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九章 狗东西
“？？？”
黄仲天面上笑容逐渐凝固。
他可是准帝九重天！
是徐清风生前也要如临大敌的存在。
黄仲天自我安慰着，或许是徐清风这位尊者境道侣没听说过他，不知道他的恐怖……
阮棠其实是知道的。
她曾听说过两次，一次是从女儿依依口中。
那时依依与钱笑遇到过一次黄泉老者，依依觉得蓝色沙子很漂亮，很遗憾没能留下一些。
第二次是从师姐口中。
前因是眼前这位叫做黄仲天的黄泉老者，曾截取过一段天机制成玉简，近乎是明示徐来未来会陨落。
在玉简最后，黄仲天说可以帮助徐来逃离生死，但太答应他一个要求。
徐来当时根本不相信，自然也不会去找黄仲天。
当时急的师姐虞归晚各种劝说，可没有任何用。后来，师姐在地球不小心说漏了嘴，这才向阮棠全盘托出。
……
阮棠收起透明罐子，打算送给依依。
黄仲天揉了揉脸，正色道：“重新介绍一下，在下黄仲天，准帝九重天。”
“你好，阮棠。”
“……你可能不知道准帝九重天是什么概念，再向前一步便是帝境。”
“我丈夫就是帝境。”
“……”
黄仲天噎住，一时间连来时的目的都有些忘记了，就那么怔怔看着阮棠。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个女人是怎么做到不怕他的。
黄仲天忍不住问道：“你当真不怕我？”
“你若想杀我，怕也无用。你不想杀我，何必怕你。”
阮棠将一缕散发挽至耳后：“来者是客，道友喝茶还是喝酒。”
“好像是这个道理，不过茶跟酒就不必了。”
“远道而来不为寻仇杀人，也不肯喝茶闲聊，道友莫非是来送钥匙的？”阮棠猜测道。
“是，也不是，准确点说是来做一场交易。”
黄仲天眉头一挑，一黑一黄两颗珠子在他身周不断旋转。
阮棠问道：“既是交易，道友需要什么东西，或是需要天庭做什么。”
黄仲天没有明说，只是道：“只有徐清风能帮我，其他人不行。”
阮棠面上没了先前的温和，目光平静看去，只是那眼眸不论怎么看都带着冷漠。
显然。
已经逝去的丈夫，是阮棠的逆鳞。
“清风剑暂时看不到我，以你的实力，根本杀不掉我。”
黄仲天心头莫名松了口气，先前与阮棠接触时总有些怪怪的感觉。
因为阮棠太冷静了。
然而现在他知道了，阮棠并非如表面看上去那般冷静，徐来就是她的死穴。
“总要试试。”
阮棠并指并剑，竟然要使用清风剑意。
尊者境竟然有勇气对准帝九重天出剑，黄仲天并未觉得可笑，反倒有些敬重。
所以他一字一句道：“我能救他。”
“你……说什么。”
“我说，我能救他。”
黄仲天重复过后，又指了指不远处的无正剑：“但无正剑，我要带走，徐清风还要帮我一个忙。”
“好，我答应你。”
“先别急着答应，你可知道那把剑意味什么。”
“不知道。”
阮棠握紧拳头：“但肯定没有徐来重要。”
黄仲天沉默少许，才道：“有的。”
阮棠隔着一条黄泉，直视黄仲天的目光很坚定：“没有的。”
“啧。”
黄仲天砸吧着嘴，不知如何回话。
他有些没想到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亏他一开始还抱着阮棠不答应就硬抢的念头呢。
当然，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金石大帝坐镇天庭，吸食海量香火后，实力不会逊色于徐清风多少，况且还有历八荒这颗定时炸弹。
想了想，黄仲天道：“那颗仙果能救徐来，我有一物，能助你走到白玉阶梯尽头。”
“给我。”
阮棠一步步走上云梦蓝沙，声音有些颤抖。
她这些日子努力修炼，为的就是快些突破至仙尊境去摘那枚果子，博一线可能。
可今日得到明确的答复，那颗果子可以复活徐来，只感觉有什么东西要从心头涌出来。
不是情绪决堤后的眼泪，而是希望。
云梦蓝沙搭建的路并不长。
阮棠很快走到黄仲天身前，她这时才看到船头还站着三只黝黑无比的乌鸦。
它们都有三只眼睛，察觉到阮棠的目光，同时煽动翅膀呱呱呱叫了起来。
声音很聒噪，吵得黄仲天脑袋疼：“闭嘴。”
三只乌鸦同时止声，只是依旧目光不善盯着不断靠近的阮棠，颇有随时会攻击的姿态。
“你这般毫无防备的走上来，不担心我骗你？”黄仲天问道。
“我身上有不少法器与灵石，徐来告诉我危险时刻可以引爆。”
阮棠如实相告。
“引爆灵石？”
黄仲天忍不住笑出声来：“数量再多的灵石也伤不到我分毫，除非是由十色仙品灵石布置的自爆阵法，但再败家的帝境也不舍得这般浪费，用来炼器炼丹多好。”
说着说着。
黄仲天脸色不好看起来。
徐清风的阵法造诣放眼这一轮回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十色仙品灵石估摸着也不怎么缺。
最关键的是，徐清风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所以黄仲天向后退了一步，讪笑道：“我不是敌人，不用引爆的。”
阮棠没接话。
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灵石，看似朴实无华。
可若是内敛，能看到其内阵纹是由大量十色仙品灵石刻印，甚至每一块灵石内还封印着一缕清风剑意。
神念刚刚接触，黄仲天就头皮炸裂连忙收回。
帝境级别修士不好说，寻常的准帝九重天炸死一两个跟玩似的，好在他不寻常。
嗯？？？
等等。
黄仲天突然倒吸一口凉气，他隐约从那枚灵石内感应到一抹熟悉的气息。
仔细感应，其内竟然还封存着一小截黄泉水跟云梦蓝沙，上面留有他的气机。
一旦阵法自爆，会循着气机轰杀而去。
换言之。
若阵法被引爆，而他黄仲天在场时，阵法会优先攻击他。
“？？？”
黄仲天顿时一脑门问号。
徐清风这狗东西炼制的十色仙品灵石自爆阵法，摆明是用来针对他的啊！
第九百三十章 岁鸦
在黄仲天愕然之际。
就见阮棠又丢出数块灵石，将黄仲天所有撤退方向给挡住。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一共八块由十色仙品灵石布置的自爆阵法，其内全留有一截黄泉与云梦蓝沙。
黄仲天气的直骂娘。
亏他以前还帮过徐清风数次，虽然是因为利益相关，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这狗东西居然一直在防备他。
不就是曾想要绑走徐依依吗？这姓徐的也太过记仇了！
但那也不是在害徐依依，而是在救她，他一个黄泉摆渡人能有什么坏心思。
黄仲天深吸一口气，勉强笑道：“阮道友，我不是敌人，我是来与你做买卖的。”
“我知道。”
“可你这不是谈买卖的架势啊。”
“我知道。”
“所以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谈，客从远方来，边喝茶边谈不过分吧？”
黄仲天努力让表情看起来温和些，直觉告诉他眼前女人是真的会引爆阵法。
所以绝对不能有丝毫刺激到阮棠的言语行为，不然阵法一旦引爆，他不死也要重伤。
当然。
大概率是要死在这里的。
毕竟自爆阵法已经十分棘手，其中还封印着无数道清风剑意，即便帝境看了也要头皮发麻。
“交易完再喝茶，东西。”阮棠伸出手。
“呃。”
黄仲天突然明白阮棠为何会用自爆阵法挡住他的去路，显然是为了那件能走到白玉阶梯尽头的法宝。
“我既然来了，就定然是抱着诚意，阮道友先收起神通吧。”
“东西。”
阮棠加重语气，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黄仲天，仿佛眨了眼对方就会消失。
“呱呱呱”
船头的三只乌鸦再次聒噪起来，挥动着翅膀随时会冲向阮棠，吓得黄仲天差点直接血遁逃离。
还好。
阮棠没有引爆灵石阵法。
黄仲天勉强笑道：“给，马上给。”
说罢，他用力敲了三只乌鸦其中两只的脑袋，那两只乌鸦居然变成了一盏黑色的手提灯笼。
“就这个？”阮棠保持怀疑。
“就这个。”
黄仲天认真道：“这件法宝来自于……”
似是想起什么禁忌，黄仲天连忙噤声，只是委婉道：“具体来自于哪里我不能说。”
“我并不关心来自哪里，只想知道如何使用。”
“……”
黄仲天咳嗽一声：“只要持着岁鸦灯笼，就能走到白玉阶梯最后，但有一点要提醒你。”
“黄道友，请讲。”
阮棠接过黑色灯笼，但并没有收起那八道仙品灵石自爆阵法。
“白玉阶梯勉强算是仙路，虽然只是一小截，但只要踏上就不能回头。”
“什么意思。”
“仙路只能向前走，要么成仙，要么成为滋养仙路的养分。”
“所以我会死。”阮棠开口。
黄仲天犹豫再三，还是点头道：“是。”
“那我摘到果子，该怎么送下来。”阮棠问道。
黄仲天愕然。
我告诉你踏上仙路是必死的结局，你居然问我怎么把仙果送下来？
你不怕死的么！
“黄道友？”阮棠颦眉。
“在，在呢。”
黄仲天道：“两盏灯笼，你提一盏，留一盏在徐清风尸体旁边，将果子放入灯笼内就行了。”
“那你这只……乌鸦？”阮棠盯着第三只乌鸦。
“呱呱呱”
黑色乌鸦的叫声十分刺耳。
黄仲天挺直腰板，面色很是得意：“都是岁鸦，彼岸与仙域绝对找不到第四只，都在我这里了！”
阮棠不说话了，默默盯着，只是那八道仙品灵石自爆阵法越发靠近黄仲天，散发着危险气息。
“嗯？”
黄仲天隐约觉得不妙：“阮道友这是什么意思。”
阮棠诚恳道：“你这只岁鸦也要放在我这边，不然我担心会你拿走仙果。”
“我不会的……”
“我相信黄道友。”
“那——”
黄仲天面色稍缓，正要说将岁鸦留在自己身边时，就听阮棠斩钉截铁道：
“不行。”
“……”
行吧，两只岁鸦都给了，第三只留在自己这里也没啥用。
黄仲天商议道：“阮道友，有件事先说清楚，岁鸦是暂时借给你，要还的。”
“三只怕是只能还两只。”
“所以，我要带走无正剑。那剑，对我而言值得用一只岁鸦交换。”
“嗯。”
阮棠点头。
“唰——”
天空中的黄泉与云梦蓝沙消失不见，就连黄仲天也没了踪影，只有手中的三盏灯笼证明刚才并非梦境。
“师弟妹？”
还坐在徐清风墓冢前的虞归晚似有所感看来，诧异道：“你哪来的灯笼。”
“别人送的。”
“哪有人送黑色的灯笼，里面也没点燃烛火？看着怪渗人的……”
“师姐，师弟妹求您一件事。”
阮棠双膝跪下，重重一拜。
虞归晚吓了一跳，急忙扶起阮棠：“师弟妹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说话。”
“师姐，那颗仙果能救徐来。”
“阮棠，我可告诉你，千万别做傻事！”虞归晚表情严肃。
仙路。
仙果。
这四个字染着无数血淋淋的修士鲜血。
从其出现开始，包括小师弟在内的帝境死了十尊，准帝境与仙尊境死了多少？
不计其数！
可即便如此，白玉阶梯还有六百多阶尚存，就连天鬼远应也只能暂时在暗中蛰伏，无法摘到那颗果子。
仙果宛若有着魔力，能迷乱心智，很多寿元无多的修士明知必死，还是拼上一切采摘。
虞归晚绝对不容许阮棠自寻死路！
看守无正剑的清风剑也飘来，器灵罕见没有说话，而是默默悬浮。
“师姐，这两盏灯笼对我很重要，你一定要放好。”
阮棠留下一盏，将剩下两盏递给虞归晚，师姐尝试着收到储物空间中，却发现收不进去。
“是生命体？”
清风剑来了兴趣，她发现连帝器空间也无法纳入。
“呱呱呱”
三盏灯笼化作岁鸦，这聒噪叫声堪比神念攻击，虞归晚只觉耳膜要碎裂掉。
“唰！”
清风剑觉得吵闹，向三只岁鸦斩出一缕剑意。
可它们没有受到任何伤势，还在呱呱叫着。
清风剑器灵冷笑一声，又接连斩出十几道剑意，可在接触到岁鸦时全部无效化。
第九百三十一章
看到这一幕。
清风剑器灵不再尝试做无用功，沉默许久后轻声开口：“来自于彼岸的生灵。”
“呱呱呱”
三只乌鸦依旧在叫着。
清风剑器灵杀意渐起。
这三只黑色乌鸦的体型，与驮着北方仙域的不知名巨鲸以及蓝巨水母相比，可谓是天差地别。
与地球的乌鸦差不多大小，甚至看上去更晦气些，也格外令人讨厌。
“它们是岁鸦，没危险。”
阮棠握住清风剑，后者杀意渐散，凝重问道：“是谁送与你的！”
“黄仲天。”
“黄泉老头？”
清风剑器灵声音渐冷：“那老家伙可不是好东西，曾想绑走依依。他给的东西，不能要。”
阮棠一怔。
她倒是不知道这件事，怪不得储物空间中留有特意针对黄仲天的灵石自爆阵法。
“黄仲天刚才来过，说仙果能救活徐来。但他要无正剑，还要徐来醒后为他做一件事。”
阮棠补充道。
至于提着灯笼才能摘到仙果，并且有去无回这件事只字未提。
“徐清风已经死了，神仙也救不了他，他区区九重天准帝也敢大放厥词。”
清风剑器灵没有感应到黄仲天的踪影，一时间越发警惕起来。
要知道。
此地可是被白泽神将以改良版的掩天大阵所遮掩，连帝境也无法探查。
但黄仲天居然悄无声息进来了，还没有惊动她这柄帝器！
若对方刚才出手，后山所有人已经成为了尸体。
阮棠带走一只岁鸦，剩下两只被师姐与清风剑一人看着一只，生怕其中有凶险。
她们再次唤醒了白泽神将的分身，诉说黄泉老者之事。
白泽有些莫名其妙。
即便黄仲天所说是真的，也应该拿着仙果再来谈这笔交易。
而不是一个根本无法兑现的情报，以及三只不知道有什么用的岁鸦来换取无正剑与清风大帝的一次出手。
这笔买卖根本没有理由成立。
况且为何要找阮棠谈，而不是找她或者饕餮神将，仅仅是因为帝尊道侣这个身份么？
疑点重重。
多到白泽一时间不知从哪里分析。
另一边。
阮棠回到房间内。
看到徐平安被睡姿十分不淑女的依依挤到了床的最角落，蜷缩着身子十分可怜。
为他们盖好被子。
阮棠有些宠溺的刮了依依鼻子一下：“不能欺负平安，他是你弟弟呢。”
睡着的徐依依无法给出回应，反倒是翻了个身，一条腿重重砸在徐平安身上。
徐平安没醒，却下意识将姐姐大人压在他肚子上的腿给挪开，熟练的让人心疼。
阮棠又去看望了妹妹阮岚，将徐来特意为她准备的九转仙丹留下。
其他各种能用的东西，阮棠全部留给了阮岚，一起放在储物戒指中。
然后小心关上门，又为徐来以及其师尊、两位师兄分别倒上一碗酒。
做完这一切，阮棠才如释重负松口气：“我去山外透透气。”
“黄仲天在暗，我们在明，师弟妹还是别去了。”
虞归晚认为此时下山很危险，柔声劝道。
白泽突然意识到什么，视线似无意间扫向阮棠，她本以为对方会找其他理由继续下山。
但阮棠没有，轻点臻首，有些歉意道：“让师姐担心了。”
白泽这具分身不着痕迹皱起眉头。
虞归晚没发现身旁白泽的异样，连连摆手道：“师弟妹哪里话，我们可是一家人。”
“那我陪徐来聊会天，以后……可就见不到他了。”阮棠轻声道。
虞归晚神色黯然。
何止以后，现在就见不到小师弟了。
场间气氛渐渐低落。
白泽趁机道：“天庭需要处理的事情还很多，有问题务必通知我。”
说罢。
白泽这具分身闭上了眼睛。
清风剑器灵狐疑看来，总感觉白泽在分身之上还留下了大半心神，根本没有全部撤走。
正要询问，就听白泽神念传音道：“别声张，我怀疑主母私下里与黄仲天达成了什么协议。”
清风剑没有回话，默默守着无正剑。
阮棠在后山枯坐了一夜。
而白泽盯了阮棠一夜。
“你确定？”
清风剑忍不住传音询问：“为何不动用种族天赋，直接看透主母心中所想人？”
“我看过了。”
“如何？”
“一片虚无。”
“虚无？”
清风剑器灵并没有当回事。
虚无代表着阮棠什么也没想，心神一时放空很正常，能够理解。
“从昨夜，到现在。”
“！！！”
清风剑器灵心头狂震，一时半刻的放空很正常，但一整夜的放空就很不正常了。
“黄仲天对阮棠有所图谋，你盯紧点。”白泽嘱咐道。
“那你呢？”
“我要推衍昨日他们之间说了什么，无法分神。”
“好。”
清风剑应下。
时间慢慢流逝，眨眼到了晌午。
今天是个大阴天，乌云盖顶，暴雨随时将至。
“姐，我下山逛逛。”晌午才醒的阮岚打着哈切道。
“小姨，赖床不是好习惯。”
“我昨夜于梦中悟道，睡的久一点很正常。”阮岚随口胡诌道。
“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哦。”
“依依你讨打！”
阮岚追着徐依依屁股打。
阮棠嗔道：“别闹了，阮岚下山时记得替我买些酒。”
“干脆一起去呗。”
阮岚邀请道，小心翼翼注视着姐姐脸色，试探道：
“姐，你不能再颓废下去了，你还有依依跟平安呢，整天守着墓算怎么回事，你要走出来！”
“……”
阮棠没回话，只是点了点头。
“那走，一起下山！”
阮岚连忙挽住姐姐大人手臂，又喊上两个外甥以及师姐虞归晚，浩浩荡荡一群人下了山。
清风剑暗中跟随。
……
城镇之中。
刘掌柜的酒楼还是没能开张，毕竟仙品灵石的出现实在太过耀眼。
阮棠有些遗憾没能再从这里买些酒，不过城内酒楼并不少，她们一行随便进了一家酒楼。
等店小二去酒库拿酒时。
阮棠被酒楼一楼吸引了目光，一楼正中有位说书先生，正讲述着清风大帝平禁地九王殿的英勇壮举，期间还唱了一段缅怀亡者的小曲。
带着仙域特有的方言味道，阮棠其实听不太懂，却能感受到小曲中藏着的悲恸。
第九百三十二章
阮棠听的出神。
虞归晚等人也缄默静听。
阮岚鼻子一酸，突然很想那个总是气她到半死的臭姐夫。
明明那么坏，怎么就突然躺到了地下，不是说祸害遗千年么？臭姐夫明明还很年轻的。
阮岚悄悄抹掉眼角泪水。
其实这些日子她也很伤心，之所以没心没肺大口吃饭按时睡觉，无非是掩饰内心的难过。
痛苦的人已经足够多了，总要有人成为太阳，带领痛苦者走出黑暗。
阮岚。
愿意做这一束光。
阮岚打起精神，略微嫌弃道：“姐，别听了，我们走吧。说书先生讲的太过夸张，平掉九王殿又不仅仅是臭姐夫一个人的功劳。”
“听完吧。”
阮棠温柔笑了笑，熟悉的温柔笑容明媚到让阮岚世界都晃了晃。
“啊，好……”
阮岚呐呐应道，心中狐疑姐姐大人莫非从悲伤中走了出来？
阮岚思索之际，那一楼的说书先生也唱完小曲，在周遭一片遗憾与缅怀的叹息声中，向诸多看客抱拳一拜后，孤单背着包袱走出酒楼。
秋月城中有不少酒楼，说书先生在这家酒楼说完后，又去了另一家。
同样的一段故事与小曲，说了唱了整整一天。
而阮棠。
也跟着听了一天。
天色渐晚，在城镇最角落酒楼讲完今天最后一场故事的说书先生没有着急离开。
而是自掏腰包买了一盘下酒小菜，取出包袱中早已备好的酒水，默默喝着酒。
说书先生年纪很大，身着满是补丁的黑色长衫，看摸样已经六七十岁，体内没有任何灵气，是个不折不扣的普通人。
喝酒时也仅仅只是小抿一口，面上露出十分知足的表情。
他一边拍着长衫下的大腿，一边摇头摇晃，哼着那首唱了一整天的小调。
期间有不少沉迷于故事中的修士或普通人，主动上前交谈，老者也会笑着附和一两句。
只是对于他们额外的打赏，却分文未取。
“老先生怪的很，来此城三天了，每家酒楼都走一遭，讲清风大帝的事迹。不收打赏，不接馈赠，每场演出只收一片银叶子。”
店小二面上含笑，说道：“所以各位老爷们，就别叨扰老先生了。”
“原来如此。”
不少人恍然，不再多做无用功，遥遥举着酒杯一敬，说书先生也会回敬。
酒楼靠窗的位置。
阮棠一行人坐在此处，点的是两盘牛肉与一壶酒。
阮岚一边吃，一边埋怨道：“姐，跟着跑了一整天，吃完该去了。”
“小姨，食不言寝不语。”徐依依糯糯道。
“哈？”
阮岚双手用力捏了一把外甥闺女的脸蛋，皮笑肉不笑道：
“你这小丫头，还敢教训小姨了？我是担心你娘触景生情懂不懂。”
“错了，错了小姨。”
徐依依疼得泪眼汪汪。
虞归晚扶额：“阮岚，别欺负依依了。”
徐平安没有理会小姨与姐姐的闹腾，而是直勾勾盯着说书先生。
后者似有所感，向徐平安颌首微笑，只是那满头白发在昏黄灯光中格外显眼。
“老先生，清风大帝的故事我祖上那辈子就开始听了，能不能讲点新鲜的？比如八荒大帝，金石大帝。”
有人起哄道。
有些醉醺醺的说书先生嘿笑一声：
“我啊，来自东荒域的一个偏僻小国石国，那里富饶宁静，从未被战火席卷，是世外桃源。”
听到说书先生开腔说以往。
闹哄哄的酒楼渐渐安静下来，只有烛火噼里啪啦燃烧的轻微声响。
“三十年前，有只妖兽在石国大开杀戒，根本无人能够制服，为了活下来，石王为了民众活下去，主动献祭童男童女供奉住那只妖兽。但暗中，却派了太子殿下向外界求援。”
“石国边缘有座仙山，每年向其进攻各种灵株，太子在山门前跪了几天几夜，可那些宗门不但没有出手，反倒瞧见妖兽实力强横，主动将求援之事说出。”
“妖兽大怒，石国生灵涂炭。”
“其实能理解，仙域本就弱肉强食，一个连筑基修士也不曾出过的小国，谁会放在心上？”
说书先生声音渐渐嘶哑：“那些宗门不但没有出手，反倒瞧见妖兽实力强横，主动将求援之事说出。妖兽大怒，石国生灵涂炭。”
“太子急忙赶回石国，亲眼看到父王与母后死在眼前，尚在襁褓中的妹妹成为妖兽口食。”
说书先生握紧拳头，惨然一笑：“太子好恨，恨自己不是修士，恨自己没有灵根，恨自己不能杀掉这头妖兽。”
“你们说，饱读圣贤书却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子，应该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
酒楼内无人回答。
但所有听众呼吸皆沉重起来，阮岚更是握紧拳头，恨不得亲手杀掉那头妖兽。
桌边烛火摇晃。
阮棠视线低垂，指尖绕着酒杯轻轻转着，就听说书先生颤声道：
“故事到这里，没有天降的神兵，也没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石国没了。”
“石国百万户，全没了。仅剩下太子一人苟活，那妖兽要让太子一辈子活在绝望与黑暗中。”
说书先生手掌颤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拍桌而起：“我啊，读了一辈子圣贤书，方才知晓百无一用是书生。”
“我背着行囊走过了一城又一城，一国又一国，却连东荒域也没能走出，却也知在仙域命贱如草芥。”
“后来有一天，我在秋月城遇到一位中年男子，我俩一见如故。他酒后说自己曾给某位大人物扛过旗，吹嘘清风大帝乃仙域第一帝。”
“我说，清风大帝这么厉害，天庭是仙域第一道统，为何保不下一个石国？他没辩解，只说了一声对不起。”
说书先生坐下身子，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其实我也知道，仙域很大，大到天庭与清风大帝根本管不过来。”
“太阳底下无新事，哪天不死人啊？哪天都在死人，这不……清风大帝也死了。”
说书先生笑了笑：“我始终想不明白，他可是号称帝之中尊的清风大帝境，正值壮年，怎么会死在天外天？”
“知道前几天我才明白，他是为了仙域而死，为了我们而死。”
第九百三十三章 听戏子唱清风
“……” 酒楼内落针可闻，所有听客心头狂震，胸口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喷涌而出。 说书先生晃了晃头。 似是要甩掉醉意，也似是要甩掉某些不堪回首的过往。 说书先生将酒杯中的酒倒回竹筒中，这小半杯酒还能就着下酒菜再喝两顿不是？ 他心满意足将竹筒放回行囊中，打破了酒楼的寂静： “我这亡国太子本就不恨清风大帝，也不恨天庭。所以半个月前，辗转周边几城几镇，讲清风大帝的故事。” “他死的悲壮，死的不应该。如此不为长生只为仙域太平的大帝，应该被世人传唱。” “要让所有人知道，仙域从来都不是太平盛世。有人在暗中杀人放火，有人在为此付出性命。” “哪怕，我们根本记不住几天，但总要有人说啊。” 说书先生放声大笑：“我读了一辈子圣贤书，本以为日后能让石国百万户再过一个百年盛世，倒头来也只不过是个臭说书的，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中带着悲凉。 他没能让石国太平，清风大帝又何尝能以一己之力让仙域太平？ 某种程度上他们二人是一样的，皆抱着某种根本不切实际的幻想。 唯一不同的是他还活着，而清风大帝已经死了。 “仙域需要徐清风这样的傻子，也需要您这样的先生。”有人抱拳一拜。 这位赫然是先前说听腻了清风，要让说书先生改说其他帝境的修士，此时面上满是愧疚与尊敬。 哪怕他是化神境修士，哪怕眼前那人是凡人。 “我啊，可当不起先生二字。” 说书先生回敬一礼，满头白发的他背起行囊，站直身子哼着小曲摇摇晃晃离开酒楼。 “姐，要追么。”阮岚问道。 “不了。” “啊？” 阮岚一头雾水，人家费心费力科普清风大帝为仙域做的贡献，虽有夸大的成分，但给些金银细软不过分吧？ 哪怕作为清风大帝家眷或天庭一员，聊表下心意也是应该的。 “有人替天庭道过歉了。” “谁啊。” “清风营前旗手，黄复。况且他也不需要任何人的肯定，他只做认为对的事。” “……” 阮岚陷入沉思。 阮棠看去，轻声道：“这就是你一直向往的江湖呀。” “可它跟我想的不一样。” “那说明你没来错。” 阮棠起身道：“天色很晚了，我们也回吧。” 结账后，一行人离去。 而清风剑藏在黑暗中，悄然注视着阮棠这一天的所作所为，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 可没有问题。 恰恰就是最大的问题。 明明前些时日阮棠还很消沉的，可自从黄仲天出现后，明显变了个模样。 器灵看向依旧有大量修士送死的白玉阶梯，以及尽头那颗连帝境也要心动的血红色仙果，犹豫少许后化作人形，漫步于城中。 对清风剑器灵而言，秋月城不大也不小。 可对于城内老百姓，甚至于低境界修士而言，这无疑是一座大城。 城内最繁华的地点是秋月河两岸，有不少风花雪月的营生，是方圆几万里最大的销金窟。 有才貌双绝的花魁，自然也有唱着小曲的歌姬舞姬。 好巧不巧的是，这些歌姬们唱的曲，近乎全与清风大帝有关。 但不同于说书先生所说的‘清风平定禁地九王殿，身死天外天的悲壮’，戏子们唱的是帝尊的风流韵事。 秋月河畔纸醉金迷，与先前所在酒楼的沉闷气氛形成了鲜明对比。 器灵沿着河边石栏缓步走着。 看到几步外有顽皮孩童放着花灯，看到游船中有依偎在一起的新婚夫妇，耳畔是楼中歌姬舞女们的歌声。 眼前种种，尽是人间。 器灵面上无喜无悲，孤零零一人走在长街中，听着戏子唱清风。 …… 半刻钟后。 清风剑回到天庭后山，除了风声外静悄悄的。 徐依依与徐平安分别枕在阮棠的一只手臂上，睡的很香甜。 清风剑收回神念，有些怀疑白泽是不是过度敏感了。 不过想是这般想，器灵还是将一半心神锁定在阮棠身上，她答应过徐清风要保护他的妻女。 答应了的事情，就要做到。 一天。 两天。 三天。 眨眼又是七天过去。 距离清风大帝引动因果劫踏平九王殿禁地将近两个月。 仙域对于天鬼远应的抵触之情，非但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消散，反倒愈发浓烈。 被黄泉老头黄仲天耽误部分时间的白泽，没想到收获了意外惊喜。 在东方仙域极靠近南方仙域的一片星系中，有目击者称看到了天鬼族成员。 当消息最开始传回天庭时，白泽自然是不信的。 因为这种消息假假真真，她每天要过目上万个疑似地点，这还是经过天庭神将数次删减确认过后的。 只是派去调查的天兵天将全部没了音信，直到后来天庭三位神将也在那片星系中失踪。 白泽才知道那片星系大概率有问题，但是不是与天鬼有关，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白泽请八荒大帝亲自前往探查。 历八荒已经快要撑不住了，也就剩下几天的时间，他从地球赶去。 当日。 星空中升起两道碰撞在一起的帝威。 一道是历八荒，另一道则是天鬼！ “天鬼族所在东方星域红帆星系。” “饕餮神将带领清风营作为先遣部队已经全速赶去，准帝九重天的老饕餮前辈与青鸢仙子也在路上。” “我们也去，杀天鬼，护仙域！” “……” 四方仙域修士，不论境界高低全部赶向红帆星系。 他们有的是想为天庭出一臂之力，有的是想亲眼见证历史。 毕竟仙域未来存亡，很快就会有结论。 “找到目击者了吗？” 白泽坐镇天庭，命令一道接着一道，等到全部布置完，她还不忘寻找目击者。 “回白神将的话，没找到。” “没找到？” 白泽扭头看去。 被盯着的天兵单膝跪地，额上豆粒大的汗水滚落：“这位目击者像是人间蒸发了，没留下任何痕迹。” 白泽揉了揉眉心。
第九百三十四章
白泽揉了揉眉心。 手下人的回答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她最开始就没指望着，能靠除了天庭之外的力量找到天鬼大帝与天鬼族。 连清风大帝、八荒大帝、金石大帝等帝境联手都找不到的存在，怎会被其他人找到？ 天鬼想要藏。 就是将仙域掘地三尺也难以寻到。 所以，对方在八荒大帝即将坐化的前几天，顺水推舟送来有关天鬼大帝与天鬼族的情报，又不肯现身一见的理由就十分明确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白泽神色平静：“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在棋盘上落子的资格。” “啪” 一枚白色棋子落在棋盘上。 这棋盘有名字。 叫仙域。 …… 红帆星系并不大，只有不到十万亿颗星辰，其中有生灵居住的星辰只有不到一半。 东方仙域分为一百大域，每大域又分别划分了数个小域，所以共计九百九十九域。 红帆星系在七百三十二域的最边缘处，毗邻南方仙域，能遥遥看到覆盖了整个南方仙域的无垠之海。 因贯通东、南、西三方仙域，地理位置优越，此处又有十万天兵镇守。 谁能想到。 天鬼族的大本营就藏在天庭大军的眼皮子底下？ 此时。 天庭正在不断疏散红帆星系所有生灵，此处已经成为帝战的核心区域。 若非八荒大帝刻意将战场缩小，连同红帆星系在内的周遭数十个大帝，早已成为一片废墟。 可即便如此。 也依旧有不少生灵葬送在帝战余波中。 “咳。” 星空中，历八荒咳血。 并非是在交战中受的伤，而是极尽巅峰后强行撑到现在所造成的反噬。 “何必呢。” 天鬼远应面色一如既往的苍白。 他轻叹道：“历八荒，你是聪明人，暗中有势力在借刀杀人。” “我知道。” 历八荒不善谋略，更不喜欢动脑子，他跟八荒鼎一样更喜欢以力破一切。 可这。 不代表他没脑子。 “现在不到天庭与天鬼族决战的时日。” 天鬼远应轻声道：“没猜错的话，我的宿敌鸠孔四已经凝聚出躯体了吧？他还需要些时日恢复巅峰，就跟金石小丫头一样，需要时间。” “可我没时间了。” 历八荒拎着八荒鼎，笑了笑：“我本想死在九王殿，怎么着也得带走一两位帝境吧？但谁想到徐清风抢了风头。” “以一己之力，踏平禁地九王殿，出大风头了。” 天鬼远应点头，即便是在群帝并起的第一纪元，他也不曾在一场战斗中杀过九位帝境。 这份战绩太过华丽，虽然是以死为代价牵引来因果劫。 “说起来，徐清风还要感谢你，没有你藏起轮回海，他也不至于背负上古往今来最强因果劫。” 历八荒认真道：“所以，我打算让他亲口跟你说谢谢。” 天鬼远应摇摇头：“你不是我的对手。” 历八荒神色中满是遗憾。 若在当打之年遇到天鬼，他自信能力压对方。哪怕是在最初极尽巅峰时交战，也有六成把握能胜。 但现在。 极尽巅峰的弥留之际，他已无法发挥出最强战力。 拳怕少壮。 他们帝境，又何尝不是呢？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以战死为这一生画个圆满句号，也算死得其所。 总好过油尽灯枯，孤单坐化于虚空之中。 “咳。” 历八荒继续咳血。 等咳嗽渐止，他开始深吸一口气，面色开始不正常的红润起来。 “大帝！” 八荒鼎声音颤抖，它知道自家大帝在强撑着最后一口气。 这口气一旦散了，世间将再无八荒大帝。 “心别乱。” 历八荒仰天长啸：“随我战天鬼！” “轰！” 这一吼之下，无数颗星辰崩溃。 “我会用你族人的鲜血，来祭奠你。”天鬼面色漠然。 历八荒不再回应，拎着八荒鼎像是没有理智的蛮子，疯狂砸向天鬼远应。 什么神通？ 什么秘法？ 什么帝经？ 全部抛之脑后！ 两位帝境再度战在一起，像是回应八荒大地的莽撞，天鬼远应也没有动用任何神通秘法。 甚至连帝器也尚未动用，用一种更加莽撞的姿态与历八荒对轰。 “吾本北方一蛮子欸！” 八荒鼎器灵的怒吼声传遍仙域。 位于北方仙域海眼禁地附近的六翼神族，所有族人全部跪在地面，泪流满面。 他们知道。 今日之后，那个带着巴掌大小的青铜鼎，连斩二十七位圣子，将俘虏来的圣女当作侍女使唤的年轻男子将彻底成为历史。 最开始时，出手极尽霸道，让当时仙域所铭记。 要结束时，帝战同样霸道，依旧无人胆敢忘却。 “恭送老祖！” 整齐呜咽声回荡在风声中，也不知能否飘到历八荒耳中。 大抵。 是听不到了。 …… …… 天庭。 白泽背负双手遥望东方。 她身后不远处大殿内有一座清风大帝的香火鼎炉，四方仙域的香火尽数汇聚此地。 而吸收这些香火之力的并非徐来，而是一位女子。 女子此时睁开眼睛，其内闪烁着璀璨金芒，她轻声开口：“历道友……要陨落了。” “嗯。” 白泽点点头：“八荒大帝撑到现在，帮了天庭大忙。” “……” 金石沉默。 她盯着白泽的身影，轻声道：“白神将，有时候我一直在想，你是否是没有感情的傀儡。” “清风道友陨落时，你神色如常，甚至不顾饕餮神将的反对，强行以天庭名义发布檄文。” “历道友陨落时，你依旧神色如常，只是说一句‘帮了天庭大忙’。” “我若陨落时，白神将你会说什么？” 金石站起身子，走到白泽身边，似乎是觉得唯有走近些菜能看清楚白泽的表情。 “你希望我说什么。” 白泽直视着金石大帝的眼睛，两个女人的视线碰撞，谁也没有挪开。 金石失笑：“我希望白神将什么也不说，只是掉两滴眼泪就好。” “像这样么。” 白泽眼角划过晶莹泪珠，不多不少，刚刚好两滴。 “原来，你也会哭啊。”
第九百三十五章 回吧大帝
“原来，你也会哭啊。” 金石大帝声音带着震惊，不敢相信能从白泽这里看到眼泪。 她着实被感动到了：“清风道友与历道友陨落了你都没哭，却为我掉了两滴泪，我实在是——” 白泽打断道：“一滴，是为帝尊。一滴，是为八荒大帝。” “那我的呢？” “哭不出来。” “……” 金石大帝瞪了白泽一眼，后者平静挪开目光：“放心，你会活的比我久。” “白神将，你这话什么意思。” 金石大帝心生不详，警惕道：“你该不会想撂挑子，把天庭丢给我吧？” 白泽颦眉。 也不知道金石大帝哪里来的自信。 上至神将下至天兵，金石大帝能使唤动哪怕一个人？ 一个也不会有。 他们会为徐清风而死，但不会为金石而死。 金石大帝也明白这一点，哼了一声：“我曾经也创立过不弱于天庭的道统。” 白泽遥望东方，自顾自轻声道：“曾经啊。” “……” 金石不想说话了。 之前只觉得徐清风说话噎人，没想到白泽神将在毒舌这方面更胜一筹。 金石情绪逐渐复杂。 曾与她并肩作战的清风大帝、八荒大帝、九凤大帝，一位已经陨落，一位即将陨落。 下一个。 是她，还是九凤？ 金石想着过往战斗种种，悲戚涌上心头：“我要去帮历道友！” “换做是金石大帝你，你希望九凤大帝来救你么？”白泽头也没回。 金石止住脚步，她不想。 身为帝境，自有傲骨与傲气，自信一生不弱于人。 即便是曾经沦为帝境战力计量单位的金石大帝，也并不觉得自己弱于其他帝境。 金石是神金成帝。 能走到帝境这一步，付出了比其他帝境更多的努力。 若种族互换。 她根本不会走香火之道，而是会堂堂正正踏破准帝九重天到帝境的桎梏，力压第九十八纪元。 然后用镇魂伞敲碎九王殿陈篪那老婆子的脑袋。 “所以，九凤大帝也不会出手。” 白泽指尖捏着一枚棋子，轻轻摩挲。像是说给金石大帝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其实不论你与九凤是否出手，八荒大帝都会陨落于红帆星系。他这一步棋，是想要让天鬼族与天鬼大帝进入天庭的视线中。” “他……是谁？” “不知道。” “仙域盛传，天庭第一神将白泽拥有一双看透人心的慧眼，无所不知。原来，这世间还有白神将不知道的事情。” “慧眼是有的，可谁又敢妄言无所不知。即便是天道，也不行。” 白泽的话，让金石大帝深以为然点了点头，她有些不解道： “不对，你既然知道是暗中有人在坐山观虎斗，为何还要派遣天庭大军前去，岂不是上了贼人的当。” “还好你不是帝尊，否则天庭早被环伺的群狼吃到骨头也不剩。” 白泽歪了歪头，有些庆幸道。 “？？？” 金石大帝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白泽道：“那贼人，说不定就是天鬼自己。” “万一不是呢？” “万一是呢。” “这——” 金石若有所思。 白泽十分僭越的拍了拍金石大帝的肩膀，温声道：“回大殿吸收香火吧。” 金石大帝撇撇嘴道：“你们这些玩计谋的心都脏。” “回吧大帝。”白泽微笑。 这个笑容。 让金石大帝莫名有种自己被嫌弃了的错觉，扭头就走，还不忘记发一句牢骚： “哼，烦死了！” “砰！” 大殿的门被用力关上，白泽笑容渐渐收敛，不断摩挲着指尖的白色棋子。 她也不确定红帆星系是天鬼远应给天庭挖的坑，还是另有其人。 不论暗中之人是谁。 天庭已经身在局中，再无任何退路，只有不断向前。 “若是帝尊还活着……” 白泽有些恍惚，下一刻视线明静，放弃脑中那不切实际的念头。 因为帝尊已经死了。 他自己选的。 …… 天庭后山。 清风剑同样关注着红帆星系的帝境之战。 “让我也看看！” 阮岚听师姐虞归晚说有帝战，缠着清风剑想去开开眼界，就连徐依依与徐平安也跟着闹腾。 不同于小姨的开眼界，两个小家伙是想记住父亲仇人的模样，永生永世的记住。 可面对三人的恳求，清风剑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你们境界太低。” “境界低可以躲远点看，再者说，不是有你护着我们嘛。” 阮岚继续央求道：“剑姐，剑姐你行行好，回头我给你介绍个对象。” “……”棋姐。 阵法棋盘十分从心的选择逃离阮岚身边，怕一会被血溅到身上。 “剑姐，一个不够我给你介绍三个……不，十个，二十个！” 阮岚碎碎叨叨道：“凭什么他们男人能开后宫，咱女人就不能？我要做女帝，后宫宠妃三千万！” 清风剑器灵终于看了阮岚一眼，只吐出一个字：“滚。。” “诶，好嘞。”阮岚走了。 徐依依与徐平安并不害怕清风剑，因为以前清风剑还载着他们在天上飞过呢。 “剑姨……” 徐依依摇晃着剑身，糯糯道：“我想看嘛，我保证不惹事。” “不行。” 清风剑拒绝的十分干脆。 若两个小家伙境界有仙尊或者准帝境，她绝对不会拦阻，甚至会强行带着他们去观摩帝战。 但她们境界太过低微，过早接触帝境战斗会产生不利的影响。 不过思虑再三，清风剑器灵开口道： “我知道你们的心思，无非是想要记住天鬼的模样与气息，我去为你们斩一缕远应的气息。” “谢谢剑姨。” 徐依依甜甜笑道，同时踢了一脚徐平安，后者不情不愿道：“谢谢剑姨。” “什么姨不姨的……” 清风剑嘴上嫌弃，却心满意足的离开。 少许后。 阮棠推开门走出。 徐依依不解问道：“麻麻，你为什么要让我跟弟弟支开剑姨。” “因为麻麻有件事要做。” “是什么事情呀。” “唔。” 阮棠蹲下身子，将依依与平安抱在怀里，说道：“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
第九百三十六章 这笔买卖不做了
“那麻麻你什么时候回来。”徐依依眨着清澈的大眼睛问道。 “看到天上那些白色的星星了吗？等到你们能飞到星星上时，麻麻就会回来了。”阮棠道。 爸爸说过，金丹境就可以横渡虚空。 她跟弟弟已经突破到了元婴境，飞到那些星星上岂不是轻而易举？ “那就是很快喽。” 徐依依雀跃的踮起脚尖看去：“平安弟弟你也来看，那些白色星星像不像一朵花。” “不像。”徐平安耿直摇头。 “明明像极了家中的海棠花。” 徐依依说着，不由撅起小嘴：“麻麻，我想爸爸了，我好想回家。” “爸爸很快就会回来的。” 阮棠刮了女儿鼻子一下，温柔道：“我不在这些日子，你要保护好平安弟弟哦。” “我是男孩子，才不用她保护。” “她？” 徐依依挑眉。 徐萍萍立刻改口：“才不用姐姐保护……” “不用？” “……” 徐平安躲在阮棠背后，不吭声了。 徐依依假装凶狠看了弟弟一眼，小跑回房间道：“麻麻你等一会，我有件礼物要送给你。” 阮棠并不着急，耐心等候。 这时候。 徐平安小声道：“母亲，你是不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像……父亲那样。” 阮棠一怔，微笑道：“妈妈我啊，最舍不得平安跟依依了，所以一定会回来的。” “撒谎的人，鼻子会变长——呃！” 徐平安刚说完，就被母亲轻轻捏住鼻子道：“那你怕不怕长鼻子的怪物妈妈？” “怕。” 徐平安用力握住母亲的衣袖：“所以母亲，您不要走。有事情可以找饕餮叔叔，白泽阿姨，师姑他们帮忙……” “平安，我们拉钩钩。” 阮棠认真道：“等你依靠自己的能力飞到白色星星上时，妈妈我一定会出现在你面前。” “一定？” “一定。” 徐平安与阮棠拉钩。 徐平安明明还是个小孩子，眉眼间却有了几分徐来的模样。 阮棠一时间看的失神。 徐平安则将一枚黑色木头簪子从储物空间中拿出，扬起小脸笑了起来。 只是笑容，根本掩饰不住有些红彤彤的眼眶：“小姨前些日子说，再有几天便是母亲的生日，让我跟姐姐准备礼物。这是离别礼物，要等母亲回家，平安为母亲重新补一份生日礼物。” “谢谢平安。” 阮棠接过簪子，爱不释手，十分欣喜的戴上。 “麻麻！” 徐依依双手合十，蹦蹦跳跳跑来：“你猜猜我手里面是什么。” “是糖果么？嗯，莫非是小饰品。” 阮棠配合的猜了几次，没有猜中。 徐依依摊开双手，是一块用细绳串起来的心形小石头。 “叮铃铃” 随着依依摇晃双手，石头内部发出清脆的声响，十分悦耳。 “是心形的风铃哦。” 徐依依大眼睛中满是期待：“麻麻你喜欢嘛！” “麻麻很喜欢。” 阮棠将石头风铃系在手腕上，听着叮铃铃的声音，眉眼弯弯笑着。 “嘻嘻，要亲亲。” 徐依依将红润的小脸蛋凑过去，阮棠亲了一口。 徐平安有些犹豫，想要上前又觉得有失男子汉气魄，下一秒就被姐姐大人向前一推，顿时一个趔趄。 “平安你又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想要亲亲就直说，害羞什么呀。” “！！！” 徐平安脸上莫名火辣辣的烧，他的确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他才刚刚一周岁而已！ “啵。” 阮棠在儿子额上亲了一口。 徐平安心头不满全部消失，只觉得母亲的唇有些凉凉的，他下意识伸出手，却没有抓住阮棠。 留给他的。 是一道眨眼便消失不见的背影。 两个小家伙看不到，一条幽蓝色的阶梯，从后山延伸向四方仙域正中的白玉阶梯之下。 半刻钟后。 阮棠望着近在咫尺的白玉阶梯，以及附近星空飘荡着的修士们，他们大多浑身弥漫死气，眼睛早已丧失神采。 有些绝望的仰起头，盯着那条白玉阶梯，以及那颗血红色的果子。 一条仙路。 一颗仙果。 炸出了仙域无法计数的仙尊、准帝境散修，他们在将死之际全都选择了来搏一份长生仙缘。 有的修士身份极大，是本该在数个甚至数十纪元前陨落的圣地之主或者某族老祖，当年将死时被封禁于道蕴之中。 一来，在圣地或种族遇到覆灭危机时苏醒，尽最后一份力。 二来，就是为了等待像仙路与仙果这样可以超凡脱俗的仙缘。 只是他们不论境界高低，全都失败了，在仙路上炸成一团团血雾。 大部分修士甚至连一小块阶梯也无法染红。 当然。 在此地的修士并非全部都想着踏仙路、摘仙果，还有数量极多的修士在围观着‘飞蛾扑火’。 不过大部分是天尊境起步，像阮棠这样的尊者境很少。 “准备好了？” 黄泉老头坐在船头，声音有些嘶哑。 “嗯。” 阮棠点头：“不论结果如何，先谢过黄道友。” 说罢。 阮棠向后一退，对黄仲天深深一礼，然后便准备飞向白玉阶梯。 黄仲天眼神闪烁：“你现在还有时间反悔，一旦踏上白玉阶梯，一切……将无法挽回。” 阮棠顿住脚步，没说话，神色奇怪盯着黄仲天，眼神让后者莫名心底发毛，讪笑道： “阮道友，岁鸦我给了，你可不能过河拆桥。” “黄道友，其实你不用伪装。我知道白神将说的对，你来找我定然有所图，虽然暂时不清楚原因。” 阮棠轻声开口。 黄仲天笑容收敛：“那你为何还要跟我做这笔买卖。” “买卖一向这样。” 阮棠晃了晃手中的岁鸦化作的黑色灯笼：“你给货物，我交钱，只不过钱是我的命罢了。” “阮道友莫非就不想知道为什么是你，而不是你女儿徐依依或者白泽、虞归晚去摘仙果？” 黄仲天死死盯着阮棠，想要从对方脸上看到后悔或好奇的表情。 可他失望了。 阮棠对此没有丝毫心境波动，只是平静问道：“它重要么。” “很重要。” “你会说吗？” “会，并且消息是免费的，算作赠品。” “所有打着免费名义所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阮棠飞向白玉阶梯方圆百丈时，声音才远远传来：“黄道友，这笔买卖，就不做了。”
第九百三十七章 登仙路
阮棠的回答让黄仲天表情莫名，嘴唇张了张，似是想要喊回那位倔强的女子。 只是最终，没有声音传出。 “黄道友，这笔买卖，就不做了。” 耳畔依旧回荡着阮棠的声音，可音犹在，人却踏上了那条死了无数修士的残破仙路。 黄仲天情绪失落的躺在船中，一时间有些晃了神。 “又有人登仙路了！” “是一位女修，这是哪个圣地的仙尊境强者？” “仙路漫漫，又将多一位尸骨无存再无转世机会的可怜人。” “……” 白玉阶梯周遭。 只有少部分修士的目光盯向阮棠。 因为每时每刻都有人登仙路，一般也就能走个十到五十阶，就会身体爆裂化作血雾。 唯有跨过上百阶的准帝境大能，才会吸引大部分修士的视线。 听着附近修士的议论声。 黄仲天突然有些后悔了，他嘴唇颤抖，大声嘶吼道：“别摘果子！！！” “疯子？我们离远些。” “估计是，踏上仙路的哪个不为长生，哪个不想摘果子？” “……” 有嫌弃的声音传来。 可阮棠听不到，她的视线中只剩下一条散发着洁白圣光的路，这条阶梯似真能通向仙界。 白玉阶梯剩余六百零七阶。 明明在远处看去十分庞大的白玉阶梯，可双脚踩在第六百零七阶上的阮棠发现阶梯也就一米宽，十公分高。 但阶梯长有十米。 那颗果子就在路的尽头，果香四溢。 “呼。” 身边传来紧张的喘息声。 阮棠侧头，看到有一位浑身散发腐朽味道的红发老者颤颤巍巍站在阶梯上。 “嗯？” 红发老者眉头深深皱起，盯着阮棠不敢置信道：“尊者？” “嗯。” 阮棠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 红发老者倒吸一口凉气。 他来自于大罗圣地，是一位仙尊境，叫做罗嵩，从仙路出现时就在附近观察。 像尊者、天尊之类的低境界修士不是没有，相反很多，可全部在踏上仙路的瞬间蒸发。 眼前这位居然没事！？ 但罗嵩也仅仅只是惊讶了下，并没有过多在意，反正踏上这条路的人都要死，无非是前后顺序不同罢了。 罗嵩清晰察觉到体内寿元与气血在快速流逝，眼眸中满是苦涩。 他本就仅剩下不到一年的寿元，若是继续呆着不动，恐怕最多三十个呼吸就要陨落。 “拼了！” 罗嵩一口气迈了五阶，正准备换气继续向上时，就见那位尊者境小丫头站到了他左侧。 瞧见自己在看她，竟还微笑点头示意。 罗嵩惊讶之余，发现小小尊者抱着着平稳的姿态不断迈步，就像是在逛自家后花园一样轻松。 “……” 罗嵩愣在原地，使劲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老罗，愣着作甚。” 身后传来一道爽朗的大笑声，是一位高约三丈的庞大石巨人，一巴掌排在罗嵩肩上。 这是一块承天石成的精怪，也是大限将至的老仙尊，与罗嵩认识不过两个月，但相谈甚欢。 今日两人相约一同踏仙路，死也要死在一起，也不算太过寂寞。 “承天，尊者能走几阶……” “你是不是傻了？” 承天石嗓门大的很：“尊者踏上仙路的瞬间就会融化，天尊倒是能坚持三五个呼吸。” “是哈。” 罗嵩眉头松开，恼火道：“那小姑娘竟骗我！” “谁？” “前面那个。” “哈哈哈哈哈，走走走，追上她。” 承天石笑的很开心。 只是笑着笑着，承天石就笑不出来了。 即便他与罗嵩全力以赴，可依旧追不上前方那道背影看似孱弱的女子，始终慢上三到五阶。 十阶。 十五阶。 二十阶。 二十五阶。 三十阶。 十个呼吸过去，承天石大口喘息，躯体已经渐渐有崩裂的迹象，罗嵩看到这一幕很是绝望。 承天承天。 这可是能承载天的奇石啊！ 竟然也扛不住这条杀人于无形的仙路。 罗嵩苦笑道：“你还有余力吗？我要……撑不住了。” 承天石用力点了点头。 “那你走吧，我就不走了。” 罗嵩的满头红发变白，连站住都有些勉强，他有些狼狈的跌坐在阶梯上，十分虚弱道： “希望你能……能长生啊。” “长生？” 承天石裂开嘴角笑了，他伸出宽大的手掌抓向已经近乎没有任何战斗力的罗嵩，后者没有抵抗。 要被吃了？ 罗嵩并不意外。 这条仙路上发生过很多血腥惨事，他亲眼见过不少修士被同行者吞噬，只为能多坚持几个呼吸。 被承天石吃掉，也还算可以。 然而罗嵩并没有被吞入口中，而是坐到了承天石的肩膀上。 他彻底愣住了，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下一刻。 承天石迈步而上，三丈躯体不再挺拔，逐渐弯曲，他爽朗道： “老罗，其实我们这些老家伙都知道，现在踏上仙路是不可能摘得仙果，是为后来者做嫁衣，但……我们等不到那时候了。” “所以你自己走啊！” 罗嵩像是明白什么，声音颤抖中试图跳下承天石的肩膀，却没有成功。 因为一直粗糙又巨大的手掌，笼罩住了他。 这位来自于大罗圣地的仙尊忍不住怒骂：“你这臭石头怎么不开窍？这可是仙路，哪有你这种舍己为人的白痴！” “我们在外面不是约好了？死也要死在一起，路上也不孤单。” 承天石将体内本就不多的寿元，全部渡给罗嵩，然后拼尽全力继续登白玉阶梯。 罗嵩无言，泪水浸润眼眶，嘴唇蠕动好久才骂出一句：“酒后醉话当不得真。” “哈哈。” 承天石大笑两声，继续迈阶。 一阶。 一阶。 又一阶。 当走到第六十七阶时，承天石的三丈庞大躯体干瘪萎缩，只剩下不到一丈，还驼着背。 “砰！” 一声巨响。 承天石双膝重重砸在阶梯上，挣扎数次也站不起身子，索性背靠在阶梯上。 眼睛空洞的向下望去：“老罗，我走不动了。” “早该总不动了。” 罗嵩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靠在承天石旁边，与他一同望着来时路。 短短六十七阶，便是他们的一生。 “真想长生啊。” 罗嵩艰难扭头，看向了仙路尽头。 “别想了，喝酒么？” “喝。” “啪！” 酒坛子摔碎在白玉阶梯上，承天石的一只手掌无力垂下。 罗嵩心满意足闭上了眼：“也好，这酒留着路上喝。”
第九百三十八章 第四百八十阶
两位仙尊死在了仙路上，没有溅起任何水花，连围观者也没有过多怜悯。 这些日子。 他们在仙路前见过太多修士的死亡。 境界高的有准帝九重天，距离帝境仅半步之遥，可最终还是活成某一世大帝的影子，被迫成为道蕴沉睡至今。 可惜依旧没能证道长生，血溅白玉阶。 死去的低境界修士更是不知凡几，其中还有年迈的金丹与元婴，甚至都无法登上仙路就成为养料。 所以仙尊修士的逝去，根本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大事，因为每时每刻都在有人死。 阮棠驻足片刻，望着来时路上那了然无影踪的红头发老头，不由抿了抿唇。 她握紧掌心中的岁鸦灯笼，继续迈步向上走。 阮棠感觉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消失。 不太明显，却又有所察觉。 阮棠知晓那是寿元，若没有岁鸦灯笼庇护，恐怕寿元流逝速度会比现在快上百倍千倍。 “黄仲天没骗我。” 阮棠如此想着，继续攀登白玉阶梯。 第八十阶。 第九十阶。 第一百阶。 时间不长，阮棠已经走了六分之一的路，上方还有五百余阶，期间她超过了七位修士。 皆是仙尊巅峰或准帝境。 在瞧到一位小小尊者走到如此漫长的距离时，他们皆是目瞪口呆。 有五位更是心生歹意。 他们瞧出了阮棠手中拎着的黑色灯笼，恐怕是一件能抵挡岁月流逝的至宝，接连出手抢夺。 阮棠没有动作，灯笼也没有化出本体，只是发出呱呱呱的叫声。 “啊！” 那五位修士同时捂住脑袋，识海在那诡异晦气的乌鸦叫声中逐渐枯竭。 虽然其中有仙路的压制效果，但也不可小觑这份神识攻击的强悍，然后接连陨落。 这一幕。 并没有被太多修士看到。 直到阮棠又登了一百阶，来到第四百零七阶时，目光纷纷汇聚到她身上。 因为她此刻是走的最远的，距离四百阶最近的三位修士之一！ 虽是后来者，有三百阶白玉阶梯碎裂的缘故，可能一步一步跨越两百阶，依旧震撼人心。 “嘶，这位……是来自于哪个圣地的准帝老祖？竟要踏入四百阶内！” “距离四百阶内，还有七阶呢。” “没错，别小看这短短七阶，禅宗那位老祖宗当年可是九凤大帝的宿敌，才勉强踏入第四百阶。” “……” 仙路附近议论纷纷。 黄仲天站在竹船上沉默不语，他眼睁睁看着阮棠距离四百阶内越来越近。 十个呼吸后。 阮棠连跨二百零七阶，成为第二位踏入四百阶内的修士。 可还未结束。 四百一十阶，四百二十阶，四百三十阶，……直至第四百八十阶。 此刻。 仙路附近所有修士震动。 不少盘膝打坐吐纳，准备调整状态踏上仙路的老辈强者们，也都睁开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位白裙女子。 要知道。 不算先前碎裂的阶梯，墨宗那位准帝九重天的老祖宗共走了二百三十九阶，将近四分之一的仙路。 而这位不知名的女修士从第六百零七阶开始走，共走了二百七十三阶，已经超越了那位墨宗老祖宗。 “唉。” 黄仲天用力揉乱头发，眼底深处满是复杂，长叹一息后，竹船消失于星空之中，再也没有踪迹。 …… …… 仙路位于四方仙域正中，而天庭所在亦是此处。 正在为东方仙域红帆星系帝战而分神的白泽忽然心头一震，莫名不详笼罩心头。 她下意识看向距离并不远的仙路，那条白玉阶梯蔓延而上，附近星空有大量修士盘踞。 那里。 有让白泽不安的气息，她掐指推衍，面色骤然苍白，吐出一大口心头精血。 推衍失败了！ 白泽越发不安，径直飞向仙路，她听到四周的议论声，不由看向仙路。 这一眼让白泽瞳孔不断收缩，那个成为议论焦点的女子，是天庭主母的阮棠。 “黄仲天！” 白泽杀意盎然。 在她想来，阮棠若非受到黄仲天的蛊惑绝对不可能踏上仙路，所以黄仲天那天晚上说了什么话便可以猜到了—— 仙果能复活徐来！ 仅此一点。 就足够让阮棠不在乎是否被算计，不在意生死就义无反顾踏上仙路。 “怎么回事。” 清风剑赶来，器灵声音带着不知所措。 自己刚去红帆星系为依依与平安斩下了一缕天鬼远应的气机，阮棠怎就走到了仙路近一半的位置？ 白泽没怪清风剑器灵，现在不是责怪的时候，而是要想如何补救。 可想来想去。 白泽也想不到任何办法，疲倦道：“先回后山。” …… 后山。 白泽、阮岚、虞归晚三女，以及清风剑同时看向徐依依与徐平安。 两个小家伙尚且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隐约知道与母亲有关，同时低着头不说话。 “你们好本事啊。” 清风剑器灵的声音颤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两个小孩子给支开了。 “别说了。” 阮岚将两个外甥搂在怀里，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你们商量吧，我境界低帮不上忙，带孩子去看看我姐夫。” 显然。 阮岚不想知道让依依与平安知晓事情真相，否则两个小家伙绝对会内疚一生。 “对了，灯笼。” 虞归晚一拍脑门，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两盏黑色的岁鸦灯笼。 这是师弟妹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让她看好的物品，白泽的分身之前研究过，看不出有什么古怪。 “摘下仙果后，能从灯笼中取出，能复活帝尊。三盏灯笼，交换无正剑与帝尊复活后的一次出手。” 白泽闭上眼睛，先前想不明白的地方全部想通了。 清风剑器灵化出人形，站在屋子角落，始终沉默，只是面上满是自责会后悔。 少许后，她开口道：“我去将阮棠带回来。” “然后断在仙路上，让天庭损失一把能与帝境周旋一二的帝器？” 白泽睁开眼，已然恢复了冷静。 “是我疏忽大意了，我不能让阮棠死在仙路上。我答应过……我答应过徐清风会保护她们母子三人的。”
第九百三十九章
清风剑器灵说的斩钉截铁，同时想外走出，只是路过白泽身边时。
白泽伸出手，甩了器灵一耳光。
“……”
清风剑器灵目光呆滞，不敢相信这一耳光会落在脸上。
躯体明明是虚幻的，没有实体，可这脸怎么火辣辣的疼？
“这样好受些了？还是说想死在仙路上一了百了。”白泽平静看去。
清风剑器灵咬唇。
她刚才的确抱着那种念头。
白泽字字如刀：“快十万岁的剑了，被两个加起来不到十岁的小娃娃给支开，觉得羞愧？”
器灵只觉得脸上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对……她可以钻回剑内！
然而。
白泽一句话将退路彻底堵住：“回到剑内当个缩头乌龟的确是不错的办法，不愧是威震寰宇的帝器清风剑。”
“呼——”
清风剑器灵呼吸起伏不定，死死盯着白泽，身周已然溢出缕缕剑意。
“哎呀，大家都是一家人，别吵了。”师姐虞归晚连忙打着圆场。
清风剑如梦初醒，散了剑意。
“连帝尊都敢斩，为何不敢斩我。你尽管出手，我不会防御。”白泽颌首。
清风剑器灵扭过头，不想搭理白泽。
至此。
白泽才淡然道：“脑子清醒了就老老实实坐下，送死的傻子已经足够多了。”
器灵没有犹豫，直接坐下。
虞归晚松了口气，坐到清风剑器灵身旁，想要握住对方的手安慰一下。
可，手抓空了。
虞归晚没能触碰到器灵的身体，不由颦眉，刚才明明白泽神将触到了……
正要询问。
白泽开口道：“我打算请老饕餮前辈，与青鸢仙子前来，守住帝尊尸骸，等待主母摘下仙果。”
“你疯了？”
清风剑器灵质疑道：“她不过尊者境，怎么可能……”
“是，一位尊者境，走到了第四百八十阶。嗯，现在是五百二十三阶。”
白泽的话。
让清风剑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死死盯着那两盏没有烛火的岁鸦灯笼。
“这灯笼，恐怕的确有用。”
“那仙果……”
“有可能摘到。”
白泽话落，虞归晚豁然站起，眼眶泛红：“你、你说什么？师弟妹若能摘到仙果，那小师弟他……”
“也有可能醒来。”白泽道。
“有可能？”清风剑器灵加重了语气。
“有可能。”
白泽平静道：“所以从现在起，我们任何人也不能离开后山，杜绝消息被外界得知的可能。”
“那阮棠……”
“那条白玉阶梯，没有回头路。我们现在能够做的，是祈祷主母能走到最后，摘得仙果。”
“你还有心吗？”
清风剑茫然道：“阮棠她会死的啊……”
“如果可以用我的命，换帝尊的命，我一定会换。但，换不了。”
白泽理智道：“我，或者说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是不要辜负主母的死。”
“既然师弟妹可以用岁鸦灯笼走到五百多阶，那我应该也可以……”虞归晚开口。
“师姐，别傻了。”
“光天庭便有数百万尊者，黄仲天不会平白无故选阮棠的，她……跟我们不一样。”
白泽说完，虞归晚呐呐道：“师弟妹哪里不一样。”
“修炼不足一年，踏入尊者境。比帝尊两位子嗣还要更加契合清风帝经，能记住连帝尊也无法记住的三十六枚云水锈字符，并破译。”
“你们不觉得，主母的存在……有些过于不正常么。”
白泽平静的语气，让虞归晚手脚冰凉：“白神将，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师姐只要知道，黄仲天身为彼岸修士，是比我们更了解仙路的存在。”
白泽袖中的双手，分别摩挲着一枚棋子。
一黑。
一白。
一如此刻她明暗闪烁的眼眸。
“我知道了。”
虞归晚起身道：“我去请青鸢仙子与老饕餮前辈。”
“师姐，我刚才说过了。任何人，都不能离开后山。你们监督我，用传音玉简通知。”
白泽一字一句道。
虞归晚重新坐下，没有反驳，她也知道事关重大，容不得半点闪失。
等通知完青鸢仙子二人后，白泽将所有可以与外界联系的传音玉简全部捏碎，虞归晚照做。
之后。
她们二人一剑又在阮岚与徐依依、徐平安目瞪口呆的神色中，将徐来尸骸取出。
隔着冰晶棺材，能看到已经死去的徐来仿佛只是在沉睡，似乎下一刻就会睁眼醒来。
白泽盯着冰棺，袖中双手不再摩挲棋子，而是将其放到冰棺上，轻声道：
“我终于知道，是谁将天鬼族在红帆星系的消息，告知天庭了。”
“谁？”
阮岚询问。
虞归晚沉思。
清风剑器灵顺着白泽的目光，看到了徐来那具完整的尸骸，惊呼道：
“是东方幽冥！”
这一刻。
清风剑器灵倒吸一口凉气。
她明白了为何因果劫之下，九王殿九位帝境的尸骸全部粉碎，唯有徐清风的尸骸保存完整。
明白了为何帝器量天尺没寻到尸帝东方幽冥，也明白了红帆星系为何突然吸引了全仙域的目光。
因为。
阮棠要登仙路。
东方幽冥与黄仲天暗中联手也好，默契使然也罢，一同布下了这个局。
为的便是让天鬼远应与八荒大帝交战之际无法分心，如此才能将这出戏完整的唱下去。
“真是好算计，可你们能得到什么。”
白泽眯起眼睛，捏起一枚黑色棋子放到阳光下看着，自言自语道：
“帝尊若真的醒来，知道你们的所作所为，说不得会与天鬼联手杀你们……”
“什么意思？”
阮岚一头雾水。
她境界才金丹，虽然从书生先生的故事中知道尸帝，也知道天鬼远应，但不知道跟死去的臭姐夫又有啥关系。
总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
……
与此同时。
阮棠已经走到了第六百六十六阶，走完了整段仙路的三分之二。
到了这里，即便有岁鸦灯笼这件至宝庇护，也无法阻拦寿元的快速流逝。
阮棠察觉到，自己的满头青丝不再是乌黑色，有半数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白色。
第九百四十章 历神皇战陨
阮棠又抬起手。
手指皮肤不再青葱白嫩，而是有了些松弛褶皱。
阮棠目光遥望那三百二十阶直通天际的白玉阶梯，握紧岁鸦灯笼抬腿迈步。
“要加快速度了。”
阮棠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她只知道尊者境的寿元并不多，即便有岁鸦灯笼，也无法完全抵御住仙路的恐怖。
再不快点是根本摘不到那颗果子的。
一步。
一步。
又一步。
不像是先前走几百阶时的轻易。
如今阮棠感觉腿上像是灌了铅，每一步走的十分艰难，肩上压着让她近乎窒息的无形重量。
而且随着己身不断攀登，这份窒息感就越来越重。
十阶。
二十阶。
五十阶。
阮棠停在仙路最后二百七十阶处，握着岁鸦灯笼的手轻轻颤抖，额上汗如雨下。
“呼——”
阮棠不断深呼吸，调整呼吸节奏。她仅歇了不到三秒钟，就继续抬脚。
这次。
她依旧是跨越了五十阶才停下脚步。
“还有二百二十阶……”
阮棠好想坐在地上休息一会，这一会哪怕只有几秒钟。
可她没有。
阮棠怕自己一旦坐下，就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此时那乌黑青丝已经全部变白，全身肌肤也不再细腻如玉。肉眼可见的，阮棠像是老了二十几岁。
摘下仙果救徐来这口气。
阮棠强行提着不肯松，她强撑着身体向上走，这次……依旧还是五十阶一歇。
但这五十阶所用的时间，比先前走一百阶还要漫长。
“还有一百七十阶。”
阮棠她始终站直着身子，气质一如往常，只是容貌看上去又老了不少，满是岁月流逝的痕迹。
阮棠照例停歇三秒，三秒后准时向上攀登。
殊不知。
仙路附近彻底炸了锅。
所有修士全部眼睁睁盯着此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数月之前。
八荒大帝、九凤大帝、金石大帝三位帝境联手前往位于天外天的九王殿。
帝殒纪的齿轮转动。
九百九十九阶仙路现！
不到小半年的光景陨落了十尊帝境，大量准帝与仙尊境修士，近乎是用人命硬生生染红碎裂了三百余阶仙路。
可这不过是三分之一的仙路罢了，还有三分之二的完整仙路！
最强的准帝是禅宗那位老祖宗，才走了二百三十九阶余阶。
按照各大圣地推算，帝境才能走三百三十三阶以上，也就是完整仙路的三分之一。
所以仙域的修士们认为。
唯有剩下的六百白玉阶梯再碎掉小一半后，以天鬼大帝为首的帝境强者出现。
然而眼前这位不知姓名的女修走了多少阶？
“四百……四百三十七阶了。”有一位男性修士声音哆哆嗦嗦开口。
“你确定？”
一位准帝强者从万丈外一步跨来，是一只九头狮子，眼中满是复杂。
“确、确定。她……这位前辈登仙路时，就是从我旁边走的，当时还有一位坐在船类飞行法器上的老者。”
男性修士的话，让仙路附近鸦雀无声。
四百三十七阶完全不是准帝境能走出的距离，并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加……
阮棠每走一步。
距离仙果就愈发的近。
“是帝境吗？”
那只九头狮子准帝的十八只眼睛明灭不定，理智告诉他此时应该等。
等到这位不确定是否是帝境的女修陨落后，再登仙路，如此能少走几十阶。
可就是思虑的短短时间，九头狮子看到那位女修又走了十阶。距离走完仙路摘得仙果，仅剩下最后一百六十阶。
“不能再等了！”
九头狮子咬牙飞向仙路。
根据圣地推测，帝境能走三百三十三阶以上，完整仙路的三分之一。
但这个以上，所包括的就太多了，可能是四百三十三阶，也可能是五百三十三阶，甚至六百三十三阶。
如九头狮子这般抉择的修士并不少，仙果仅有一颗。
若被摘了。
那仙路还有何意义？
有人选择拼一下，自然有人选择再多看一会。
……
东方仙域。
红帆星系。
八荒大帝浑身浴血，畅快大喊道：“远应，再来！”
“当真好算计。”
天鬼远应没有再以蛮力与历八荒对轰，而是退后百万里，目光幽幽。
“你什么意思。”历八荒皱眉。
“仙果。”
远应那苍白的脸色隐隐冰冷起来。
历八荒散出神念，少许后面色惊异：“阮棠？她怎么在仙路上……”
对于阮棠。
历八荒并不陌生。
他曾与金石大帝做客天庭。
亲眼见到了徐清风的两个子嗣，以及那位天庭主母。
“阮棠。”
天鬼远应笑了，笑容夹杂着不加掩饰的杀意：“东方幽冥，你敢坏我大事！”
“啪”
历八荒拍了脑门一下，也很快明白过来大概前因后果，忍不住大笑出声：
“我突然不想死了，真想看到你布局一轮回等的长生机缘被人夺走后，会露出什么表情。”
“轰！”
先前赤手空拳的天鬼握住应竹剑，浑身气息比先前恐怖了何止一筹。
显然是打算速战速决，然后前去仙路。
“好！”
历八荒大喜：“先前打的淋漓畅快，但还是有些不尽兴，尽管来！”
“轰隆隆！”
两位帝境一位不想误伤到天庭将士与红帆星系的本土原住民，一个不想误伤到天鬼一族。
所以二人不约而同化作流光同时冲向了天外天，恐怖的帝境威压碰撞，不再有任何保留。
不同于天鬼远应的愤怒与急切。
大限将至的历八荒反倒是平静许多，将各种压箱底的帝经与神通接连打出，反倒像是了却遗憾。
“小鼎，徐平安不错，最好忽悠他继承我的衣钵。”
“大帝……”
八荒鼎含泪道：“是，大帝。”
仙域关注仙路的修士不少，但关注帝境之战的修士明显更多。
红帆星系的战果，直接决定未来仙域是毁是留。
虽然他们也都知道已经不复巅峰的八荒大帝，根本不是天鬼远应的对手。
帝战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也就小半个时辰。
天外天。
一道帝陨冉冉飘向轮回之地，天地悲鸣。
北方仙域历神皇。
战陨！
第九百四十一章 不给机会
又一位帝境陨落了。
帝殒纪刚开始，已经有了十一位帝境陨落，帝境之下陨落修士更是连名字也不配拥有。
月球。
九凤大帝背负双手，收回遥望天外天的目光。
天庭。
金石大帝疯狂吸收香火大殿内的香火，只是眼角有什么东西连成线划落脸颊。
天外天。
蓝巨水母尸骸处。
一艘竹船上除了位沉默不语的老者，还有一闪而逝的男子。
想起之前的交谈，黄仲天坐在船头，目光隐约透着追忆：“历八荒……”
目光忽而一凝，看向了仙路。
一位手提竹剑的书生模样的男子出现，是天鬼远应，他死死盯着阮棠。
“道友，你……没事吧？”
一位容貌姣好的女修迟疑问道。
她看到这书生没了一条左臂，正在向外溢出鲜血，看上去受伤颇重。
“滴答”
一滴血从伤口处落下。
这位女修瞳孔倒缩，她看到那滴血液陡然膨胀无数倍，将仙路附近所有修士全部笼罩其内。
一声惨嚎也没发出，就化作了一颗血色珠子。
“唰！”
女修面色惨白，身体颤抖。
在一瞬间将仙路方圆百万里的所有修士全部杀掉，这实力除了帝境绝无二人。
逃？
逃不掉的。
连准帝都无声无息间死掉了，何况她不过天尊境。
“你，上去。”
天鬼一指仙路，声音阴冷。
“唔！”
这位女修身体不受控制张开嘴，那颗由仙路附近无数修士生命凝出的血色珠子落入口中。
想吐。
可吐不出来。
女修悲哀发现自己成了一具提线木偶，躯体自动飞向仙路，刚踩在白玉阶梯上时，她便双腿断裂。
下一秒，双腿快速恢复，是那颗凝聚了大量生灵寿元与血气的血色珠子。
“啊！”
断肢重生的疼痛让女修惨嚎出声。
天鬼远应神念牵引，女修开始了登仙路，躯体近乎是一阶一碎裂，又不断恢复，周而复始。
疼痛让女修的理智逐渐涣散，完全成了一具没有任何意识的傀儡。
“砰！”
在第七阶时。
远应深深皱起眉头，女修躯体彻底炸裂再也无法恢复，明明那颗血珠内还未完全消耗完。
“依靠他人气血根本走不了多远，所以你是如何走到那里的。”
天鬼幽幽看向近乎仙路最末端的阮棠。
忽的，远应脸部肿起一个即将破裂的脓包，啵的一声破裂，变成一颗不断转动的眼睛。
眼睛转啊转。
传来孩童纯粹与空灵的笑声：“嘻嘻嘻，仙果被人捷足先登了，你终于要死了。”
天鬼远应神色如常，捏动法决镇压。
眼珠转动的频率更快了，孩童的声音带着痛苦，却又带着畅快：
“别挣扎了，放弃吧，这世间根本不可能有生灵能够长生……”
“滚回去。”
天鬼说完，出现在脸颊上的眼珠子被硬生生镇压回体内。
“大帝。”
应竹剑器灵小心翼翼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是按照原定计划，还是……登仙路？”
天鬼面上神色阴晴不定。
在刚才与历八荒的战斗中，他受了并不轻的伤势，现在这种状态开始登仙路的话有些勉强。
可若不登。
仙果就有些危险了。
天鬼扭头看向某个方向，那里是天庭所在。
他眸中神光暴涨：“区区香火伪帝，也敢窥探本尊，找死！”
“那来一战。”
金石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主，直接从天庭内跨步而出，散出的帝境威压虽然比天鬼大帝弱上不少。
可她背后有一道十分耀眼的香火柱升腾而起，背靠天庭源源不断的香火。
金石怎么可能不敢与天鬼一战！
“你以为我不敢？”
天鬼眯起眼睛，因谋划一轮回的棋局被尸帝东方幽冥强行打乱，心头很是烦躁。
面对胆敢向他挑衅的香火伪帝，杀意渐起。
不同于历八荒。
那位已经选择了燃烧一切的极尽巅峰，什么也没有留下，即便吞噬也没有任何价值。
可眼前的金石不同，若能完全吞噬。
刚才交战产生的伤势不仅快速恢复，还足以积攒足够的血气与寿元用以在仙路上消耗。
“来。”
金石大帝撑起轮回伞，斜靠在天庭南天门。
应竹剑神念传音：“大帝，天庭定然有徐清风留下的后手，说不得尸帝就埋伏在此，绝对不能上当。”
天鬼远应没有说话，盯着此刻巧笑嫣然的金石大帝，少许后挪开目光，后者有些失望的收起伞。
这时。
一柄翠绿色光芒跨越空间距离，直奔金石大帝眉心，速度快到金石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绿芒接近。
“砰！”
一声巨响传来。
天鬼远应的突袭未能伤到金石大帝，因为携带他全力一击的应竹剑被一道无形屏障挡下。
那是防御阵法。
不止一道，足足百道，笼罩于整座天庭。
一百道防御阵法被无正剑斩出无数道裂纹，摇摇欲坠间牵引着漫天星光洒落，裂纹快速恢复。
“星光大阵。”
天鬼眉头剧烈挑动。
仙域第一阵道大教星源教的传承重现仙域这件事，天鬼并不意外，他的弟子远梅甚至还亲手抓到过星源教的衣钵传人。
但徐清风竟然在天庭布置了一道主防御的星光大阵……
这是他着实没有预料到的，而且这些星光大阵全部改良过，防御力明显增强。
否则再多防御大阵，也根本挡不住他巅峰一剑！
天鬼远应知道若再斩出第二剑，此阵必破，可他没有斩。
因为天鬼清楚，天庭附近定然还藏着星源教的另一道招牌阵法——
主杀伐的星光大阵。
在徐清风的周天星斗大阵出世前，曾被公认为仙域第一杀伐大阵。
以徐清风的性子，说不得此刻有一百道周天星斗大阵与主杀伐的星光大阵蓄势待发，只等他出第二剑的瞬间催动。
天鬼相信。
这种事徐清风绝对做的出来。
……
瞧见天鬼远应没有上钩。
金石大帝心头满是遗憾。
她刚才故意卖了一个破绽，想配合天庭的攻防阵法击杀受伤的天鬼远应。
可天鬼很稳重，根本不给机会。
第九百四十二章 变数
金石大帝遗憾归遗憾，却也知道天鬼也不会这般轻易上钩。
毕竟从第一纪元活到现在，对于危险的直觉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否则早已陨落。
“等你离开天庭那日。”
天鬼远应笑了起来，带着几分书生的腼腆，说的仿佛不是生死之事，而是在与老朋友相约。
金石撇撇嘴。
她现在需要的是时间。
只要时间足够，她将能成为香火大帝中最强的那一位，届时说不定能与天鬼掰手腕。
虽然。
这份香火之力并不纯粹。
金石只是借用徐清风的香火供奉，并不持久也不长远，还有无法承受的严重反噬。
可只要能够杀死天鬼，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从踏上天庭这条‘贼船’开始，金石就再也没有任何退路。
“很期待那一日的到来。”
金石轻飘飘说完，回到香火大殿内继续吸收香火。
天鬼望向南天门，良久后才挪开目光，他呢喃道：“应竹，你说阮棠她能走到哪一阶。”
应竹剑看去。
那条漫长仙路有成百上千道身影在攀登，这群人走的并不远，普遍在一二百阶内。
其中包括那只准帝境的九头狮子。
他走了不到一百二十阶，体内寿元流逝之快，让这位准帝心头绝望。
这哪里是仙路？
这分明是一条由尸山血海堆积的不归路！
“老九，下辈子你还想继续修炼么。”
九头狮子旁边，还站有一位白发老妪，佝偻着身子不断咳血，眼眸中满是苦涩。
她与九头狮子一样，走到此处濒临极限，再也没有余力前行了。
老妪知道。
这里，便是她的归宿。
“修！”
九头狮子咬牙，不甘道：“准帝寿元二十万载，才二十万载啊！我要成帝，镇压一世，更要一窥长生大道！”
白发老妪没接话。
帝境是能镇压一世，却也无法逍遥天地间，至于长生……
呵。
真的有生灵能够超脱吗？
“若有下辈子，我不想再走这条路了，当个凡人多好。”
白发老妪自言自语，浑浊的眼睛中出现一个笑容憨厚的少年身影。
当年若没有一意孤行离开家乡，而是与他相伴百年同葬一处，结局是不是会更好些？
应该会更好些的。
可惜没有下辈子了。
白发老妪闭上了眼，身体炸裂，化作血雾融入白玉阶之中。
九头狮子则是怒吼声中坚持向上走，强撑着走过三阶之后，同样化作飞灰湮灭。
同样一幕不断发生，陨落的修士越来越多。
不到二十个呼吸后，除了最上方的阮棠，其他修士全部化作滋养仙路的养分。
“还有一百二十阶。”
阮棠面容苍老的已经不成样子，步伐摇摇晃晃，身子虚弱到似乎随时都可能倒下。
看到这一幕，天鬼远应放下心来，他知道阮棠走不完剩下的一百二十阶了。
“走吧，回红帆好好招待下客人们。”
天鬼平静道：“没记错的话，那只老饕餮跟徐清风的那位道侣也去了。”
两尊准帝九重天，足以让天鬼恢复不少元气，这可是大餐。
只是神念感应中，天鬼微微皱眉，神念居然无法在红帆星系感应到那二人。
“看到八荒大帝陨落后，逃了？”应竹剑迟疑道。
“不可能。”
天鬼在仙路附近停顿脚步：“青帝后人有帝器，催动之下可与我周旋一二，怎会弃天庭数百万天兵天将逃走，除非……”
“除非有更重要的事情！”
天鬼一字一句道：“仙果，徐清风！”
这五个字，远应近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他不明白这群蝼蚁为什么要反抗，老老实实成为祭品与整个仙域一同崩溃不好么？
有一个叫徐清风的傻子还不够，又多了历八荒与金石两个，就连九凤跟东方幽冥的第二世身也要与他作对。
长生成仙啊！
明明任何帝境都无法抗拒这种诱惑，为何就不能与他一同联手呢？
天鬼越想越是愤怒，情绪剧烈波动，而寄生于体内帝境子嗣残魂察觉到这一点后试图再度抢夺身体控制权。
“滚回去！！！”
天鬼掐决怒喝，再次镇压住‘寄生虫’们的骚乱，只是脸色越发苍白。
“大帝，她……她走到最后百阶内了！”应竹剑声音紧张道。
“什么！？”
天鬼远应震惊看去。
只见阮棠不知何时跨入到仙路的最后一百阶，哪怕身体摇摇欲坠，哪怕体内寿元所剩不多，可依旧在前进。
“怎么可能。”
天鬼面色难看，有些坐不住了。
他为了长生，为了成仙，为了去彼岸的仙界，谋划了足足一轮回，不惜毁掉整个仙域。
最多只需要再等半年。
他埋伏在四方仙域的后手将接连启动，那时大半个仙域会毁于一旦，仙路也会碎裂掉大部分。
可变数出现了。
这个变数是阮岚！
若非被徐清风发现南方仙域无垠之海下的蓝巨水母，他不会舍弃这张底牌。
九王殿不会成为废墟，姬承天、陈篪、萧妍等人也不会死。
有九王殿牵扯住历八荒、金石，他不会受伤，徐清风也不会死在因果劫下。
一切的一切都因阮岚而起！
天鬼至今不明白哪里露出了马脚，让徐清风让阮岚提前在桃花星埋伏他。
最后的连锁反应，导致本来无意仙果的徐清风，竟然需要仙果复活。
“大帝，还有九十阶，怎么办……”
应竹剑的器灵声音很小，其内带着慌乱。
身为天鬼远应唯一相信的存在，应竹剑知道即便是大帝也不可能硬生生走五百多白玉阶梯。
“我们也登仙路。”
天鬼吐出一口浊气，他不敢赌阮棠会死在最后九十阶仙路上，所以只能亲自上去杀了她。
“砰！”
远应猛地一跺脚，躯体化作流光飞向白玉阶。
与此同时。
红帆星系被无数天兵天将以及仙域修士们围拢住的天鬼族修士，同时身躯干瘪下来，成为一张张皱巴巴的人皮。
他们体内血气与寿元尽数消失！
“这……”
第一神将饕餮瞳孔巨震，他从未看到这般残忍血腥的场面。
第九百四十三章 嗬嗬嗬
这一幕很诡异。
诡异到红帆星系瞬间安静下来。
明明此地聚集了四方仙域近乎所有高境界修士，可没有丝毫声音传来。
所有人全身上下尽被冷汗湿透，大脑一片宕机。
要知道天鬼族的族人遍及上千颗星辰，每一颗星辰都有数十亿族人居住。
其中准帝、仙尊修士的数量丝毫不亚于禁地九王殿。
就在两军对峙之际，随时可能开启载入仙域史册的大战时。
前一刻还气势汹汹杀意盎然的天鬼族大军，全部成了干瘪人皮，十分的突兀。
“发生了什么。”
第十神将单百万站在饕餮身旁，那肥嘟嘟的脸庞满是惊惧。
单百万忽然到什么，豁然看向仙路方向，倒吸一口凉气：
“天鬼要登仙路了，所以利用血脉邪术，将族人的气血与寿元全部吸收了！”
别说两位准帝境的神将了。
即便是仙域那些赶来协助天庭，从圣地中走出的长老神子圣女，依旧汗毛倒竖。
若说先前。
他们心中对天庭所说，天鬼大帝要毁掉整个仙域只为一人超脱成仙还保持一点点怀疑。
那么现在，怀疑彻底消失。
天鬼大帝连流淌着相同血脉的族人都不放过，甚至其中还有他的三位子嗣！
如此泯灭人性的帝境，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
饕餮眼眶血红，用力攥紧拳头。
哪怕身为阵营不同立场不同的敌人，饕餮依旧为天鬼族的战士们愤怒。
战士。
应该为了心中信仰死在战场。
而不是稀里糊涂成为天鬼妄想的垫脚石。
帝尊就绝不会如此。
饕餮仰起头，有些失魂落魄道：“我想帝尊了。”
单百万一怔，眼眶瞬间红了：“谁不想？我也想啊。”
……
……
“呼。”
无数道血气将天鬼远应围拢，他贪婪的吸收着天鬼族后裔的寿元与血气。
霎那间。
天鬼远应的气势攀升至巅峰，就连那条断裂的左臂也瞬间恢复，他的眼眸中满是猩红。
共血邪术。
是血腥残忍到连仙域那几位魔帝也要封禁的神通。
因为一旦催动此邪术，所有血脉相连之人皆会成为养分，上至准帝九重天，下至老弱妇孺无一能够幸免。
“我可怜的孩子与族人们，本来你们还能多活一段时间，都怪徐清风与阮棠……”
天鬼吸收完所有血气，眼眸闪烁诡异的光，他踏上白玉阶梯。
“砰！”
第一脚踩下去，脚下白玉阶竟然直接炸裂开来，显然是被天鬼体内无数的血气滋养。
“砰！”
天鬼接连迈出四步，四阶白玉阶同样炸裂，他的步伐不断加快。
不过一个呼吸，竟然迈过了百阶。
“砰！”
“砰！”
“砰！”
身后一连串的玉阶爆炸声。
天鬼根本不曾压抑寿元与体内血气的流逝，这些本就不是他的。
不知为何。
天鬼自从踏上仙路开始，心跳速度莫名加快数倍，比他当年突破帝境时还要快。
“我在兴奋。”
天鬼双手抱着脑袋，身体颤抖，忍不住发出渗人的笑声：
“我太兴奋了！应竹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来了，这一天终于来了，嗬嗬嗬。”
“嗡嗡嗡”
应竹剑的剑身轻颤，显然是被自家大帝的情绪所感染。
“应竹，随我冲上去，摘下仙果，踏入仙界，成就长生仙！”
天鬼面色不再是苍白，而是不正常的潮红，不论表情还是声音带着些癫狂。
若说先前。
天鬼远应因为被迫踏上仙路，对阮棠与徐清风心生杀意与恨意，那么此刻他只剩下享受。
因为远应知道。
自己将在万众瞩目之下，吃下仙果，成为第一位超脱于帝境的存在。
帝境之上是仙！
长生不死。
永生不灭。
“嗬嗬嗬。”
天鬼一边笑着，一边以根本不合乎常理的速度在白玉阶上狂奔，只是白玉阶梯不再随着他的步伐炸裂。
第两百阶。
第三百阶。
第三百阶。
第四百阶！
短短五个呼吸。
天鬼远应竟然踏入了仙路最后两百阶，距离阮棠只剩下一百二十阶的距离。
仙果的香气越发浓郁诱人。
“呼——”
天鬼大口呼吸，心头的渴望越发浓郁。
明明体内族人的血气早已消耗殆尽，天鬼远应本就不多的寿元更是在飞速流逝，但他很享受这种死亡逼近的感觉，尤其是猎物阮棠近在咫尺的时候。
而且距离阮棠近了。
天鬼清晰看到前方的阮棠拎着一盏黑色的灯笼。
他心头澎湃，明白正是因为这场灯笼，阮棠才能走到比他还要远的位置。
这是一件对抗仙路的至宝！
“嗬嗬嗬。”
天鬼笑容越发灿烂。
如今看来提前登仙路也并非下下策，有了那盏至宝灯笼，他有信心走到最后。
……
“还有五十九阶。”
阮棠已经苍老的不成模样，佝偻着腰部如同八十多岁的老太婆。那身洁白长裙更是耷拉在地上，再也撑不起来。
她抬起头，看向那颗血红色的果子，视线不知为何很是模糊。
阮棠用力抹着眼角想要看清楚些，可视线越来越模糊，脑海中也出现莫名其妙的画面。
一幅幅画面一道道人影接憧而至。
阮棠不知道这是不是回光返照的走马观花，她模糊的意识只知道脚步不能停，要一直走下去。
只是视线彻底黑了下去，意识昏昏沉沉，双脚更是重到抬不动。
躯体摇摇欲坠间，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快走！天鬼……天鬼来了。”
阮棠耳畔传来一道女子声音，那混沌一片的意识清醒了部分。
她知道，这是徐来为她锻造的帝器胚子的器灵。
器灵声音带着哭腔，竟选择化形而出，硬生生扶着阮棠又向上走了两阶。
可仙路的侵蚀太过厉害。
两阶之后，器灵便如云烟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次啦！”
一声轻响。
不是来自于身后，而是掌心中。
阮棠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硬生生睁开眼睛，她眯起眼睛，模糊视线中看到岁鸦灯笼出现了道道裂纹。
并且裂纹还在不断扩大。
阮棠咬破舌尖，鲜血顺着嘴角流出，她意识稍微清醒了些：“别停，不能停，继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