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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细雨无商     青衫无墨txt下载     青衫无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八十二章 请君入瓮

    奚眷军营中,奚眷对张嵩道:“张将军怎么来到此处?”

    张嵩道:“我奉太子之命前来,先前将军兵困酒泉城,上万百姓饿死,太子殿下颇为不悦。”

    奚眷暗道:“太子对这些外人倒是仁厚的很,那么他此次派张嵩前来,应有试探之意,但陛下派张嵩辅佐太子,本就有试探之意,看来太子也是在转移麻烦。”便道:“沮渠无讳命沮渠安周进攻鄯善国,这说明他已经有了弃城逃走的打算,看来我对酒泉城围而不攻,已起到了震慑作用。”

    张嵩道:“鄯善国王比龙懦弱无能,未必能守住此城。”

    奚眷道:“沮渠无讳要想进攻鄯善国,需要越过一大片沙漠,强弩之末,并不难对付。我早料到其会派兵进攻鄯善国,故而已派使臣前去,只要比龙决心坚守,沮渠无讳便无法攻下鄯善。”

    张嵩道:“奚将军果然神机妙算。那么陇西李氏呢?”

    奚眷道:“他们想归附大魏,自然要表现出一些诚意,我们就看看他们到底有怎样的诚意。”

    鄯善王比龙坚守鄯善城,沮渠安周领军连番攻城,均未能攻克下来,只得撤军,固守东城。后来沮渠无讳率领一万多部众放弃敦煌,与沮渠安周会合。比龙害怕沮渠无讳亲自领兵攻城,便率领四千部众向西逃到且末,比龙的嫡长子向沮渠安周投降,沮渠无讳乘机占据鄯善,归于吐谷浑。而其士卒有数千人在越过沙漠时因干渴而死。

    李怀素按既定之策率两千人马返回敦煌,唐契则留守伊吾城,柔然察觉陇西李氏有异样,便派郁久闾阿诺领兵来到伊吾城。

    伊吾城内,郁久闾阿诺对唐契道:“伊吾王,当年你与令弟唐和、令侄李怀素一同逃到伊吾城,可汗见你等可怜,封你为伊吾王,据守此地。可我却听说,最近陇西李氏有异动,不知可有此事?”

    唐契道:“沮渠氏对我陇西李氏有灭国之仇,眼下拓跋焘命奚眷围剿沮渠氏,我等均想亲手将沮渠氏挫骨扬灰,自不能坐等沮渠氏覆灭,有所行动,也属正常。”

    郁久闾阿诺道:“既然陇西李氏无异动,那陇西李氏是否仍然听从可汗之命?”

    唐契道:“自然。”

    郁久闾阿诺道:“很好,可汗有命,你即刻率众迁居高昌,伊吾城由我据守。”

    唐契道:“唐某领命。”心中却暗想:“高昌太守阚爽在柔然的支持下脱离沮渠氏的控制,臣服柔然,郁久闾阿诺命我迁居高昌,实际上是请君入瓮。不过既然怀素打算臣服魏国,我也就只得全力助他,臣服他人,自然要先让他人重视你,欲如此,就要先立下巨大功劳,高昌乃塞外重镇,夺下此城,此功劳足以让怀素他们在他人屋檐下挺直腰杆。”

    李怀素、李怀达率领精兵赶往敦煌城后,唐和、李文度、李承、赵谦、诸葛清岚、赵婕则护送百姓向敦煌城缓缓前行。

    百姓之中,老弱妇孺甚多,赶路极慢。赵谦等人心忧有人趁火打劫,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

    忽的,一名部曲骑马急速奔驰,来至唐和身边,道:“唐将军,柔然使者前往伊吾城,命伊吾王迁居高昌。”

    唐和道:“柔然让其迁居高昌,难道……是想请君入瓮?”

    李文度道:“那唐将军岂不危险?”

    唐和略一思索,道:“我领兵回去支援,你继续护送百姓到敦煌城。”

    李文度道:“还是末将去吧。”

    唐和摇了摇手,道:“莫再多言。”李文度只得从命。

    唐和领兵离开,一个时辰后,忽见远处浓烟滚滚,奔雷之声由远及近,充斥众人耳中。

    赵谦极目远眺,见一支千人轻骑疾驰而来,他纵马来到李文度身边,道:“李兄,他们是什么人?”

    李文度正色道:“是柔然骑兵,没想到他们这么快。”

    赵谦道:“我拦住他们,你尽快带领百姓撤离。”说完,不等李文度言语,便抢过身边一名士兵手中长枪,纵马而去。

    柔然骑兵见赵谦单枪匹马疾驰而来,不由轻蔑,纷纷舞刀弄枪,要将赵谦斩于马下。领兵者名为丘敦振,他见赵谦胆敢一人前来,猜测实力定然不俗,便喝道:“放箭。”

    柔然骑兵尽皆精擅马术与箭术,众人双腿夹住骏马,在疾驰之下,弯弓搭箭,箭矢凌厉射出,准头极高,径向赵谦激射而来,如雨而下。

    赵谦不由暗道:“这些人的箭术比我之前遇到的骑兵要高出不少。”他信手舞枪,将来箭尽数拨落。眨眼间,赵谦便奔至柔然骑兵面前,当先二人挺枪急刺,赵谦挥枪横扫,将那二人的长枪击飞,随即横枪一推,撞向那二人。

    那二人被劲力冲击,直接从马上坠落。

    赵谦枪舞若龙游,劈开柔然骑兵阵线,势如破竹。

    丘敦振久经沙场,见赵谦实力彪悍,便下令道:“不要理会此人,继续前行,向百姓放箭。”

    骑兵绕过赵谦,继续向前狂奔,同时弯弓搭箭,就在离百姓仅有百米时,箭矢射出,登时不少百姓中箭。

    李文度喝道:“鱼鳞阵!抵御来敌,护住百姓。”陇西李氏部曲依阵而列,盾牌兵当先而立,一个个盾牌如同鱼鳞一般紧密排列,形成一道铁墙。

    一根根长矛从盾牌间隙露出,如同刺猬一般,阳光照耀下,寒光凛凛,让人心惊胆寒。

    李文度暗道:“柔然骑兵非寻常骑兵可比,幸好柔然派快马追赶,所派皆是轻骑,倘若派来的是重甲铁骑,那么此阵便无用处。”

    丘敦振知道此阵威力,喝道:“绕过去。”柔然骑兵分为两队,分别从陇西李氏的兵阵两侧绕过,向百姓奔驰而来。

    李文度暗道:“不好。他们趁我们路过这片平野时再出手,就是认准百姓在平野上绝对无法逃脱骑兵的追赶。而我们兵力有限,在山道里,尚可依险而守,但在平野上,便极为被动,自保尚不足,更别说护住百姓。”连忙喝道:“快拦住他们。”

第四百八十三章 血染平野

    李氏部曲依令行事,鱼鳞阵散开,刚要重整阵型,柔然骑兵的后军便疾冲而来,将阵型冲散,不少人被马匹撞伤。

    柔然骑兵直冲百姓而来,李文度、诸葛清岚、赵婕三人掣剑出招拦截,但人少力微,难当众敌。柔然骑兵并不理会,直接绕过,挥刀挺枪,砍向百姓。百姓瞬间死伤连连,鲜血染红平野。

    赵谦回马,直向丘敦振而去,不过其马术平平,与丘敦振相距甚大,虽极力驱马追赶,但二人的间距越来越大。

    赵谦运劲于枪,拼力甩出,长枪化作一道闪电,激射而去,正中丘敦振胯下骏马。骏马摔倒在地,丘敦振翻身跃下,掣出腰间砍刀。

    赵谦飞身跃下骏马,将云帆步施展到极致,向丘敦振急冲而去。丘敦振见赵谦冲来,凛然喝道:“众将士听命,不论发生何事,屠戮百姓,至死方休。”柔然骑兵轰然应声。

    此令是用汉话说出,赵谦听得清清楚楚,心中大骇,丘敦振是柔然人,他对柔然骑兵下令,不可能使用汉话,他之所以如此说,乃是说给赵谦,让其方寸大乱。

    赵谦明白丘敦振的目的,却也知道自己之前擒贼先擒王的策略已然无用,便放弃丘敦振,反身向围剿百姓的柔然骑兵冲去。

    赵谦、李文度、诸葛清岚、赵婕四人尽皆身手不俗,但终究无法拦住上千名纵马分散疾驰的骑兵,陇西李氏部曲多是步兵,面对柔然骑兵,极为被动,根本无法阻拦。柔然骑兵冲入百姓当中,大肆屠杀,场面极惨。

    赵谦夺过两柄长枪,七探蛇盘枪施展到极致,挡者尽皆披靡,但柔然骑兵纵马躲闪,饶是其云帆步精妙无匹,也是无用。赵谦看着柔然骑兵从自己身边疾驰而过,第一次感到自身力量的渺小,面对这种攻势,无论其修为如何高深,终是无用。

    赵谦回想起在青羊之肆遇到蝗灾的一幕,绝望渐渐笼罩心头。诸葛清岚、李文度、赵婕同样如此。

    仅有一人没有放弃希望,正是李承。他手握一柄三尺长剑,冲向一名柔然骑兵,俯身挥剑,刺向马腿。他年纪尚幼,身形较矮,三尺长剑对于其来说偏长,但剑锋刺向急速奔驰的骏马,准头竟然极高。

    马腿中招,那名柔然骑兵从马匹上摔了下去。李承毫不停歇,转攻另一人。顷刻之间,便刺中十余匹骏马。

    十余名柔然骑兵被其从马上坠落,他们见自己被一名男童打伤,不由恼怒,一起向李承围攻而去。李承凛然不惧,凤采剑法使出,与众柔然骑兵缠斗在一起。

    丘敦振看见被围攻的李承,暗道:“凤采剑法?看来他便是李怀素的儿子了。”思毕,从箭筒中抽出三支箭矢,弓拉如满月,三箭齐发如流星,向李承射去。

    赵婕离李承最近,她见丘敦振放暗箭,连忙掠至李承身边,挥剑连砍,见三箭尽数击落。

    一名柔然骑兵纵马破风扬尘而至,撞向李承。李承躲闪不及,眼看便要被撞上,赵婕飞身而至,伸臂将其抱起,骏马撞在赵婕后背,巨大的冲力直接将二人撞飞数丈。

    二人摔在地上,李承被赵婕死死抱在怀里,并无大碍,赵婕却口吐鲜血不止。柔然骑兵纷纷挽弓射箭,数十道箭矢再次射向李承。赵婕见状,身子一翻,挡在李承前面。箭矢尽数射在赵婕身上,穿心破脏,赵婕直接毙命。

    赵谦大怒,手中长枪化龙为蛟,杀气毕现,穿梭在柔然骑兵之间,鲜血洒了一路,尸骨铺了一地。李文度纵身来到李承身边,将其抱在怀里。

    诸葛清岚来到赵婕尸体旁边,见赵婕身上满是箭矢,甚是恐怖,却又不敢拔下,只得缓缓将其抱起。她玉指一点,逍遥剑法的第三层境界游刃以虚使出,地面上的一柄长剑腾空而起,围绕诸葛清岚急速旋转,十步之内的柔然骑兵尽数被飞剑斩杀。

    柔然骑兵避开赵谦与诸葛清岚二人,依旧将长枪砍刀刺向手无寸铁的百姓。

    蓦地,远处浓烟滚滚,轰声阵阵,一支劲旅疾驰而来。为首之人,正是李怀达。

    李怀达弯弓搭箭,一箭射出,一名柔然骑兵直接中箭毙命。

    在李怀达身后,是数百名骑着骏马的陇西李氏部曲,他们纷纷挽弓射箭,一瞬间箭如雨下,柔然骑兵纷纷中箭倒地。

    两军交错,刀剑相击,血光飞溅。顷刻之间,柔然骑兵损失近半,丘敦振连忙领军撤走。

    李怀达命令众人搭救百姓,医治伤者,李文度走到其面前,道:“怀达,你怎么来了?”

    李怀达道:“大哥得到消息,知道柔然命叔父迁居高昌,料定是请君入瓮之计,也猜到你们会分兵支援,担心百姓有危险,便派我前来支援,不想还是晚了。”

    李文度道:“敦煌城是否取下?”

    李怀达道:“比预想的要顺利,敦煌官员与百姓尽皆夹道欢迎我们入城。”

    李文度道:“看来大凉余泽犹在啊。”

    李怀达道:“你们损伤是否严重?”

    李文度道:“伤亡不少,赵谦的姐姐赵婕为救承儿死于乱箭之下。”

    李怀达叹了一口气,走到赵谦面前,道:“赵兄,令姐因救承儿而香消玉殒,我陇西李氏深感歉意,以后若有需要,我陇西李氏定举全族之力相助。”

    赵谦抱起赵婕的尸体,缓缓吐纳,冷静下来,道:“我不愿将姐姐葬在此处,烦请你帮忙将我姐姐的尸体运至敦煌,我想寻一僻静之地安葬。”

    李文度道:“我这就去准备。”说完,便转身离开。

    李怀达凝望着赵婕的尸体,道:“令姐在伊吾城的这段时间,与承儿相处极为融洽,待其如亲弟弟一般,现在她因救承儿而死,我等实在有愧。”

    赵谦道:“此事怪不得你们,你也无需自责。”

    诸葛清岚看了一眼李承,暗道:“李承与赵大哥性情甚是相似,所练功法又均是琴心三叠,难怪赵姐姐待其会如同亲弟弟一般。”

第四百八十四章 沮渠牧健

    待得百姓整备完善后,李文度、李怀达、赵谦、诸葛清岚、李承五人继续领军护送百姓前行,就在离敦煌城不足百里时,一士兵纵马而至,来到李怀达面前,道:“将军,一支大军奔驰而来,与此地仅有十里,不足一个时辰便会赶到。”

    李怀达道:“可知领军者何人?”

    那名士兵道:“军旗上写着‘沮渠’二字,至于领军者究竟是谁,尚不知晓。”

    李怀达道:“沮渠无讳与沮渠安周远在鄯善,那么这支沮渠大军究竟是何人所领?”

    李文度道:“不是沮渠无讳与沮渠安周,那便还剩下一种可能:沮渠牧犍。”

    李怀达心生惧意,下令道:“快速行军。”

    李文度道:“这里一马平川,无从躲避,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我领兵前去,阻拦沮渠大军,你领军护送百姓赶路。”

    李怀达道:“有劳了。”

    赵谦道:“我与李将军同去。”

    李文度道:“有赵兄相助,将沮渠大军阻拦的几率将大大增加。”

    赵谦看向诸葛清岚,不及多言,诸葛清岚已明其意,微微点头。

    赵谦与李文度来带领一千精兵加速行军,行了数里,便见远处一支大军如林而立,军旗随风而扬,上写“沮渠”二字。

    前阵如门而开,沮渠牧健纵马出阵,望着远处的李文度道:“我猜的果然没错,你们知道我领兵而至,为免百姓遭受战火,必定主动出击。”

    李文度剑眉微皱,道:“所以你以逸待劳,在此等着我们。”

    沮渠牧健道:“正是,我一向爱才,看在你才学渊博的份上,我不对百姓动手,不过至于陇西李氏,却是非除不可。”

    李文度道:“如此,我要多谢了。”说完,大手一挥,身后士卒依序而列,鱼鳞阵法立成。

    赵谦暗道:“他在此等候,仅仅只是想以逸待劳,还是另外分兵,或围剿李怀素,或围攻李怀达?鱼鳞战阵乃是专门应对轻装骑兵的步兵战阵,所幸沮渠牧健快速行军,所带皆是轻装骑兵,我军尚有一抗之力。”

    沮渠牧健大手一挥,身后上千骑兵策马扬鞭,向鱼鳞阵奔驰而去。

    兵阵相冲,人仰马翻,各有损伤。沮渠骑兵依仗人数优势,将鱼鳞战阵重重围困,但鱼鳞战阵坚若磐石,沮渠骑兵一时奈何不得。

    双方僵持之际,赵谦对李文度道:“李兄,以防有诈,我们需速战速决,就由我来开道。”

    李文度道:“有劳了。”

    赵谦手握一柄长枪,纵马疾驰,冲入敌阵当中。沮渠骑兵纷纷阻拦,赵谦随意舞枪,将挡者一一挑落马下。

    赵谦纵马冲向沮渠牧健,势如猛虎下山,无可披靡。

    沮渠牧健身边一将军见状,纵马挥枪向赵谦刺去,二人缠战数招,赵谦一枪将那人将军的长枪挑飞。

    沮渠牧健见赵谦锐不可当,不由暗道:“‘千军万马避青衫’,没想到江湖传言竟然是真的。”他见赵谦奔来,有意一试其深浅,便挥枪横扫。

    赵谦俯身躲避,不料枪至中途,方向斗转,由上向下竖劈而来。赵谦躲闪不及,枪横身前。双枪相击,赵谦只觉巨大力道从长枪上传来,虎口被震得生疼,其胯下马匹也站立不稳,跪倒在地。

    赵谦以枪撑地,翻身跃下马匹,向沮渠牧健踢去。

    沮渠牧健横枪阻拦,赵谦一脚勾住枪身,运劲一拉,同时另一只脚迅然踢出,正中沮渠牧健胸膛。

    沮渠牧健受力坠马,赵谦飞身落地,使出一招“龙蛇双探”,枪尖在不住颤抖间刺向沮渠牧健。

    沮渠牧健见对手枪尖纷繁有十道之多,忙枪舞梨花,尽力抵挡。铮铮声中,一道枪尖突破防护,刺中沮渠牧健胸膛。但沮渠牧健身上铠甲迥非凡品,竟将赵谦杀招挡下。

    只听咔嚓一声,赵谦手中长枪断为两截,赵谦暗道:“好硬的铠甲。”

    沮渠牧健借力后跃,纵身上马,喝道:“撤。”

    令出兵动,大军很快撤离。

    李文度见敌军骑着骏马,来去如风,自己手下步兵绝难追上,便未下令追赶,领军撤回。

    沮渠牧健领军疾行,副将道:“将军,为何我们要如此轻易撤军?”

    沮渠牧健道:“我并未真心与他们交手,只是想一探他们实力。唐和、唐契领军进攻高昌,李文度、李怀达领军护送百姓,区区一个陇西李氏又能有多少人马?”

    副将明了,道:“也就是说,现在敦煌城中的李怀素手下仅有区区数百人,要想攻占此城,对我们来说,易如反掌。”

    沮渠牧健道:“正是,传令下去,火速行军,赶往敦煌城。”

    军令下达,数千精骑策马奔驰,掀起黄沙漫天。

    敦煌城内,李怀素正在安抚城中百姓,一名士卒快步走来,道:“将军,城外一支大军逼近,军旗上写着‘沮渠’二字。”

    李怀素道:“看来是沮渠牧健领军前来了。命令大军备战。”

    城墙上,李怀素望着沮渠牧健领着数千骑兵纵马而来,暗道:“他单单率领骑兵而来,看来是想在怀达、文度他们赶来之前,将此城攻下。他们仓促而来,并没准备什么攻城器械,他要如何攻城?”

    沮渠大军奔驰而至,并未有丝毫停歇,直冲城门而来。

    李怀素喝道:“扔酒坛。”

    十余名士兵将数十个酒坛扔到城下,坛碎酒出,酒香弥漫四周,沁人心脾。

    李怀素道:“放火箭。”

    弓箭手弯弓搭箭,也不瞄准,直接向城下射去。火箭没有射中城下骑兵,坠落地面,刹那间,火光四起,以燎原之势将城下骑兵吞没。

    骏马受到惊吓,不受控制,四处狂奔,乱成一团。众骑兵从马匹上坠落,被踩踏者不可胜数。

    这时,城内数名百姓来到城门前,两名士卒上前拦截,道:“此处危险,各位乡亲快快回家。”

    一名百姓道:“李将军爱民如子,我等前来,愿助将军一臂之力。”

    那两名士卒刚要开口说话,倏然,那数名百姓从衣袖间抽出喂有剧毒的匕首,刺中两名士卒喉部。那两名士卒尚未来得及发出声响,便直接毙命。

第四百八十五章 三方逐力

    那数名百姓向看守城门的士卒冲去,手中匕首迅若疾风。众士卒反应不及,仓促应战,眨眼间便尽皆毙命,而那数名百姓也仅剩下两人。

    原来,沮渠牧健对沮渠无讳并不信任,便派数名暗探潜入敦煌城。沮渠无讳领军离开后,沮渠牧健有意攻占此城,便未下令让这数名暗探撤离。后来李怀素率先领军占领此城,沮渠牧健便下令让这数名暗探作为城中内援,负责在自己攻城时打开城门。

    那仅剩的两人打开城门,沮渠牧健见城门大开,忙下令攻城。大军如黄河奔涌,向城门奔去。

    李怀素命一队士兵援助城门,但为时已晚,眼看沮渠大军便要涌入城门,忽见一人脚踏沮渠大军头顶,如大雁一般飞纵而来,正是赵谦。

    赵谦将云帆步施展至极致,几个起落,便掠到城门前。

    他横枪而立,挡在城门前,眼前大军纵马而至,踏声如雷,声势骇人,赵谦不动如山,静默如渊。那两名暗探见来者是敌,挥舞匕首向其刺去。

    赵谦挥枪还招,直接将二人击杀。沮渠骑兵奔驰而至,赵谦低身挥枪横扫,扫中当先两匹马的马腿,两匹马当即摔倒在地。

    后面骑兵来不及勒令胯下之马止步,被倒在地上的马匹绊倒。赵谦趁机跃至城门后,将城门关上。守城士兵纷纷前来相助,用沙包、木桩堵住城门。

    李怀素见城门无碍,放下心来,指挥城上守军应战,双方激战半个时辰,沮渠牧健见久攻不下,便下令撤退。

    翌日,李怀达领军护送百姓,来到敦煌城。军民入城,李怀素命人修缮城池府邸,安集故民,敦煌城一片祥和。

    话分两头,阚爽站在雄伟壮阔的高昌城上,刺骨寒风袭来,阚爽冷而不知。一名士兵走到其跟前,道:“禀太守,唐契领军占领白力城,离此地只有七十里。”

    阚爽道:“他们有多少人马?”

    那名士兵道:“不足两千。”

    阚爽道:“知道了,下去吧。”那名士兵离开后,阚爽沉吟道:“两千人马便攻下了有六千人镇守的白力城,陇西李氏,果然不容小觑。”

    其子阚恺走到其身边,道:“爹,我们高昌城城坚池厚、人庶昌盛、地势高敞,唐契仅有两千人马,又是强弩之末,怎能攻下,您无须担心。”

    阚爽道:“我自然不惧唐契,我担心的,是柔然、车师以及鄯善。”

    阚恺道:“我们已向柔然称臣,但柔然对我们的态度,依旧扑朔难测。车师国离我们最近,车师国王车伊洛是魏国的平西将军、前部王,此人与寻常胡戎不同,宅心自远,对魏国颇为忠心,并且精通兵略,曾数次击败沮渠无讳,实是一劲敌。拓跋焘封其为平西将军,所谓‘平西’,便是平定陇西之意,此次唐契来袭,他不会放过这一浑水摸鱼的良机。至于沮渠无讳,他刚占领鄯善,根基未稳,会来趟这趟浑水吗?”

    阚爽道:“鄯善国北通车师,西北通焉耆,东当白龙堆,通敦煌,扼丝绸之路要冲。此时鄯善国连年干旱,上无飞鸟,下无走兽,虽是西域七强之一,但并非久留之地。现在沮渠无讳一定在思索下一步计划,他的目光应该已经投往高昌城了。”

    阚恺道:“那我们怎么办?”

    阚爽道:“让沮渠无讳与唐契两虎相争。”

    阚恺道:“他会上当吗?”

    阚爽道:“他会的,以他的才智,自然能看清我们的目的,但他依旧会来。”

    鄯善城上,沮渠无讳向远处眺望,眼前荒漠广袤无垠,让其不禁回想起数千士兵渴死沙漠的惨状。

    沮渠安周拿着一封信函走到其身边,道:“大哥,高昌太守阚爽来信,说唐契发兵围剿高昌,请我们前去相助。”

    沮渠无讳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他接过信函,仔细阅读后,道:“没想到他竟然主动请我们前去。”

    沮渠安周道:“他是想让我们和唐契斗个两败俱伤,好坐收渔翁之利。”

    沮渠无讳道:“渔翁可不是谁想做便能做的。”

    沮渠安周道:“那我们是否要去?”

    沮渠无讳迟疑了一下,道:“若我们打算转攻高昌,此战必捷,前提是粮食问题得到解决。”

    沮渠安周道:“鄯善城虽是西域七强之一,但人丁稀少,粮食匮乏,留在此地,粮食问题只会越来越严重。”

    沮渠无讳道:“进取高昌,粮食问题便迎刃而解。你与树儿率领三千精兵沿着小道先行,驰援高昌,我率领大队人马沿着大路前行。”沮渠无讳口中的“树儿”便是沮渠树,沮渠无讳与沮渠安周的侄子。

    沮渠安周道:“上次全体臣民远徙,损失近半,现在再次远徙,只怕民心不稳。”

    沮渠无讳道:“只要利用比丘声称高昌是佛祖选定的家园,民心便不会散,军心也会更胜。”

    沮渠安周道:“明白了,我即刻率领人马赶往高昌。”

    沮渠无讳道:“赶往高昌自是越快越好,但这仗怎么打,很有门道。”

    沮渠安周道:“什么意思?”

    沮渠无讳道:“若唐契轻易便被解决,阚爽实力未损,便会直接攻打我们,若唐契攻克高昌,与车师联手,同样会攻打我们。”

    沮渠安周道:“我明白了,战况越胶着,对我们越有利。”

    沙漠之上,沮渠安周领军前行,沮渠树策马迎面而来,道:“二叔,我已查探清楚,高昌城外,并未发现唐契大军。”

    沮渠安周道:“没有?按理来说,唐契应该快马加鞭,火速攻城才对,怎么现在还未见动静?”

    沮渠树道:“那我们是否要暂缓行军,等到两方开战?”

    沮渠安周道:“我们的粮食已经用尽,不能多做耽搁,既然唐契尚未攻城,我们便趁阚爽让我们进城的时候,直接攻下此城。到时候据城而守,唐契绝对无法攻下高昌。”

    沮渠树道:“此计甚妙。”

第四百八十六章 没石刀法

    阚恺早已在高昌城外六十里的地方等候,见沮渠安周与沮渠树领兵前来,便策马上前,道:“沮渠将军,晚辈阚恺,在此等候多时。”

    沮渠安周道:“原来是阚太守的公子,既然你已在此等候,我们便一同进城吧。”

    阚恺道:“不急,高昌城小房稀,不足以容下沮渠大军,我爹早已命人将横截城腾出,供将军驻扎。”

    沮渠安周道:“阚太守此举何意?我们翻山越岭而来,你们竟不准我们入城,未免有失礼数。”

    阚恺道:“沮渠将军别误会,唐契大军在远处虎视眈眈,倘若他趁你们入城之时发起强攻,我们仓惶迎战,必然吃亏。而横截城与高昌城互为犄角,可相互驰援,无论唐契先攻何地,必然腹背受敌。况且,此地与高昌城还有一日路程,将军应该已无粮食,要想在这黄沙漫天的情况下空腹行军一日,贵军再怎么英勇善战,也是强弩之末,唐契以逸待劳,怎会不趁机发动攻击?所以,在此休整,等到精力充足,再与唐契一战,方是上策。”

    沮渠安周道:“阚爽倒是生了个好儿子。”

    阚恺道:“将军谬赞了,横截城之内,粮草军资一应俱全,将军可放心在此休整。”

    沮渠安周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去横截城。”

    沮渠大军进入横截城,沮渠树查看城内情况后,道:“二叔,这横截城内的物资倒挺充足,阚爽还算有点诚意。”

    沮渠安周道:“这横截城在高昌城的前面,阚爽把我们安排这里,是想让我们做挡箭牌,自然会给我们充足的物资,好让我们与唐契拼个你死我活。”

    沮渠树道:“阚爽想的倒好,那我们就不出战,先让唐契与阚爽相斗。”

    沮渠安周道:“陇西李氏与我们乃是死敌,唐契知道我们在此,绝不会绕过此城去攻打攻高昌城,况且,如果唐契绕过此城,我们趁机出兵,唐契腹背受敌,必然落败。唐契不会看不到这一点,因此,他必然会先攻此城。”

    沮渠树道:“那我们为何还要来到此城,不直接前往高昌?”

    沮渠安周道:“阚爽不会让我们进城,况且我们已在没有粮食的条件下行军一日,已是强弩之末,倘若再行军一日,唐契必然有机可乘,还是在此休整为妙。”

    沮渠树道:“那我们为何不将阚恺擒下,逼迫阚爽让我们进城?”

    沮渠安周道:“倘若我们将阚恺擒下,阚爽很可能会连同唐契来围剿我们,那样我们的处境就更危险了。”

    沮渠树道:“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沮渠安周道:“无需多虑,等到大哥领兵赶到,无论是阚爽还是唐契,皆覆手可灭。你先派人探查清唐契的动向。”

    沮渠树点头。

    白力城内,唐契命大军休整,见唐和领兵赶到,甚是纳闷,道:“你和文度领军护送百姓,你怎么赶来这里了?”

    唐和道:“我等正在护送百姓前行,听闻柔然命你迁居高昌,猜到是请君入瓮之计,便兵分两路,李文度继续领兵护送百姓,我领兵前来相助。”

    唐契道:“如此一来,你也危险了。”

    唐和道:“现下情况如何?”

    唐契刚要开口,一名士兵快步走进房间,道:“禀将军,柔然主帅郁久闾阿诺领五千人马前来攻城。”

    唐契眉头一皱,道:“阚爽呢?”

    那名士兵道:“阚爽没有异动,但一支军队来到横截城,看其军旗,应是沮渠大军。”

    唐契道:“沮渠无讳果然来了。”

    唐和道:“白力城城墙低矮,即无城壕,又无瓮城,难以坚守。郁久闾阿诺所领的,应该只是一支偏军,不知大军是否会来,何时会来,眼下最要紧的是夺取高昌。只要夺下此城,凭恃城高池深,便能稳立。”

    唐契道:“既然如此,我们兵分两处,我领兵拦住郁久闾阿诺,你趁机攻取高昌。”

    商议完毕后,唐和便领兵直向高昌而来,行至横截城,他看了一眼城墙上的沮渠军旗,双眼杀意毕现。他强行忍下心中怒意,决定暂时忘记亡国之恨,领兵绕过横截城,奔向高昌城前面的高宁城。

    沮渠安周见唐和领军绕过,颇为吃惊,当即领兵出城,冲向唐和后军。

    唐和大怒,令旗一挥,大军转向,迎战沮渠大军。

    两军交战,杀意盎然。沮渠安周与沮渠树直冲唐和而来,二人联手,双枪合击,围战唐和。唐和手握长剑,凤采剑法使出,以一敌二,稳占上风。

    交手数会合,沮渠安周与沮渠树数次险些受伤。沮渠树不由恼羞成怒,贸然挺进,挥枪狂抡。

    唐和挥剑圆转,剑枪相击后顺势一引,沮渠树不由得随之前一旁倾斜。

    唐和一剑刺出,剑锋贯穿沮渠树心脏,染红而出。

    见沮渠树直接毙命,沮渠安周连忙挥枪扫向唐和。唐和腾空翻转,避过枪招,随即一脚凌厉踢出,直接将沮渠安周踢下马。

    沮渠安周夺过身旁一人的骏马,策马逃窜。

    沮渠大军兵败如山,唐和并未趁机夺下横截城,而是直接领军向高宁城而来,轻而易举夺下此城。

    唐和夺下高宁城后,没有立即攻取高昌城,而是下令休整。

    白力城外,李氏大军与柔然大军展开激战。

    为了避免郁久闾阿诺领军绕过白力城追击唐和,唐契没有坚守城池,而是领兵出城,直接与柔然大军在平野展开激战。

    只见唐契舞刀如虎,郁久闾阿诺挥刀如蛟,斗得难分难解。

    郁久闾阿诺的刀法名为没石刀法,正是刀铮从鲁爽住处盗取所得,此刀法乃前秦真定郡侯邓羌所创,凭此刀法,邓羌杀姚襄、擒张蚝、破燕伐蜀灭代,攻必取,战必胜,在与慕容评的一战中,其三招连破慕容三绝,威震天下。

    郁久闾阿诺天赋惊人,虽得此刀法不久,但已深得此刀法精髓,只见其刀势连环,威猛无俦,有回山倒海之威。然而唐契亦非易与,龙潜刀法使出,后发而先至,雷动风举,渐渐占据上风。

第四百八十七章 前往车师

    唐契大军施展鱼鳞战阵,守若金汤,柔然骑兵来往如风,将唐契大军层层包围,虽兵种占优,人数更盛,依旧难以冲破他们的战阵,战况甚是胶着。

    唐契自知兵力太少,难挡柔然大军,但只要拦住一日,唐和便能夺下高昌城,见双方僵持,暗道:“和预料的一样,看来高昌城可破。”

    唐契与唐和的谋划并无错,唐契可挡住郁久闾阿诺,唐和亦能攻破高昌城,但是终究人算有尽,天意难辨。

    沮渠安周被唐和打败后,率领残军逃窜,慌不择路,机缘巧合间,竟然来到白力城外。他听到远处鼓声阵阵,杀声震天,忙站在马匹上向远处眺望,见两支大军恶战不休,正是唐契大军与郁久闾阿诺大军。

    沮渠安周的侄子沮渠树死于唐和剑下,其一腔悲愤无从发泄,见唐契激战郁久闾阿诺,知有机可乘,便一挥令旗,沮渠大军立即冲向唐契大军,与郁久闾阿诺大军形成合围之势。

    唐契大军见沮渠大军从身后袭来,尚未来得及布阵迎敌,后军便被冲散。唐契大军人数本就不足,此刻前后强敌合围,劣势更显,鱼鳞战阵登时被破。

    沮渠安周与郁久闾阿诺从未谋面,但默契同生,联手共战唐契,唐契施展龙潜刀法,将全身护的密不透风,无奈敌手狂招力道甚强,唐契虎口被震得生疼,刀光所形成的防御圈渐渐缩小。

    见唐契刀势减弱,郁久闾阿诺觑准破绽,真气贯注刀身,凛然一刺,突破唐契刀网。

    利刃入体,唐契只觉骨头被劈裂,浑身疼痛无比,意识渐渐模糊,从马匹上摔了下去。

    沮渠安周再补一枪,唐契登时尸首异处。

    唐和正在领兵进攻高昌城,眼看便要破城,却听闻沮渠安周赶到白力城,与郁久闾阿诺联手围攻唐契,担忧唐契安危,放弃唾手可得的高昌城,返回白力城。

    白力城外,寒风萧索,浮云蔽日,黄沙掩骨,兵甲匝地。唐和站在唐契的尸首面前,悲愤填膺,泪水流尽。

    半晌,唐和对身旁之卫兵道:“将他们安葬吧。”

    正在卫兵安葬唐契等人时,唐和游目四望,见四周皆是无垠沙漠,顿生凄凉之感,暗道:“涓埃之力果然难以成事。”

    唐和此时形势极为尴尬,若再攻高昌,极有可能会遭到阚爽、沮渠安周、郁久闾阿诺三方的围攻,生死难卜,若是返回敦煌,路途遥远,粮食匮乏,敌军遍野,希望更是渺茫。

    更为关键的是,唐契之所以选择主动入虎口,乃是为了立下赫赫战功,以便李怀素投降魏廷后能得到器重,至少不被排挤,但眼下唐契战死,寸功未立,就此返回,未免让魏朝勋贵轻视,更让沮渠牧健有落井下石的借口。

    唐和思绪百转,反复斟酌,决定领军前往车师国。

    大军启程,行至一处,忽见远处沙尘滚滚,一支大军奔驰而来,旌旗飘扬,正是车师大军。

    大军来至唐和大军面前,马停人止,车师王子车歇策马来到军前,对唐和道:“在下车歇,奉父王之命,请唐将军前往敝国,共商国事。”

    唐和道:“那就请王子带路了。”

    两军合一,一同前往车师的交河城。

    半路上,一骑从远方绝尘而来,奔至唐和面前,正是赵谦。赵谦道:“唐将军,我奉李将军所托,前来助你返回敦煌。”

    唐和摇头,道:“我另有打算,少侠请回吧。”

    赵谦纳闷,道:“是何打算?”

    唐和不言,眉峰微皱,看行西方。

    赵谦明了,知道唐和打算平定西域,以使中原免遭西域荼毒,便道:“唐将军心怀天下,赵某佩服。”

    唐和道:“怀素在敦煌会遇到来自平城的麻烦,倘若力所能及,还请少侠相助。”

    赵谦道:“赵某一定尽力而为。”说完,便纵马离开。

    唐和投靠车师后,派遣使者前往北魏请降。拓跋焘嘉奖唐和忠诚,赏赐财物甚丰。此乃后话。

    高昌城外,沮渠无讳与沮渠安周合兵一处,面对阚爽的闭门谢客,沮渠无讳闭目深思,良久,他缓缓睁开双眼,道:“先返回横截城。”

    沮渠安周道:“为何不立即进攻,反而返回横截城?”

    沮渠无讳道:“高昌城易守难攻,急不得,先派兵割断高昌城与车师的联系。”

    沮渠安周道:“你是说阚爽会向车师求援?这应该不可能,阚爽刚和唐和激战,现在唐和投靠车师,阚爽怎会向车师求援?”

    沮渠无讳道:“不要低估阚爽的无耻。”

    沮渠安周道:“那阚爽为何不向柔然求援?”

    沮渠无讳道:“郁久闾阿诺大军就在不远处,他们并不出兵,就是在等阚爽求援,以榨取更多利益。阚爽知道此点,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向柔然求助。”

    高昌城内,阚恺对阚爽道:“爹,沮渠无讳在城外扎营已有半月,他到底想干什么?”

    阚爽道:“高昌城城高池深,单凭他们那点兵力,难以破城。数日前唐和差点破城,而沮渠无讳却无此能为。”

    这时,一名士兵走进,道:“禀太守,城外有一人自称梁伟,带领家人投奔而来。”

    阚恺道:“梁伟?那可是沮渠无讳手下大将啊。”

    阚爽道:“请他进来。”

    梁伟来到大堂后,道:“在下梁伟,携家人、随从投靠太守。”

    阚爽道:“梁将军,您乃沮渠无讳心腹,为何来此?”

    梁伟道:“沮渠无讳粮食已尽,军中饿死之人无数。当然,这并非首因。更严重的是,沮渠天周曾杀死自己的结发妻子,将其肉分予手下将士充饥。我生怕沮渠无讳做出类似的事情,故而带领家人投靠。”

    阚爽道:“若梁将军真心投靠,我自然真心欢迎,但我怎么确定将军不是诈降?”

    梁伟道:“若是诈降,我怎会带着家眷前来?”

    阚爽道:“也对,那阚某就真心欢迎梁将军投诚。”

第四百八十八章 替父从军

    翌日,沮渠无讳大举攻城,阚爽与梁伟登城迎战,梁伟深知沮渠无讳深浅,帮助阚爽打退沮渠无讳的连番进攻。沮渠大军死伤无数。

    阚爽望着城墙下沮渠大军连绵不绝的攻势,道:“区区数千人马便有如此凌厉的攻势,沮渠大军果然骁勇善战。”

    梁伟道:“太守不必担心,他们不过是拼劲最后一丝余力罢了,不出两炷香的时间,攻势必然衰减。”

    正如梁伟所言,沮渠的攻势渐渐衰弱,沮渠无讳见伤亡惨重,便领兵退去。

    阚爽大喜,道:“梁将军一来,沮渠无讳便开始攻城,看来梁将军的离开,对其打击甚大。而此次攻城,不过是狗急跳墙罢了。”

    梁伟道:“沮渠无讳新败,士气低落,此刻正是我们发动反攻的好时机。末将请命,率领两千精兵,在今夜子时突袭沮渠大营,将其一举歼灭。”

    阚爽道:“好,你下去准备吧。”

    梁伟离开后,阚恺对阚爽道:“爹,此人可靠吗?”

    阚爽道:“此次正是试探他的好时机,其领兵离开后,你悄悄跟在后面,看他是否真的偷袭沮渠大营。”

    阚恺道:“孩儿明白了。”

    明月无踪,繁星满天。梁伟领兵直取沮渠大营,眨眼间,杀声震天,火光燎原。阚恺悄悄跟在梁伟大军后面,远远望去,见两处大军展开乱战,鼓声阵阵,但两军阵型却是极乱,与鼓声所传之令毫不吻合,顿觉有异。

    阚恺刚要离开,忽觉身旁异动,忙向一侧看去,见一道身影立在不远处,正是沮渠无讳。

    阚爽站在高昌城上,见远处火光冲天,道:“看来梁伟是得手了。”

    不多时,梁伟领兵来到高昌城下,对阚爽朗声道:“阚太守,我已擒下沮渠无讳。并且,我刚才在回来的路上,见到一人与令公子长得极像,见其浑身是伤,觉得其可以用作令公子的替身,行特殊之事,故将其带来。”

    阚爽听其如此说,连忙看向城下,见一匹骏马上确有一浑身是伤之人,虽看不清容貌,但身形、衣着均与阚恺无二,瞬间失了方寸,连忙喝道:“快开城门。”

    城门大开,大军入城。一人骑着骏马缓缓入城,正是沮渠无讳,他微微一笑,道:“屠城。”

    话音甫落,身后大军如野兽一般涌入城中,见人便杀,高昌城瞬间被染成血色。

    阚爽知道上当,但为时已晚,连忙领军从暗道逃窜,却被梁伟拦道击杀。

    沮渠无讳占据高昌后,便派常侍汜俊出使宋朝。宋文帝刘义隆下诏任命沮渠无讳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凉河沙三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领护匈奴中郎将、西夷校尉、凉州刺史、河西王。

    沮渠无讳占据高昌,拓跋焘并未派人围剿,因为此时宋朝大败杨难当,占领仇池。宋朝依仗仇池,既可威胁关中,亦可切断河西。拓跋焘知道何者为重,便下令三路魏军齐出,一路从祁山南下,一路从出散关西上,一路疑兵南下攻击襄阳。

    与此同时,敦煌城百废具兴,李怀素与李文度全力整顿敦煌城,并派遣李怀达与李承前往平城,上表请求归顺魏廷。

    赵谦、诸葛清岚与李怀达、李承一同前行,行至一处密林,忽见前方不远处有一人倒在地上,浑身血迹斑斑,不知生死。赵谦道:“李将军,以防有诈,您在此稍后,我前去一观。”说完便走上前去,诸葛清岚一并向前。

    来至那人身前,赵谦二人发现那人是名二十余岁的青年,虽身着男装,身形壮硕,脸上风霜饱含,但二人一眼便看出其是名女子,并且并非汉人。

    诸葛清岚为其运功疗伤,并给其服下一枚合脉丹。那名女子渐渐苏醒,见赵谦、诸葛清岚站立在侧,摇了摇头,待稍微清醒后,道:“你们是什么人?”

    诸葛清岚道:“我名为胡清岚、这位名为赵谦,我们见姑娘躺在此处,便前来查探。不知姑娘因何受伤?”

    那人道:“我……”忽的,那人面露疑惑,道:“你们怎知我是女子?”

    胡清岚道:“我略通医术,故而看出您是女子。”

    那人苦笑一声,道:“是吗?我都快忘了自己是女儿身了。”说完,便缓缓站起,扶了扶腰间环首刀,道:“多谢二位相助,我还有他事,告辞了。”她刚要离开,忽见一群身着劲装之人快步而来,将三人包围。

    李承刚要上去相助,便被李怀达拦下,他言道:“不必担心,这些人奈何不了他们二人,我们暂且不动,以防他们有后招。”

    那群人尽皆身着汉服,却并非汉人,人人手握环首刀,未曾言语丝毫,直接拔刀相向,出手极为狠辣,似要将赵谦三人碎尸万段。

    赵谦掌出如雷,腿扫如电,诸葛清岚手握竹笛,随意点拨,将来者一一击退。

    来犯之人见二人身手了得,连忙逃走。那名女子在刚才缠战之际,身上旧伤发作,摔倒在地。

    李怀达等人走上前去,诸葛清岚帮那名女子包扎好伤口后,问道:“姑娘,这些是什么人?”

    那名女子道:“我也不知,自从我离开军营,便一直遭到他人追杀。”

    诸葛清岚道:“军营?”

    那名女子道:“既然二位救了我,我便将实情相告。我名为穆兰,十年前女扮男装,替父从军。”

    此女子正是鲜卑穆氏穆兰,替父从军十余年,屡立战功,后世家喻户晓的花木兰便是以此人为原型。

    穆兰在边关十余年,未有人发现其是女儿身,原因有三:第一,她是鲜卑人,身形本就较为壮硕,不似汉人女子窈窕;第二,中原男子以娘为美,比女人更女人,军营中比穆兰更加妩媚动人的男子不在少数,也就无人觉得穆兰有异;第三,女子体重减少一两成,便有可能闭经,穆兰久在军中打仗,饱经风霜寒苦,早已不再有天癸。

第四百八十九章 柔然公主

    早在秦汉时期,女子便在战场上表现活跃,而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女子在战场上的作用更加重要。她们或直接参战,搏击沙场;或守卫屯营,修筑城防;或宿卫后宫,担任仪仗;或参加军屯,生产军粮;或服杂役,修理战具。不过在战场上,女子的影响力远不及男子,穆兰又是替父从军,故而女扮男装。

    赵谦与诸葛清岚听见穆兰说其替父从军,不由对其敬佩至极,诸葛清岚看了一眼赵谦,暗道:“倘若赵大哥随军出征柔然,我便以家眷的身份随其一同上战场。”

    穆兰接着言道:“我在边塞镇守边关,抵御柔然入侵。今年,柔然向大魏提议媾和,并派使者前往平城。但刁雍刁将军无意中打探到柔然欲趁此机会兴风作浪,便派出十余名心腹分从不同小道赶往平城报信。我行至一半,便遭到一群人追杀,边战边逃,后由于失血过多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便见到你们了。”

    赵谦道:“陛下与崔司徒不会真的相信柔然是真心求和,姑娘不必担心。”

    穆兰道:“虽是如此,但是柔然和高句丽、倭国联手,倘若陛下只预防柔然,轻视高句丽、倭国,未免失策,况且,如果我不去送信,有人以此为由,指责刁将军失职,刁将军若因此受罚,岂不是给柔然可乘之机?”

    李怀达道:“我等正好要赶往平城,那姑娘就与我等一道吧。”

    穆兰道:“你们是……”

    李怀达道:“陇西李氏。”

    穆兰道:“久闻陇西李氏沉雅有度,骁勇善战,万里慕义,若有你们相助,真是太好了。不过我是女儿身一事,还望你们保密。”

    李怀达道:“这是自然。”

    一行人来到平城,首先来到司徒府,会见崔浩。

    赵谦为崔浩与李怀达、穆兰等人相互引荐,众人寒暄之后,便开始商议。穆兰道:“崔司徒,柔然遣使前来,并非求和,恐有别的目的。”

    崔浩道:“柔然若是真心求和,那太阳可是从西边出来了。不过你们来的不巧,数个时辰前,柔然使者已经进宫。”

    穆兰道:“若是如此,您应该一同接见柔然使者才对。”

    崔浩道:“我若是前去,必然与太子发生争吵,还是避嫌为好。况且,除了柔然使者,高句丽、倭国使者皆是今日入宫。”

    穆兰道:“他们三方齐至,看来要搞大动作啊。”

    崔浩道:“来就来吧,我正要看看他们的斤两。”

    这时,游彬走进,道:“司徒,陛下请您入宫。说是柔然公主仰慕您的才学,想一会尊容。”

    崔浩道:“见我?不知柔然又有什么歪主意。好吧,就去会会。”他看向李怀达、李承、穆兰三人,道:“三位随我一同入宫吧。”

    赵谦、诸葛清岚留在司徒府,崔浩四人进入皇宫。

    太极殿内,拓跋焘对崔浩道:“崔爱卿,这几位是……”

    李怀达手捧降表,道:“陛下,微臣陇西李氏李怀达,奉兄长之命,送上降表。”

    宗爱接过降表,转交给拓跋焘。拓跋焘阅过后,道:“崔司徒,你觉得如何?”

    崔好哦道:“陇西李氏万里慕义,能归附我朝,亦是我朝幸事。”

    拓跋焘对李怀达道:“既然崔司徒都如此说了,朕便封你为散骑常侍、敦煌太守,并遣使授予李怀素使持节、侍中、都督西垂诸军事、镇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领护西戎校尉、沙州牧、敦煌公,镇守敦煌,四品以下官职可自行任命。”

    李怀达道:“多谢陛下。”

    拓跋焘看向李承,道:“至于你,赐爵姑臧侯,另外八部统帅尚有空缺,就由你但任吧。”

    李怀达一惊,道:“陛下,他仅有十三岁。”

    拓跋焘道:“十三岁已经不小了。朕十二岁时便远赴河套领兵抗击蠕蠕,十四岁统领六军出镇塞上,十六岁继位称帝。他已经十三岁了,又怎么不能领兵?”

    拓跋焘在击败柔然可汗大檀,肃清其在戈壁以南的势力后,认为柔然人智力低下,如同只会蠕动的虫子,便下令称柔然为蠕蠕。

    李承没有推辞,暗道:“若有兵权,倒是可以和沮渠封坛一较高下。不过陛下此举有试探之意,我要小心。”便道:“多谢陛下。”

    拓跋焘思索道:“至于府邸……”

    崔浩道:“敝府尚有闲房,倘若李公子不嫌弃,就暂住敝府吧。”

    拓跋焘暗道:“崔司徒是担心有人对陇西李氏不利吗?也对,沮渠封坛也在平城。”便对李承道:“你意下如何?”

    李承道:“我一直仰慕崔司徒才学,能入住司徒府,自是感激不尽。”

    拓跋焘对穆兰道:“你便是边关威名赫赫的穆兰吧,我曾见过你数次,你父亲的威名,我也是如雷贯耳。”

    穆兰道:“陛下谬赞了。”

    拓跋焘道:“你从边关返回,所为何事?”

    穆兰道:“蠕蠕在边关有异动,刁将军认为他们求和有假,故而派末将前来禀告。”

    拓跋焘道:“他们果然没有什么好心。”

    穆兰道:“刁将军派出十余人分从不同小道前来平城,但我刚去兵部询问,发现只有我一人成功来到平城,其余人皆是杳无音讯。”

    拓跋焘道:“没想到蠕蠕在大魏已有如此实力。”

    崔浩道:“若无人暗通蠕蠕,他们绝无此能为。”

    拓跋焘道:“你觉得是谁?”

    崔浩道:“此事牵连甚广,暂无法下定论。”

    拓跋焘道:“此事暂且搁下,我会命九州卫详查。蠕蠕公主郁久闾阿玫请你前去,她现在正在观霞殿,你就去会会他们吧。”

    崔浩道:“臣领命。”

    崔浩来到观霞殿,见郁久闾阿玫已在此等候,便作揖道:“下官让公主久候,还望公主宽宥。”

    郁久闾阿玫微微一笑,道:“宽宥?我为何要宽宥?”

    崔浩见对方语气不善,便道:“公主若不想宽宥,也可不宽宥。”

    郁久闾阿玫道:“你不怕拓跋焘怪罪吗?”

第四百九十章 缧绁之厄

    崔浩隐隐察觉郁久闾阿玫另有歹意,便道:“仅仅因为我让公主在此等候吗?”

    郁久闾阿玫道:“若仅是如此,自是不足,但如果再加上这个呢?”说完,便缓缓解开身上衣衫,露出雪白皮肤。

    崔浩神色不动,道:“公主对自己的容貌太过自信了吧,崔某倒是很想送公主一面镜子。”

    郁久闾阿玫阴冷一笑,不多言语,随即一掌拍向自己印堂,登时嘴角流血,气绝命丧。

    见郁久闾阿玫自毙,崔浩登时错愕。这时,房门轻开,太子拓跋晃与柔然王子郁久闾阿诺一同走进,看见倒在地上的郁久闾阿玫与站在一旁的崔浩,惊愕万分。

    二人来到郁久闾阿玫身边,探其气息,见其已气绝身亡,郁久闾阿诺大怒,为郁久闾阿玫穿好衣服,随即向崔浩怒喝道:“还我妹妹命来。”话音未落,威掌便出,以开山碎石之威击向崔浩。

    崔浩侧身躲过,郁久闾阿玫掠至崔浩面前,道:“崔司徒,此事你作何解释?”

    崔浩道:“没什么好解释的,她不是我杀的。”

    郁久闾阿诺喝道:“不是你杀的,莫非还是我妹妹自杀不成?”

    崔浩道:“王子殿下所言不错。”

    郁久闾阿诺冷笑道:“笑话,我妹妹平白无故,怎会自杀?分明是你垂涎我妹妹美貌,我妹妹为保清白,以死明志。”

    崔浩道:“垂涎其美貌?令妹的无盐之容,又有何可垂涎的?”

    郁久闾阿诺气得咬牙切齿,怒道:“你……”

    拓跋晃道:“崔司徒,此事事关重大,请随我们前往太极殿,请父皇圣断。”

    太极殿内,拓跋焘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崔浩、拓跋晃、郁久闾阿诺三人,又看了一眼地上郁久闾阿玫的尸体,暗道:“蠕蠕人的手段,果然见不得台面。蠕蠕人哪知道什么七贞九烈,她又怎会以死来保清白?况且,崔司徒心性极高,此女子又怎能入其眼?他们随便找一死士,谎称公主,此死来陷害崔司徒,而我们又不能指摘此公主乃是假冒,毕竟谁是公主,全凭他们的一句话。”

    拓跋晃道:“父皇,此事关系两国交好,不得不彻查,以给柔然汗廷一个交代。”

    郁久闾阿诺道:“我与妹妹来到平城,本是为了两国能友好相处,平息战火,不想罹难。还望陛下严惩凶手,还我妹妹清白。”

    拓跋焘道:“此事确需调查,我会立即派人处理。”

    郁久闾阿诺道:“观霞殿的守卫皆已证实,事发当时,只有崔浩与舍妹在观霞殿,不是崔浩,又是何人?皇宫守卫森严,他人又怎能偷偷潜入皇宫而不被察觉?”

    拓跋焘道:“崔爱卿,你有何要解释的?”

    崔浩道:“没有。”

    郁久闾阿诺道:“他做贼心虚,自然没什么好解释的。如果陛下不将其严惩,恐怕不止我们,高句丽、倭国的使者也不会同意。”

    拓跋焘暗道:“刘宋占领仇池,沮渠无讳占领高昌,蠕蠕可以借道高昌,直接和刘宋通使,如此形势下,蠕蠕人的底气倒比之前强硬了不少。”他略一思索,道:“此事崔司徒确有嫌疑,就请崔司徒前往廷尉,等到查清真相,再行定谳。”

    四夷馆内,柔然使者郁久闾阿诺、高句丽使者高契、倭国使者岛津平相谈甚欢,郁久闾阿诺道:“简简单单的一计,便让崔浩入狱,我看此人与拓跋焘也没什么能耐。”

    高契道:“在未将崔浩彻底除掉之前,不可掉以轻心。”

    岛津平道:“单凭此计,难以除掉崔浩,还需令寻他法。”

    郁久闾阿诺道:“二位不必担心,想除掉崔浩的可不止我们。”

    高契道:“你是说……”

    岛津平道:“拓跋晃。”

    郁久闾阿诺道:“正是。数日前,拓跋焘下令,一个月后,将亲至道坛接受符箓。在数个月前,拓跋焘用道教礼节祭祖,已引发大量鲜卑勋贵不满。此道命令,更是火上浇油。拓跋晃不会置之不理,他无法对付寇谦之,自然不会放过崔浩。”

    高契道:“拓跋焘亲至道坛接受符箓,看来北方佛教有教众百万,道教有教众千人,但道教终究还是压了佛教一头。”

    郁久闾阿诺道:“北方佛教教众虽多,但除了胡人勋贵,便是平民百姓,因此北方佛教非是尾大不掉,而是徒具虚名,而道教信众虽少,但多为世族高门,如清河崔氏、范阳卢氏、上谷寇氏乃天师道信仰世家。世族豪门垄断了知识,因此在北方,道教比佛教更为难缠。”

    高契道:“佛教的一句‘众生平等’便使华夷失防,拓跋晃若想巩固鲜卑统治,自然要兴佛弱汉,纵胡坐大。因此,对其来说,道教不得不除,而要除道教,则要先除崔浩。”

    岛津平道:“那接下来便要看看拓跋晃的手段了。”

    廷尉府外,长孙道生手拿一个信函,刚要离开,便见仇尼道盛迈步而来,道:“长孙司空可是要去送信?”

    长孙道生道:“原来是给事中,你来此,可是太子殿下之意?”

    仇尼道盛道:“长孙司空多虑了,我来此,只是要说几句话。”

    长孙道生道:“给事中请讲。”

    仇尼道盛道:“近年来,崔浩行事越来越放肆,不仅打压鲜卑勋贵,更大力提拔汉人门阀,如此下去,汉人迟早有一天会骑到我们头上。长孙司空难道要视鲜卑沦落而不顾吗?”

    长孙道生道:“崔司徒与太子殿下在官员任命上常有冲突。而崔司徒确实极力提拔汉人官员,甚至有些无视他们的能为。但总的来说,崔司徒并无出格逾矩、损公肥私之行,我无理由与其为敌。”

    仇尼道盛道:“崔浩为鲜卑出谋划策,表面上不遗余力,但细观所言,无一不为中国计者。如此误魏助汉,引大魏疲其力外向征伐而无力南侵。长孙司空能容忍如此卖国之徒吗?”

    长孙道生暗道:“仇尼道盛所言不无道理。”便道:“这只是你的个人推测,并无实证。”

第四百九十一章 倭国刀法

    长孙道生言辞露怯,仇尼道盛知晓其已被说动,便道:“没有实证,便可坐视汉人权势膨胀不管吗?孔子有云:‘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汉人权势升高,华夷之辨必起,到时鲜卑又将如何自处?河东薛氏无视朝廷盐政,陇西李氏在柔然与大魏之间投机倒把,不就是依赖崔浩撑腰吗?”

    长孙道生眉头微皱,仇尼道盛道:“孟浪之言,若有唐突,还望长孙司空海涵。”说完,转身离开。

    长孙道生看了看手中的信函,暗道:“仇尼道盛所言不无道理,崔浩托我送信给司徒府,我自然要送到,但是现在送呢,还是拖延片刻?”

    李怀达出宫后,便向赵谦等人辞行,返回敦煌,李承则留在司徒府。等到崔浩被押送廷尉的消息传到司徒府,众人皆是一惊。

    木铎道:“看来柔然此行的目的,便是为了除掉崔司徒。没了崔司徒,再无人为陛下出谋划策,柔然进取中原,便会事半功倍。”

    游彬道:“那我们该怎么做,才能救出崔司徒?”

    木铎道:“静观其变,单单如此手段,骗不过拓跋焘。而郁久闾阿诺定然还有后招。”

    游彬道:“我这就命人监视郁久闾阿诺等人的动向。”

    崔浩入狱后,平日门庭若市的司徒府变得门可罗雀。一辆马车疾驰而过,数个麻袋从马车坠落,掉在司徒府门口。

    郗标听见动静,来到门前,见门口有几个麻袋,便走上前去,将麻袋打开,见每个麻袋内均有一具尸体,死者皆是清河崔氏部曲。

    郗标大吃一惊,连忙通知府内众人,众人快步来到门前,游彬走上前去,认清几人容貌,道:“这几人均是我派去监视郁久闾阿诺等人动向的,没想到均遭此毒手。”

    木铎剑眉凝霜,道:“郁久闾阿诺还真是肆无忌惮啊,闵湛、郗标,你二人亲自前去监视。”

    闵湛、郗标二人点头。

    数个时辰后,闵湛、郗标返回,浑身上下,鲜血淋淋。

    闵湛道:“我二人在四夷馆外监视,见郁久闾阿诺外出,便跟上前去监视,不料遭到埋伏,险些丧命。”

    木铎眉头深锁,道:“看来这次他们带来了不少高手。”

    郗标道:“郁久闾阿诺让我们带话,说这次崔司徒神仙难救,让我们准备后事。”

    游彬道:“真是狂妄。木兄,这次我亲自前去,一探究竟。”

    木铎道:“小心为上。”

    游彬点头,赵谦道:“游掌门,我随您一同前去。”

    游彬道:“也好。”

    赵谦、游彬二人离开后,长孙抗来到司徒府,木铎道:“不知长孙少卿来此有何要事?”

    长孙抗拿出一封信函,道:“我奉家父之命,替崔司徒给诸位送一封信。”

    木铎接过,道:“多谢长孙少卿。”

    长孙抗道:“信已送到,告辞。”

    长孙抗离开后,木铎打开信函,见白纸上写着四字“按兵不动”。木铎一惊,道:“坏了。”

    游彬、赵谦二人来到四夷馆外的一处酒馆,游彬通过窗户望向不远的四夷馆,对赵谦道:“这四夷馆是专门用来招待各国来宾,现在柔然、高句丽、倭国的使者尽皆在此。”

    赵谦道:“只怕都是一丘之貉。”

    游彬道:“三国使者同时来朝,自有问题。陛下应该也派人暗中查探了,不过我们不能坐等陛下消息,九州卫也并非完全可信任,自然要亲自前来。”

    二人正交谈间,郁久闾阿诺走孤身一人出四夷馆,向东走去。游彬道:“他没带随从,估计有所行动,我跟上瞧瞧。”

    赵谦点头道:“我留在此地监视高句丽与倭国使者。”

    游彬点头,起身离开。赵谦坐在窗边,注视着四夷馆内的一举一动。

    忽的,赵谦见四夷馆内的一处阁楼上有一男一女扭打在一起,赵谦定睛观看,见男子一巴掌将女子扇倒在地,随即向前一把扯碎其衣服,女子挣扎欲逃,男子又是一巴掌。

    赵谦不及细想,飞身一跃,足尖一点窗棂,直接跃进四夷馆,几纵几落,掠至那一男一女面前。

    那男子正是倭国使者岛津平,他一手将女子按住,另一只手正打算抚摸其脸颊,女子高呼救命。

    赵谦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岛津平手腕,岛津平大怒,挥掌拍向赵谦。

    赵谦挥掌前推,两掌相击,岛津平倒退一步。

    岛津平怒喝道:“来人,将其擒下。”

    话音甫落,一群手握环首刀之人从四面出现,将赵谦包围。众人动作一致,均是右手握刀柄上部,左手握刀柄端部,刀尖前瞄,对准赵谦喉部。

    赵谦双眼为凝,暗道:“难道这就是倭国刀法,果然与中原刀法大相径庭。”

    众人脚贴地面前行,同时挥刀劈向赵谦头部。赵谦俯身躲闪,纵身前掠,抓住一人手腕,轻轻一拧。那人吃痛惨叫,但并未松开握着环首刀的右手。

    赵谦见其没有松手,不禁一惊,劲力一催,同时右手探出,便将环首刀夺了过来。那人双掌连挥,扑向赵谦。

    赵谦见对手招式杂乱,不以为意,举起环首刀,刀尖对准那人胸膛。那人若不变招,必然被环首刀刺中。

    不想那人丝毫不避,环首刀贯胸而过,赵谦甚是惊愕,此招他只取守势,对手可轻易避过,没想到径直撞上刀刃。

    那人撞上环首刀后,前扑之势不停,冲到赵谦面前,紧紧将赵谦抱住。赵谦挣扎,却觉对手臂力惊人,竟挣脱不掉。

    那人身后另一人挥刀刺向那人后背,刀锋贯穿那人胸膛后,去势不止,直接刺中赵谦胸膛。

    赵谦拼力挣脱那人束缚,连忙后跃,低头查看伤势,见胸口多了一道一寸多宽的伤口,伤口发黑,鲜血汩汩而流。

    赵谦甚是惊骇,他怎么也没想到,仅仅一招,自己便被两个武学修为远低于自己的庸手重伤,并且对方刀刃上显然涂有剧毒,就算运转道家心法化解,也要费些功夫。

第四百九十二章 误中奸计

    正在赵谦惊愕之际,又有两人挥刀直砍。赵谦受伤中毒后,身法以不似适才迅捷,躲闪不及,又连中两刀。

    一群人挥刀直砍,赵谦左闪右避,试图逃脱包围,但对手阵法极为怪异,出招方向、攻击方位、步法走势均是匪夷所思,赵谦慌乱之下,又中数刀。

    片刻之后,赵谦渐渐熟悉对手的攻势,进退闪避间,虽仍难以逃脱他们的包围,但已能躲过对手的所有攻击。

    岛津平见赵谦已由下风扳成平势,担心其再过数招便能占据上风,手心寒光一闪,便出现数枚飞镖。

    蓦地,一支百人军队冲入四夷馆,来至激战处,喝令双方停手。

    岛津平收回手心飞镖,走上前去,喝道:“你们奉了谁的命令,胆敢来此?”

    众士兵让出一条道路,一人走到岛津平面前,正是李承。他言道:“是我的命令。”

    岛津平见对方是个十余岁的少年,不禁冷笑,道:“怎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便能领兵,魏国是无人了吗?”

    李承道:“领兵带阵,本是轻而易举之事,中原人才辈出,对于总角少年来说,领兵亦是易如反掌。怎么,倭国人那么笨吗,还要花费数十年的时间学习领兵不成?”

    岛津平怒道:“你……”

    李承未理会岛津平的横眉怒目,来到赵谦身边,道:“赵大哥,你没事吧?”

    赵谦摇了摇头,李承将其扶起,便要离开。

    岛津平喝道:“站住,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你们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吗?”言辞之间,声音高亢如鼓,显然怒不可遏。

    李承道:“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要想肆意妄为,滚回倭国去。”虽说言辞极为犀利,但语气平淡如水,声音轻柔如琴。

    岛津平不由大怒,喝道:“你当我不敢动手么?”

    李承道:“信不足则多言,识不足则多虑,威不足则多怒。发怒是无能的体现,你怒意难遏,声音高亢,只能说明你既无能又心虚。”

    岛津平气得满脸通红,道:“来人,将他们擒下。”其身旁众人纷纷挺刀向前,李承身旁士兵纷纷抽刀拦路。

    赵谦和岛津平的手下交过手,知道他们手段非常,倘若双方交手,李承很可能吃亏,刚要拦下,忽听一道声音传来:“四夷馆接待四方来宾,可不是打打杀杀的地方。”

    话音甫落,一人缓缓走来,正是拓跋晃。

    岛津平道:“原来是太子殿下,有人在此惹事生非,此事可怪不得我。”

    拓跋晃道:“那此事的源头是谁?”

    岛津平指向赵谦,道:“正是此人。”

    赵谦前迈数步,道:“我见其非礼一名女子,便赶来阻止他,双方因此交手。”

    拓跋晃道:“那名女子呢?”

    岛津平道:“那名女子是我的贱内,我又怎会非礼她呢?”

    那名女子走近,道:“小女子名为雪奈音,确是岛津大人的妻子。”说完,整了整被撕裂的衣服。

    拓跋晃道:“那你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雪奈音手指赵谦,道:“是他所为,他试图非礼我,我大声呼救,我夫君便连忙带人赶来擒他,这才导致双方发生争斗。”

    赵谦此时才明白过来,自己中了他们的圈套,但事已至此,百口莫辩。

    拓跋晃走到赵谦面前,道:“他们说的是否属实?”

    赵谦道:“不属实。”

    拓跋晃道:“那你可有证据?”

    赵谦道:“没有。”

    拓跋晃道:“那我就只得以非礼使者家室之罪,将你押入廷尉。”

    赵谦心中窃喜,暗道:“如此便可试一下我配制的药水了。”

    李承不知赵谦心中所想,道:“仅凭他们的一面之词,太子殿下便妄下结论吗?”

    拓跋晃道:“四夷馆内有不少杂役奴婢,我彻底询问之后,便能知道事情原委。赵谦身为嫌犯,暂押廷尉,有何不可?”

    李承刚欲开口争论,赵谦便将其拦住,对拓跋晃道:“我进廷尉,不过如果你处置不公,就别怪我越狱了。”

    拓跋晃道:“廷尉府的牢狱可不是你想越便能越的。”

    赵谦不再争论,从怀中掏出一本薄册,低声对李承道:“拿住这个。”说完,递给李承,同时用余光扫了一下岛津平。李承神色不动,伸手接过。

    赵谦对拓跋晃道:“我随你离开。”拓跋晃微微一笑,转过身去,在转身的一刹那,余光扫过李承,暗道:“陇西李氏不得不防。”

    拓跋晃起步离开,赵谦跟随其后。李承见状,也领兵离开,岛津平看着李承离开的背影,低声对雪奈音道:“跟上去。”

    李承走出四夷馆后,对身旁卫兵低声言语一句,百余名卫兵离开,李承独自返回司徒府。

    行至一处无人小道,一道人影拦在李承面前,正是雪奈音。

    李承见其现身,道:“没先到你们也有手段不卑劣的时候。”

    雪奈音道:“对付你,还不需要,将刚才赵谦给你的薄册交出来。”

    李承道:“如果我不交出来呢?”

    雪奈音道:“那你想好怎么死了吗?”

    李承道:“这话应该我说。”话音甫落,一道倩影飘落到李承身边,正是诸葛清岚。

    雪奈音不以为意,道:“难道你以为有援兵便可脱身吗?”话刚说完,忽觉肩头一沉,一柄长剑便出现在其左肩上。

    雪奈音回头一看,见斐君然手持利剑,站在其身后,不禁一惊,暗道:“她什么时候出现的,我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斐君然神色不动,道:“你们此次前来,有何目的?”

    雪奈音冷笑道:“什么目的?自然是除掉崔浩。”话未说完,右手一挥,手心寒芒闪烁。

    诸葛清岚食指一点,一道指力激射而出,正中雪奈音右手手腕,雪奈音手中寒芒坠落在地,乃是几枚奇形怪状的飞镖。

    雪奈音见右手鲜血殷殷,也不止血,直接咬破藏在牙齿间的毒囊,毒药入肠,雪奈音登时气绝。

第四百九十三章 飞沈之异

    斐君然还剑入鞘,道:“久闻倭国人的手段与中原大相径庭,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她看向李承,道:“你怎知她会跟踪你,竟然事先派人通知我们?”

    李承道:“是赵大哥暗示我的。”

    诸葛清岚道:“赵大哥此时在哪?”

    李承道:“他着了倭国人的道,现在被关廷尉。在离开之前,他将这本薄册交给我。”说完,他从怀中掏出赵谦给他的薄册,只见封面上写着四个大字“琴心三叠”。

    诸葛清岚道:“赵大哥知道你练习的内功心法同样是‘琴心三叠’,只不过简化了不少,便将‘琴心三叠’的完整心法默写出来,希望对你有帮助。”

    赵谦自从见到李怀素所炼心法“琴心三叠”并非完整,便想将完整心法交出,但对方远比自己德高望重,他们未曾言语,自己若冒然交出,未免有轻视之嫌。而对于小自己几岁的李承,赵谦交出心法,则无需有任何顾虑。

    赵谦并不知晓,正是由于他这一举动,三百年后,陇西李氏出现一名精通“琴心三叠”心法的天下第二剑客诗仙李白,此乃后话。

    李承道:“赵大哥练得果然是完整的‘琴心三叠’,我爹猜的果然没错。”

    诸葛清岚柳眉紧蹙,道:“赵大哥在廷尉,只怕……”

    斐君然道:“姑娘不必担心,长孙道生此人在朝中最为公正廉洁,赵少侠行端身正,不会有事。”

    诸葛清岚叹了一口气,道:“希望如此。”

    游彬暗中跟着郁久闾阿诺来到一处无人小巷,郁久闾阿诺停下脚步,朗声道:“从流出来吧。”

    游彬知道被发现,纵身掠至郁久闾阿诺面前,道:“原来你早就发现我了。”

    郁久闾阿诺道:“从流飘荡,任意东西。翰墨门的从流步不过如此。”

    游彬无视其激将法,道:“你们诬陷崔司徒的目的是什么?你应该知道,如此诬陷之法兵无实效。”

    郁久闾阿诺刚要开口,忽觉身后剑气袭来,连忙躲闪,一道人影挟持剑光飞掠而过,掠至游彬身旁,正是郗标。

    郗标对游彬道:“游掌门,我们联手对付他。”

    游彬掣剑,与郗标分攻郁久闾阿诺左右。

    郁久闾阿诺抽出腰间砍刀,刀刃蓄势,嗡鸣不已。

    双剑逼近,郗标剑锋陡转,刺向游彬。

    这一变化兔起鹘落,出人意表,本不可能躲过,却见游彬倏然横剑身前,挡住郗标剑锋。

    郁久闾阿诺挥刀斜劈,游彬横剑格挡,随即纵身抽离。

    倏然,游彬莫名倒地,气绝而亡。

    一道人影掠至,正是姚佩。

    郁久闾阿诺还刀入鞘,道:“姚兄的夺命蚕丝果然了得,竟能杀人于无形。”

    姚佩道:“不过反掌之易罢了。不过郗兄那招偷袭迅疾无比,游彬本无可能躲过,除非是他已对郗兄的身份有所怀疑。”

    郗标道:“我原本以为我司徒府隐藏的很好,没想到他们早对我起了疑心,以往不过将计就计罢了。若非姚兄赶来,此次倒是要让其逃走了。”

    郁久闾阿诺道:“既然郗兄的身份已经暴露,那司徒府是回不去了。”

    郗标道:“看来我现在只得回东宫,向太子复命了。”

    廷尉牢狱内,赵谦坐在地面,从怀中掏出一白一蓝两个药瓶,他先将白色药瓶打开,轻轻地将一滴药水倒在地上,眨眼之后,只见被药水浸洽的地面出现丝丝裂痕。赵谦又打开蓝色药瓶,滴一滴药水在裂痕处,裂痕渐渐消失,石面恢复先前面貌。

    赵谦将两个药瓶盖上,放入怀中,暗道:“药效尚不足,需加以改进。”

    这时,牢门外传来拓跋晃的声音:“你们在此等候。”

    赵谦抬头,见衙役将牢门打开,拓跋晃只身入内。

    赵谦不动声色,道:“太子殿下亲自来此,又屏退左右,所为何事?”

    拓跋晃道:“自从上次流民一事之后,司徒府的积蓄一扫而空,将近一半的部曲离开司徒府。你身为清河崔氏的门客,薪俸极为微薄。本宫很是好奇,为何你对崔浩仍如此忠心?”

    赵谦道:“太子殿下是靠薪俸拉拢手下的吗?”

    拓跋晃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重利之下,庸手变高手,蠢才变天才。”

    赵谦道:“泽雉十步一啄,百步一饮,不蕲畜乎樊中。神虽王,不善也。我贫民一个,整日啜菽饮水,二满三平,专一丘之欢,擅一壑之美,无需太多薪俸。”

    拓跋晃道:“若你身无分文,不怕你身旁的女子离你而去吗?”

    赵谦道:“出处有冰炭之殊,躁静有飞沈之异。并非每个女子都在乎这些。”

    拓跋晃道:“也许吧,不过本宫没见过。少侠剑法精深,现在剑折刃断,只得空手,连打造兵刃的钱两都没有,不觉得无奈吗?”

    赵谦道:“若说无奈,确实有一些,不过没有佩剑,正好可以磨练一下掌法。”

    赵谦之所以未打造佩剑,一是为了磨练掌法;二是刀渐渐取代剑,并非刀的实战性更高,而是其成本很低,而汉剑成本颇高,太素心鉴时常暗中少收患者诊资,捉襟见肘,赵谦也不愿浪费钱两,不过赵谦并没在明面上这么做,毕竟他也知晓“子贡赎人”之典故;三是在逢源阁的几天已使其变得有些贪图享乐,他故意使自己行动掣肘,以磨练心性,压制住内心的**,这与庄子所言的“疏瀹而心,澡雪而精神”同理;其四,一个剑客,面对任何事情都习惯用剑解决,然而,鹄林寺的状况让其意识到很多事情无法用武力解决,因此,他放下剑,以期更能看清世事。

    拓跋晃道:“本宫有一柄宝剑,可赠与少侠。”

    赵谦道:“谢太子好意,赵某不需要。”

    拓跋晃叹了一口气,道:“李敷劝本宫拉拢你,本宫猜的没错,果然没用。”

    赵谦道:“赵某德寡才鲜,让太子殿下抬爱了。”

第四百九十四章 激辩华夷

    拓跋晃早已猜到赵谦会拒绝,便道:“此次四夷馆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但少侠还是不要去四夷馆惹事为好。”

    赵谦道:“为何?”

    拓跋晃道:“四夷馆住着四方来宾,倘若我们款待不周,岂不丢了朝廷脸面?”

    赵谦道:“为了朝廷脸面,便尽情巴结、极力谄媚吗?太子殿下如果对待本国百姓如此,魏国必然能一统天下,恩泽九州。”

    拓跋晃道:“对各国使者极力款待,才能彰显我大魏威仪。夏有万邦,商有千方,周有百国,如果大魏可以做到万国来朝,岂不正说明我大魏国盛兵强?”

    赵谦道:“你错了。”

    拓跋晃道:“我哪里错了?”

    赵谦道:“通过对外国使者极力逢迎所带来的赞誉,不过是逢场作戏。四夷畏威而不怀恩,他们的使者当着我们的面说我们国力强盛,背后却说我们人傻钱多。乾纲在握之人,又何须在乎他人评价?你越是看重万国来朝,越说明魏国国力不过尔尔,只有当我们对各国来使以极为平常的态度对待时,魏国的国力才是真正的强盛。”

    拓跋晃道:“热情好客,不是中原一直以来的传统吗?”

    赵谦道:“热情好客是中原的传统,尊外贱内却是中原的陋****殿下位高权重,所在乎的,不应是其余各国的评价,而是本国百姓的评价。”

    拓跋晃道:“你对崔浩颇为忠心,但崔浩所谋者,也无非是汉人的利益,而不是全部魏民的利益,如此自私之人,值得少侠尽心尽力吗?”

    赵谦道:“崔司徒本是汉人,为汉人谋利,有何不可?”

    拓跋晃道:“我原本以为少侠才智超俗,却不想依然介怀于华夷之异。大禹出于西羌,文王生于东夷,但问志略何如,岂因殊俗而不降心?”

    赵谦暗道:“夷险流行,古今代有,灵厌皇德,曾未悔祸。蚁狄续毒于神州,夷裔肆虐于上国,七庙阙禋祀之飨,百官丧彝伦之序。他竟然有脸说什么‘但问志略何如,岂因殊俗而不降心’。”便道:“太子殿下对待崔司徒的态度,可不像是真如此想的。”

    拓跋晃道:“本宫之所为,可不是为了个人。”

    赵谦道:“太子殿下所谋者,无非是皇族的利益。”

    拓跋晃道:“至少不必崔浩差。”

    赵谦道:“是吗?”

    拓跋晃道:“怎么不是?”

    赵谦道:“太子殿下一直把崔司徒当做对手,而崔司徒的对手,从来都不是你。”

    拓跋晃道:“那是谁?”

    赵谦道:“是天下大势。”

    拓跋晃道:“逆天而行,只会身败名裂。”

    赵谦道:“有些事情,就算是挫骨扬灰,也在所不辞。”

    拓跋晃道:“他现在被捕入狱,只要在找些罪证,便能将其处死。身居高位,很多时候,要做些不得已之事。倘若我命人细察,你以为查不出崔浩的劣迹吗?”

    赵谦道:“自是可以,但太子殿下此时的敌人,此时并非崔司徒,而是柔然、高句丽、倭国的使者。”

    拓跋晃道:“他们一同来朝,自然有问题,但他们的目的,不过是崔浩罢了。崔浩若除,对于我拓跋氏来说,利大于弊。”

    赵谦道:“其一,此时北方一统,但天下未一,柔然、高句丽、倭国、吐谷浑、宋朝尽皆虎视眈眈,卸磨杀驴,为时尚早;其二,崔浩若亡,天下汉人归附之心必丧,叛乱必然四起;其三,难道你以为拓跋氏就是铁板一块吗?其四,倘若他们的目的单单是崔司徒,派出刺客刺杀是最便宜的方法,三国使者齐至,未免太过兴师动众了吧?”

    拓跋晃道:“此言何意?”

    赵谦道:“对于柔然、高句丽、倭国来说,他们最大的威胁有两个,一个是崔司徒,另一个是当今陛下。”

    拓跋晃道:“想在平城之内对我父皇动手,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吧。”

    赵谦道:“灯下黑,正是由于此地是魏国都城,行刺成功的可能性比他处还要高。平城有多乱,太子殿下应该比我清楚。”

    拓跋晃道:“我父皇身手高绝,就算没人保护,他人也奈何不得。”

    赵谦道:“今日我与倭国使者的手下一战,仅仅一招,便险些丧命在两个修为远在我之下的庸手。他们的手段,远不是我们可以想象的。”

    拓跋晃看了看赵谦身上的累累伤痕,暗道:“这些人的手段,确实不得不防。”他见赵谦脸色渐渐红润,不禁暗道:“看他身上的伤口,显然刀刃上喂有剧毒,此人身中剧毒后,尚未运功疗伤,便已渐渐将剧毒化解,真是不容小觑。”便道:“少侠身中剧毒,为何无碍?”

    赵谦道:“江湖行走,最需防范的,便是毒药。若无这点手段,我早已死过多次。”

    拓跋晃见赵谦不愿多言,便不多问,道:“倘若我对付三国使者,少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赵谦暗道:“他之此言,或是故意让我懈怠。”道:“倘若太子殿下专心对付三国使者,我愿意助太子殿下一臂之力。”

    拓跋晃道:“一言为定。”说完,起身离开。

    赵谦望着拓跋晃离去的背影,暗道:“倘若现在将其杀死,拓跋焘盛怒之下,崔司徒很可能会被牵连。帝王一怒,伏尸百万。看来我不便直接对拓跋晃下手,并且,拓跋晃敢前来,定留有后手,我未必能将其击杀。”

    司徒府内,木铎看着游彬的尸体,懊恼不已,道:“都是我判断失误,才导致其遭此罹难。”

    斐君然道:“此事怪不得你,事已至此,我们要尽快为其报仇,方不负其对清河崔氏的忠义。”

    诸葛清岚道:“我已仔细检查,他身上没有丝毫伤势,也未中毒。看来下手之人,手段极为独特。”

    木铎道:“杀而无形,死无对证。”

    斐君然道:“你是说……”

    木铎道:“快请吕玄伯。”

第四百九十五章 挑拨离间

    一炷香过后,吕玄伯、王宝兴、卢婧纤三人来到司徒府,吕玄伯仔细检查游彬的伤势后,便对木铎等人道:“以游先生的身手,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那些深不可测的绝世高人,便只有两人,一人是我,另一人是北方第一刺客,此人极为隐秘,世人多不知其名,我也只知其名为姚佩,绝学是无迹指法。就算是我二人,也要趁其毫无防备,突下杀手,方能一击致命。”

    木铎道:“姚佩?此名字好像听说过。”

    斐君然道:“之前流民一事,率领流民围攻司徒府之人,正是姚佩,当时我们只以为他是被派来妖言惑众的,并未在意。”

    吕玄伯道:“此人的无迹指法神鬼莫测,可杀人于无形,遇到一定要小心。”

    观霞殿内,陈建与穆兰查看四周情形,陈建道:“这里没有丝毫痕迹,但没有线索,本身便是一种线索。倘若郁久闾阿玫果真坚贞劲烈,或呼叫,或反抗,总会留下痕迹。”

    穆兰道:“案发当时,太子殿下与郁久闾阿诺一同进殿,见郁久闾阿玫倒在地上,衣衫不整,便过来查看缘由,见郁久闾阿玫已经毙命。郁久闾阿诺为了郁久闾阿玫清誉,便将衣服给其穿上。按理来说,倘若有人对郁久闾阿玫心存不轨,强行脱其衣衫,双方推拉之下,衣衫应该会撕裂,至少有拉扯的痕迹,但郁久闾阿玫的衣衫完好无损,有些奇怪。”

    陈建道:“郁久闾阿玫的伤势也有嫌疑,按照太子殿下与郁久闾阿诺的说法,根据发现尸体时尸体的陈列位置,郁久闾阿玫中掌毙命之时,应该是坐在蒲团之上。而郁久闾阿玫额头发现脑骨碎裂的痕迹,说明这致命一掌,乃是正面击中,而非自上而下斜拍。”

    穆兰道:“郁久闾阿玫中掌之时,坐在蒲团之上,若是他人发掌,应是自上而下斜拍才对,不应该是正面击中。除非中掌之时,郁久闾阿玫仰头观视。”

    陈建道:“若是如此,劲力冲击之下,郁久闾阿玫脖颈应该受损,但并未发现此伤痕,说明郁久闾阿玫所中之掌,确实来自正面。”

    穆兰道:“依照当时崔司徒与郁久闾阿玫的高低远近,杀害郁久闾阿玫之人,应该并非崔司徒。而我们仔细查探,并未发现外人入殿的蛛丝马迹。”

    陈建道:“陛下猜的果然没错,他们派一死士假冒公主,以死来诬陷崔司徒。”

    穆兰道:“柔然人的手段,果然见不得光。”

    太极殿内,拓跋焘端坐大殿之上,拓跋晃、拓跋丕、郁久闾阿诺、高契、岛津平分坐两侧,郁久闾阿诺道:“陛下,舍妹遇害一事,您是否该给个说法?”

    拓跋焘道:“此事尚有疑点,待将案情查明,朕自会给你一个说法。”

    郁久闾阿诺道:“观霞殿外的侍卫均可作证,还有何疑点?”

    拓跋晃道:“虽说案发之时,并未有人进出观霞殿,但难保有人事先藏在观霞殿内,见机行事之后,又藏在殿内,等到我们与崔司徒返回太极殿,再行逃出。”

    拓跋焘、拓跋丕见拓跋晃竟然替崔浩辩护,均是一惊,拓跋焘暗道:“晃儿不再局限于朝中党争,眼光格局比以前更高了。”

    拓跋丕道:“皇宫之中,戒备森严,况且案发之后,我便命人封锁观霞殿,若有人暗藏其中,一定能发现。因此,我认为,此事确是崔司徒所为,应按律法严加惩处,以彰显我大魏治法之公允。”

    拓跋焘道:“此事朕已命人彻查,诸位不必再议。”

    众人见其如此说,均不再多言。

    郁久闾阿诺思索道:“若是催的太急,拓跋焘随便找一人给崔浩替罪,这个苦肉计就失效了。”便道:“既然陛下如此说,我就静等陛下消息了。”

    高契道:“听闻陛下数日后将要在玄都坛接受符箓,不知我等是否有幸,可以一会圣事?”

    拓跋焘道:“三位若能亲临,于我大魏来说,也属锦上添花。”

    岛津平道:“我等久闻寇天师威名,到时能一睹寇天师英姿,实属我等幸事。”

    拓跋晃不由眉头微皱。

    东宫之内,郁久闾阿诺对拓跋晃道:“久闻太子殿下意欲除掉崔浩,不知今日太极殿上,太子殿下为何要为崔浩说情?”

    拓跋晃道:“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郁久闾阿诺道:“倘若崔浩无罪释放,陛下接受符箓一事,必定功成,道教成为国教,佛教被彻底压制。而以崔浩的个性,势必将佛教斩草除根。太子殿下希望看到这种情况吗?”

    拓跋晃沉默片刻,道:“你为何这么竭力帮我除掉崔浩?”

    郁久闾阿诺道:“因为崔浩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拓跋晃道:“我与崔浩只是政见不合,不是敌人。”

    郁久闾阿诺道:“是吗?”

    拓跋晃道:“不是吗?”

    郁久闾阿诺道:“每次陛下征讨北方,崔浩便极力赞同,导致陛下贸然进军,屡次遇险,若非陛下英明神武,乾纲独运,后果不堪设想。相反,每次陛下准备南征,崔浩便极力反对,你不觉得事有蹊跷吗?”

    拓跋晃道:“崔浩反对南征,也是考虑到时机尚未成熟。”

    郁久闾阿诺道:“尚未成熟?南人以娘为美,以虚为尚,心志佚于淫冶,体魄脆于奢靡,双手不握刀枪,难题文字,怎能抵挡大魏铁骑?若非崔浩从中作梗,陛下长鞭一挥,铁骑横扫,天下早已一统。”

    拓跋晃沉默不言,郁久闾阿诺继续言道:“这些太子殿下早已想到,为何不愿承认?崔浩之所以如此做,原因很简单,他是南人奸细。他与南人来往甚密,便是铁证。”

    拓跋晃道:“若非其出谋划策,父皇未必能一同北方。”

    郁久闾阿诺道:“以结果倒推过程,往往使人偏离事情本质。以陛下之神武,统一北方又有何难?崔浩的很多计策完全是让陛下去送死,只不过陛下英勇无敌,方能屡屡扭转乾坤。结果却造就了崔浩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第四百九十六章 相互试探

    见郁久闾阿诺挑拨,拓跋晃暗想:“以退为进,我倒要看看你的手段。”便叹了一口气,道:“实不相瞒,你方才所说,正是我心中所想。”

    郁久闾阿诺暗道:“这语气转变的太快,看来是要试探我,那我就完全暴露,让你试探个够。”便道:“若非崔浩屡屡挑拨,我柔然与大魏也不会连年兴战,致使尸骨成山,血流漂杵,赤地千里?只要除掉崔浩,两方停战,四海清平,国泰民安,岂非好事?”

    拓跋晃道:“此言有理。”

    郁久闾阿诺道:“单单如此也还是不够。”

    拓跋晃道:“此言何意?”

    郁久闾阿诺道:“殿下贵为太子,但也只是太子,将来有可能继承皇位的,并非只有您一人。”

    拓跋晃道:“你是说皇叔?”

    郁久闾阿诺道:“乐平王素有才干,气量非凡,并且能争善战,倘若您有不测,那么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便是此人。虽说崔浩提出太子监国之政,改变了鲜卑兄终弟及的传统,但毕竟是祖制,要想恢复,并非难事。”

    拓跋晃道:“若他有心与我作对,理应和崔浩联手,怎会试图至崔浩于死地?”

    郁久闾阿诺道:“崔浩乃是汉人,不会心向鲜卑,因此不会帮助乐平王。并且,乐平王已有其他人相助了。”

    拓跋晃道:“谁?”

    郁久闾阿诺道:“陛下心里清楚。”

    拓跋晃道:“尚书令刘洁吗?”

    郁久闾阿诺道:“不止一人。”

    拓跋晃道:“内都坐大官薛谨?”

    郁久闾阿诺暗道:“原来和拓跋丕暗中往来的还有河东汾阴薛氏薛谨。”他道:“太子殿下心藏天下,朝野之中,谁有异心,又怎能逃过您的法眼?既然您已知晓,该如何行动,您应该已经清楚了。”

    乐平王府内,高契对乐平王拓跋丕道:“殿下,今日太极殿上太子所为,您不觉得有异吗?”

    拓跋丕道:“他替崔浩脱罪,此事确出乎我的意料。”

    高契道:“高某以为,此事不得不防。”

    拓跋丕道:“此言何意?”

    高契道:“太子殿下与崔浩立场不同,太子殿下为鲜卑,崔浩为汉人,太子殿下向佛,崔浩向道,太子为崔浩脱罪,只说明太子需要面对的,是比崔浩更加难缠的对手。”

    拓跋丕道:“什么对手?”

    高契道:“比崔浩更加重要的,自然是威胁其继承皇位之人。”

    拓跋丕道:“你是说本王吗?”

    高契道:“在下只是好言提醒,并无恶意。”

    拓跋丕道:“你所说的好心,是为了你自己吧?”

    高契道:“殿下所言不差,在下所为,也是为了高句丽。数年前,陛下欲征讨高句丽,若非殿下劝阻,高句丽必遭战火荼毒。此等恩情,我高句丽没齿难忘,以后殿下若有需要,在下义不容辞。”

    拓跋丕道:“你是想让本王保高句丽无碍?”

    高契道:“殿下乃是鲜卑族人,自然应先为本族考虑。只要陛下想征讨高句丽时,殿下能替高句丽美言几句,在下便已知足。”

    拓跋丕道:“此事不难,不过我做到何种程度,取决于你们有多少诚意。”

    高契道:“在下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拓跋丕道:“这种虚伪之言,还是不说为好。我只问一言,为何你与郁久闾阿诺、岛津平一同来朝?”

    高契道:“实不相瞒,我们三方曾暗中有所往来,此次一同来朝,意在除掉崔浩。”

    拓跋丕道:“仅是如此吗?”

    高契道:“果然瞒不过殿下,其实除掉崔浩乃是首要目的,除此之外,多为敝国争取利益,也是我来面见殿下的原因。”

    拓跋丕道:“告诉你们的国王长寿王高琏,只要他老实一点,我可以有所出力。”

    高契道:“在下代表高句丽全体国民,多谢殿下。”

    尚书令府内,岛津平对刘洁道:“尚书令,在下久闻您刚烈正直,智多力强,甚是佩服,今日前来,略备薄礼,以表诚意。”说完,便要命令手下将礼品抬进大堂。

    刘洁喝道:“不必了,你们的那点东西,我也看不上。”

    岛津平道:“您好歹看一眼再说。”

    刘洁道:“我说不必了。”

    岛津平见刘洁语气不善,便道:“既然尚书令如此说,在下便将礼物带回了。”

    刘洁道:“你来有何目的,直说吧。”

    岛津平道:“其实在下此次前来,实有事相求。”

    刘洁道:“何事?”

    岛津平道:“倭国国小民弱,倘若陛下对敝国动兵,敝国势必难以苟活,因此乞求尚书令在陛下意欲对敝国动兵之际美言几句,以使敝国免遭兵燹之灾。”

    刘洁道:“若你们老实安分,自不必担心。毕竟,除了柔然、宋朝,对魏国威胁最大的乃是高句丽,而敝国与高句丽也有冲突吧。因此,你们不必担心。”

    岛津平道:“尚书令如此说,在下就放心了。今日大殿之上,太子殿下替崔浩脱罪,我听闻尚书令与崔浩偶有冲突,担心太子帮助崔浩的目的是为了对付您,特来提醒。”

    刘洁道:“我对拓跋晃的威胁小于崔浩,他不会为了对付我而与崔浩联手的。”

    岛津平道:“那太子的目的为何?”

    刘洁剑眉微动,道:“这无需你操心了。”

    岛津平道:“是在下多虑了,在下告辞。”

    岛津平离开后,一容貌魁伟之人从屏风后走出,正是河东薛氏薛谨,他道:“看来他们此次来到平城,是想挑拨各方势力的矛盾。”

    刘洁道:“不过太子的异动确实不得不防。”

    薛谨道:“拓跋晃之所以帮崔浩脱罪,是想借崔浩之力,除掉对其继承皇位有威胁之人。其身为太子,与皇位仅有一步之遥,但其当太子已有十年,不知还要再当几个十年。对其来说,这一步之遥便是云泥之判。朝中暗流涌动,他担心自己很可能没有机会登上皇位,便开始将那些威胁一一排除。”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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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玄欲毁华夏道统,鬼方欲毁华夏风骨,道家隐宗,以手撑青旻,以身立屏障,从容蹈义,在不为人知的红尘深处,在横亘千年的风云暗流,书写了无数传奇。春秋时期,老子与周朝典籍莫名消失,三国时期,五石散朝野盛行,两晋时期,奇门遁甲公之于众,南北朝时期,娘化之风甚嚣尘上,媚外之风无端而起,这一起背后,究竟是谁在搅动风云?南北朝第一谋士崔浩身处涡流中心,又将如何搅动风云?面对无法一统的中原,无数热血儿女,持秦汉遗风,续华夏道统,以尸填壑,以骨铺路,谱写了一曲乱世悲歌。青衫无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青衫无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青衫无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