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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细雨无商     青衫无墨txt下载     青衫无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四十七章 礼之成败

    古木参天,枝繁叶茂。密林之中,崔浩与游彬驱马缓行。

    由于崔浩得罪整个朝野,刺杀他的人如过江之鲫。游彬不敢大意,警惕地注视着四周,以防有变。

    崔浩同样眉头微皱,游目四望,道:“这条林道平日很少有人走动,但看今日痕迹,似有数千人走过。”

    游彬道:“有可能是赶往平城的商旅。”

    崔浩道:“或许吧。”

    二人行至一处靠近平城的村落,见整个村庄一片狼藉,房屋尽毁,哀声遍野,哭声动天。

    二人眉皱如山,游彬道:“这里怎么回事,难道是山贼屠村了吗?”

    崔浩道:“平城设有四方四维,置八部统帅领兵拱卫。此处与平城咫尺之遥,寻常山贼可没此胆量。并且一般山贼只会抢些钱粮,不会全部抢完,更不会将房屋也一同摧毁,因为他们需要让老百姓住在这里,以便他们再来抢劫。”

    游彬道:“那这是怎么回事?”

    崔浩眉头深锁,沉默不言。二人下马,来到一位老者面前,那名老者似是村长,正在组织一些青壮男子修葺房屋。崔浩道:“老人家,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那名老者不知眼前之人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崔浩,但见其衣衫洁白如雪,做工精细,知道绝非常人,不敢得罪,便道:“今日上午,来了一群流民,足有数千人,他们向我们讨要食物。来者太多,我们根本拿不出食物,结果那群人指责我们小气吝啬,竟然直接开抢,将整个村的食物抢得一干二净。他们抢食物也就罢了,没想到,我们村的十几位如花少女,竟然被他们……”话未说完,已泣不成声。

    崔浩忙道:“那些少女现在何处?”

    老者摇头道:“全都死了。”

    崔浩骂道:“混蛋。”他努力收敛心中怒意,对老者言道:“那些流民呢?”

    老者道:“到平城去了。”

    崔浩道:“我会派人前来帮您修复村庄,还望老人家尽量安抚村民。”然后转身对游彬道:“我们走。”

    二人翻身上马,策马扬鞭,追风绝尘,眨眼之间,便来到平城。二人见城内有无数衣衫褴褛的流民,其中大多青眼赤须黄发,状类猕猴。

    崔浩对守城官兵言道:“谁放他们进城的?”

    一名官兵言道:“是太子下的命令。”

    崔浩暗道:“平城危矣。”他扭头对游彬道:“你先命人收购城内粮食,并前去接济刚才那个村庄,再派马锐领兵严密监视这些流民,不能让他们有所异动。”游彬领命离开,崔浩策马直奔皇宫。

    皇宫太极殿上,皇帝拓跋焘、太子拓跋晃、尚书令刘洁正在商议流民一事。宗爱进殿对拓跋焘道:“陛下,崔司徒求见。”

    拓跋焘道:“快请。”崔浩走进太极殿,向拓跋焘跪拜行礼。拓跋焘道:“免礼,赐座。”崔浩拜谢。

    宗爱拿来拜壂,崔浩端坐其上。

    拓跋晃道:“崔司徒未及更换朝服,便入殿拜见,如此贸贸然,未免有失礼仪?”

    崔浩未做解释,言道:“殿下仅观他人举止,不问因由,便妄下结论,如此汲汲然,未免有失公正?”

    拓跋焘道:“算了,以后崔爱卿前来拜见,除了早朝时候,无需更换朝服。不过崔爱卿此次匆忙前来,所为何事?”

    崔浩道:“乃是因为流民一事。”

    拓跋焘道:“今日平城来了两千流民,我已命太子全权负责。”

    崔浩道:“平城有百万百姓,寸土寸金,不知太子打算怎么腾出能容纳两千人口的地方?”

    拓跋晃道:“两千流民,并非小数,不如化整为零,将两千流民散居在城中百姓家中,由朝廷给予补贴。”

    崔浩道:“太子下得一手好棋啊,你一道教令,立德建功,大揽民心,却要平城百姓劳心劳力。”

    拓跋晃道:“崔司徒此话何意?”

    崔浩道:“平城连年霜旱,比年不登,粮食短缺,平城不少百姓已赤贫如洗,你却让他们去济寒赈贫?”

    拓跋晃道:“粮食早已从各地源源不断地押运而来,此事不成问题。”

    崔浩道:“不成问题?粮食运来的有多少,平城贫民又有多少,太子殿下是否清楚?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太子贵为皇室贵胄,可曾知晓民间疾苦?”

    拓跋晃哑口无言,刘洁道:“那依崔司徒所言,该当如何处理?”

    崔浩并未理会刘洁,对拓跋焘道:“陛下,微臣以为,应当首先查清这些贫民来自何处。”

    拓跋焘道:“我已命陈建前去探查。”

    拓跋晃道:“不论这些贫民来自何处,为了大魏威仪,我们都不能置之不理。”

    崔浩道:“为了大魏威仪,更应该善待自家百姓,而不是什么不明来路的流民。”

    拓跋晃道:“宽厚待民,施以恩惠,不分贵贱,方能获取天下民心。”

    崔浩道:“平城百姓遇到灾害时,太子不闻不问,现在凭空出现一股流民,太子却汲汲营营,一副慷慨贤明之态,如此宽厚待民,真令崔某大开眼界。”

    拓跋晃道:“如若不能妥善安置流民,大魏威仪有减,人心思变,动荡四起,伤亡会更加惨重。”

    崔浩道:“尊外而贱内,更会人心思变。”

    刘洁道:“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崔司徒乃当时儒门之首,儒家一向以仁义为先,倘若对流民置之不理,中原又怎能被称为礼仪之邦?”

    崔浩道:“礼义成君子,君子未必须礼义,名利治小人,小人不可无名利。‘仁义’二字,不知造就了多少伪君子,‘礼仪之邦’四字,又不知使多少人厚外而贱内。为了救助那些流民,而使平城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如果这样做,便算得上‘仁义’,算得上‘礼仪之邦’,那么‘儒’之一字,不要也罢。”

    当世第一名儒说出此言,其余三人皆是目瞪口呆。

    拓跋晃道:“仅仅是救助两千流民,又怎么会使平城百万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第三百四十八章 以死惧之

    崔浩尚未开口回答,内行长陈建走进太极殿,躬身行礼道:“陛下,属下打探到,城内的两千流民,来自西域。”

    拓跋焘道:“那些流民青眼赤须,状类猕猴,自然是西域人士,不过西域与平城,隔着河西走廊,这些流民来到此处,为何没见尉眷派人禀告?”

    陈建道:“数月前,沮渠安周奉沮渠无讳之命西渡沙漠攻击鄯善,结果大败而归,他们回军之时,由于沮渠无讳正领兵攻打伊吾城,沮渠安周便向慕利延借路绕行,通过吐谷浑绕了过来。”

    拓跋焘道:“沮渠安周领兵东归,理应和沮渠无讳合兵一处,怎么绕道而行?慕利延又怎甘愿借道,难道他不担心此乃假道伐虢之计吗?”

    崔浩道:“或是他们早有预谋,沮渠无讳领军围攻伊吾城,看来并非单单为了对付陇西李氏,而是为了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河西走廊,而忽视了吐谷浑的异动。”

    拓跋焘道:“崔爱卿言之有理。”

    陈建道:“与沮渠安周大军一路回来的,还有数千流民。这些流民通过吐谷浑来到平城。由于流民中有几名比丘,沿路守军认为应秉持慈悲之心,便放这些流民过关。”

    此时,民众对佛教的痴迷已达疯狂的地步,故而沿路守军见有比丘说法,便直接让他们通行。

    崔浩骂道:“愚蠢至极。那几名比丘现在何处?”

    陈建道:“已不见踪迹。”

    崔浩道:“陛下,此事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目的便是为了让平城陷入大乱。”

    刘洁道:“崔司徒言重了,区区两千流民而已,又能掀起什么风浪?你当八部统帅是徒有其表吗?”

    单单一句话,便将崔浩与八部统帅对立,事后他又散布谣言,将崔浩之言无限放大曲解,挑拨八部统帅与崔浩的关系,此乃后话。

    崔浩懒得与刘洁多言,陈建道:“陛下,那两千流民来到平城仅有半日,已抢夺了二十余家店铺,奸杀了十余名少女。”

    拓跋焘赫然震怒,拍案而起,咔嚓声响,案几断为两截,拓跋焘喝道:“岂有此理?这些人也太胆大妄为了。”

    崔浩道:“陛下,这些只是我们知道的,我们不知道的,又有多少,他们在天子脚下尚且如此,更何况在来的路上?如不严肃处理,怎振乾纲?”

    拓跋晃道:“他们初到中原,不知中原习俗礼仪,我们应以德报怨,用怀柔手段安抚。”

    崔浩怒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乱世用重典,此事应严肃处理。”

    拓跋晃道:“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父皇,您应慈悲为怀,大开方便之门,妥善安置这些流民,才能避免此类事件发生。”

    崔浩道:“太子殿下想的太简单了吧。先人不畏死,故不能以死惧之,然现人畏死,故可以死惧之。人心之恶,险于山川。难道你以为妥善安置他们,他们就不会作恶了吗?”

    拓跋焘道:“崔爱卿,你认为此事该如何处理?”

    崔浩道:“行善之道,当量力而行,先己后人。平城仍有不少百姓缺衣少食,眼下物资有限,我们首先应接济他们。至于那些流民,在平城外寻一偏僻之所,将流民暂且安置在那里,派人严密监视,防微杜渐,以免他们惊扰附近百姓。”

    拓跋晃道:“佛曰:众生平等,本是一体、无二无别,无有男女、尊卑、上下,亦无异名。我们赈济百姓,怎可分什么本地百姓、什么外地流民?”

    崔浩冷笑道:“众生平等?既然众生平等,那为何佛祖高坐莲台,让众生跪拜?既然众生平等,太子何不将你的东宫让出,用来安置这些流民?”

    拓跋晃道:“这……”

    崔浩继续言道:“王子饲虎、尸毗贷鸽。怎么,太子笃信佛法,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到吗?”

    刘洁道:“那么崔司徒为何不将司徒府腾出,让流民居住?”

    崔浩道:“崔某就算将司徒府烧了,也不会给那些流民居住。”

    拓跋晃道:“崔司徒此举,岂不违背春秋大义?”

    崔浩道:“春秋立义,华夷有别,故内诸夏而外夷狄,言自近者始也。赈济百姓,亦当自近者始,先赈济中原百姓,至于那些流民,在平城百姓赈济完之后,再援助不迟。”

    拓跋晃道:“倘若那些流民饿死呢?”

    崔浩道:“那也比中原百姓饿死强。”

    街道之上,马锐身着一身粗衣,带领着一支百人小队,在街道上疾步快走。自流民入城,平城陷入一片混乱当中,马锐官职低小,难下军令,虽欲有所作为,但心有余而力有未逮,此时崔浩赶回平城,他得到崔浩命令,便立即领兵前来。

    行走至一处街道,忽见一衣衫褴褛之人从一小巷走出,他眼神匆忙,衣衫不整,看见马锐领着百名甲胄再身的士兵,便快步向远处走去。

    马锐察觉有异,喝道:“将其拿下。”他身后卫兵立即举步追赶,将那人擒住。

    马锐走至小巷内见一少女躺在地上,衣衫不整,脸色惨白,气息全无。

    马锐强忍心中怒意,脱去外衫,将那少女裸露在外的皮肤盖住,忽见少女手指间有一缕细小的粗布,粗布的纹路与少女的衣衫完全不同,他将粗布拿起,走到那名衣衫褴褛之人面前道:“是不是你干的?”

    那人慌忙道:“不是我干的。”

    马锐道:“那为什么这块粗布的纹路与你衣服完全一致?”

    那人见证据确凿,连忙磕头求饶。

    马锐挥掌拍去,击中那人印堂,那人脑浆迸出,直接毙命。马锐对身边众人凛然道:“传我命令,凡外地流民,抢盗百姓一针一线者,伤碰百姓一指一手者,斩立决。”

    这个命令,极为缺乏理性,但马锐平时嫉恶如仇,此时更是怒不可遏,已然丧失理智。众士兵对流民的所作所为极为痛恨,见马锐下令,连忙转身传令。片刻之后,便有近百名流民被斩。

第三百四十九章 四海萍踪

    平城外围乃是郭城,周回三十二里,外分为四郊,建有苑囿。东南有天下第一的永安寺。再南有明堂、辟雍,明堂上设天文设施。翰墨门亦在此处。周边有籍田、药圃等。西郊有郊天坛,坛东侧有郊天碑,碑上刻有《五经》及国记。北郊有灵泉池、北苑、白杨泉、鹿野佛图。东郊有白登台、宁光宫、东苑,苑内建太祖庙。

    在灵泉池旁,有一家普通的小酒肆,酒肆匾额上写着“四海萍踪”四字,笔势平淡无奇,但若是精通书法之人见之,便会发觉这普普通通的笔势之下,隐有春风徐徐。

    酒肆外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免费施粥,无偿供饭,仅限平城百姓,谢绝西域流民。”酒肆之内,人群密集如市,每人双手拿碗,排成整齐的队列,在队伍前方,几名伙计正在派发饭菜。

    一名伙计一边为百姓舀盛粥菜,一边低声道:“这粥越来越稀,菜越来越淡,恐怕再过几日,我们的工钱都发不下来了。”

    另一名伙计低声道:“你小声点,别让掌柜的听到了。”

    这两名伙计看向一侧,在他们目光所及之处,有一男一女正在施粥,男子俊朗飘逸,女子清丽出尘,正是何言之与冷秋霜。

    何言之在江湖中走动,曾抓过不少官府悬赏通缉的要犯,因此也得过不少赏金,后来他用这些赏金开了这家酒肆,但由于不通世故人情,这酒肆不出数月便倒闭了。

    数月前,冷秋霜与何言之一同来到平城,“四海萍踪”重新开张。冷秋霜精通厨艺,便传授给酒肆伙计一些美味易做的菜肴,一个月后,这“四海萍踪”便成为了郭城内名声最响的酒肆,宾客往来如织,生意如日中天。不少豪门贵族曾一掷千金请冷秋霜亲自下厨,全被何言之拒绝,何言之也因此得罪不少豪门。

    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赶来,一人看了看挂在门外的牌子,拽了下来,一脚跺碎,对身后众人道:“兄弟们,这家酒肆明显歧视我等,在此施粥,却拒绝给我们,我们这就进去评理。”

    一群人轰然相应,直接涌进酒肆。酒肆内的平城百姓早知这些流民的所知所为,见他们涌入,如同看见杀人不眨眼的强盗,知道这家酒肆势必会被一抢而空,担心自己被牵连,连忙逃窜。

    眨眼之间,原本人山人海的酒肆变得空空如也,仅留下何言之、冷秋霜与几名伙计。何言之对身边伙计道:“你们先离开吧。”

    那几名伙计对何言之的品行极为了解,知道其言辞平淡,但杀心已起,连忙离开。

    那群流民原本只是打算抢夺粮食,但进入酒肆之后,见冷秋霜月貌花容、宛如天人,一个个贼心顿起,一人直接道:“兄弟们,这家酒肆自私自利,不顾我们死活,我们就给他们些教训。”说完,一群人直接向冷秋霜冲去,一个个奸相毕露,眉宇之间,尽是兽性,毫无人性。

    何言之暗道:“来的正好。”衣袖一挥,劲风拂过,门窗全闭。酒肆之内,惨叫声连绵不绝、惊天动地,声音之凄厉,与杀猪无二。四周之人听见声音,又是好奇,又是害怕,但无人敢进去查看。

    一名甲胄再身的将军领着一支数百人的军队来到“四海萍踪”,他对身后士兵道:“将这里包围,一个也别放出。”众士兵领命,步履如飞,瞬间便将“四海萍踪”包围。

    那名将军领着数名卫兵来到门前,一脚将门踹开,一行人走进酒肆,见屋内众人除了何言之与冷秋霜外,全部倒在地上,一个个惨叫连连,哀声遍野。而屋内桌具完好如初,未损一毫。那名将军俯身查看那些流民,对其中一人道:“伤势如何?”

    那人痛声不绝,不能言语。

    那名将军站起,对何言之道:“你下手如此之重,真是心狠手辣。”

    何言之道:“若非我担心他们的血染黑了这里,他们已经都死了。”

    那名将军道:“既然如此,就请你随我们去刑部一趟了。”

    何言之道:“倘若我不去呢?”

    那名将军道:“那就别怪我得罪了。”

    何言之道:“就怕你没那个实力。”

    那名将军大怒,掣出宝剑,刚要出招,便见一人冲入酒肆,挡在何言之面前,正是马锐。他言道:“吕将军,你如此轻易便下结论,未免太过武断。”

    何言之听马锐称呼那名将军为“吕将军”,不由暗道:“原来此人便是八部统帅排行第四的吕锋,其乃拓跋晃心腹,而马锐乃八部统帅之末,乃崔司徒心腹,听闻二人一向不和,常有冲突。今日我对这些流民痛下杀手,不可牵连马锐。”

    吕锋道:“怎么,马将军想替其出面吗?太子早已下令,款待流民。此人对流民痛下毒手,不顾太子之令,理应严惩,你以为你出面就能了事吗?”

    马锐道:“我早已下令,凡外地流民,抢盗百姓一针一线者,伤碰百姓一指一手者,格杀勿论。这些流民强抢酒肆,罪不可赦。”说完便对外朗声道:“来人,将这些流民全部拉出去,斩首示众。”

    一群士兵领命,走进酒肆,便要将这些流民拖走,吕锋连忙喝道:“慢着。”另一群士兵涌入,拦住马锐手下士兵,双方相峙而立,剑拔弩张。

    吕锋对马锐道:“你有何资格违逆太子命令,下达如此重令?”

    马锐道:“平城早已大乱,而这些流民泯灭天良,不若中原百姓那般受仁义教化,只有以雷霆手段镇压,才能暂时令他们畏服,使平城恢复往日安宁。”

    吕锋道:“安民之策,在以德服人,而不是以武力镇压。”

    马锐道:“以德服人,是针对君子,以威服人,是针对歹人,对于这些流民,唯一办法,便是以剑服人。”

    吕锋道:“以剑服人?那我就看一下的你的剑有几分能耐了。”

    马锐道:“店内拥堵,我们去店外比试如何?”

    吕锋道:“奉陪到底。”他为了避免何言之趁其不备,对这些流民再下毒手,便对手下道:“将这些流民带出去。”

    众士兵领命,过来搀扶那些流民,却见他们根本无法站立,便直接将他们拖出店外。

第三百五十章 逸伦之士

    马锐与吕锋二人来到街道上,持剑相对,周围一片静寂,无人敢发出半点声音。蓦地,二人身形交错,寒光闪烁,兵器相击之声不绝于耳。

    吕锋挺剑疾进,直刺马锐中宫。马锐并不躲闪,同样刺向吕锋,当两剑相错之时,马锐微旋剑锋,剑锋贴着吕锋剑锋之际,后劲疾出,剑锋直接刺向吕锋。而吕锋的剑锋由于马锐剑锋的触碰,剑势偏转。若不变招,马锐可直接取了其性命,而吕锋却难伤马锐分毫。

    吕锋惊讶于马锐剑招精妙,连忙手腕翻转,反握剑柄,挥动剑柄刺向马锐右臂。马锐见吕锋变招巧妙,也是一惊,沉肩避过,随即出脚踢向吕锋后背。

    吕锋见马锐单脚站立,连忙转身,挥剑刺向马锐脚腕,打算逼马锐腾空躲避,然后趁其身在半空难以借力之际,将其重创。不想马锐并不躲闪,直接挥剑刺向下劈,倘若吕锋剑招再进,便会被削去手腕。吕锋忙收招后撤,马锐挺剑直追。

    二人所使,均为沙场剑法,全是致人死命的杀招,不似江湖比武那般闪转腾挪、潇洒飘逸,而是狠辣凌厉、威猛绝伦,节奏密集,没有一丝花俏,眨眼之间,便过了数十招。

    马锐越战越勇,渐渐占据上锋,吕锋渐感不支,不住后退。吕锋左手一甩,手中剑鞘犹如离弦之箭,射向马锐。

    马锐侧身避过,刚欲挥剑攒刺,余光却发现吕锋掷出的剑鞘向身后的一名围观百姓射去。虽说此时魏国全民皆兵,但那名百姓又如何这疾如闪电的剑鞘?

    马锐脚尖急点,飞速向剑鞘掠去,长剑疾挺。就在剑鞘离那名百姓仅有数寸之遥,马锐长剑点在剑鞘之上,剑鞘方向微变,从那名百姓头上掠去,击在墙壁上,直入两寸。

    那名百姓吓得胆战心惊,倘若剑鞘击中自己,自己势必人头落地。

    马锐见那名百姓无碍,放下心来,忽觉身后传来剑气破空之声,不及回头查看,连忙向一侧躲闪。剑锋擦衣而过,吕锋见马锐竟能躲过,也是一惊,连忙飞脚踹出。

    马锐无暇躲避,胸口中招,摔在地上,口吐鲜血。吕锋见其受伤,怎肯放过此良机?连忙前跃,挥剑竖劈,直接砍向马锐喉部。马锐身受重伤,难以躲避,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吕锋向自己砍来。

    忽的,一道指力击在吕锋剑刃上,吕锋只觉一股巨力从剑刃上传来,长剑几欲脱手。他连忙顺势反身落地,卸去剑上巨力,看向偷袭之人,见何言之缓步向前,双眼无神,衣衫无风,仿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呆子。

    单凭刚才一指,吕锋便已知眼前这名少年绝不简单,倘若是战场之上,他依仗自己的沙场剑法,或有一战之力,但此刻单打独斗,自己绝难取胜,但众目睽睽之下,又怎能示弱?他盯着何言之,道:“少侠冒然突袭,岂是君子所为?”

    何言之道:“我可不是什么君子。”

    吕锋道:“你先是对流民痛下杀手,后又偷袭朝廷重将,难道想造反不成?”

    何言之道:“你强加罪名的本领比你的剑法强多了。”

    吕锋大怒,喝道:“大胆,来人,将其拿下。”

    吕锋的手下刚要动手,便听马锐喝道:“住手。”马锐的手下齐聚何言之身边,与吕锋的手下相对,双方均是手按刀柄,只要对方有所动静,便立即拔刀。

    正在双方剑拔弩张之时,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都住手。”

    众人顺声看去,只见一人缓步而来,那人七十岁左右,一身素衣,不染浮华,眼神平淡如水,步履轻柔如风,正是长孙道生。

    长孙道生乃三朝元老,恭慎廉约,兼著威名,德服天下,受百官敬仰。马锐对其敬重,吕锋对其敬畏,见其现身,均连忙拱手道:“拜见长孙司空。”

    何言之与冷秋霜同样躬身行礼。

    长孙道生对马锐与吕锋道:“你二人因何事争执?”

    二人将原委道明,长孙道生道:“马将军,你身为一方统帅,镇守平城,理应宽厚待人,怎可下此残酷严令?”

    马锐道:“自从流民入城,歹事频发,难以抑制,在下无奈,只得出此下策,以雷霆手段镇压。”

    吕锋道:“长孙司空,马锐他不明于法而欲治民众,如此倒行逆施,使无数人枉死,有违太子仁令,不可不严惩。”

    长孙道生道:“吕将军此言虽有失偏颇,但不无道理。马将军,你一时气愤,下达酷令,致使流民之中,不少人含冤而死,民怨四起,你可认罪?”

    马锐道:“卑职认罪,甘愿受罚。”

    何言之刚要言语,便被马锐拦下。

    长孙道生道:“既然如此,你便自行前往廷尉,自有少卿为你定罪。”

    马锐道:“卑职这就前去,希望长孙司空能治理好平城动乱。”

    长孙道生道:“老夫自会尽力。”马锐点头,转身离开。

    吕锋道:“长孙司空,何言之对流民痛下杀手,如此冷血无肠,让人胆寒,请长孙司空严惩不贷。”

    长孙道生道:“流民抢劫在先,他只不过出手自卫罢了,何罪之有?”吕锋刚要再言,长孙道生便走到其面前,对其言道:“廷尉府正在调查一桩受贿案,怀疑此案与吕将军有关,还请吕将军前往廷尉,协助调查。”

    吕锋不敢违抗,道:“属下这就前往廷尉。”

    吕锋离开后,长孙道生走到何言之身边,道:“你就是‘俨君子’何言之?”

    何言之道:“正是。”

    长孙道生看了一眼酒肆匾额上的“四海萍踪”四字,微微点头,道:“逸伦之士,非礼不动,山峙渊渟,知之者希。少侠年纪轻轻,已有渊岳之心,麟凤之采,实属难得。”

    何言之见其一眼看出“四海萍踪”四字暗藏的乾坤,暗叹:“看来长孙司空不单单忠厚廉谨、不随流俗这么简单。”便道:“前辈谬赞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百官齐谏

    长孙道生道:“少侠的事迹,老夫有所耳闻,你淑质贞亮,英才卓砾,颇有侠义之心,老夫佩服,但行事狠辣,有失仁义之心。老夫有一言,还望少侠谨记。”

    何言之道:“司空请讲,草民洗耳恭听。”

    长孙道生道:“人之性,有山峙渊滞者,患在不通。”

    何言之道:“司空金言,晚辈谨记。但草民也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长孙道生道:“少侠但言无妨。”

    何言之道:“端悫清洁者,患在狭隘。”何言之此言甚是唐突,但他之所以如此说,全无冒犯之意,乃是出于对长孙道生的敬重,直言警示。

    长孙道生对何言之的冒犯毫不在意,沉吟道:“端悫清洁者,患在狭隘。此言颇有几分道理,你的思想之深,实超出我的想象。此言老夫谨记,老夫还有他事,告辞了。”

    冷秋霜走到何言之身边,道:“何大哥,看来长孙司空的风度,更在崔司徒之上,不过其格局,倒是不如崔司徒。”

    何言之道:“难怪拓跋焘曾言‘智如崔浩,廉如道生’,长孙司空不仅忠厚廉谨,更是能征惯战,真是当世少有。”

    冷秋霜道:“你刚才直言‘端悫清洁者,患在狭隘。’是希望他能以雷霆手段对付西域流民吗?但他能做到吗?”

    何言之摇头道:“仁义如茧,有人能破茧成蝶,有人却是作茧自缚。崔司徒是前者,长孙司空是后者。”

    冷秋霜道:“那对付这些西域流民,只能依靠崔司徒了吗?”

    何言之道:“崔司徒一己之力,也难以与整个朝堂作对。”

    冷秋霜道:“那我们可以用江湖手段对付这些西域流民。”

    何言之道:“这些西域流民倒容易对付,只是若有人利用这些西域流民兴风作浪,我们就被动了。”

    八风之音,一间金光闪熠的房间内,澹台北辰与李顺端坐蒲团之上,李顺道:“西域流民入城,看来平城即将陷入大乱。”

    澹台北辰道:“暗中在江湖搅动风云的各派不会放过如此良机,每一次出现这种情况,道家与道教都会出手,但每一次都会伤亡惨重,这一次,不知他们还会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李顺道:“他们会的,只要道家与道教不亡,他们便会一直错下去。”

    澹台北辰道:“如此计谋,甚是粗鄙,道家与道教只要按兵不动,便能保身,但每一次他们都多管闲事,结果每一次都是元气大伤。真是不知悔改。”

    李顺道:“人心之危,道心之微。危微之几,惟明君子而后能知之。有些事情,系心之所向,虽九死其尤未悔。道家坚持了千年,自会坚持下去。”

    澹台北辰道:“看来你对道家的做法倒挺赞同。”

    李顺道:“不是赞同,不过是敬佩他们的气魄罢了。”

    澹台北辰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应对此次西域流民一事?”

    李顺道:“尽数屠了。”

    澹台北辰道:“不下无情手,难解眼前危。此乃损失最小的做法,若道家和道教有你这般果决,就不会出现如今这般危如累卵的境况,中原也不会出现刘石乱华的惨剧。今日悲剧即将重现,只有以雷霆之势,将这些流民尽数屠了,才能将惨剧消弭于无形之中,但单凭崔浩一人,无法做到此事。”

    李顺道:“您是否会助他一臂之力?”

    澹台北辰道:“不会。”

    李顺道:“为何?”

    澹台北辰道:“自佛教传入中原,中原百姓的血性日渐消弭。此时整个中原已病入膏肓,剜肉补疮,不过是欺天罔人,釜底抽薪,方是正解。”

    李顺道:“如何釜底抽薪?”

    澹台北辰道:“要想将中原百姓的血性逼出,只有一个办法,那便是将他们逼入绝境。”

    李顺道:“可是置之死地未必能后生。”

    澹台北辰道:“这是一场赌局,我们要忍一时之痛,看看中原百姓是否还有一丝秦汉遗风。如果他们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就说明他们已经无药可救,我们只有寻找其他方法。”

    李顺道:“那么道家和道教他们……”

    澹台北辰道:“他们有他们的选择,我们有我们的选择。”

    李顺剑眉深锁,沉默不言。

    澹台北辰道:“李敷在拓跋晃身边,深得其重用,此刻切不可轻举妄动,不能让拓跋晃起疑心。”

    李顺道:“长老放心,他分得清轻重。”

    太极殿内,崔浩与拓跋晃、刘洁争吵不休,拓跋焘喝止三人,道:“朕原本打算好生安顿这些流民,不过他们不顾法纪,肆意妄为,就别怪我无情。就依崔爱卿所言,在平城外寻一偏僻之所,将流民安置在那里,派兵镇守,不得让他们骚扰附近村民。”

    崔浩大喜,暗道:“看来倒有希望减少平城的损伤。”

    拓跋晃道:“父皇,这么做等于让那些流民去送死。”

    一名卫兵走进太极殿,在陈建耳边低语数句,陈建对拓跋焘道:“陛下,皇室宗亲、豪门勋贵以及文武百官跪于殿外,请求陛下妥善安置流民。”

    崔浩听之,俊脸陡变,暗道:“糟了。”

    拓跋焘眉头微皱,道:“前去看看。”说完,与拓跋晃、崔浩、刘洁、陈建、宗爱一同走出太极殿,见殿前的过道上跪满了密密麻麻的人,乐平王拓跋丕、乐安王拓跋范、中山王拓跋辰、南康公狄邻、尚书奚眷、尚书右丞张嵩等均在其中。

    崔浩眉头深锁,眼前的文武百官,个个手握国柄、分掌津要,在朝野之中举足轻重,他们一同请命,就算是拓跋焘也不能一意孤行。况且,这些人几乎被崔浩得罪个遍,此次联手,既能与崔浩作对,又能立下美名,自己更不会有丝毫损失,因此一被拓跋晃拉拢,便瞬间聚在了一起。

    带领文武百官求情的,乃是乐平王拓跋丕。其乃拓跋焘同父异母的弟弟,官至车骑大将军、骠骑大将军,甚有才略,勇猛善战,屡立战功,在朝中威望极高。他对拓跋焘道:“皇兄令闻令望,四方为纲。今流民入城,饥寒交迫,无家可归,因此我等联名,请求您下旨救助,以显我大魏圣威。”

第三百五十二章 黑云压城

    拓跋焘见百官齐至,大感无奈,他虽是九五之尊,却也不能一言蔽天,因为他没有足够的权力。

    魏晋南北朝时期,尚书省、中书省、门下省先后成立,三省相互独立又相互钳制,共制皇权,三省的形成,是中古政治制度的一大进步。曹操、诸葛亮、王导、谢安把持朝政,结果朝纲非但没有崩坏,反而日渐清明。除此之外,由于战乱不休,各方武装力量星罗棋布,庄园经济膨胀,儒家衰微,独尊的地位不再,政治、军事、经济、思想等方面的变化都导致了皇帝权力受到极大限制。

    拓跋焘对佛教极为反感,却一直奈何不了佛教,便在于在权力、经济、军力等方面,他都无法做到只手遮天。

    见拓跋丕率领百官齐谏,拓跋焘无可奈何,只得道:“既然众爱卿请命,那朕便应允了。”旋即转身对拓跋晃道:“晃儿,此事就由你全权负责。”

    拓跋晃道:“孩儿遵命。但兹事体大,孩儿恐心有余而力不足,想请俊儿助我一臂之力。”

    两年前,拓跋俊企图谋反被捕,拓跋俊之母将罪责全揽于身,自刎在拓跋焘面前,拓跋焘没有处死拓跋俊,仅是削去其爵位。拓跋晃为了利用其牵制崔浩,曾劝拓跋焘恢复其爵位,却被拒绝,此次流民之乱,拓跋晃见有机可乘,便提议让其相助,以让其立功赎罪。

    拓跋焘知道其心思,但并未反对,道:“此事就由你做主吧。”

    静轮天宫之上,有两人端坐蒲团之上,正是寇谦之与李皎。李皎平日均待在自己家中,只是近日平城暗流涌动,才赶来静轮天宫,助寇谦之一臂之力。

    寇谦之手中拿着一个信封,沉吟道:“这封信,不知该不该送出?”

    李皎道:“师父,依徒弟来看,此信不该送出。此次西域流民流入平城,背后原因错综复杂,各方势力均会借此机会浑水摸鱼。无涯观极有可能借助西域流民之手散布各种难以想象的毒药,现在的有涯轩已是雨中残灯,如果我们向他们求助,他们赶来平城,一番恶战之后,不知还能剩下几人。”

    寇谦之道:“无涯观的毒药,也只有有涯轩能对付,倘若他们不来,剧毒在平城之内扩散,死伤定然万计。”

    李皎道:“就算我们不请他们来,他们得到消息,也不会置之不理,区别只不过是早两天还是晚两天罢了。但是单靠有涯轩,难以抵挡无涯观,可否请道家隐宗前来帮忙?”

    寇谦之道:“道家隐宗有神玄、鬼方暗中牵制,难有动静。范穆、诸葛渊在北邙山一战中均受重伤,李宗予被牵制在益州,范无成、诸葛临等人被困弱水,尹通需要坐镇楼观台,均是分身乏术。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李皎道:“看来此次生死难料了。”

    寇谦之道:“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李皎道:“弟子明白。”

    寇谦之道:“之湄她们可遇到危险?”

    李皎道:“曾有一股流民冲入羽衣坊,试图抢劫,被她们赶了出去。”

    寇谦之道:“你去通知隐居在平城的众多坤道弟子,紧闭门窗,不得外出。食物我会派人送去。若有人对她们行有不轨,无需剑下留情,所有罪责,我会一力承担。”

    李皎道:“弟子知道了。其余的,我们该怎么办?”

    寇谦之摇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唯此而已。”他手里的信封,毫无声息地变成无数碎片。

    崔浩迈步缓入,对寇谦之拱手道:“拜见寇天师。”他所使,乃是儒家礼仪,两手相抱,举于胸前,立而不俯,谦而不卑。

    寇谦之拱手道:“司徒客气了。”他所使,乃是道家礼仪,左手抱右手,负阴抱阳、蕴含五行,内掐子午诀,外呈太极图。以寇谦之的修为,无需刻意修炼,只需手捏子午诀,内力便会自行运转小周天,与日俱增。

    崔浩道:“此次流民一事,寇天师有何办法?”

    寇谦之摇头道:“无法。”

    崔浩道:“那我们只能任由这些流民祸害平城百姓吗?”

    寇谦之道:“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多收集一些药材。”

    崔浩眉头深皱,暗道:“寇天师只是说让我收集药材,没说收集粮食,是不愿我引火烧身吗?”

    司徒府之内,崔浩对游彬道:“你去置办粮食和草药,能买多少买多少。多备些人手,若流民抢劫,直接杀了。”游彬点头,领命离开。

    木铎道:“崔司徒,此次流民一事,最终结果会是如何?”

    崔浩叹了一口气,道:“血流成河。”他顿了一下,道:“马锐现在如何?”

    木铎道:“他与吕锋均被长孙司空打入大牢,但长孙司空命令狱卒好生照料,并未为难他。”

    崔浩道:“马锐是奉了我的命令,又怎能让其替我受罪?我这就前往廷尉。”说完,便要起身。

    木铎连忙拦住,道:“崔司徒切勿着急,马锐替您受罪,乃是因为现在只有你能救助平城百姓。倘若你前往廷尉,将罪责揽于己身,陛下未必会怪罪,但太子和满朝文武绝不会善罢甘休,定会将此事闹得满城风雨,到时候,你前后无路,左右掣肘,还有谁去救助平城百姓?”

    崔浩道:“可是马锐他……”

    木铎道:“现在这种情况,只能委屈马锐在牢里多待些时日,他知晓利弊,不会怪罪您的。”

    崔浩道:“只能如此了。现在陛下让拓跋晃全权处理此事,平城守军我是指望不上了。”

    木铎道:“若是如此,单靠司徒府部曲,难以有所作为,不若请些江湖势力相助。”

    崔浩道:“又有哪个江湖门派敢和朝廷作对?”

    木铎道:“江湖上,总有些眼界超然、重侠重义之辈,未必请不来。”

    崔浩道:“好吧,你派人将消息散布出去,看看是否有人前来相助。还有,告知整个司徒府上下女眷,这段时间严禁外出。”木铎领命离开。

第三百五十三章 闯府夺粮

    新兴王府内,拓跋俊、拓跋丕二人在一间房内商议。拓跋俊对拓跋丕道:“叔父,两年前,若非您带头向父皇求情,侄儿早已身首异处,侄儿在此谢过了。”

    拓跋丕道:“我也只是尽了绵薄之力,若非你母亲将罪责揽于己身,我等也无法替你求情。”

    拓跋俊道:“我母亲乃是因为崔浩而死,此仇不共戴天,我定然要将其碎尸万段。”

    拓跋丕道:“此次流民入城,正是除掉崔浩的好机会。”

    拓跋俊道:“据探子来报,崔浩大肆收购城中粮食草药,流民拦路抢劫,已有数十人被司徒府部曲斩杀。”

    拓跋丕道:“崔浩此举,无异于引火烧身。你快命人将此消息散布全城,让全城流民尽数涌往司徒府,看他崔浩如何应对。”

    拓跋俊道:“侄儿明白。”

    司徒府门前,游彬、郗标、闵湛三人带领数十名部曲手握长剑,严阵以待,在他们面前,无数的流民堵住了整个街道,站在最前面的一人言道:“在下姚佩,听闻崔司徒肆意收购粮食,却不赈济我们这些灾民,是何道理?”

    游彬道:“崔司徒不想赈济你们,又如何?”

    姚佩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载物之厚,君子有成人之美。崔浩难道真要做一个自私自利之小人吗?”

    游彬道:“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若你们能秉彝持正,崔司徒定然是施以援手。”

    姚佩道:“我等何时没有秉彝持正了?”

    游彬道:“你们做的事情,还要我多说吗?”

    姚佩道:“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我等身上无衣、腹内无食,又怎有心思去顾虑什么礼节荣辱?”

    游彬暗道:“‘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出自《管子》,而世人听的更多的是司马迁的‘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此人竟知晓管子原言,看来其绝非普通流民。”当即言道:“你们所做之事,又岂是单单有违礼节、不知荣辱?”

    姚佩道:“看来崔浩是不打算让出粮食了?”

    游彬道:“我早已说过,只要你们做到秉彝持正,崔司徒自会救助你们。”

    姚佩道:“既然崔浩冷血无情,那就别怪我等了。”随即朗声对身后众人道:“兄弟们,崔浩将平城内的粮食全部收购,就是为了将我们活活饿死,我们现在就冲进去,将粮食抢过来。”话音甫落,无数流民一拥而上,如同洪水一般向司徒府大门冲去。

    游彬喝道:“擅自踏入司徒府一步者,格杀勿论。”

    这些部曲个个身经百战,身手了得,见流民源源不断冲来,丝毫不惧,剑如霜雪,人立如山,形成数道防线。

    流民直冲而入,游彬率先出剑,一剑便毙了数人。众部曲跟着出剑,司徒府大门瞬间变成血色。片刻之后,被杀流民便近百人,但流民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源源不断向司徒府冲去。

    游彬剑舞成风,全身染满鲜血,暗道:“如此下去,我们迟早坚持不住。马锐刚刚入狱,他们便来了,时机把握的当真是好。”正思索间,忽听府内传来一道喊声:“走水啦。”

    游彬向身后看去,见滚滚浓烟从府衙深处传来,不禁暗道:“崔大人为防粮食被烧,特地叮嘱注意小心火烛,怎么无端起火,又偏偏是这个时候?”

    这时,流民中一人喊道:“他们宁可烧了粮食也不给我们。”

    众流民听了,发了疯一般向前冲去。游彬不意这样一句毫无依据的胡言乱语便让众人发狂,一时诧异,腿部中了一脚,游彬倒在地上,数名流民见状,先忙扑来。游彬连忙翻身跃起,连挥数剑,那数名流民全部毙命。

    游彬暗道:“刚才偷袭我之人,绝非常人。究竟是谁,又是何人指示?”尚未多想,便听左侧传来一声惨叫。他忙向左侧看去,见郗标腹部有一数寸长的伤口,鲜血如同泉水般涌出,数名流民将其扑倒在地,拳打脚踢嘴咬,甚是惨烈。

    游彬挥剑连斩面前数人,冲到郗标面前,寒光闪烁间,将压在郗标身上的流民全部杀死。数名部曲护在游彬、郗标二人身边,游彬俯身查看郗标伤势,见其伤口发黑,知是中毒,忙道:“你先进府解毒。”

    郗标点头,在几名部曲的搀扶下退入司徒府。

    游彬大怒,喝道:“给我杀。”众部曲大怒之下,剑招更狠,但流民始终不退。

    正胶着间,数百名士兵从远处奔驰而来,将流民包围。

    流民见士兵弯弓搭箭,不敢轻举妄动,全部停止下来。一人踏步走到人军面前,只见来者一袭黑衫、身形壮硕、龙眉豹颈、英气逼人。

    游彬见其现身,甚是愕然,暗道:“永昌王拓跋健!没想到他竟然会出手相助崔司徒。”

    拓跋健乃太武帝拓跋焘同父异母的弟弟,官至抚军大将军,善于骑射,通晓兵法,智勇双绝,先后率军打败大夏皇帝赫连昌,攻克北燕建德,攻打北燕和龙,平定西河胡人叛乱,北伐柔然、威震漠北,名冠三军。

    拓跋健对流民道:“你们当司徒府是什么地方,竟然在此胡闹?”他语气平淡,但由于久处战场,言谈举止之间隐含威慑天下的气势。

    流民见状,噤若寒蝉,无人敢喧哗。

    游彬四处查看,见姚佩早已不见踪迹,暗道:“此人果然不是常人,郗标估计便是被其重伤的。”

    拓跋健继续言道:“崔司徒收购粮食,是他的自由,是否施舍给外人,也是他的自由,若你们再敢胡闹,休怪本王无情。”

    流民不敢出言反驳,一哄而散。

    游彬走上前去,对拓跋健道:“多谢永昌王。”

    拓跋健道:“举手之劳,游先生客气了。”他望向司徒府内,见火光已无,知是大火已灭,便道:“司徒府内有诸多要事,我就不多打扰,以后若有需要,本王愿尽绵薄之力。”

    游彬道:“多谢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 目无王法

    拓跋健离开后,游彬进入司徒府内,见崔浩、木铎、斐君然三人站在一间被烧焦的草房面前,眉头深锁。游彬走上前去,道:“崔司徒,郗标受伤,险些丧命。”

    三人愕然,崔浩道:“怎么回事?”

    游彬将刚才府门一战的情况说明后,四人来到郗标身旁,见其已然昏了过去。

    游彬道:“他刚服过解药,已无生命危险,但两个月内不得动用真气。”

    崔浩道:“我誓报此仇。”

    木铎蹲下身来,细看郗标伤势,沉默良久,道:“详看他腹部的伤势,虽是匕首所伤,但通过伤口的方位及角度来看,应该是恒夬剑法中‘月送风寒’。”

    游彬道:“难道是鲜卑慕容?他们故意使用匕首,就是为了掩盖剑法。不过却低估了木兄的眼力。”

    崔浩道:“郗标所中何毒?”

    木铎道:“他脸色惨白,身体冰冷,应该是‘飒飒寒霜’。”

    游彬道:“看来是鲜卑慕容无疑了。”

    崔浩眉头深皱,暗道:“若有心下毒,当时一番乱战,为何没能将郗标毒死?”他略一思索,道:“平城之内,鲜卑慕容的高手,只有慕容昂,此人在八部统帅中排名第一,荒淫无度,与拓跋俊是一丘之貉。别人要想收买他,轻而易举。”

    游彬道:“会不会是太子?”

    崔浩道:“拓跋晃毕竟是太子,手下高手如云,天下第一的永安寺便是其在背后操纵。他若想动手,会直接冲着我来,不至于对郗标动手。应该是拓跋俊或者刘洁。”

    游彬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崔浩道:“现在最要紧的,是应对流民一事。此事过后,再对付拓跋俊与刘洁不迟。”他虽是气愤,但终究冷静沉着,知道轻重缓急。

    游彬也迅速冷静下来,道:“草房何故失火?”

    木铎道:“根据现场来看,显然是有人故意放火,幸好发现及时,并无大碍。”

    游彬道:“他们放火烧粮,看来是想激起流民对我们的愤怒。”

    崔浩沉默片刻,道:“此事暂且搁置,现在翰墨门宅邸空置,木先生、游先生,你二人带领府中部曲,将粮食运往那里,每日施舍粥粮给平城灾民,不可让一粒米落入西域流民之手。若有流民抢劫,格杀勿论。另外,让清河崔氏部曲乔装散入平城各处,负责保护各处百姓,以免流民毒害百姓。”

    木铎道:‘这样一来,司徒府就空了,若有流民来闹……”

    崔浩道:“事有轻重缓急,你二人先去吧。”

    木铎、游彬二人离开后,崔浩对斐君然道:“木夫人,府内女眷的安全,就有劳您了。”

    斐君然道:“崔司徒请放心。”

    一家仆走近,道:“崔司徒,门外有几名女子求见。”

    崔浩道:“请她们进来。”片刻之后,几名子身着青衣、形容明逸的美貌少女走来,为首之人,正是安之素。

    崔浩见过这几名少女,知道他们均是天师道坤道弟子,便道:“几位姑娘前来,可有要事,是否是奉了寇天师之命?”

    安之素道:“并非是奉家师之命,我等见崔司徒命人收购粮食,知道崔司徒之擘划,猜到您定然人手紧缺,便前来相助一臂之力。”

    崔浩道:“流民一事,暗流涌动,杀机四伏,几位来此,只怕凶多吉少。”

    安之素道:“我等既然来了,便非贪生怕死之辈。”

    斐君然道:“崔司徒,府中部曲全被派出去,家中女眷无人保护,并且藏在密室的药材也无人看管,我看就请她们几位相助吧。”

    斐君然知道,就算拒绝安之素等人的帮助,她们也不会对流民一事置之不理,与其让她们身处激流中央,难以自保,不如让她们来到激流外围,至少暂时无性命之忧。

    崔浩知晓斐君然心思,便对安之素等人道:“如此,便有劳几位姑娘了。”

    安之素道:“崔司徒客气了。”

    “四海萍踪”内,何言之正查看账簿,剑眉深锁。冷秋霜从未见过何言之如此一筹莫展,走到其身边,柔声道:“何大哥,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你已尽力,如今‘四海萍踪’难以为继,你也无须勉强自己帮助平城灾民。”

    何言之阖上账簿,握住冷秋霜柔荑,道:“可惜委屈了你。”

    冷秋霜靠在何言之肩上,道:“只要陪在你身边,我别无他求。”

    忽的,外面传来脚步声,二人倏地分开。敲门之声响起,冷秋霜起身开门,一奴仆打扮之人走进,对何言之道:“何掌柜,我家殿下有请。”

    何言之知道他是新兴王拓跋俊的家仆,便道:“拓跋俊命你来了很多次,我的答案向来一致,这次他又凭什么认为我会改变主意?”

    那人道:“何掌柜近日帮助受灾百姓,应该急缺钱两吧,我家殿下说了,只要冷姑娘给我家殿下做一道菜,我家殿下愿意奉上万两白银。”

    何言之眼神微动,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去新兴王府一趟。”

    那人见何言之打算二人同去,便道:“我家殿下只请了冷姑娘一人。”

    倏地,何言之的眼神变得冰冷异常,那人如处冰窖,浑身发颤,忙道:“既然何掌柜如此说,那就二位同去吧。”

    三人来到新兴王府,拓跋俊早已准备好筵席,忙请二位入座,甚是热情。二人入座后,拓跋俊道:“我请了二位多次,二位总是拒绝,今日二位能够赏脸,莅临敝舍,敝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何言之不会说废话,也懒得废话,直接言道:“我二人来此,乃是为了那一万两白银。”

    拓跋俊道:“本王既已被言明,便绝不会反悔。只要本王能够一尝冷姑娘的手艺,一万两白银,便双手奉上。”

    何言之道:“绝无可能。”

    拓跋俊纳闷,道:“既然少侠不同意,那为何来到本府?”

    何言之道:“你交出万两白银,我饶你不死。”

    拓跋俊先是一愣,而后大笑,仿佛听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话。大笑过后,拓跋俊道:“你以为这是哪,堂堂的新兴王府,岂容你撒野?”

第三百五十五章 全力赈灾

    何言之道:“你早已被削去爵位,竟然还以新兴王自居,如此觍颜,真是好笑。你这什么破王府,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没人能拦我一步。”

    拓跋俊道:“你也太目无王法了。”

    何言之道:“当今王法,还没有让我正视的资格。”

    拓跋俊大怒,喝道:“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一群人蜂拥而上,将何言之与冷秋霜包围。忽的,拓跋俊只觉眼前一道白影闪过,腰间宝剑便不见踪迹。

    他看向何言之二人,见冷秋霜坐在原处,正好整以暇地把玩着一柄宝剑,这把剑不是冷秋霜的佩剑,而是自己那一柄镶满宝石、价值连城的宝剑。

    何言之兀自不动,继续道:“我早已说过,交出万两白银,我饶你不死。”

    拓跋俊心中大骇,冷秋霜既然能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抢走自己的佩剑,那么趁自己不备,在自己喉间来上一剑同样也是轻而易举。

    拓跋俊脑海中闪过千思万念,额头上渗出颗颗汗珠。片刻之后,冷静下来,对身边一名家仆道:“将银两拿来。”

    那名家仆转身离开,片刻之后,两名家仆将一个箱子抬进殿内,一人打开箱子,满箱白银出现在众人面前。

    何言之走到箱子面前,将其盖上,一手举起,对拓跋俊道:“对了,你的剑我也要了。”说完,便与冷秋霜一同离开。

    一人走到拓跋俊面前,道:“殿下,这二人如此嚣张跋扈,您就任由二人离开吗?”

    拓跋俊道:“现在还不是暴露实力的时候。”

    二人走出新兴王府,来到一家当铺,将拓跋俊的宝剑典当之后,便返回“四海萍踪”,见水之湄早已在店内等候。

    何言之将箱子放下,对水之湄道:“水师妹,你怎么来了?”

    水之湄道:“听闻你最近施粥赠饭,猜想你的积蓄应该已经耗尽,便带来一些银两,以尽绵薄之力。”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钱囊,递给何言之。

    何言之道:“多谢了,不过我刚筹集到银两,无需借用你的积蓄。”

    水之湄知道,何言之不仅连本派弟子都不认识几个,更是得罪无数豪门,想要借到银子,几无可能,便问道:“你从何处筹集到银两?”

    何言之道:“我向拓跋俊要的。”

    水之湄更是不解,道:“他怎么可能给你?”

    何言之道:“最近西域流民入城,平城一片混乱,暗流涌动,崔司徒陷入旋涡中央。拓跋俊之母曾因崔司徒而死,拓跋俊对崔司徒恨之入骨,定会借此机会对崔司徒不利。我去新兴王府挑衅,一是为了试探一下他的真实实力,二是为了将其激怒,让其专心对付我,以便崔司徒可专心应付流民一事。却没想到他竟能如此隐忍。”

    冷秋霜道:“这个拓跋俊,比以前难对付多了,不知是城府比以前高了,还是有人指点?”

    何言之道:“我仔细观察其相貌,见其眼神飘忽,皮肤白皙,似是服用五石散,若是如此,其心智应大不如前,那么很有可能是有人指点。”

    水之湄道:“那会是谁?”

    何言之道:“听闻百官齐谏拓跋焘,请其赈济流民,而率领百官的,便是乐平王拓跋丕,那么暗中指点拓跋俊的,很有可能也是拓跋丕。”

    水之湄看了看何言之身旁的箱子,将钱囊放入怀中,道:“听说你店里的伙计都被吓跑了,你们救济灾民,事繁活多,我留下来帮你们吧?”

    “这……”何言之有些犹豫,冷秋霜道:“水姑娘兰心蕙质,剑法精绝,她留下来,会对我们提供极大的帮助。”

    何言之道:“既然如此,就有劳水师妹了。”

    水之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喜悦,道:“何师兄言重了,帮助平城百姓,本是分内之事。”

    三人利用从拓跋俊所得的银两,购得了粮食,再次开始赈济平城灾民,但依旧不施舍给西域流民,由于上次来“四海萍踪”大闹的流民全部被何言之打的伤筋断骨,无人再敢来闹事。

    翰墨门宅邸内,木铎、游彬二人带领司徒府部曲给平城受灾百姓施粥赠饭,另有数十名部曲腰佩长剑,林立在侧,以防西域流民抢劫。司徒府外的上百具流民尸体让西域流民认识到这些部曲并非善类,无人敢来抢劫。

    木铎见崔浩从远处走来,走上前去,对其言道:“崔司徒,李皎等天师道乾道弟子也前来帮忙了。”

    崔浩点头道:“他们平日以常人身份现世,外人不知道他们是天师道弟子,你们也不要将此事泄露出去。”

    木铎道:“我明白。另外,毛将军也来了,现在正在厨房。”

    崔浩听闻毛修之来到,笑道:“他又来显摆他的手艺了吗?”说完,便与木铎一起走到后院厨房,见数人忙的热火朝天,其中一人六十有余,但精神矍铄,身体硬朗,一手握锅,一手握勺,双手如飞,正是毛修之。

    他手中的锅极大,他却举重若轻,眨眼之间,便菜香四溢。他将菜做好后,吩咐身边的人将菜分发给灾民,便来到崔浩面前,尚未开口,崔浩便笑道:“能将粗茶淡饭,变成八珍玉食,普天之下,也只有你这个天下第一厨能做到了。只不过毛将军不在战场之上扬名立万,却在此大显身手,有些不合时宜吧?”

    毛修之笑道:“无论是战场还是厨房,只要能造福百姓,又有何区别?”

    崔浩不再玩笑,正色道:“你现在帮我,拓跋晃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你。”

    毛修之道:“若非你与寇天师,我早已死于非命,现在你孤立无援,我又怎能置身事外?”

    崔浩道:“毛将军大义,崔某感激不尽。”

    毛修之道:“此次流民一事,暗流涌动,太子又占据了道德高点,你要小心为妙。”

    崔浩点头,道:“崔某自有分寸。”

    二人正交谈间,游彬走近,道:“崔司徒,太子在明心斋设宴,请您前往一叙。”

    毛修之道:“崔司徒,此宴可不简单啊。”

    崔浩道:“我倒要看看他想如何?”

    木铎道:“崔司徒,我随你一同前去吧。”

    崔浩道:“不用,我一人足矣。”

第三百五十六章 灼灼文言

    明心斋是一处素食饭店,此斋的特殊之处在于能用素食做出各种肉类食物的菜肴,若是蒙眼品尝,鲜有人能区别开来。平城官民尽皆信佛,这明心斋名冠平城,极受各色人物欢迎。

    崔浩来到明心斋,进入一间典雅古朴的房间,见拓跋晃端坐在一案几前,在其身后,八名身着金色袈裟、体型肥硕的和尚手握白玉禅珠,站立如松,并肩如林。

    崔浩看见这八人,不仅眉头微皱,暗道:“八部天龙竟然全都来了。他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吗?”他走上前去,拱手行礼,道:“崔某拜见太子殿下。”

    拓跋晃道:“崔司徒快请坐,您能赏脸前来,本宫深感荣幸。”

    崔浩坐下后,道:“不知太子殿下请崔某前来,有何要事?”

    拓跋晃道:“本宫听闻崔司徒才学绝世,故而向父皇推荐你续修国史。料想经崔司徒之手,这部鸿章钜字将来定能光耀寰宇。本王心怀希冀,故而请崔司徒请来,询问一下国史的编纂情况。”

    崔浩道:“国史乃鸿篇巨制,崔某才刚刚接手编纂,岂可一蹴而就?”

    拓跋晃暗道:“等到国史完成,看你还能不能如现在这般得意。”便言道:“当今天下才子醉心于金石文字。本宫久闻崔司徒才藻艳逸,大笔如椽,却从未见过崔司徒的文章。不知崔司徒为何不多著文章,以文华国,以诗传家?”

    崔浩道:“纵使UU小说文章沈博绝丽,震惊海内,终究不过是纸上浮云,有形无神,空误苍生。”

    拓跋晃:“积万金于箧匮,虽俭乏而不用,则未知其有异于贫窭。怀逸藻于胸心,不寄意于翰素,则未知其有别于庸猥。”

    崔浩道:“鸾凤竞粒于庭场,则受亵于鸡鹜;龙麟杂厕于刍豢,则见觌于六牲。是以商老栖峻以播邈世之操,卞随赴深以全遗物之声。”

    拓跋晃暗道:“看来此人所图不小。”他略一思索,便道:“听闻崔司徒最近大肆收购粮食药材,已经收购了整个平城粮食药材的四五成之多。收购粮食本王尚且明白,但收购药材,所为何事?”

    崔浩道:“崔某不过是为了给灾民治病罢了。”

    拓跋晃道:“本王奉父皇旨意,救助西域流民,现下粮食紧缺,不知崔司徒可愿借助一些粮食于本王?”

    崔浩眼泛寒意,冷声道:“太子想要从平城灾民口中夺得粮食,然后救助西域流民吗?”

    拓跋晃道:“众生平等,并无二分,崔司徒有何必拘泥于门户之别?”

    崔浩道:“倘若我不给呢?”

    拓跋晃不言,在其身后的一名法号玄畅的和尚道:“檀越难道要置他人生死于不顾吗?”

    崔浩懒得辩解,直接言道:“不顾又如何?”

    玄畅道:“莫轻小恶,以为无殃。水滴虽微,渐盈大器。凡罪充满,从小积成。莫轻小善,以为无福。水滴虽微,渐盈大器。凡福充满,从纤纤积。檀越多行善事,方可求得来世福报。”

    崔浩道:“原来你所求,是来世福报啊!”

    玄畅道:“世间之正见,谁人若具足,彼于千劫中,不会堕恶趣。贫僧所求,乃是天下众生可以远离八苦,俱往西方极乐世界。”

    崔浩道:“东方人造罪,念佛求生西方,西方人造罪,念佛求生何国?”

    玄畅道:“但心清净,即是自性西方,随其心净,即佛土净。”

    崔浩道:“你口口声声‘西方极乐’,岂不是拘泥于东西之别?”

    玄畅道:“西方极乐,乃庄严、清净、平等之所在,往生于该佛土者身上有如佛之三十二相,且具五眼六神通,在心中闻法,供养佛菩萨,即得开悟。”

    崔浩道:“西方极乐与东方琉璃又有何分别?”

    玄畅道:“佛土一向清净,无有女人,亦无恶趣及苦音声,琉璃为地,金绳界道,城阙宫阁,轩窗罗网,皆七宝成,亦如西方极乐世界,功德庄严,等无差别。”

    崔浩道:“《大毗婆沙沦》有言:‘汝等谛听,一切女人其性多轻薄、多嫉妒、多诌媚、多悭念,只有大生主虽是女人,却能脱离女人一切过失,作丈夫事,得丈夫所得,我谓此辈为丈夫。’《菩萨诃**法经》有言:‘女人之相,其言如蜜,而其心如毒。室家不和,妇人之由。毁宗败族,妇人之罪。实是阴贼,灭人慧明,亦是猎围鲜得出者。’女人三障十恶,一不能成梵王,二不能成帝释,三不能成魔王,四不能成转圣王,五不能成佛道。佛教如何对女子如此鄙视?”

    玄畅道:“龙女八岁便能成佛,又怎能言女子不能成佛?”

    崔浩道:“龙女八岁便能成佛,是因为她将价值无比的宝珠献给了佛陀,而其成佛之后,便成为了男子。这还不能说明佛陀贪财鄙女吗?”

    玄畅道:“佛说一切法,为众生脱苦故,为慈悲故,无有歧视性。”

    崔浩道:“你向往西方极乐,何不动身前往,为何还要待在中原这个婆娑世界?”

    玄畅道:“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崔浩道:“你未曾去过西方极乐,又如何知道其确实存在?”

    玄畅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十世古今,始终不离于当念,无边刹境自他不隔于毫端。”

    崔浩道:“灼灼文言,空拟般若。你倒还真是舌绽莲花,大吹法螺。”

    拓跋晃道:“听崔司徒之意,是执意不能交出粮食了?”

    崔浩道:“正是。”

    拓跋晃道:“崔司徒贵为三朝元老,执意如此,本王也不便强求。既然如此,我们依据江湖手段,如何?”

    崔浩道:“怎么个江湖手段?”

    拓跋晃道:“崔司徒屡建奇功,父王赏赐甚厚,但您以一己之力收购平城粮食,家中积蓄应该已经消耗殆尽。不如我们进行一场江湖比试如何,若崔司徒赢了,我愿意奉上十万两白银,若本宫侥幸赢了,崔司徒将手中的粮食与药材分一半给我,如何?”

第三百五十七章 无妄之灾

    听到拓跋晃的提议,崔浩暗想:“即使平城粮食全部被我收购,他也完全可以从外地收购粮食,他执意与我争夺粮食,就是想闹得天下皆知,让世人都知道我崔浩不愿让出粮食救助西域流民,以此来陷我于不义,不过些许虚名,我根本不在乎。”便言道:“不知怎么个比法?”

    拓跋晃道:“我们各选三名高手比试,三局两胜,如何?”

    崔浩道:“可以。”

    拓跋晃道:“是文斗,还是武斗,就由崔司徒做主了。”

    崔浩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就武斗吧。”

    拓跋晃道:“崔司徒快人快语,就一言为定了。”崔浩离开后,拓跋俊从屏风后走出,来到拓跋晃面前。

    拓跋晃道:“这个崔浩,答应的也太容易了。”

    拓跋俊道:“崔浩手下的高手,我们了如指掌,他绝无赢的可能,但他为何要答应呢?”

    拓跋晃道:“此事暂且不提,我会派人严密监视他。听闻他的手下郗标险些被流民所杀,此事与你可有关?”

    拓跋俊道:“我是打算对崔浩不利,但还不至于对其一个手下动手。”

    拓跋晃道:“崔浩得罪人无数,有人对其动手,倒也不奇怪。”

    拓跋俊道:“皇兄,此次是扳倒崔浩的天赐良机,我们一定要抓住啊。”

    拓跋晃点头道:“我明白,三日之后,我定会让其身败名裂。”

    司徒府内,斐君然对崔浩言道:“崔司徒,太子提议比武,是想让此事闹大,让你成为众矢之的。”

    崔浩道:“如果我在乎什么天下悠悠之口,就不会一意孤行,执意灭佛了。”

    斐君然道:“不过太子手下高手如云,这次比武,恐怕胜之不易。”

    崔浩道:“拓跋晃还是太过年轻,小看了此次流民一事。”

    斐君然道:“崔司徒此言何意?”

    崔浩道:“三日之后,流民一事,不知将激化到何种地步,又哪有什么闲工夫比武?”

    斐君然道:“原来您早已猜到此次比武不可能顺利举行,故而事先答应,让其掉以轻心。”

    二人正交谈间,游彬走进,道:“崔司徒,自从我们开始收购粮食,平城内粮价飞涨,我们已无多余的钱财收购粮食了。”

    崔浩道:“看来是有人故意哄抬粮价,这些商旅,真是唯利是图。府上值钱的东西,尽数拿去典当吧。”

    游彬道:“平城第一富商钱珝手中有万担粮食,属下前日试图收购的时候,他说他不会将粮食卖出,除非……”

    崔浩道:“除非什么?”

    游彬道:“除非你将平城外的千顷良田交出。”

    崔浩神色不动,道:“这个钱珝,果然懂得奇货可居,不愧是平城第一富商。算了,拿上地契,我们去见他一趟。”

    游彬道:“可是……这千顷良田是清河崔氏最好的一块土地啊。”

    崔浩道:“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崔浩与游彬来到钱府,崔浩将地契交给钱珝,道:“希望钱掌柜能说到做到,交出那万担粮食。”

    钱珝道:“崔司徒请放心,我这就命人前去准备,明日这些粮食便会送到翰墨门宅邸。”

    崔浩道:“为了避免有人抢粮,希望钱掌柜能多派些人手,若是力有不及,我可派人相助。”

    钱珝道:“崔司徒可放心,钱府虽不如司徒府那般高手如云,但高手也不少,我自会保障粮食安全。”

    崔浩道:“如此甚好。”

    崔浩与游彬走出钱府,崔浩对游彬道:“明日你派人暗中监视钱珝的车队,保证粮食能安全到达翰墨门宅邸。”

    游彬道:“是。”

    平城郭城,在一座宅邸之内,无数流民聚集在此,拓跋晃亲自给流民施舍粥饭,饭菜极为丰富,八珍玉食、上等佳酿齐备。在其身边,一名少女正与其一同救助流民,正是“吉祥天女”任琦妙,她心地善良,听其父亲任平城说拓跋晃在此地救助流民,便自告奋勇来帮忙,任平城并未同意,拓跋晃却一口答应。

    流民领过粥饭后,来到上等楠木做成的案几前,大快朵颐。几人一边吃,一般议论道:“那个姓沮渠的,说的果然没错,我们来到此处,他们便会好酒好肉伺候着。”

    “这个太子,没想到这么傻,城中还有不少百姓吃不上饭,他竟然首先救济我们,还给了这么好的饭菜。”

    “听说中原这么傻的人,数不胜数。”

    “既然这样,我们就一直待在这里,让他们一直伺候着。”

    “而且这里的女子也比我们那里的强多了,那身段,那脸蛋……啧啧。”

    ……

    几人言辞越来龌龊,实不堪闻,更不堪述。

    拓跋晃一边给流民施舍食物,一边暗道:“本宫以救灾为由,向八风之音收购八风酿,却被拒绝,看来这个八风之音不是寻常客栈,他日利用流民试探一下这八风之音。”他看了一眼身旁尽心尽力救助西域流民的任琦妙,道:“任姑娘兰心蕙质,本宫在此谢过了。”

    任琦妙道:“太子殿下言重了,助人救灾,本是分内之事,何须言谢?”

    拓跋晃道:“依任姑娘来看,本宫此次赈灾,还有何需改进之处?”

    任琦妙道:“依小女子来看,这些流民不仅仅缺少食物,还缺少家庭,我们应该为他们牵桥搭线,让他们与平城百姓成婚。”

    拓跋晃心中窃喜,暗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便道:“任姑娘好建议。”

    一人快步走到拓跋晃身边,低声言语几句,拓跋晃微微一笑,放下手中汤勺,道:“此处有劳任姑娘了。”说完,便快步离开。

    崔浩返回司徒府没多久,长孙道生便只身来到司徒府。

    家仆给崔浩传信,崔浩不解,暗道:“为了避嫌,长孙司空从未来过我这司徒府,今日怎么来了?”便快步来到正堂,见长孙道生端坐等待,忙快步走了过去,道:“长孙司空今日来此,不知有何要事?”

    长孙道生待崔浩坐定后,道:“钱珝死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非常之法

    崔浩愕然,道:“怎么回事?”

    长孙道生道:“刚才,钱珝的儿子来到廷尉,状告你毒杀钱珝。”

    崔浩道:“他们凭什么断定,钱珝之死乃是我所为?”

    长孙道生道:“钱珝乃是被人毒死,而你给他的地契上面,被人下了毒,与毒杀钱珝之毒,刚好一致。”

    崔浩道:“看来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了。”

    长孙道生道:“你给钱珝地契之时,钱府的家仆和游彬均在场,现下人证物证俱在,按理来说,在找到真凶之前,你始终最有嫌疑。”

    崔浩道:“长孙司空打算怎么办?”

    长孙道生道:“钱珝富可敌国,与朝中很多官员都有来往,此次他死于非命,朝中官员少了钱珝的冰炭两敬,自会迁怒于你,已有数十名文官武将上书陛下,请其严惩。”

    崔浩暗道:“此事我这个疑犯还未知,那些官员竟已经把弹劾我的文书送到宫了,赈灾的时候倒没见他们这么积极。”

    二人正交谈间,外面传来一道声音:“太子殿下到。”话音刚落,拓跋晃便迈步走入正堂,对崔浩与长孙道生道:“此事非同小可,不知长孙司空打算如何处理?”

    长孙道生道:“崔司徒确有嫌疑,不过其身为三朝元老,在案情尚未查明之前,不宜将其带回廷尉。”

    拓跋晃道:“长孙司空言之有理,但人命关天,不能等闲视之。依本宫来看,现在还不至于将崔司徒押回廷尉,但须限制其出行。崔司徒以为如何?”

    崔浩道:“太子殿下此时如此作为,只怕别有心思。”

    拓跋晃道:“崔司徒多虑了,这几日就请您先待在司徒府,等到案情查明,如果此事与崔司徒无关,再解除崔司徒的禁制。”

    长孙道生道:“此事与崔司徒有关,如此作为,也是情理之中。”

    拓跋晃道:“连长孙司空都这么说了,此事就由本宫代劳吧。”随即朗声道:“慕容将军。”一名身高肤白、道貌岸然的将军迈步进堂,正是慕容昂。

    拓跋晃道:“慕容将军,你就领兵于此,负责监视崔司徒,禁止任何人出入。虽说崔司徒不会知法犯法,但我们也要做做样子,以免他人闲话。”

    慕容昂道:“属下明白。”

    翰墨门宅邸,毛修之、木铎、游彬三人眉头紧锁,游彬道:“现在慕容昂将司徒府围得水泄不通。崔司徒被禁足,难出司徒府半步,我们又进不去,这可如何是好?”

    木铎道:“崔大人最担心的,便是救助灾民一事。我们现在最要紧的,便是在这里赈济灾民,崔司徒之事,陛下不会置之不理,我们无需太过担心。”

    毛修之道:“只怕我们想安心在这里赈济灾民,也没那么容易。”

    木铎道:“毛将军是说太子……”他话未说完,便有一部曲走来,道:“毛将军、木先生、游先生,太子殿下领兵将此处围住了。”

    三人连忙来到大门前,见拓跋晃与段风已领兵将翰墨门包围。三人拱手行礼,毛修之道:“太子殿下来此,有何要事?”

    拓跋晃道:“本宫奉陛下旨意救助流民,因仓库缺粮,听闻崔司徒收购了大量粮食藏于此处,想请三位让出粮食,以便赈济流民。”

    毛修之道:“这些粮食乃崔司徒私人之物,除非他同意,否则外人无权挪动丝毫。”

    拓跋晃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为救流民,本宫只能越俎代庖了。”站在拓跋晃身后的段风大手一挥,众士兵纷纷弯弓搭箭,只待段风下令,便将毛修之等人射成刺猬。

    木铎凛然喝道:“布阵。”在其身后,部曲纷纷掣剑,身形晃动间,一座座七证阵瞬间形成,剑阵之间相互呼应,又隐成一座大阵。李皎等天师道弟子身穿司徒府部曲衣饰,散布在七证阵中。

    拓跋晃见司徒府部曲训练有素,暗道:“这些豪门部曲的实力当真非同小可,欲巩固本族实权,必须要削弱豪门实力。”

    段风喝道:“你们竟然公然违抗太子教令,是想谋反不成?”

    木铎道:“我们只听从崔司徒一人之令,若无其命令,谁来也不行。”

    段风道:“既然你们公然造反,就别怪段某无情。”随即高声喝道:“放箭。”无穷箭矢破空而出,射向毛修之等人。

    众人剑舞成风,将来箭全部拨落。

    段风喝道:“拔刀,冲刺。”其身后众卫兵收箭掣刀,厉声高喝,向前涌去。

    段风带来的卫兵,乃鲜卑段氏本部士兵,鲜卑段氏乃是鲜卑各部中最勇猛好战的部落,这些士兵来自野兽频出的草原,个个骁勇善战,敢与野兽硬抗,见司徒府部曲布下剑阵,不识其中精妙,又素来鄙夷中原男子以娘为美,不尚武力,见他们个个身形羸弱,丝毫不将他们放在眼里,挥舞手中刀枪,一边疾冲,一边狂砍。

    司徒府部曲还剑,刀剑相击,铿锵声中,血光飞溅,不时有人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鲜卑段氏勇猛刚强,崔氏部曲剑阵精绝。翰墨门前,刚与柔,力与智,上演了一场罕见的对决。

    双方互相看不惯彼此,此刻激战,之前一直压抑的矛盾顿时激发,出手毫不留情,越战越勇,越杀越狂,鲜血染红地面,翰墨门瞬间变成修罗炼狱。

    拓跋晃见司徒府部曲剑阵精妙,难以攻克,当即右手一挥,数十名手握铁棍的比丘冲入战阵之中,战局倏然而变。

    李皎等人连忙飞身向前,挥剑攒刺,拦住那数十名比丘,众比丘难进分毫。

    拓跋晃见到李皎等人,不禁暗道:“没想到崔浩又多了这么多身手了得的少年高手,若有机会,定要将他们几个除去。”

    李皎等人所使剑招,均是江湖上极为常见的招式,但经过溪谷剑法“天下式”的剑意浸润之后,变得极为精妙难克。拓跋晃虽暗叹他们剑法了得,但也看不出他们的门派传承,只是将他们当做清河崔氏的新进部曲。

第三百五十九章 智者本稀

    毛修之站立在战场中央,段风的卫兵知道其深得拓跋焘的信赖,无人敢近其半丈。他久经战场,谋略非常,左右战局极为混乱,他却一目了然,司徒府部曲虽然人少,但配合默契,与好进莽撞的鲜卑士兵截然不同,兼之鲜卑士兵擅长马斗,不善步战,因此虽人多势众,也难占得丝毫便宜。

    蓦地,一枚暗器掠过众人,射向拓跋晃,去势极快,宛如流星。拓跋晃屈指一弹,一道指力击在暗器之上,正是鲜卑拓跋的裂碑指。暗器掉落在地,泛着绿光,显然喂有剧毒,拓跋晃怒道:“你们竟敢偷袭本宫。来人,给我把他们给灭了。”

    话音刚落,八道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正是八部天龙。

    毛修之见八部天龙现身,不由愕然,沉吟道:“八部天龙?连他们都来了,看来拓跋晃此行并非为了索要粮食,而是想断了崔司徒的左膀右臂。适才射向拓跋晃的暗器,十有**便是拓跋晃命人放的。”他身形一闪,来到拓跋晃面前,道:“太子是想赶尽杀绝吗?”

    拓跋晃道:“谋杀太子,乃是死罪,本宫乃依律行事。动手。”八部天龙向前冲去,刚要挥掌出拳,毛修之便脚步飞移,拦在八部天龙面前。

    拓跋晃道:“毛将军想与崔浩狼狈为奸吗?”

    毛修之道:“今日有我在,他们休想再进分毫。”

    拓跋晃道:“就凭你吗?”

    双方剑拔弩张,便要动手。忽听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还有我们。”话音甫落,便见三人落在毛修之旁边,三人尽皆披麻戴孝,其中两人是王宝兴、吕玄伯,另一人是名盈盈俏立的少女,此女名为卢婧纤,乃崔浩的外孙女,与王宝兴指腹为婚,因王慧龙殒命,便与王宝兴一同守孝。今日因听说崔浩被困司徒府,不及更衣,便赶来相助。

    拓跋晃见王宝兴现身,冷笑道:“原来是崔浩的孙女婿。你父亲便是因为过管闲事而死于非命,难道你也要步他的后尘吗?”

    王宝兴见言语对逝者无礼,强压心中怒意,道:“我太原王氏的风骨,又岂是你能领会的?”

    拓跋晃道:“你们的风骨便是送死吗?”

    王宝兴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其中道理,你永远也不会理解。”

    拓跋晃道:“成王败寇,你们有为世人牺牲的情操,但世人会把你们的情操当回事吗?”

    王宝兴道:“百姓做何感想,王某才懒得理会。”

    拓跋晃虽佩服太原王氏的风骨,但立场殊异,便道:“那本宫今日就送你一程。”

    众人刚要动手,忽听远处传来一道声音:“那是何处,竟然着火了。”

    拓跋晃向远处看去,见远处一座石塔燃起了熊熊大火,石塔高耸入云,与周围的仅有一两层高的楼阁形成鲜明对比,耀眼火光宛如一条活龙缠绕在石塔之上,闪烁着无穷的恶意。

    拓跋晃失声道:“是永安寺的七级浮图。怎么这个时候走水了,此火究竟是何人所放?”

    这时,一名士兵骑马奔驰到拓跋晃身边,道:“太子殿下,一蒙面人冲入永安寺,大肆屠杀僧众。其身手高绝,寺中高僧无一人是其一合之将。”

    拓跋晃怒道:“何人如此大胆?”忙扭头对玄畅道:“玄畅大师,你们先赶回去,务必将那蒙面人擒住。”

    玄畅点头,八部天龙转身,向远处掠去。拓跋晃刚要下令让段风调兵,便听一声喝道:“住手。”

    四周一片嘈杂,众人却听得清清楚楚,均不禁为之一震,纷纷停手,看向高喝之人,见那人一袭粗衫,缓步向前,威风凛凛,正是永昌王拓跋健。

    拓跋晃走到其面前,躬身行礼,道:“叔父,您怎么来了?”

    拓跋健道:“堂堂的太子殿下,要公然抢劫不成?”

    拓跋晃道:“事急从权,我也是为了救助流民。”

    拓跋健道:“为了救助西域流民,便置平城灾民生死于不顾吗?”

    拓跋晃道:“众生平等,无论西域流民还是平城灾民,均应视同一律,怎可厚此薄彼?”

    拓跋健道:“我问你,平城灾民有多少?”

    拓跋晃哑然,道:“这……侄儿不知。”

    拓跋健道:“去年夏日干旱无雨,大量作物旱死,又经冬严霜,不仅大量家畜冻死,很多平城房屋被压塌。若非崔司徒紧急带人应对,不知多少人要无家可归、饥寒交迫而死。此时,平城灾民尚有万人,你现在抢夺崔浩粮食,是对这些灾民视若无睹吗?”

    拓跋晃道:“据我听说,崔浩赈灾的时候,优先善待汉人,对其他各族人民并不友好。”崔浩赈灾之事他确实知晓,但由于崔浩对待汉胡差别犹如天壤,让其极为怨恨,便忽视了崔浩的功劳。

    拓跋健道:“穷则独善其身,能力有限,他优先对待汉人,也是情理之中,毕竟他本身也是个汉人。”

    拓跋晃道:“可是很多汉人对外人比对本族人更加友善。”

    拓跋建道:“那等虚伪好名之徒,比卑鄙小人更可恶。倘若鲜卑人对汉人比对鲜卑人更加友善,你作何感想?”

    拓跋晃道:“这……”

    拓跋建道:“崔浩动用私人财产救助平城灾民,你却在这时釜底抽薪,岂不令天下有识之士寒心?”

    拓跋晃道:“我如此行事,也是为了救助流民,本应扬名立威,怎会寒天下人心?”

    拓跋健道:“在常人眼里,你这么做自然无错。但常人本愚,智者本稀,而搅动天下风云的,正是这些凤毛麟角之辈。虽说你是好心,但倘若巧舌如簧之辈,添油加醋,将此事变成悠悠之谈,你又怎能绝天下众人之口?”

    拓跋晃道:“叔父所言极是,侄儿思虑不周,望叔父见谅。”

    拓跋健道:“你仅是舞勺之年,思虑不周,也情有可原。听闻你与崔司徒约定三日之后比武?”

    拓跋晃道:“正是。侄儿想通过比武,得到崔司徒的粮食,以便救助流民。”

第三百六十章 知己再逢

    拓跋健连连摇头,道:“糊涂。此刻平城危在旦夕,你却有心思与其比武。这是谁给你出的主意?莫非是俊儿?”

    拓跋晃道:“叔父料事如神,正是俊儿。”

    拓跋健道:“俊儿对崔司徒积怨甚深,你怎可仅凭几句挑拨,便与崔司徒相颉颃?”

    拓跋晃道:“是侄儿糊涂,叔父责罚的是。”

    拓跋健道:“比武之约尽早取消。平城之内,坐商行贾无数,通过他们,可收购外地粮食,切不可为争一时之长短,将平城搅得满城风雨。”

    拓跋晃道:“叔父所言极是,侄儿这就去办。”说完,便与段风领兵离开。

    毛修之等人忙向拓跋健道谢。

    远处一间酒楼上,乐平王拓跋丕与尚书令刘洁站立在窗后,望着远处的拓跋健,拓跋丕道:“要想搅动风云,这个拓跋健,必须要除。”

    刘洁道:“拓跋健乃朝中众将之首,威望极高,武功精绝,就连我,也无必胜的把握。”

    拓跋丕道:“除非是让他掉以轻心的人。”

    刘洁道:“现在各方势力蠢蠢欲动,若我们率先出手,只怕会成为众矢之的。”

    拓跋丕道:“我自有分寸。”

    拓拔晃来到寺庙,见浮屠塔已被烧成灰烬,不禁勃然大怒,怒道:“段将军,一定要严查此事,找出凶手。”

    段风领命,领军彻底搜查整座佛寺。一个时辰之后,段风来到拓拔晃面前,道:“启禀太子殿下,我已询问过寺里高僧,大火刚着起时,便有僧人发现,除了应对蒙面人之外的数十人之外,其余僧众尽皆救火,但是火势增长之快,出人意料,仅半柱香的时间,便将整座浮屠塔燃尽,据末将来看,纵火之人,应是使用了某种助长火焰的药粉。”

    拓跋晃道:“你可知是什么药粉?”

    段风道:“不知。”

    拓跋晃道:“至于蒙面之人,你可有什么线索?”

    段义道:“寺里僧人,和其交过手的,全部被一招毙命,无人知他所使是何种武学。根据僧人尸体来看,蒙面人所使武功非阴非阳,极为毒辣,不似江湖明面上那些门派的武学,估计是隐藏于江湖暗处的某个门派。”

    拓跋晃道:“那些江湖暗处的门派,丝毫不将朝廷放在眼里,又手段诡异,当真棘手。去年北邙山一战,隐藏于江湖上的各个门派尽皆现身,我们派出暗探,结果这些暗探尚未传来一丝线索,便全部死于非命。”

    段风道:“据末将所知,九州卫对这些门派有一些了解,但陛下似乎刻意隐瞒这些消息。”

    拓跋晃双眼闪过一丝怨怼,沉默不语。

    段风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道:“太子殿下,我在寺内发现了这枚令牌。”

    拓跋晃看向段义手中令牌,见令牌雕刻精美,上刻一“崔”字。拓跋晃猛然接过令牌,怒道:“是崔浩。”

    残阳如血,照入平城,平添几分凄凉。赵谦与诸葛清岚快马加鞭来到平城,见街道人迹罕至,除了流民,几乎见不到他人,而这些流民在城中来去自如,趾高气扬,仿佛是这座城的主人。

    数名流民见诸葛清岚现身,邪念顿起,一群人向诸葛清岚拥去。

    赵谦手腕翻转,风逸剑出鞘,寒光掠过,当先数人的头颅坠落在地。在赶来平城的路上,赵谦已然见过不少被这些流民劫掠过的村子,对他们早已恨之入骨,此刻对方触其逆鳞,又怎会手下留情?

    一流民道:“太子早已下令,要善待我们这些流民,你对我们痛下杀手,置太子威严何在?”

    赵谦道:“区区太子,命令得了他人,命令不了我。你们这些流民,作恶多端,泯灭人性,我想杀便杀,你们又能奈我何?”

    那人道:“此话若是传到太子耳中,你别想活命。”

    赵谦道:“你尽管将此话告知太子,我倒要看看他能奈我如何。”

    那流民道:“如此,你就等着被斩首示众吧。”说完,流民便如鸟兽散去。

    二人驱马来到平城的郭城,赵谦道:“天已黄昏,此时去见崔司徒未免有失礼数,我们先找一处客栈歇息吧。”

    诸葛清岚手指前方一家客栈,道:“四周都有流民,但前方客栈周围数百米之内,无一流民靠近,倒有些奇怪。”

    赵谦也发现了这一怪象,道:“我们前去瞧瞧。”

    二人来到客栈前,见店门紧闭,匾额上写着“四海萍踪”四字。赵谦详看这四字,道:“这四个字以逆锋起笔,表面上平平无奇,但笔底隐然生春风,起承转合之间,锋芒难掩,看来此店掌柜定是为才华横溢之辈。”

    诸葛清岚道:“他极力掩饰自身才华,但仍不免有所泄溢。看来此人定然年轻,尚未被世俗磨去棱角。”

    赵谦道:“如此,我倒更要见一见了,我们便在此处歇息吧。”

    二人下马,赵谦敲门,片刻之后,店门轻轻打开。

    赵谦与诸葛清岚未听到任何脚步声便见店门打开,不由暗叹开门之人轻功高绝,待看到何言之从门后现身后,更是一惊,赵谦道:“何兄,原来这家客栈掌柜是你啊?”

    何言之与赵谦仅有数次联手,交谈甚少,但均将对方视为知己,但何言之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此刻见到知己,喜悦之情一闪而逝,依旧用不带丝毫波澜的语气道:“正是。现在平城风起云涌,你二人此刻来到平城,不会仅是巧合吧?”

    赵谦道:“的确不是巧合,我二人是听闻平城大乱,便连忙赶来此处。”

    何言之正要开口,冷秋霜便从其身后走来,道:“何大哥,你怎么也不先请二人进来?”

    何言之恍然道:“哦,对,是我有失礼数,你们快请进。”说完,接过赵谦与诸葛清岚手中的马缰,将马匹拉到后院。

    冷秋霜将二人领进一间简朴典雅的房间,道:“你们舟车劳顿,先在此处休息,我给你们准备些酒菜。”说完,便转身离开。

第三百六十一章 暗流再现

    何言之走来,三人席地而坐,何言之道:“现在崔司徒被段风领军困在司徒府,难以离府。木前辈、游前辈他们同样掣肘,处境极为不妙。长孙道生虽说清廉刚正,但其行事风格偏于法家,凡事依律而行,崔司徒、木前辈、游前辈等人屠杀流民,已然违反律法,现在长孙道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是有人向廷尉告状,他也不得不为。”随后,他便将近几日所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赵谦与诸葛清岚。

    赵谦道:“中书侍郎及高师兄他们呢?”

    何言之道:“中书侍郎高允凡事以仁为先,被仁义所缚,难以有所作为,至于高忱,以法为尊,按律而行,与长孙道生一般,只怕也会是我等的麻烦。”

    赵谦道:“没想到朝中文武百官竟然同意流民入城。”

    何言之道:“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动动嘴皮子,故作道德圣人,世人一向乐于此道。毕竟,付出代价的又不是他们。”

    赵谦道:“在何兄看来,毒杀钱珝、栽赃崔司徒者究竟是何人?”

    何言之略一思索,整了整思绪,道:“崔司徒整齐人伦,分明姓族,目的是为了提高汉人地位与实力,为以后汉人的崛起奠定基础。但也因此得罪了拓跋皇室和异性鲜卑,而汉人各氏均目光短浅,不满自己本士族落于他人之下,对崔司徒也是满怀怨怼。现在,整个朝堂都想置崔司徒于死地,此刻崔司徒进退维艰,自是落井下石的最好时机,因此,朝中文武,除了长孙司空、中书侍郎、毛将军等寥寥几人之外,皆有可能。”

    赵谦道:“那我们该怎么帮助崔司徒呢?”

    何言之道:“以崔司徒之能,此等困局,还难不倒他,他现在最担忧的还是灾民,只要我们尽力救助灾民,便是对其最大的帮助。”

    赵谦道:“可是灾民数量巨大,单靠我们,怎能有所作为?”

    何言之道:“只能尽力而为了。”

    拓跋健孤身一人缓步走向永昌王府,行至中途,见拓跋俊从对面缓步而来,拓跋健道:“俊儿,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人出现在此?”

    拓跋俊道:“叔父,侄儿有一事不明,为何您要帮助崔浩?”

    拓跋健道:“崔浩的权势越来越大,对我鲜卑一脉的威胁也是亦然,我自然不愿帮他,但此次流民一事,仅有其能应付。”

    拓跋俊道:“叔父未免太瞧得起他了。”

    拓跋健道:“不是我太瞧得起他,而是只有他有魄力面对万千针锋。”

    拓跋俊道:“什么意思?”

    拓跋健道:“现下平城情形,只有施展雷霆狠绝的手段,才能使损失减少到最小,而只有崔浩有魄力如此作为。”

    拓跋俊道:“我明白了。”忽的,其眉峰微动,看向拓跋健身后,惊道:“叔父。”

    拓跋健看向身后,见拓跋丕缓步而来。

    拓跋俊见拓跋健扭头,嘴角掀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

    远处屋顶,李顺迎风而立,看向缓步走向拓跋健的拓跋丕以及躲在暗处的丹青堂堂主孙良,暗道:“看来不用我出手了,拓跋健之能,为众将之首,现在虽能帮助崔浩,但将来对崔浩会是极大的威胁,现在正是除掉他的最好时机。”

    翌日,长孙道生再次来到司徒府,他对崔浩道:“崔司徒,昨日晚上,永昌王拓跋健遇刺身亡了。”

    崔浩瞿然骇道:“怎么可能?永昌王久经沙场,武功精绝,平城之内,鲜有对手,怎么突然便遇刺身亡?”

    长孙道生道:“此事我也觉得奇怪,而更令人奇怪的是,在他的身上插着一柄剑,从其身上的伤势来看,正是此剑要了其性命。”

    崔浩道:“什么剑?”长孙道生的随从将一柄长剑递给长孙道生,长孙道生掣出长剑,只见剑光凛凛,剑身上刻着一朵娴雅的兰花。

    崔浩愕然道:“是翰墨门的佩剑!”

    长孙道生道:“永昌王是死在一条回往永昌王府的街道上,那条街道乃繁华地段,但现场并无目击者,也无打斗的痕迹。”

    崔浩道:“要想毫无声息的除掉永昌王,就连南方第一刺客吕玄伯都做不到,遑论旁人。”

    长孙道生道:“除非偷袭者原本便是永昌王所识之人,在其掉以轻心之下,方能一击致命。”

    崔浩道:“但究竟是何人敢对陛下的弟弟下毒手?”

    长孙道生道:“无论如何,现在永昌王与钱珝的死,都与您有关。拓跋皇室震怒,他们以太子为首,纷纷要求陛下将您绳之以法。现在事情愈演愈烈,再这么发展下去,群情激愤之下,只怕陛下也难以压制。”

    崔浩道:“陛下对此事是何看法?”

    长孙道生道:“陛下认为此事有蹊跷,已命廷尉府与九州卫一明一暗联手调查。崔司徒,这几日,您就一直待在司徒府之内,莫再有所动静,以免再触众怒。”

    崔浩道:“慕容昂将司徒府围的水泄不通,我插翅难逃,又怎能有所动静?”

    长孙道生道:“翰墨门宅邸那边,希望您让木铎、游彬他们行事收敛,能忍则忍,以免受到牵连。拓跋皇室想动你很难,但随便找个借口,便能将木铎、游彬他们置之死地。”

    崔浩道:“长孙司空所言极是,我难以出去,就请您替我转达。”

    长孙道生道:“崔司徒放心好了,我定然转达。”

    “四海萍踪”的粮食很快耗尽,赵谦与诸葛清岚前去购粮,忽听远处传来怒骂、哭喊之声,二人顺声望去,见一老者死死抱住一名流民的大腿,流民使劲挣扎不掉,不听的挥舞拳头砸向老者。

    那流民年轻气盛、身形壮硕,拳头力道甚强,砸在老者身上,几乎能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老者口吐鲜血,浑身剧痛不已,但抱着流民大腿的双手始终没有丝毫松动。在老者身旁,一名小女孩哭倒在地。

    赵谦飞身跃去,一脚将流民踹飞。他扶起老者,老者手指那流民,颤颤巍巍地说道:“别放过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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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衫无墨介绍:
神玄欲毁华夏道统,鬼方欲毁华夏风骨,道家隐宗,以手撑青旻,以身立屏障,从容蹈义,在不为人知的红尘深处,在横亘千年的风云暗流,书写了无数传奇。春秋时期,老子与周朝典籍莫名消失,三国时期,五石散朝野盛行,两晋时期,奇门遁甲公之于众,南北朝时期,娘化之风甚嚣尘上,媚外之风无端而起,这一起背后,究竟是谁在搅动风云?南北朝第一谋士崔浩身处涡流中心,又将如何搅动风云?面对无法一统的中原,无数热血儿女,持秦汉遗风,续华夏道统,以尸填壑,以骨铺路,谱写了一曲乱世悲歌。青衫无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青衫无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青衫无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