百名丹阳兵,一个个手握兵器,很紧张的蹲在枯藤后面,随时准备放火。
盘龙谷的地形确实很险要,据说在春秋战国时,曾经被作为藏兵之所。
里面能容纳数千人,到处都是犬牙交错。形状古怪的岩石。山谷三面峭壁,只有一个出口。谷中被清理出了一块空地。堆放着两三个石头砌成的炉灶。周围还扎了十几个草人,从山谷外看去,里面好像真的是有人躲藏。是的,非常之逼真。
从远处,一行人马行来。
看打扮就知道,这些人是太平道的黄巾力士。人数粗略计算,当有两千人之上。
薰俷一皱眉,轻声道:“人数好像不对劲啊!”
“差不多!”诸葛珪说:“汉瑜送来消息,说陶平汉留了五百名黄巾力士在徐州,而他亲自带队和张丈八汇合。你看,最前面那个家伙,应该就是贼人陶平汉吧。”
敌人的行进速度很快,为首地一人胯下马,掌中刀,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黄劭说:“那就是陶平汉!”
“张丈八在哪儿?”
“没看见……我估计他是留在营地里看守诸葛仓吧。君贡先生,那诸葛仓真的可靠吗?万一他耍花招。我们可就要全部死在此处。”唐周还是有些担心地问道。
的确,此次行动的风险很大,其中的变数也很多。
当初派周仓回去报信,本来就是冒着风险。如果不是因为周仓是唯一合适的人选,如果不是因为诸葛珪拍着胸脯保证,董俷还真不敢轻易的行此险招。
“俷公子,你说那典韦,真地能救出诸葛仓吗?他现在可是我诸葛家的人啊!”
薰俷扫了一眼远处的黄巾力士,“如果汉瑜先生的情报没错误,张丈八留守在营地里的人,不会超过二百人。以一百丹阳兵,加上典韦和我的巨魔士,足矣。”
“俷公子,你那典韦典君明,可当真是猛将啊!”
诸葛珪很羡慕的嘀咕,“不如你把他送给我吧,要什么条件,你就只管开口好了。”
薰俷狠狠的瞪了诸葛珪一眼,“君贡先生,君明乃世之虎将,古之恶来,岂能做货物般买卖?再说了,他乃俷之兄长,俷视之若手足一般。若他愿意跟你,俷绝不阻拦……这交换一说,莫要再提。再说了,你拐走我一个周仓,还不满足吗?”
诸葛珪有些悻悻,“珪失言了!”
此时,陶平汉已经逼近了谷口,看谷中人影晃动,心中顿时大喜。
这伙人闹了三四十天了,令恩师的颜面扫地。如今总算是抓住了,绝不可以放过。
那周仓倒也立了大功,可以禀报恩师,给他一个头目来当当。
陶平汉一举手中刀,厉喝一声:“给我冲进去,死活不论。杀寇一人,赏百金。”
已经听说了,那些人非常的悍勇。
早在出发之前,张丈八就提醒过陶平汉,绝不可以斗将,见到敌人就应一拥而上。
两千多名黄巾力士立刻呼啸着冲向了山谷,陶平汉跟在队伍当中,眼见着冲入了山谷之后,心里突然有些不详地预兆。涌入谷中,有黄巾力士手起刀落,砍下了一个贼人的脑袋。没有血,没有声息,陶平汉发现,这谷中地人竟然都是草人。
不好,上当了!
陶平汉的念头刚起,突然间就听见一声轰隆隆的巨响从身后传来。
山口两边地悬崖之上,落下了无数巨石。还在山口的黄巾力士躲闪不及。近百人被压在了巨石下面,成了一堆烂肉。那巨石把谷口
紧跟着悬崖上一阵铜锣响。
无数火把从天而降,掉在了谷中地面,遍地地枯草噗的一下就着了。
火把没有再落下,悬崖上的人又丢起了枯藤树枝。火势格外凶猛,瞬息间连峭壁上一层层叠摞的枯藤也燃烧起来。
近两千名黄巾力士被围困在火海当中,不停的呼号。凄厉的惨叫。
陶平汉大声地疾呼,却已经无法在稳定住军心。眼看着火势越来越大,陶平汉也知道了。这一次,他算是完了。不仅是他,恐怕连山外的张丈八也要危险了。
“冲出去,冲出去!”
陶平汉大声的吼叫,跳下马,向谷口奔跑。
聚集在谷外的黄巾力士在火势起来的一刹那,也慌了神。而这时候,一声铜锣响。紧跟着从两边杀出两支人马。数量都不算多,也就是在五十人左右。为首一员大将。胯下马,手中枪,是枪枪要命。
完全没了主张的黄巾力士慌忙逃窜。那员大将则带着人在后面追赶,一直向山外追去。
这些人走了,从两边山崖峭壁上又下来了一群人。
纷纷在谷口列阵。
有一些从巨石上翻过来的黄巾力士刚逃出了火海,迎面就是一阵飞蝗箭雨。陶平汉爬上巨石顶部的时候。双手鲜血淋漓。一支利箭袭来,正中陶平汉的面门。
可怜堂堂八大尊使之一的陶平汉,连敌人地影子都没看见,就丧命于盘龙谷。
薰俷眯缝着一双眼睛,火光照在他的脸上,给那张丑脸平添了几分冷戾地杀气。
很不错!
想必典韦那边也应该得手了。
拨转马头,他对诸葛珪拱手笑道:“君贡先生,此次剿灭太平贼,君贡先生功不可没。”
“那里,那里。还是俷公子运筹帷幄啊。”
两人互相吹捧,从山谷中传来的惨叫声越发凄厉。火势凶猛。连谷口的石头都被烧的通红。再也没有人能爬出来了……焦臭的气味从山谷中飘出来,令人不禁作呕。
火势越来越大,渐渐有向谷外蔓延的趋势。
薰俷一皱眉,轻声道:“君贡先生,我们还是撤吧。”
“珪也有此意!”
“收兵!”
薰俷当下一声令下,一百丹阳兵立刻收起了弓箭,随着董俷等人缓缓向山外撤离。
山风拂来,从盘龙谷中冲天而起地火焰随风摇摆。
火星子乱溅,点燃了周围的枯草树木,火势不断的蔓延开来。
当董俷等人退出山口的时候,大半座山都被火焰所吞噬。蒸腾的浓烟,冲天的火柱……
薰俷长出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该结束了吧!”
******
“什么,阿丑留在那里吸引太平贼的注意力?”
薰卓双目圆睁,眼珠子都好像要掉下来似的,看着蔡,硬是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就连能言善辩的李儒,也傻了!
蔡不无敬佩的说:“河东大人有此佳儿,实在是幸甚。董氏一门忠烈,此次回阳,定然会禀报皇上。河东大人,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启程,前往阳?”
薰卓沉默了许久,“明日一早启程!”
说罢,他长身站起,“来人啊,伯先生一路劳乏,应该好好休息,送先生休息。”
说实在地,董卓此举有些无礼。
但蔡很理解他此时的心情……
为人父母地,任谁换做董卓的情况,唯一的儿子为掩护他人而陷入危险中,至今生死不明。恐怕谁的心情都不会好,即便是蔡自己,每每想起也感到很愧疚。
“河东大人,还请不要责怪董铁他们。俷公子对他们极为信赖,若是回来后不见他们,一定会很难过。俷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会平安归来。河东大人别太心焦了。”
薰卓强笑一声,“有劳先生挂念!”
蔡前脚刚离开,董卓一脚踹翻了桌子,低声咆哮道:“我怎能不心焦?我怎能不心焦?阿丑是我的儿子,不知那老儿的儿子,劝我心安,我***能心安吗?”
“岳父大人……”
李儒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说,苦笑着站在旁边。
一个是他的岳父,更是他的衣食父母;一个是当世大儒,也是他最尊敬的人。
帮那个说话都不好,如今最妥当的办法,就是装哑巴。李儒其实心里也再叫苦啊。现在可以装哑巴,难不成回家了也要装哑巴?那董媛……我的老天,我的命太苦了!
这念头还没有落下,就听门外有人叫喊。
“父亲,父亲……你要救救阿丑,救救阿丑啊!”
薰媛在家人的搀扶下走进客厅,紧跟着董夫人也进来了。她们是听说薰铁回来了,故而想要打听一下董俷的消息。可哪知道,却得到了这么一个消息,急急忙忙的就跑来了。
薰卓正心烦意乱,闻听之后勃然大怒:“救,我怎么救?那傻小子充英雄,我现在连他在哪儿都不知道,我去哪里救他?”
说罢,他拍着额头,呼吸格外急促。
“文正,立刻派人打探,打探阿丑的消息。另外,命徐荣做好准备,一旦有阿丑的消息,立刻出兵接应……如果阿丑有个三长两短,我誓杀张角!”
薰卓神情狰狞,厉声吼叫。
一时间,董府上下都开始动作起来,一片混乱。
薰卓苦笑一声:阿丑,你可千万别出事啊,你还要给你姐姐报仇……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奶奶非拔了我的皮不可。臭小子,充什么英雄?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
第七十四章 飞燕南行
光和三年十二月,翼中大雪。
已经岁末,褚燕点上松油灯,让房间里多了几分暖意。
虽然分发了火炭,可是褚燕并不愿意使用。他深信一点,越是优越的环境,就越要保持艰苦的生活。安逸的生活会让人变得没有进取心,而他却是一个有着强烈进取心的人。或者说,是野心?褚燕说不清楚,但始终保留着朴素的生活习惯。
说起来,他出生于一个家境还算不错的家庭。
父亲是真定地方的乡绅,颇有威望。可后来常山三年大旱,朝廷派来的官员非但是不闻不问,还不断的搜刮百姓。父亲因据理争辩,被官府在衙门口活活打死。
从那以后,褚燕家破人亡,流落于江湖中。
好在他幼年时曾跟人学过兵书,并且使得一手好枪法。流浪江湖三年,倒也活的滋润。昔年害得他家破人亡的官员,已经被他杀死。作为一个朝廷通缉的犯人,褚燕在三年前投靠了太平道的张牛角,并且凭着自己的本领,得到张牛角的青睐。
父亲死的那一年,也是下着这样的大雪。
褚燕一把抄起虎头錾金枪,大步流星走出了房间。
站在院子里,心情变得格外阴郁。他挥舞长枪。带起了一道道光毫。枪头一颤,舞出了七八朵枪花。那大枪仿佛蛟龙出海。上下翻飞。褚燕就觉得那害死父亲的官员就站在正前方,胸中怒气喷涌,连声大喝,枪挂风声,带着满天飞雪舞动。
“好,使地好!”
正当褚燕舞枪正兴起时。旁边突然有人高声叫好,并且鼓掌大笑。
大枪扑棱一招大蟒翻身,褚燕退步收势,扭头向旁边看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负手而立,正朝着他微笑。
“义父,您什么时候回来了?”
褚燕看到那人,非常的高兴。这中年人就是太平道北方大帅,张牛角,出身寒门,却练得一身好武艺。更兼兵法出众。性情刚直,深得张角地信任。是太平道中除张角三兄弟外。仅有的两个可以自立一军的人物之一,与汝南张曼成齐名。
当初褚燕来投,张牛角一眼就看中了他,不但委以重任,而且还收为义子。
而这褚燕也很争气,证明了张牛角的眼光。
如今。褚燕是张牛角亲军统领,又被人称作小渠帅,就连张角三兄弟都听说过他的名字。
褚燕很感激张牛角。
没有张牛角的知遇之恩,也就没有他褚燕地今天。
故而见到张牛角时,心里万分高兴。加之刚才使了一路枪法,心中的阴郁也驱散不少。
倒提大枪,走上前和张牛角见礼。
张牛角扶住了褚燕笑道:“飞燕这一手锁喉枪可是使得越来越漂亮了,为父真是开心。”
“还不是义父教导有方!”
张牛角哈哈大笑,摆手示意身后的亲随退下。拉着褚燕走进了房间,眉头突然一皱。有些不快的说道:“那些人是怎么办事的?为什么不在房间里点上火盆呢?”
褚燕连忙说:“义父,此乃燕的主意。燕记得。幼时曾听父亲读书,其中有一段内容是这样: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儿觉得这话说的不错。成大事者,必当时刻保持警醒,贪图享受,会失去了斗志。”
张牛角连连点头,“我儿说的不错。”
“他们送了火炭,只是儿不愿意使用罢了。不过义父既然来了,儿立刻命人送来。”
不一会儿,有褚燕的亲随送来的火盆,房间里再添几分暖意。
褚燕问道:“父亲,大贤良师连夜找您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牛角神色一暗,叹了口气说:“>:|连被人袭击的事情,你可听说过吗?”
褚燕点点头,“听人说过一些。”
“那你可有什么看法?”
“看法?”
“今日只是你我父子闲谈,你有话就尽管说,不必有什么顾虑。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褚燕想了想,“事情地起因孩儿不是很清楚,只隐约听人提起,好像是阳李大目强占他人财物,还杀了人家一家。结果对方好友为复仇,而杀了李大目的侄子……孩儿以为,此事从一开始就是我们不对。且不说强占财物,易激起民愤,还容易暴露我们的底细。最重要的,那李大目不应该为一己私仇而调集各州道场的力量。我担心这样一来,会彻底暴露我们的实力,引起朝廷方面地注意。”
“这倒是不用”张牛角想了想,“有封谞、徐奉居中调解,朝廷方太大的动静。那些阉驴拿了我们那么多的好处,若这点事都做不到,还有何用?”
褚燕点点头,“这只是其一。”
“那其二呢?”
“从鲁国道场被袭的消息传来,孩儿一直都在留意这件事情。总觉得这其中有玄机……那些人似乎是故意这样做,好让我们注意他们。只是为什么要我们留意他们呢?孩儿觉得,这里面并不是单纯的复仇,而是故意吸引我们的注意力,掩饰什么。”
张牛角再次赞赏的点点头,“我儿果然聪慧,不枉为父在大贤良师面前一番推荐。”
“推荐?推荐什么?”褚燕疑惑不解的问。
张牛角并不急于回答,而是在沉吟了片刻后,又问道:“这件事等会儿再说。为父且问你,还有没有其三?”
“其三嘛,我观对方的行动,皆训练有素,可以看出那些人并非是李大目所说的山野村夫,更不是什么流寇……孩儿担心,张丈八乃一鲁莽之辈,恐怕不是对方地对手。孩儿仔细读过那些报告,发现对方不但悍勇,而且颇有智谋,只怕……”
褚燕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张牛角一声长叹。
“我儿观察,果然是仔细。这些情况连我之前也没有留意,还以为是一股流寇作乱。可没想到……”
“义父,究竟出了什么事?”
褚燕有种不太好地预感,看着张牛角问道。
“大贤良师叫我前去,告诉了我两件事情。第一,在上个月,东郡被人偷走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一份名单……有人偷走了一份名单,上面全都是阳效忠于我们的朝廷官员和世族。”
褚燕闻听,大惊失色,“此事当真?”
“这第二件事,三天前张丈八、陶平汉率三千黄巾力士追击对方,却不慎在广陵遇伏。那些人可真够毒辣,一把火烧死了我三千精锐黄巾力士,张丈八、陶平汉二人战死。如今消息虽然还没有传扬开,可徐州各地的信徒,已经是人心惶惶。”
褚燕的脸唰的白了。
“义父,这绝非小股流寇所为,定然是朝廷盯上了我们。当务之急,是要确认名单的去处。如果名单流入了阳,那我们在阳辛苦经营的势力,都将会烟消云散。”
话说到一半,褚燕突然不说了。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起身刚要说话,却被张牛角拦住。
“飞燕,名单这件事由大贤良师亲自处理。名单的下落目前还不确定,只知道偷走名单的人,如今就跟着那些人四处逃窜。在火烧广陵之后,那些人突然下落不明。我们起事在即,各地兵马和粮草也都在筹备当中。可信徒们现在却出现了动摇,如果不能马上杀死那些人的话,大贤良师的声望,也将会受到极大打击。”
褚燕很想说:那名单可能已经被送去了阳。
可他还是忍住了,因为他也知道,太平道有今日的声势,张角的声望起了重要作用。
张牛角说:“为父已命人严守青、兖、豫三州通往阳的要道。名单一事你无需担心,只要名单出现,封谞和徐奉二人自然会设法处置。只是那些贼人,需有人去对付。你张曼成叔父如今正全力处理南方军务。汝南至南阳一带的事情繁琐,一时间恐怕他是腾不出手来。所以,为父就向大贤良师推荐了你,由你负责。”
褚燕想了想,觉得名单一事似乎也应该不成问题。==谞
只是心里还有些担忧,他总觉得这件事情,并不是他想像的这么简单。
“飞燕?”
褚燕猛然醒悟过来,起身拱手道:“父亲,若无处置此事也不难,只是孩儿想知道,徐、扬、荆各州都能配合?若是如此,孩儿定可以找到那些人,将其杀之。”
“大贤良师已经下令,南方各州道场你可以随意调遣,除军务不能干涉之外,各地道场都需要配合你的行动,听从你的指挥。这是大贤良师送给你的天公令,凭此令可调集各州人手。”
褚燕接过了张牛角手中的金牌,看了一眼后,郑重其事的放入了怀中。
“义父放心,孩儿定会取那贼人的首级前来复命。”
张牛角微微一笑,起身拍着褚燕的肩膀说:“我自然信你能做到,为父就在家里听你的好消息……另外,此事当从速进行,你最好连夜收拾,天一亮带人出发。”褚燕想了想,躬身道:“喏!” ,.,,,
第七十五章 伤寒症
薰俷突然打了一个哆嗦,感觉有点不太舒服。
向身后看,黄劭病怏怏的骑在马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好像随时都会从马上栽下去。
于靡领着丹阳兵,在后面随行。
好像没有什么不正常,也只有黄劭看上去很难过,似乎是生了病
距离火烧盘龙谷已经过去六天了,从理论上说,董俷他们的目的基本上已经达到。
这一点从扬州各地的太平道场就能看出一些端倪。信徒明显比以前少了,远没有当初看到的那种奔走相告的情形。一方面此地距离巨鹿很远,张角等人的威望显然没有在翼、幽等北方各州来的高。而另一方面,薰俷等人的杀戮,也却是让信徒们感到了恐惧。
信奉鬼神虽说也是一件重要的事情,可若是为了这个而丢了命,可实在是划不来。
再加上,扬、荆各地没有像北方那样遭灾,所以情况自然是有所不同。
按道理说,情况好转了,董俷应该是觉得高兴。可事实上并非如此,他有点心慌。
原因?
说不清楚!只是觉得太平道、张角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认输。
他们有足够的本钱继续对他进行追杀,可是从过了广陵之后。就再也没有动静。
张角……董俷不是很了解这个人。
不过从黄劭和唐周那里得来地情况来看,他不是那么容易放手的人。且不去说一把火快要把张角地面皮都扒下来了。吃了这么大的亏,如果是董俷自己,恐怕也不会咽下这口气。
所以,张角一定有后招。
可他偏偏没有动静,实在是让董俷不放心。
而董俷目前的情况也有些不同。于靡和三百丹阳兵的加入的确是壮大了他的力量,可相应地。也把他从暗处转移到了明处。这好像是一次交换,太平道却到了暗处。
平心而论,董俷不想要这三百丹阳兵。
广陵事件结束之后,他曾想过把丹阳兵还给陈珪,只留下于靡就行。
这家伙武力不算很强,也就是和裴元绍在伯仲间。好在他是地头蛇,可以打探消息。董俷记不清楚这个于靡是否在三国演义中出现过,而且他也懒得再去想了。
一路上见过的牛人太多了,多的董俷有点麻木。
连他最敬佩的孔明先生都已经见过,而且还亲手掐了好几次孔明先生的脸蛋。
满足了。董俷已经很满足了。
不过诸葛珪却劝阻了他不要把丹阳兵还给陈珪。
“俷公子,汉瑜一片好意。而这也正是你和他徐州陈家交好的见证。若是把人还给他,势必会让汉瑜掉了面皮,甚至还会认为你是看不起他。还是把人带着吧,多一个人,总是多一分力量。你身边出了典韦之外,巨魔士只剩下了八个人。也正是用人之际。虽然说目标大了一些,可总好过手边无人可用,你说是不是?”
想想,诸葛珪说的也有道理。
薰俷这才没有把人还给陈珪,一行人继续启程,绕过历阳城,在丹阳城外也是过城门而不入,星夜赶奔江夏。按照董俷的计划,现在他已经完成了任务,正是回家的好时候。把诸葛珪一家送过江夏之后。他就可以直接取道南阳,从颍川去河东。
想必。蔡等人都应该已经抵达河东,说不定已经和父亲一起赶赴阳了。
可没想到,在快要抵达庐江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事情。黄劭病了,病地很严重。
其实从离开广陵之后,黄劭就一直不太舒服。
开始还以为是小病小灾,董俷也没有太过于留意。可后来病情越发严重,连马都骑不得了。诸葛珪略通岐黄之术,检查了一下后说是发寒症,情况并不算严重。但在庐江找来郎中诊治,这才确认了黄劭的病,居然是在当时很严重地伤寒。
伤寒的病因有很多。
受热,受冷,瘟疫,乃至心神不宁……
诸多原因都可能引发伤寒。郎中检查完毕之后,轻轻摇头道:“请恕在下医术浅薄,看不出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伤寒。不过我倒是可以推荐一人,说不定能有办法。”
薰俷急忙问道:“愿闻其详。”
“去长沙。”郎中说:“长沙有一位名医,而且此人出身孝廉,正担任长沙太守一职。此人医术高明,而且对治疗伤寒颇有心得,说不定找出治疗贵部属的办法。”
太守?名医?
拥有两千石俸禄的太守,居然是一个名医吗?
薰俷不禁愕然,扭头向诸葛珪看去。诸葛珪想了想,猛然一拍手,“你说的可是张机?”
“正是张长沙!”
“恩恩恩,若是他能出手地话,的确是没问题。”
薰俷奇怪的问道:“君贡先生,这位张长沙很有名吗?”
“呵呵,确实小有名气。张机此人我听说过,字仲景,出身倒是好的,只是自幼好医术,故而时常被人耻笑。他倒是不在意,一心钻研医术。后来家里出面为他要来了一个孝廉,还当了长沙太守。其治下倒是非常安宁,加之医术高明,在荆襄九郡名气不小……只不过,从这里到长沙有一段路程,黄先生能支持吗?”
黄劭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有气无力的说:“主公,您不必管我。劭可以在此休养,等好转了。自然去河东与主公汇合。别耽误时间了,这里说起来并不安全。”
薰俷一瞪眼。“黄劭这是什么话?我曾说过,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下部属。你跟了我,我自然就有责任保你性命……好好休息,天亮之后我就带你去长沙找张机。”
让唐周留下来照顾黄劭,送走郎中之后,董俷在客房中沉思。
典韦一声不响的坐在一旁。取出一块抹布,擦拭他那一对大戟。这些日子来,那大戟饮了无数鲜血,月牙戟刃上隐隐泛着红光,散发出一股淡淡地血腥之气来。
诸葛珪走进来,在董俷对面坐下。
“俷公子,你真的要带黄先生去长沙吗?”
薰俷点点头,正色道:“黄
贫寒,虽有才华而不得志,甚至曾委身于贼。这种人生地眼中也许不算什么,可是对俷而言。见到他就好像看见了自己。我虽出身六郡良家子,还不是一样不被人看得起?呵呵,您别怪我说地直接。”
诸葛珪倒是没有生气,只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薰俷接着道:“俷有幸,能得伯先生青睐;劭不幸,但他能迷途知返。投靠在我门下。从城一路走下来,他对我忠心耿耿,更全心全意地为我出谋划策。我如果抛弃了他,岂不是寒了那些跟随我的人吗?典大哥,你说,你会不会寒心?”
典韦抬起头,那张丑脸上露出憨憨笑容,“会!”
“你看,连典大哥这种老实人都……君贡先生,俷生无大志。只愿保我薰氏一家周全一世。虽说志小,可也不容易。我需要每一个跟随我的人。和我一起努力才行。君贡先生,这种感觉您也许无法体会,但这是我真实地想法。那天陈元龙说我会飞黄腾达,其实无所谓。大丈夫当建功立业,可如果连家人都保护不得,还谈什么建功立业,飞黄腾达?说句心里话,一个人站在山巅,其实很孤独。”
诸葛珪诧异的向董俷看去,久久说不出话。
这番话若是让别人听到,定然会耻笑董俷胸无大志。可诸葛珪和董俷也算是相处了一段时间,其杀戈果决,还是给诸葛珪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更重要的是,董俷那最后一句话,深深触动了诸葛珪的心。那不像是薰俷这般年纪说出的话,更像是一个饱经沧桑,经历过无数事情的老人,才有可能说出的言语。
诸葛珪轻声道:“俷公子,您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薰俷把一根投枪擦拭的雪亮,插入背囊中笑道:“一个很普通地丑鬼罢了。”
“哈哈哈……没错,一个普通的丑鬼!”
诸葛珪神色一正,“既然俷公子你已经做出了决定,那珪也就不再劝说你了。夜了,早点休息吧。”
他起身要出房门,董俷却突然开口,“君贡先生,我会让于靡带人护送你们回去。另外,唐周也会随行……等你抵达目地地,可以让他们直接前往河东等候。”
诸葛珪转身,一拱手道:“俷公子高义,珪不言谢。”
诸葛珪出去了,董俷又把于靡和唐周叫来,交代了一番。
让典韦把行囊拿来,从里面取出一枚关防印信,递给了于靡。
“于靡,你和唐周送诸葛先生抵达目的地之后,凭此关防印信,可以直接前往河东。我这里有一封信,你转交我父亲。若我父亲不在,交给李儒或者我母亲都可以。我举荐你为骑都尉,在河东军中效力。你若是有什么不满意,可以告诉我。”
从一个白丁,一下子变成了骑都尉……
对于靡而言,不亚于野鸡变凤凰那么突然。一时间激动的说不出话,手拿着信,一个劲儿的颤抖。
“唐周,你心思活泛,但是读书却不算太多。论学养,你比黄劭差,但论心眼,你比黄劭多。我无分你二人先后,这一路下来,我一直在观察你们。我要大用你,但是你现在还不足以让我大用……回河东后,我会安排你去我姐夫的手下学一段时间。呵呵,他的手段你领教过地,等你学成了,我还有重任委托给你。”
上一次见李儒,是一个俘虏。
而这一次……唐周伏地涕泪道:“主公,周定会潜心修学,绝不会辜负主公厚望。”
“好了,都去准备一下,明日我就不和你们道别了。”
于靡和唐周退下,董俷突然笑了起来。
典韦问道:“主公,您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在想,那小亮将来会如何?真希望他能早些成人,我有点迫不及待。”
典韦不太明白,这事情有什么好笑?
一个小鼻涕虫而已,真的值得主公这么看重吗?不过,主公觉得好笑,那一定是好笑的。
典韦忍不住呵呵的也笑了起来。
******
第二天,诸葛珪起了一个大早,却没有遇到董俷。
询问周仓,不,应该是叫诸葛仓,他神色不无黯然的说:“俷公子一早就带人走了。”
是的,不但是走了,那四十多匹战马也一起带走了!
于靡已经召集起了人马,在客栈外肃立等候。唐周在于靡身后站立,好像一个影子,悄无声息。
诸葛珪轻声道:“周仓,你可是后悔了?”
诸葛仓抬起头正色道:“主人这是什么话?周仓已死,如今活着的是诸葛仓。仓即归顺主人,又有什么后悔?只是觉得,那俷公子人长得虽然丑,可心却是好的。”
“是啊,这世上,断不能以貌取人。俷公子给我上了一课啊!”
感叹完毕之后,诸葛珪下令启程。他一手抱着幼子诸葛亮,一手拉着长子诸葛瑾,登上了车辆。
诸葛瑾问道:“父亲,丑叔叔呢?”
“俷公子去办事了。”
“那我们还能和他再见吗?”
“当然能……不过你要好好的读书,否则将来学无所成,又怎么好意思去见俷公子?”
“孩儿一定会用功读书。”
诸葛瑾用力的握着拳头,大声地保证。一路上,他对董俷的认识从开始地畏惧,到后来觉得有趣。特别是听那巨魔士谈起当年董俷纵横西北的往事,诸葛瑾又由有趣,转变为了敬佩。这个丑丑的叔叔,年纪虽比他只大了一些,却已经建立了显赫的威名。
大丈夫生当如斯,诸葛瑾暗下决心。
车仗驶出庐江,朝着江夏进发。同一日,江夏渡口走来了一群人,一共有十几个,为首的是一个相貌威武的青年。
同行人问道:“小渠帅,我们去哪儿?”
那青年沉吟片刻后,一挥手道:“如果是我,定然会在广陵事情结束后,迅速撤离。若燕未曾猜错,那些人一定会走庐江至江夏一线,自荆州前往南阳。南阳方面,我已经嘱托张叔叔代为关注,我们去庐江,说不定还能和那些人相遇呢。” ,.,,,
第七十六章 五溪蛮人
薰俷可不知道,黄劭这一病却免去了一场恶战,甚至可能是一场杀身之祸。
他正在赶路,带着黄劭往长沙疾驰。四十多匹战马在官道上带起了滚滚的尘烟,一路风驰电掣,那里还顾得上其他的事情。
一人三骑,轮流骑换。
可以用披星戴月来形容,马不停蹄的朝长沙赶路。
黄劭已经虚弱的无法独自骑马,董俷干脆把他抱起来,合骑一匹马。当然,这种事情不会去麻烦象龙。反正身边的马也多,加之马鞍之下有双镫,自然很周详。
殊不知这么一个举动,却让幸存下来的巨魔士们无比感动。
黄劭更是偷偷的抹了好几次眼泪,暗自庆幸自己找到了一个好主公。更发誓,等病好了之后,定要为董俷鞠躬尽瘁,哪怕是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也许是有意,也许是无意,反正这么一来,令董俷的凝聚力更强。
就连典韦这么一个硬汉子都红了眼睛,私下里对别人说:“主公,真是一个大好人。”
******
从庐江到长沙,数百里之遥的路程,只用了两天就抵达了。
长沙城巍峨耸立于湘水之畔。当董俷看到湘江的时候,竟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受。
没错,就是隔世。
上一辈子。他就是吃着湘江水长大,站在江水边上。远远的能眺望到延绵地武陵山。
武陵山的雾雨啊,我们又见面了!
薰俷不免心生感慨,看着滔滔地江水,忍不住泪流满面。
众人不明白,董俷为何突然伤感。而他的解释却更让大家感到奇怪,甚至莫名其妙。
“这里。曾令我魂牵梦绕。“
为何魂牵梦绕?董俷并没有去做解释。在湘水畔停留了一会儿,他猛地拨转马头,朝着长沙疾驰而去。典韦和其他人莫名其妙的愣了片刻,摇摇头纵马跟上去。
上辈子,董俷没有到过长沙。
只是听人提起过,那是一个非常大,非常繁华的城市。
当然,眼前的长沙和上辈子的长沙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可在董俷地想像中,也应该是一个很繁华,很热闹的城市。可进了长沙城董俷才发现。似乎完全不一样。
街道上很冷清,地面上甚至还残留着没有来得及冲洗的血迹。
官军更是有气无力。很多人还带着伤,似乎就在董俷他们抵达不久之前,这里发生过一场大战一样。触目都是凄冷的萧条,过往的行人行色匆匆,看到董俷一行人的时候,甚至有一些恐惧。
薰俷很奇怪。示意典韦上前问路。
哪知典韦拦住一个路人,咧开大嘴一笑,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见那路人一声尖叫,扭头撒丫子就跑。只把典韦一个人扔在那里,傻了半天,一句话说不出。
“主公,这些人怎么了?我还没说话呢,扭头就跑!”
黄劭睁开眼睛,有气无力的说:“老典啊。你也不看看你长成什么样子,没事儿笑什么?难道没人告诉你。你笑的时候比不笑更难看?要是我的话,也会逃跑。”
“老黄,你莫要你以为你生病就可以随便说话。我觉得,我比主公笑的好看多了。”
薰俷气得想要过去给这货一锤。
你和黄劭斗嘴,干嘛把我也给扯进来?就在他刚要开口说话地时候,从街道的尽头呼啦啦涌出了数不清地人来。为首的是一个文官打扮的男子,身后还跟着不少官军。官军的后面,有汹涌的人潮,有的举着锄头,有地拎着菜刀就冲了过来。
“保护主公!”
典韦一声吼叫,巨魔士呼啦啦挡在了董俷的身前。
可前面刚刚挡住,身后有出现了很多百姓。也是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围上前来。
薰俷一皱眉,“典韦,不许轻举妄动……你们想要干什么!”
后一句话,是冲着那些百姓、官军喊喝。董俷气沉丹田,爆喝一声,如同霹雳一般在空中炸响。声音压制住了嘈杂鼎沸的人声,令长沙的官员百姓不由得一滞。
薰俷催马上前,立马横刀。
“我乃董俷,河东太守、司隶校尉董卓之子,今日前来长沙,特拜访张机太守。”
“你……是河东太守之子?有何凭证?”
一名官员抬起手,制止了身后鼎沸的嘈杂声,用一种不太相信的语气询问董俷。
如果是在临洮,董俷会一鞭子抽过去,把那官员抽个半死。
可这里是长沙,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董俷虽然有点不太高兴,倒是还沉住了气。命典韦把一枚关防印信递过去。那文官小心翼翼的接过来,看了一眼上面的印信之后,神情也随之舒缓了不少。扭头对身后的百姓说:“不是敌人,不是敌人……大家都
,这上面真地是河东太守的印信,是自己人,大家散
这文官似乎有些威望,一句话,令百姓立刻一哄而散。
薰俷这时候也抱着黄劭下马,大步流星走到了文官地面前:“请问张长沙可在?”
文官露出为难之色,“公子,还请随我来。”
一行十一人,四十三匹战马,随着文官走。身后有大约二百多官军小心的跟着。
薰俷不明白,这些人是怎么了?长沙,难道出事了?
来到了长沙府衙,那文官命人招呼战马,这才苦笑着说:“公子别见怪,我们也是怕了。刚才在外面我不好说……昨天傍晚。有一伙人冲进了长沙城,杀死了我们一百多个官军。还绑走了太守大人。下官正准备上报朝廷……百姓们都吓坏了,所以刚才才会有些激动。其实不仅是对您,现在只要是陌生人,大家都会防范。”
薰俷一惊,“张长沙被绑走了?那您是……”
“下官本是太守大人的学生,只因读过几年书。故而担任长史。公子来找大人,可是为了看病?”
薰俷点点头,“正是。我这部属得了伤寒,庐江地郎中无法诊治,故而推荐了张大人,说大人是这方面的行家。我星夜赶来,没想到……张大人是被谁绑走了?”
文官并没有急于回答,而是走过去检查了一下黄劭地情况。
“只是因为受惊而造成的伤寒,不算太严重……敢问您最近可是受过什么惊吓?”
黄劭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在广陵稍有惊恐。”
广陵?董俷愕然看着黄劭。在广陵受到的惊吓。难道是火烧盘龙谷时受到惊吓吗?
再一想,董俷豁然开朗。
这黄劭只怕是因为那一场大火。造成了数千人丧命而心有不安吧。这个人有智谋,只是有时候有点心软。他并没有把这种不安告诉任何人,然后又经过一路颠簸……
薰俷叹了口气,蹲下身子说:“老黄,你为何不早说呢?”
黄劭说:“乱世中,人命贱如狗。你不杀人。就被人杀,这是天经地义。主公乃是雄才,劭恐主公知道了,会看轻了劭。原本以为过两天就会好,可谁想到会是这样。”
“老黄,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你。”
薰俷叹了口气,轻声道:“俷实不愿多造杀孽,可无奈何……以后你要记住,有什么话,就说出来。憋在心里面不舒服。甚至还可能会引起误会,岂不是更糟糕。”
说罢。他站起身,对那文官道:“先生是否能诊治他的病情?”
那文官犹豫了一下,轻声道:“老师常说医者父母心。说实话,贵部属这病不难医治。某虽不才,虽老师学医多年,也颇有心得,料想对这伤寒也能手到病除。”
“既然如此,还请先生费心。”
文官轻声说:“我可以为贵部属诊治,但也希望公子能帮我一个忙。”
薰俷一怔,点点头说:“先生只管吩咐。若在下能做到,定然会义不容辞。”
“下官看公子和贵属下,都是世间猛士。想拜请公子营救下官老师,不知可否?”
话语中,虽有请求之意,可也带着隐隐的威胁。
薰俷倒是不生气。在他看来,这也算是一个交换条件,公平合理,没什么不好。
“俷自当效命,只是不知道那绑走太守大人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文官苦笑一声道:“说起那些人,老师也曾经给过他们帮助。他们住在武陵山中,是五溪蛮人。这些蛮人自古就是长沙、武陵一带地祸害,曾经多次谋反。生性剽悍,更兼心狠手辣。官府曾多次围剿过,却也奈何不得他们。上次造反时,已经有三四十年了……虽然我们也有防备,却不想他们居然敢在长沙城内杀人。”
五溪蛮人?
薰俷挠挠头,心里有些犹豫。
倒不是害怕什么,对于五溪蛮人的事情,他听说过。不过是在上一世的时候,听山中老人提起过。说起来,他们应该是同乡。五溪蛮人住在武陵山中,而上辈子,董俷也是在武陵山里长大。正因为这样,董俷更清楚想要在山中作战,困难重重。
巨魔士擅长平原冲锋,但是对于山地作战并不熟悉。最重要的是,一进山里,巨魔士灵活作战的方式就无法再使用。单靠硬拼,董俷还真的没有信心能击败对方。
“下官也知道这有些为难公子,只是……长沙官军都不敢出战,他们对五溪蛮人非常恐惧。算了,当下官没有说过这话,下官这就为公子的部属诊治,公子不必为难。”
薰俷一听,顿时不乐意了。
“先生这是什么话?好,我就答应你,把张太守救回来!” ,.,,,
第七十七章 骑牛童子
朗星稀,繁星闪烁。
薰俷和典韦在月色下纵马疾驰,朝着武陵方向急进。
本来那张机的弟子说给他们配备几百名官军。可董俷却拒绝了,甚至连巨魔士都留在了长沙,双人四骑就上了路。这一路上紧赶慢赶,足足跑了二三百里才停下来。
路上人迹皆无,四周旷野更是一派清冷。
薰俷勒住马,突然询问道:“典大哥,今天是什么日子?”
典韦先是没有反应过来,旋即掰着指头算了一下,笑呵呵的说:“正月初八,今天是正月初八。主公,怎么突然问起日子来了?这一路上可是从没有见你问过啊。”
薰俷笑道:“典大哥,这里就咱们两个人,你别总是主公、主公的叫我。我从没有把你当过部下,而视你为兄长。在其他人面前你这么叫我还说的过去,私下里你还是叫我阿丑,或者叫我兄弟也行。这样听着,比那‘主公’二字顺耳的多。”
典韦神情激动万分。
“……这怎么行,你是太守的儿子,出身高贵。老典出身却是贫贱的,能成为你的部曲,已经不知道有多开心了,怎么能称呼你……不行,我还是叫你主公为好。”
薰俷一笑,甩蹬下马。
“典大哥,咱们休息一会儿,说说话再上路?”
“好!”
薰俷没有管马,因为有象龙在,俨然就如同是马王。其他的马都会非常服帖地跟随。
象龙悠悠的跟在董俷地身后,啃咬着路边小树的嫩芽。
薰俷在一条小溪边停下。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干净的锦帛,沾了沾水,在脸上擦拭了一把。
精神立刻抖擞起来,董俷长出了一口气。
“典大哥,也擦把脸,解乏的很。”
典韦喏了一声。接过那锦帛,小心翼翼的在脸上擦了两下,有在溪水中清洗一番。
正要递给董俷,却听董俷说:“典大哥,在你的眼中,俷是太守之子,无比高贵。可你知道在那些豪门士大夫地眼中,俷如蝼蚁一般卑贱。呵呵,说好听了叫做六郡良家子,说难听了。我就是一个鄙夫。你我在他们眼中,区别并不太大。”
典韦僵住了。看着董俷。
他是一个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平民百姓,士大夫之流更少有接触。在他的眼中,一个>俸禄的太守之子,想必走到那里,都是有人追捧。锦衣玉食,奴婢成群。高高在上。这是典韦的感觉。
士大夫?士大夫又是什么东西?
一股怒意从心中升起,典韦的拳头握的紧紧的:士大夫,能有我家主公这般勇武?
薰俷视若不见,抬着头,看着夜空上璀璨的星辰。
“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就在我和你相遇之前,曾经在颍川遭受了毕生未有过地羞辱。连一个士大夫家的家奴都敢指着我地鼻子骂。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士子,把我从颍川城内生生的赶了出来……若不是伯先生,我现在也许就成了犯人。”
典韦骇然瞪大眼睛,怒气勃发。须发皆张。
“兄弟,你莫要说了……是何人竟敢如此待你?告诉老典。老典去杀光了他们。”
薰俷哈哈大笑,“典大哥,有你这句话,俷心满意足。只是,我的仇必须由我报,只要我还活着,拿了我的,欠了我的,我都会一一收回……说这些,其实就是想告诉你,我和你没什么分别。我视你为兄长,但不知道大哥你可视我为兄弟?”
“当然,你就是我兄弟!”
典韦激动地大声叫喊,手舞足蹈的好像生怕董俷误会。
薰俷再一次笑了,他头枕双手,躺在溪边看着天上的星辰,“今天已经正月初八,我已经十四岁了……去年的生日,我在西北转战;没想到今年,却又在中原转战。大哥,有时候我觉得吧,这世上的事情,就好像一个圆,开始就是终点。”
开头的那些话,典韦能理解。
可到了后来,他就有点不太明白了,正能坐在董俷身边,呵呵的傻笑。
“大哥,你明白我的意思?”
典韦笑着点头,马上又用力的摇头,“俺听不懂,不过兄弟你说的话,好像很有道理。俺说不上来是什么意思,可是俺心里明白……真地,不骗你,俺真的明白。”
薰俷揉了揉鼻子,坐起来说:“明白不明白地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是兄弟。”
“没错,咱们是兄弟!”
“哈哈哈,这就够了……走,典大哥,咱们上路喽!”
两人站起来,各自上了马。丑丑的两张脸上,都带着很快意的笑容。相视一眼,纵马扬鞭。
“典大哥,咱们比比脚力!”
夜空中回响董俷的声音,紧跟着象龙一声长嘶。
“兄弟,你赖皮了……你的马好,你怎么能先跑起来了?”
典韦大声叫喊,马蹄声阵阵,在空旷的旷野上空,久久回荡,久久不息。
******
又见武陵山,董俷勒住了坐骑。
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虽然此武陵山,非彼武陵山。如今的武陵山,和一千八百年后的武陵山完全是两个样子。按照科学的说法,地壳总是在运动的,哪怕每年只有一毫米的距离,一千八百年下来,足以让这座奇峻险要的山脉变成另一幅模样。
一千八百年后,山中听不到这样美妙的鸟叫声。
一千八百年后,水没有这时的清,树没有这时的茂盛,就连道路也没有这是地崎岖。
天已经亮了。
在黎明时分。武陵山下了一小阵淅淅沥沥的小雨。当太阳升起来地时候,武陵山特有的雨雾也升了起来。雨如丝。雾成纱,把这武陵山装点的好似一个婀娜少女。
真美!
薰俷的眼睛湿润了……看到一千八百年前的雨雾,这是一种怎样的造化?
典韦不懂得董俷此刻地心思,可是没有上前打搅。他知道,这个丑丑的兄弟,看上去很粗豪。很
实际上却又一颗玲珑剔透,多愁善感的心。
“大哥,我们进山!”
在出发之前,张机的学生从长沙府衙中找出了一张牛皮地图。地图是三十多年前的长沙太守所制。当时五溪蛮人造反,长沙太守奉旨招抚。不过他很清楚五溪蛮人的性情,故而在招抚的同时,命随从偷偷的绘制了一张五溪蛮人的地形图。
上面把五溪蛮各族的居住点都标注地清清楚楚,乃至一水一石都没有放过。
进山之后,董俷展开了地图。很快就找到了他们现在的落脚点。可五溪蛮人地居住地几乎覆盖了半座武陵山,其面积粗略计算的话。也有数千平方里。莽莽群山,茫茫人海……张机被谁绑走?被绑到了什么地方?薰俷是一点都不知道。
心中苦笑:这英雄情结真是要不得。人家明明都说了免费治疗,不用自己去营救张机。可偏偏要逞英雄。逞什么英雄啊,弄不好,还会死在这险恶的群山峻岭中。
“兄弟,咱们怎么找?”
薰俷挠挠头。收起地图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五溪蛮三十六洞,咱们一个一个的挨着找吧。大哥,一会儿遇到事情别轻易和人动手。否则事情可就会变得复杂。”
典韦点点头,“兄弟放心,这我省的!”
两人再次上马,沿着山道缓缓行进。铁蹄踏在山道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大约走了半柱香地时间,从山道的尽头传来了一阵铃铛声。叮当,叮当,非常好听。
山湾处。出现了一头牛。
这牛通体黑色,没有一根杂毛。看上去油光锃亮,非常的威猛。
体型硕大,比之普通的牛至少要大一倍,甚至比象龙还要高半头。有一对硕大而向下弯曲的锋利双角,双眸带着淡淡的红芒。粗略估计,这头牛的重量最少有一千斤。
牛背前高后低,背前段有两块隆起的骨头,背部平滑,走起路来尾巴一甩一甩。
薰俷不认得这是什么牛,可也能知道,这头牛绝对是性情凶猛。
不过,真正让他吃惊的还不是这头牛本身。牛在凶猛,还是牛,难不成能变成老虎?
薰俷和典韦吃惊的,是在牛背上坐着地那个人。
跳下牛,身高当有九尺上下,和董俷相差无几。生的是虎背熊腰,面红似丹漆,一双鹰目,隐现碧芒。一头乱蓬蓬地黄发披散在肩头。他坐在牛背之上,一把重约百斤的铁蒺藜骨朵横放在牛背前段的肩胛骨上,端的是杀气腾腾,威风凛凛。
看到这个人,董俷和典韦不知为什么,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
腰板一挺,精神头就来了。为什么?这货太丑了,丑的以董俷和典韦这种货色都生出了强大的自信心。你要问他有多丑?说不上来,反正他若说第二,董俷自认不是第一。
这三大丑横在山道上,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有先说话。
在那人身后,跟着大约五十名蛮人步卒。也许是习惯了自家主人的长相,看到董俷和典韦的时候,居然没有一个人流露出惊异的表情。寂静无声的停下了脚步。
对方的年纪不大!
从他光秃秃的下巴,和唇边短细的绒毛可以看出,最多也就是和董俷差不多。
从生下来至今,董俷还没有见过如此极品,而且是和他年纪相当的绝世极品啊。
薰俷和典韦同时催马,那牛身上的少年也催动胯下的牛。
三人相聚二十步的距离时停下来,再次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后,对面少年的脸上,也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三个人都是面带微笑,董俷拱手刚要说话,对方却抢先发言。
“对面两个丑鬼,不知道此地不欢迎汉人前来吗?若想活命,还是速速退出去。”
薰俷也已经麻木了,反正被人叫丑鬼也不是第一次。
只是被这么丑的人叫丑鬼,未免,未免心里有点不太舒服。
当下冷哼一声,“兀那妖怪,尔等蛮人不服教化,屡次造反。如今竟然攻打长沙,还绑走的长沙太守,难道不怕国法吗?听我良言,速速把人交出来。否则,休怪本公子马踏五溪蛮。”
“呸,你才是妖怪!”
那少年勃然大怒,摘下铁蒺藜骨朵,点指董俷道:“你这丑鬼不知死活,竟然敢口出狂言,还马踏我五溪蛮?今日,就让沙沙来教训你一下,省的你不知天高地厚。”
薰俷也不示弱,从另一匹马上摘下双锤。
“来就来,谁教训谁还不一定呢!”
“丑鬼,休走!”
“妖怪,找打!”
这两个人年纪相当,又都是心高气傲的主儿。一言不和,董俷也顾不得刚才还让典韦不要莽撞的交代,催马就冲了上前。别看那少年的坐骑是一头牛,可在这山路上奔跑起来,速度竟然也非常的快。一马一牛照面,牛低头就顶,马跳起闪过,一蹄子就踹了过去。
两头坐骑谁也不服谁,那坐骑的主人,更不会示弱。
那少年抡起铁蒺藜骨朵,挂着风声呼的迎头砸下来。而董俷则运锤向上,双臂运足了力气,口中一声大喝:“开!”
铛的巨响,在群山间缭绕。
距离近一点的人,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脑袋一个劲儿的发晕。
两头坐骑都有点吃不住力量,象龙噔噔噔后退。那头牛也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薰俷的双臂,被震得麻木的失去了感觉。
而那少年也是双手发颤,虎口隐隐有血迹显出。
这一回合,竟然是势均力敌。董俷细长的眼睛眯缝起来,而少年的鹰目瞪的溜圆。
几乎是异口同声喝道:“尔敢下马再战?” ,.,,,
第七十八章 少年行
打小,董俷还没有遇到过能在力气上和他半斤八两的人物呢。
可刚才的一个回合,让他意识到了什么是天外有天。这家伙的年纪和他相当,力气也相当。这对董俷而言,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典韦的力气比他大,但他的年纪也比董俷大了六岁。用句通俗的话说,典韦已经到了成长期末期,马上就要进入成熟期。
而董俷呢,如今还是在成长期的初期呢。
他很有信心,二十岁的时候,至少能和典韦斗个半斤八两,或者还有可能会稍胜一筹。
但现在,出现了一个能和他较力的同年人,怎么不欣喜若狂?
已经感觉到象龙撑不住几个回合,干脆下马步战。他甩蹬下马,轮锤就扑了过去。
而对方少年也毫不示弱,哇呀呀的怪叫着,抡起铁蒺藜骨朵,和董俷打在一处。
叮叮当当,一声声巨响回荡山间。
说实话,这种程度的战斗并不足以引起典韦的兴趣。力气大,并不代表就能天下无敌。能把力气和技巧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把招数发挥极限。把力量发挥极限,才是典韦地追求。
薰俷和那少年的交手。全都是硬碰硬,没有任何地花巧。
眨眼间,董俷轰出了十八锤,而少年也砸出了十六击。巨响声震得马匹唏溜溜的暴叫。
象龙和那头牛还好一些,典韦的战马可就已经受不了了。
连连后退,任凭典韦如何安抚。那西凉战马就是安静不下来。气得典韦干脆下马,一手一匹马,生生的把两匹马按在地上。双目炯炯有神,凝视着战场的变化。
薰俷气喘吁吁,手臂已经没有了感觉。
而那少年的情况更惨,双手虎口迸裂,满手都是鲜血。可这两人仍然是谁也不肯示弱。
薰俷说:“妖怪,可敢再战?”
那少年回答:“丑鬼,打就打,我怕你不成?”
“那就再来!”
薰俷长身而起。双手拎锤,却感觉往日这对运用自如地大锤。竟然变得格外沉重。
心知这是力量消耗的太过凶猛,已经达到了极限。
深吸一口气,董俷大吼一声,一口真气在体内运行,全身的骨骼嘎巴巴一阵乱响。
那骨节错动的疼痛,让他额头冷汗淋漓。
可是却生出了一股巨力。随着董俷再次一声爆喝,大锤呼的提起来,身扑了过去。
少年一见,大惊失色。
这家伙是个妖怪吗?我都没力气再打了,他居然看上去好像没事人一样?
可这时候,他是绝不会示弱的。十四岁打遍五溪蛮无敌手,一年来少年的心气高傲的不得了。输给同族人,他能接受。可是输给一个丑兮兮的汉人,他无法接受。
勉强握紧了铁蒺藜骨朵,少年一招横扫千军。
薰俷单手锤向外一磕。跨步猛然冲了过去。铛的一声,锤棍相交。薰俷一个趔趄,身形向外一晃。不过速度却没有降低,扑到少年身前,右手锤呼地一声落下。
铁蒺藜骨朵被磕开,荡了出去。
少年啊的大叫一声,同时身体一猫,铁蒺藜骨朵也不要了,合身就向薰俷撞去。
大锤落空,空门大开。
薰俷猝不及防之下被那少年撞倒,双锤也脱手飞出。
心中勃然大怒,四肢好像八爪鱼一样地缠住了少年的身体,拳打脚踢。而那少年也不示弱,不停的回击。
一场拼斗,让少年的随从看的是心惊肉跳。
可是在典韦的脸上,却露出了笑意。他看得出来,董俷已经留了劲儿,而那少年虽然是在苦苦支撑,但也显出了佩服之色。只是,他们现在地模样,简直就像是街头的小孩打架,毫无半点风度。典韦摇摇头,迈步准备上前。与此同时,那少年的随从也蜂拥而上。典韦的脸色一变,一对大戟刷的取出,作势就要扑过去。
“都给我住手!”
少年厉声喝道,顺手抹去嘴边的血迹。
薰俷也是半跪在地上,半眯的眼睛盯着少年,突然间放声大笑。
那少年开始的时候愣了一下,旋即也笑了。两人这一笑,却让紧张的气氛得到缓解。
随从们站在原处,典韦也不再动作。
“丑鬼汉人,你是好样的!”
薰俷挣扎着站起来,“妖怪蛮人,你也不错!”
说着,他朝对方伸出了手,“妖怪,我们今天不打了吧。我还有事情要办,改天再较量。”
少年一怔,眼中露出了一丝暖意。
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握住了董俷地手。董俷手臂用力,一下子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丑鬼汉人,我输了!”
少年说:“沙沙一直以为,汉人都是只会耍阴谋诡计的懦夫。沙沙错了,你很厉害,是一个真正地勇士。还有那位一直观战的大哥,也很厉害,和你一样是勇士。”
典韦连忙跑过来,搀扶住了董俷。可是他呆住了,因为他看见,董俷的手心竟有隐隐的血丝。那不是虎口被震裂而产生的血,而是他刚才咳出来的血。不禁骇然,“主公,你没事吧。”
“没事,不过是一点点的内伤罢了!”
薰俷深吸一口气。并没有感觉自己有什么不正常,“典大哥。你别担心。我身体壮地好像牛一样,没事的。”
“真地没事?”
“没事,真的没事!”
薰俷对咳出的血丝并不在意,推开了典韦,朝那个叫沙沙的少年一拱手:“妖怪,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咱们下回再比试。还请你给一条路,不知可否?”
“丑鬼,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一场火拼,两人地称呼虽然如故,但更多的是一种惺惺相惜的调侃。
薰俷说:“我刚才说过了,你们五溪蛮人绑走了长沙太守张机大人,我来救他。”
沙沙黄眉一蹙,“丑鬼,那张机是你什么人?”
“什么人都不是,我之前根本不认识他。”
“不认识他?你就来救他?你知不知道。这山里有多少我的族人?你又怎么去救?”
薰俷正色道:“妖怪,我不瞒你。张机大人是一个好人。而且医术高明,治好了很多人的性命。我本来是找他看病的,没想到……他的弟子原本请求我出手相救,但是后来觉得太危险,也就不说这事了。他诊治了我的部属,作为报答。我就应该救回他的老师。汉人有一句话: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所以,不管有多危险,不管有多困难,哪怕是送上了我的性命,我也一定要救回张机。”
这番话说地是大义凛然,董俷却暗自叫惭愧。
看得出来,沙沙是一个很单纯的家伙,而且在这里颇有地位。董俷想要他帮助,可又不知如何开口。对付单纯地人。就要用大义,用热血来感动他。而事实上。他成功了!
沙沙连连点头,“丑鬼,我没有看错你,你是一个真正的勇士。”
说着,他招手示意一名随从上前,“知道不知道,是谁家的人需要郎中?最近都有什么人出山了?”
那随从想了想,“少主人,老龙岭柯大王的女人病了,好像很严重,附近的郎中都看过了,说是看不好。柯大王很生气,就有郎中说长沙有一个人,医术很高明……恩,最近也没有什么人出山,如果汉人说的是真地,那就只有柯大王了。”
“哦?”
“八天前,柯大王的儿子带着族中的勇士出山,人数不少。”
“那他们回来了吗?”
随从摇摇头说:“没听说回来。不过这件事如果真的是柯大王他们做的,也快回来了!”
沙沙转身说:“汉人,我可以帮你的忙。他刚才说的,你也听到了。这样吧,我派人去老龙岭找柯大王说情。如果真的是他做的,我还有一个请求,让那个郎中给柯大王的女人诊治一下。我保证,不管能不能诊治好,我都会把郎中交给你。”
薰俷看了典韦一眼,想了想说:“既然如此,我信你!”
“汉人,你可敢去我家?”
“去你家?”
“这样比较方便,省地我到时候在找人通知你。你住我家,我们可以在比试比试。”
沙沙说着,突然一笑:“不过你们汉人都说我们那里很可怕,你有胆子吗?”
咦,这货还会用激将法?
薰俷笑了,“有何不敢?我就随你去!”
典韦有心想要阻拦,可又一想,这种情况下,这也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薰俷牵着象龙,典韦跟在他身边。沙沙也拉起了那头牛,三人相互看看,不约而同地笑了。
“妖怪,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叫沙沙,是五溪蛮蛮王的儿子,也是未来的五溪蛮之主。我爹给我起了一个汉人的名字,叫做沙摩柯。丑鬼,你呢?叫什么名字?还有你,那位丑大哥叫啥?”
薰俷说:“我叫董俷,是河东太守、司隶校尉董卓之子。我以后继承不了我父亲的职务,但是我会自己争取……他是我大哥,叫做典韦。你也叫他大哥,但是不要再加一个‘丑’字。”
典韦笑了笑,“我叫典韦!”
沙摩柯回了一个礼,目光凝聚在董俷的身上,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董俷,你说的不错,果然是个勇士。我们不应该靠着父母,应该靠自己打一片天……恩,你们救回郎中之后,打算怎么办?我也想和你一起,靠自己去争取。”
薰俷没想到,他无心的一句话,却改变了一个人的思想。
“你要和我一起?去中原吗?”
沙摩柯用力的点头说:“没错,五溪蛮已经没有人是我的对手了。我爹经常说,汉人中有很多厉害的人,就好像你一样厉害的勇士。我想和他们会会面,领教一下汉人勇士的本领。而且你刚才说的很好,依靠父母而成为蛮王的人,不是好蛮王。” ,.,,,
第七十九章 张机辞官
王倒是一个很开明的老人。
事实上从伏波将军马援征讨五溪蛮之后,五溪蛮在很多方面尝试吸收汉人的文化。
在听了沙摩柯的陈述之后,蛮王好奇的看看董俷,又看了看典韦。
沉吟片刻,他点点说:“沙沙,你有这种想法非常好,我也很开心。其实从去年开始,我就一直担心你的将来。你很骄傲,甚至不屑于去接受汉人的东西。事实上,我早就说过,汉人虽然狡猾,但也有真正的勇士。很幸运的是,你遇到了。”
“父亲,那你同意我的请求了?”
蛮王并没有回答沙摩柯的问题,而且走到了董俷的桌前,为他端上了一鼎酒。
“汉人勇士,很高兴你教导了我的沙沙,用你们汉人的话,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沙沙能在这个年纪,遇到一个年纪和他相当的汉人勇士,这是他的福气。我听沙沙说,你的父亲是河东太守。你的出身应该也很高贵,我很希望沙沙能跟随你,学一学汉人的东西……当然,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保证,他不会受到伤害。”
薰俷站起身,从蛮王手中接过了酒。
“蛮王大人,很抱歉,我无法给你保证。沙沙想要走出去,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可是他能否活着回来,我无法保证。这一切都要看他自己,看他自己的造化。”
蛮王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收敛起来。
他静静地看着董俷,一句话不说。简陋房舍中的气氛似乎一下子变得非常地紧张。
沙沙秉住了呼吸。典韦忍不住握紧了大戟。
突然,蛮王大笑起来。
“这我就放心了……汉人勇士。如果你刚才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我反而会认为你心怀不轨。你很诚实,沙沙跟随一个诚实的勇士,不会吃亏。好吧,我无需你保证他的安全,那要靠他自己。但我希望。你能给他机会,好好的教导他。”
薰俷正色说:“俷定不辜负蛮王大人的厚望!”
一句话,沙摩柯笑地露出了两颗虎牙。
******
住在沙摩柯的家中,董俷有一种回到了上辈子的感觉。
那是一种很平静,没有任何争斗,没有任何勾心斗角的简单生活。五溪蛮人的生活方式很简单,真的是应了一句老话: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有着非常明确的分工,或者狩猎,或者耕种。用劳动的成果。和山外的汉人进行一些交易。
薰俷不明白,这样一群人。为什么朝廷会说他们冥顽不化?
和沙沙闲聊的时候才算是明白了一些端倪。原来荆襄九郡世族丝毫不比中原少,甚至说他们地根基更为牢固。这些世族几乎控制了荆襄九郡地区的所有事情……土地、商业、政治乃至于军事。
从沙沙口中得知,荆、扬地区地正规官军其实并不足为虑。
真正可怕的是那些世家门阀里的私兵。这些私兵不但装备比官军精良,甚至人数也超过了官军。他们经常会捕捉五溪蛮、山越人回去做奴隶。并且从各方面控制五溪蛮这种少数民族的生活来源,也就造成了这些少数民族和汉人的冲突日益加剧。
薰俷陷入了沉思:怪不得朝廷有时候会对士大夫进行打压。
的确,拥有如此可怕能量地士大夫阶层。已经对大汉王朝造成了巨大的威胁。想必朝廷里那么多聪明人不会看不出这一点。可看出了又能如何?依然束手无策。
薰俷无奈的摇摇头,这种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连朝廷都解决不了的事情,他就更不要想去解决了。还是好好的保护自己的家族,其他的事情别去多想的好。
不过,董俷和典韦对沙沙的那头坐骑非常感兴趣。
据沙沙自己说,他那头牛是异种,还是当初他父亲从南蛮地区用重金交换过来。
五溪蛮缺少马匹,但不缺步兵。
几乎每一个五溪蛮男人站出来,都是合格的战士。没有马,他们就只好想其他地办法。
这头牛不但能走山路如履平地。在平原上奔跑起来的速度,也丝毫不比战马差。
而且。牛地耐力比普通的马要好很多。
当初把这头牛交换来的时候,是想要当种牛。可没成想这头牛凶猛的很,头上的那对犄角更是挑死了很多五溪蛮勇士。后来还是十二岁的沙摩柯将其收服,就变成了他专用的坐骑。整个五溪蛮中,除了沙摩柯,可以说无人能够靠近这头牛。
“阿丑哥哥,你读过书,给我的牛起个名字吧。”
沙摩柯比董俷小十三天,也是刚过十四岁。这家伙生平不服人,可一旦服气了,就会真心真意。先是被董俷打败,而后又在和典韦的较技中被典韦打得服服帖帖。
所以现在他见到董俷和典韦的时候,都是一口一个哥哥的叫着。
薰俷看着那头正在树下匍匐打盹的牛,想了想说:“这家伙双角红似丹漆……我曾听人说过,有一种动物名叫犀,和牛是同宗。恩……丹犀,就叫丹犀你看如何?”
丹犀?
沙摩柯歪着脑袋连叫了两声,猛地欢叫一声:“丹犀,好名字,就叫它丹犀!”
这时候的沙摩柯,早已经没有了早先和董俷角力的勇猛,拍着手大笑,好像个孩子。
那野牛丹犀似乎对这个名字也很满意,仰头叫了两声,以示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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绑走张机的人,果然是老龙岭的柯大王。
他爱妻得了重病,全身浮肿,连喘气都觉得困难。有时候咳嗽起来。不但是咳出大口的血块,甚至还会伴随撕心裂肺一样地疼痛感。武陵地区的医生对此都束手无策。但柯大王又是个性情很暴烈地人,一看治不好妻子,就生出了杀人之心。
无奈之下,那些医生就把张机给牵扯进来。
在他们看来,张机是长沙太守,五溪蛮人就算是在蛮横。还敢跑去长沙绑人不成?
可惜,这些医生忽视了一个儿子对母亲的爱。
柯大王还有些犹豫,可他的儿子却实在忍不住母亲每日痛苦的模样。带着心腹之人偷偷溜出了老龙岭。本来也没什么事情,他们如果见到了张机,说不定张机会主动过来。可长沙城里的汉人看见他们,就生出敌意。也难怪,五溪蛮和汉人之间的恩怨已经有很多年了,再遥远地甚至可以追述到春秋战国,积怨太深。
这些五溪蛮人手里都拿着武器,官兵要他们交出来。
也许是表达方式上的一些差异问题。双方一下子就起了冲突。特别是官军杀了一个五溪蛮人之后,把这些性情本就很粗暴的人一下子激怒了。双方就斗了起来。
可官军却不是五溪蛮人的对手!
那柯大王的儿子一不做二不休,带着人冲进了府衙,绑走了张机,还杀了上百个人。
等柯大王知道了,也晚了。
虽然这位柯大王也是一个很粗暴的人,可考虑的事情却比他那儿子要多了不少。
绑架朝廷命官。意味着五溪蛮将会再次面临灾难。
就在他感到为难的时候,沙摩柯派人来了。把事情说清楚了,并且告诉那柯大王,只要他不伤害张机,就当没发生过这件事,而且可以让张机先给他的妻子诊治。
柯大王同意之后,董俷和典韦随即来到了老龙岭。
这会儿,董俷也想起了这张机是什么人。大名鼎鼎的医圣张仲景,在未来流传了很多关于他地故事。张仲景的事迹,董俷是不清楚地。甚至也不知道这张仲景就是三国时代的人。他还是上辈子从一些老人家的口中知道了这个人很了不起。就连他当年上学的县城里,都有一家药店的名字是用张仲景的名字命名地。
若是在以前。董俷也许会很激动。
可是现在……呵呵,他真的是麻木了。
张机的年纪有四十多。可不知道是他天生娃娃脸,还是保养的好,气色,神韵看上去也就是三十出头的模样。长得是文质彬彬,有一种书卷气。那双深邃的眸子里,让人能觉察到一种悲天悯人的气质。董俷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为人诊治。
柯大王的妻子,患的是一种常见地山里病。
只是由于调理不当,产生出了并发症,甚至还出现了用现代医学所说的肺气肿。
这种病很难根治,需要长时间地调养。
张机写了一个药方,放在了柯大王的手里,又非常小心的叮咛了好几句。柯大王感激的连连道谢,让他那儿子拿着药方出山采药。这时候,张机才和董俷有机会交谈。
“俷公子的这番情意,机心领了!”
张机和董俷在老龙岭上走着,不时的会流露出一种很难过的表情。他轻声道:“不过机并不想回长沙……为官这么多年,张机都快要忘记自己的本份。早些年南阳疫病,机眼睁睁的看着父母家人……那时候张机曾发誓,一定要把这身医术用到正地方去,解救百姓的痛苦。可是后来当了官,每天忙于那些琐事应酬,却忘记了当年的誓言。浑浑噩噩这些年,俷公子,当看到这些人,张机才觉得自己很有用处。”
“可是……”
“俷公子,你别劝我。这两天我也一直在犹豫,直到今天才下定了决心。官宦生涯,并非张机所好。我愿留在这里,一方面为这些人诊治,另一方面也想整理一下自己这些年的一些心得。我会写一封奏折,请俷公子帮我带给我那学生吧。”
薰俷想了想,轻声道:“老大人,您不为自己考虑,也应该为您的学生考虑一下啊。再说了,您不想为官,俷能理解。可您也不必呆在这里,环境太过于险恶了。”
“险恶吗?”张机笑道:“我倒觉得,这里简单的多,也安全的多。”
薰俷想要再劝说,张机摆了摆手,“俷公子,中行心思单纯,实不宜为官。我在的话,尚能保全他一二,如果我不在……呵呵,张机有一个请求,想请俷公子照拂我那傻徒弟一下。您父亲也是朝廷大员,您……我虽不了解,可能感觉出,你是个好人。让中行留在您身边,也有好处。至少小病小灾的,可以帮些忙。”
话说到了这份上,董俷不好再说什么了!
为什么所有见到他的人都说他是好人?为什么不管是什么人,都要往他这里塞?
蛮王是这样,张机也是这样。
哈,没想到古人已经会用好人卡了啊。
好吧,如此一来,只怕身边又要再多那么一个人了。
薰俷想想,很无奈的点点头,脸上露出了苦笑,“张大人放心,俷定会好好照顾他。” ,.,,,
第八十章 庞德公
机在五溪蛮留下来了。
吸引他留下来的,不仅仅是朝廷繁琐的事情,董俷心里也非常的清楚,那是个借口而已。
五溪蛮人由于长年在这穷山恶水中生活,加之山外的世族进行封锁,药品和很多生活必需的物资无法得到,从而产生了各种各样的病症,使得山民们也苦不堪言。
再加上五溪蛮人好斗,时常会发生冲突。
很多青壮的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伤。这些伤大都是不致命的伤,但是一处叠摞一处,伤上加伤。时间一长,小伤也就成了要命的大伤。对张机而言,这些都是不可多得的素材。更兼山中有很多药草,可以供张机进行研究。对于一个自幼就喜好医术的人而言,五溪蛮的环境虽然很艰苦,但却正是他施展才华的地方。
薰俷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在沙摩柯的带领下,和典韦陪着张机走遍了武陵山。
一来他是想要重温故土的芬芳。董俷很清楚,这次离开,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了。这第二呢,出于对张机的敬重,董俷觉得很有必要陪他走上这么一遭。
上辈子当护林员的时候,董俷从村中老人那里学了一些简单的救护手段。
比如被毒蛇袭击后的紧急救援手段,受一些硬伤时的简单保护措施。虽然都很简单,也许在他上辈子的世界中不算什么,可一些张机却从中获得了一些崭新的理念。
很难说张机就地顿悟,然后就创作出和千年后地科技水平相当的医疗技术。
就好像笔者之前曾说过地那样。对于三国时代,任何微小的一点发现。社会就会前进一大步。张机能有什么样的领悟,这是他的事情。董俷只是竭尽所能的把他所掌握的一些简单地保命手法教给了五溪蛮人,以希望他们能更坚强的活下去。
他知道,凭他的能力想要改变整个社会,改变民众的思想,根本不可能。
有些事情。真的是急不得。就像一句古老俗语说的那样:心急是吃不了热馒头的。
可殊不知,正是董俷这种作为,让五溪蛮人对他产生了浓浓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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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在山里呆了十五天。
薰俷算了算日子,也该走了。否则长沙方面肯定会着急,说不准会传信给河东。
如果家里人知道了消息,肯定会很焦急。
于是,董俷想老蛮王提出了离开的请求。
老蛮王没有阻挡,而是用最快地速度为董俷一行人准备送行的酒宴。
满桌地山珍美味,五溪蛮人自酿的果酒。一夜围转篝火歌舞,让董俷酩酊大醉。
第二天一早。尚带着丝丝醉意的董俷,带着典韦和沙摩柯离开了武陵山。
随行的还有老蛮王派给沙摩柯的八百蛮族勇士。董俷并不想带这么多人……人多目标大,如今他正在风口浪尖上,这不是找麻烦?可后来又一想,这是老蛮王送给沙摩柯的护卫。他作为一个外人,实在找不出理由来拒绝一个父亲地好意。
再说了。这些蛮人,未尝不是上佳的掩护手段。
老蛮王在一干五溪蛮洞主的簇拥下,和张机一起把董俷等人送出了山。
沙摩柯跳下丹犀,邦邦邦磕了三个响头,“老爹,你回去吧。沙沙一定会好好的和阿丑哥哥学,将来成为一个合格的蛮王。放心吧,沙沙一定不会有事情的。”
该叮嘱的话都已经说了,老蛮王没有再废话。
骑在一头白水牛的背上,他很威武的摆了摆手。然后带着众人转身就朝山里走。
沙沙没有看见,可董俷却看到了。
老蛮王在转身的一刹那。偷偷地拭去了眼角的泪珠。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薰俷看着骑上丹犀地沙摩柯,“沙沙,你可一定要努力,你父亲对你,寄予了很大的希望。”
沙摩柯用力点头,“阿丑哥哥放心,沙沙一定会努力。”
不知道,将来我那老爹会不会也这样对我呢?虽然和他合好,可总觉得是一桩交易!
薰俷在马上用力的甩甩头,把那不该出现的念头甩掉。
“出发!”
他大手一挥,一马当先的就冲了出去。
典韦一如从前的跟在他的后面,沙摩柯带着八百五溪蛮勇士,尾随着薰俷远去。
由于一下子增加了很多人,董俷等人回程的路一下子放慢了许多。
一路上,董俷发现田地荒芜,走百里而不见人迹。
当初他急于救人,倒也没有在意这种情况。可如今任务已经完成,这种奇怪的现象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典大哥,怎么这些田地没有人耕种啊!”
典韦张望了一下,晃着脑袋说:“可能是还
耕种的时候吧。”
“可为什么这一路上都看不见人呢?”
“这个,这个……”
反正有点不太正常。董俷也知道,这种问题让典韦回答,着实有一些困难。可再想想,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从豫州一路下来,他见到了无数凄凉的景象。至少这里没有遍地饿琈,没有流窜的流寇。比起北方来,这荆襄九郡还算是很安逸。
就这样,日夜兼程。
两天半后,他们终于抵达长沙城外。
远远的看到黑压压的五溪蛮人出现,长沙守城的官军立刻就慌乱了起来。有的关闭城门,有的去府衙通报。更有人吹响了低沉的牛角号,整座长沙城都动了起来。
薰俷让沙摩柯在距离城门八百步外停下来,并且约束五溪蛮勇士。
他纵马上前。在城下高喝道:“上面的人听着,我是河东太守董卓之子薰俷。前些日子收长沙长史马真所托,前往五溪蛮解救张大人。我这里有张大人地信,快开城门。”
倒是有人认出了董俷!
也难怪,好像董俷这么有特点的人,基本上看一次就能留下很深地印象来。只是官军更不敢开城门了。那些五溪蛮人在后面虎视眈眈,如果这位董公子和五溪蛮人达成了什么协议。那长沙城岂不是要遭殃?可不开门,不就得罪了这位公子?
就在官军左右为难的时候,长史马真带着府衙的人匆匆登上了城楼。
看到董俷,马真大声问道:“俷公子,敢问可曾救出太守大人?”
薰俷摇摇头,“没有……不过我这里有老大人手书的信件,一封给朝廷,一封给你。”
马真犹豫了……
开门,还是不开门?这可是个决定生死的大问题。
薰俷虽然是官宦子弟,可毕竟了解不深。万一他已经投降了五溪蛮来诈城的话。怎么办?
“中行先生,我知道你现在很犹豫。担心俷和五溪蛮勾连。可你想想,我地部曲还在长沙城中,我怎么可能弃他们于不顾?如果你不放心,我把信给你射上去。”
薰俷看出了马真的犹豫,拨转马头喊道:“沙沙,过来!”
沙摩柯一催座下丹犀。跑到了董俷身边,笑呵呵的问道:“阿丑哥哥,什么吩咐?”
“把这封信射到城头上,记住不许伤人。”
和沙摩柯相识了这么久,董俷发现这家伙有一手让他羞愧难当的高明箭术。据说因为沙摩柯小时候的力气太大,所以同龄的孩子都不愿意和他玩儿。于是经常一个人带着弓箭射动物,久而久之,居然练成了一手极为高明的箭术。
说一箭能射中苍蝇的‘那儿’,那是胡说八道。
可百步穿杨却是没有问题。沙摩柯力大,能用四石的强弓。董俷把张机给马真的信缠在了箭杆上。固定好,然后对城头上地马真喝道:“中行先生。请带人退后!”
马真犹豫了一下,摆手示意城头上的士兵退后。
沙摩柯拉弓若满月,瞄准了城头上地旗杆,手指送弦,那利箭若流星一样的飞出,把碗口粗的旗杆射了一个对穿。这精湛的箭术,令城上的人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有官军把信取下,交给了马真。
看了两眼,马真把信又交给了身旁的军官,“这地确是太守大人的字迹。”
军官并不认识字,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眼之后说:“末将听从长史大人的吩咐。”
言下之意是说,出了事情也是你来承担。
马真跟随张机也算是在这官场上混了好几年,军官的意思有怎能不明白。当下一笑,探头出城垛,对董俷说:“俷公子,请稍等……不过您可以进来,蛮人不能进。”
薰俷也知道,这是对五溪蛮不信任。
当下点点头,“我带来了八百五溪蛮人,是随我前往河东的部曲。他们可以不进城,但是他……”
一指沙摩柯,董俷说:“我带他进城。另外,请长史大人提供一些粮草装备,一应开销可以由我来承担。若是不合规矩,就请用我父亲的名义支取,这样可否?”
按道理说,董俷根本不用和马真商量。
虽然荆州与河东互无关联,可董卓还有一个职务,司隶校尉。那是仅次于将军的头衔,镇守司隶,更说明他深得大将军何进的信任。要粮草装备,完全可以强迫。
薰俷这样说,可是给足了马真面子。
当下点头,“就依俷公子所言,来人……开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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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俷、典韦和沙摩柯进了城,自有官军给城外的五溪蛮人送去了相应地粮草装备。
在府衙中,马真详细的询问了董俷一行地情况,总算是放下了心。
他对老师非常。在没有出事之前,就时常的抱怨做这个长沙太守实今有机会辞官,而且是为他所钟爱的医术辞官,马真对此是没有半点怀疑。
张机在信上交代。中行你地个性也不适合当官,我不在了。你可能会有麻烦。如果你愿意,可以跟随俷公子。那是一个好人,而且俷公子的父亲地官位也不低,你若是想继续当官,可以在俷公子父亲的麾下寻求一个职务。若不想为官,也可以跟随俷公子。或者自立门户。反正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是一定不回去当官了。
马真性子的确如张机所说的那样,有点点单纯。
可单纯并不等于愚笨。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他是知道的。张机不当官了,那他……
“真愿跟随俷公子!”
做了一些考虑,若是去董卓手下当官,虽然说是俷公子地人,可总难免会和人发生冲突。河东不比长沙,人才济济。俷公子的父亲又是河东太守,只怕手下……自己的本领自己清楚,与其畏畏缩缩的讨生活。倒不如随俷公子一起。将来俷公子当了官,自己好歹也是个功勋元老。老师也说了。俷公子是好人,定不会亏待自己。
马真的这些想法,董俷自然是不清楚。
对于马真选择跟随他,董俷还是有点吃惊。
自己的人品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先有典韦、黄劭、唐周效忠,如今又有马真相随。
不过,既然答应了张机。董俷自然不会推脱。
“中行先生,我那部曲……”
马真的态度变了,非常恭敬的回答说:“黄先生的病已经大好,这些天常带人出去。真听人说,黄先生好像结识了一个酒友,经常在一起聚会。恩,刚才那么大的动静,说不定黄先生就快回来了。主公,以后莫要再称呼真做先生,实在难当。“
薰俷笑了。“既然如此,那我就称你地字。对了。我在这里不能停留太久,如果有什么事情要处理,你最好抓紧时间。最多三天,三天后我必须要启程回河东。”
“三天?”
马真计算了一下时间后,点点头说:“三天足够了!真定不会耽误主公的行程。”
带着典韦和沙摩柯起身,董俷正要离去。
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紧跟着黄劭地声音传来:“主公回来了?主公在哪里?”
没等董俷应声,黄劭带着一群人就冲进了大厅。
看到董俷,黄劭热泪盈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主公,可想死劭了!”
薰俷连忙过去搀扶,一边笑道:“老黄,你这是做什么?”
“主公为劭而孤身冒险,此大恩大德,万死不能报答。劭这些日子一直在担心,今日见主公平安归来,劭,劭,劭这心里,真的是开心的要命。”
薰俷扶起了黄劭,“老黄,你为我部曲,难不成俷还能坐视不管,看着你受病痛折磨不成?好了,别说这种废话,你们,你们大家都好吧,也都赶快起来吧。”
随黄劭进来的一共有十个人,除了八名巨魔士之外,还有一个文士和一个童子。
文士年纪约在四十上下,生的是仪表堂堂,气派不凡。
只是这青衫文士身边的童子,看上去有些其貌不扬。皮肤黑黑,一点都不可爱。
已经见过了粉雕玉琢地诸葛亮,再看这孩子,普通人肯定会觉得腻歪。
倒是董俷没什么感觉。
人说女大十八变,其实男孩子也一样。小时候看着瘦小枯干,并不代表长大也是这样子。再说了,董俷也是个从小不受待见的人,他又有什么资格去嘲笑别人?
隐隐感觉这文士不一般,董俷的目光在那人身上上下打量。
文士也不生气,微笑着看着董俷。两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有先开口。
还是黄劭反应过来,连忙介绍道:“主公,这位是我病好后在长沙认识的好友。此乃襄阳名士……”
没等黄劭说完,文士抢先打断了他的话。
一拱手,笑眯眯的说:“在下襄阳鹿门山人,庞德公……山野之人,不识礼数,见过俷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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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庞统,光和四年,也就是中平元年,好像才五六岁的样子,比诸葛亮大不了太多。
可以视为一种感情投资吧,俺之前说过的,牛人之所以成牛人,是因为他们各自有不同寻常的生活轨迹。强行干扰,反而不美。
另外关于黄忠,中平元年时应该还在南阳。按照一些资料上说,他曾担任过刘表的中郎将,后来随刘磐镇守长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