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九章 一言为定
听到仙界二字，徐来微微一怔。 司空九曾说过。 在第一纪元，界门所通往的彼岸，被认为是唯有仙人才能居住的仙界，也就是彼岸修士自称的上界。 而仙域则被彼岸修士称作下界，视作蛮荒般的存在，倨傲姿态可见一斑。 三道界门。 断的便是下界修士前往上界的路。 这条路不仅是修炼之路，更是长生路。 天鬼曾费尽心思想要前往彼岸，包括但不限于以整个仙域为代价。 而徐来要前往充满危险与未知的彼岸，金石心头除了担忧更有一丝向往。 没有任何修士会抗拒变强或长生不死的诱惑，尤其是帝境。 帝境巅峰已是绝对的尽头，想要更进一步，唯有前往彼岸。 “你想去？”徐来歪头。 “想，但怕死。” 金石诚恳道：“我就安心呆在仙域，说不定还能再活个几万年。” “原来你也撑不了太久了。”徐来感慨。 “能撑到现在已经够本了。” 金石将一缕散发挽至耳后，对生死之事看得很开。 仙域一轮回，共有一百帝，能活到百万载善终者屈指可数，大部分帝境因各种各样的原因陨落。 其中不乏如历神皇这般，暮年依旧可与天鬼搏命的大帝。 但最终只有金石与九凤未依靠太多外力活下来，并非他们有多强。 主要原因是他们分别于第九十八、九十九纪元成的帝，距离第一百纪元的帝殒纪很近。 “挺好的，生命的最后阶段还可以继续为仙域发光发热。也就是身边没小红花，不然给你颁一朵。”徐来道。 金石大帝一脸黑线。 她听不懂什么是小红花，但莫名感觉徐来的夸奖有点问题。 “爸爸，依依不舍得你走……” 一旁的徐依依拉着徐来衣袖，泪眼汪汪道：“万一你跟麻麻一样，再也不回来了怎么办。” “依依。” 徐来蹲下身子，认真道：“麻麻没骗你哦，等你跟平安能飞到天边那些白色星星上时，她就会回来了。” “那父亲你呢。”徐平安问道。 “我跟你们麻麻一起。” “我相信父亲与母亲。” 徐平安重重点头，明明年幼无比，却表现出与年纪完全不符的成熟稳重。 金石忽然明白，为何八荒鼎死皮赖脸的要让徐平安继承历神皇的衣钵。 此子的修炼天赋暂且不提，仅这份心性就可以断定未来可期。 “我还没那么快走。” 徐来揉着两个小家伙的脑袋，笑道：“还要差不多一年时间。” 不知道具体时间还好。 徐来刚说出，徐依依就掰着手指头开始数，豆粒大的泪珠不受控制的滚落。 “爸爸的日子不多了哇！” “……”徐来。 总感觉闺女不是亲生的，这是盼着他早点归西啊。 不过小棉袄嘛，还是要哄的。 徐来一招手，天空中两朵白云消失，成了手中的两根棉花糖。 徐来向儿子平安使了一个眼色，徐平安心领神会的接过，说道： “姐姐，吃糖。” “爸爸好久没做云彩糖了。” 徐依依咬了一口，还是熟悉的味道，眼泪终于控制住了。 徐来这才眉开眼笑起来。 阮岚在远处看到这温馨一幕，微微咬起下唇。 只可惜姐姐阮棠不在，不然一家人团团圆圆那该有多幸福啊。 确定了前去彼岸的日子。 徐来十分珍惜每一分每一秒时间，恨不能将一秒钟当成一天来用。 可时间就是如此，越珍贵时就流逝的越快。 不知不觉间。 时间就过去了一年。 司空九比预计提前恢复境界，并如他所料那般同样踏入了帝境圆满。 可徐来还是等到了一年整。 这天夜里。 天庭后山，徐来哄睡了闺女与儿子后，站在师尊与师兄们的墓冢前。 “还不走？” 司空九站在徐来身侧。 此时的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人尽可欺的小天道了。 而是能与巅峰时的天鬼一战，躲避九王殿与天鬼族追杀一轮回的鸠孔四！ “是该走了。”徐来收回目光。 “现在？” “现在。” “恩。” 二人之间陷入寂静。 徐来斩下一缕头发葬入自己那座墓冢内：“我若是回不来，以后记得来给我倒杯酒。” “会的。” 司空九点头。 徐来目光看去：“你这些年可没少骗我，都临走了，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司空九沉默许久。 阵阵晚风吹来，他吐出一口浊气：“说起来，还真有两件事要对你说，第一件——” 徐来静待下文。 司空九面露犹豫，竟然不说了：“算了，这第一件事不说也罢。” “那第二件呢。” “其实一开始，我并不想把船给你的。” 司空九目光清澈：“一来，不确定小白船是否通向彼岸。二来，是想恢复巅峰时再前往彼岸杀了天鬼，亲手为兄弟们报仇。” “那你为何又给了我。” “因为你要救阮棠啊。” 司空九含笑道：“只有失去过至亲的人，才能懂你内心无时无刻不在自责与后悔，我不想让你走我的老路。况且，你肯定会杀了天鬼，不论是为我还是为你自己。” “真的？”徐来问。 “真的。” “那我信你，谢了兄弟。” 听到兄弟二字。 司空九身子一颤，他压抑着鼻子的酸涩，笑骂道： “老子跟你差着辈分呢，当你老祖宗还差不多。” “你也配？” 徐来直接回骂。 “把船还给我！” “不还。” 两位帝境圆满像是小孩子般吵嘴，直接将盘膝打坐的师姐吵醒了。 可她没有推开门走出，更没有劝架。 只是背对着窗户，默默听着窗外的吵架声，情绪逐渐低落。 小师弟此去一别，再见不知是何年何月。 也或许。 这一别便是永远。 …… 吵了好一会。 乌云遮住了皎洁明月，徐来问道：“第一件事，真不说了？” “不说了，一路平安。” “你也一样，别等我带着老婆从仙界回来，发现你被九凤、尸帝他们杀了。”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哈哈哈。” 徐来大笑声中取出小白船，站在船头，背对着司空九招了招手： “等我取回天鬼的人头，当咱们兄弟的下酒菜。”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第九百六十章 古仙路的凭证
司空九目送着徐来渐行渐远，良久没有离去。 “吱呀” 推门响声传来。 不是一道，而是两道。 这时候师姐才发现，原来阮岚也醒来了，眼眶红红的明显偷偷哭过。 不过她也一样，脸上挂着未擦拭干净的泪痕。 她们心照不宣的没有说话，目光同时看向司空九。 心中不由感慨，或许唯有男人才能在生死离别之时，笑着说再见吧。 只是她们看不到，司空九那被泪水打湿的衣服前襟。 阔别一轮回。 他司空九又多了一位兄弟。 可今天这位兄弟却乘着本该他坐的小白船，前往了根本不知道能否到达的彼岸。 前路茫茫。 危机无法预见。 别说寻到不知生死的阮棠跟杀掉天鬼远应，就连能否活着到彼岸都是未知之数。 但不论最终结局是好是坏，都是他司空九将徐来送上了这条路。 乌云散去，黑暗中星光点点。 司空九瘫坐在地面，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徐来你可别死啊，千万别死，我可不想再背负一笔血债了，我真的不想背了。” “……”阮岚。 “……”师姐。 二女默默咬唇，原来男人也会哭的啊。 虽然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毕竟即便是被认为没有情感的草木石头，也是会流泪的。 瘫坐在地的司空九索性躺下，望着月色星光，脑海中闪烁过无数画面。 不知为何。 画面最终定格在，当年兄弟们拼着命将境界相对最弱的他送出阵法的那一幕。 结拜兄弟们是笑着送他离开阵法的。 “所以我也要笑着送你走啊。” 司空九用手把嘴角扬起弧度，笑道：“徐来，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清风大帝离开了。 这件事并没有在仙域掀起波澜，因为除了天庭的一百位神将，仙域知情者屈指可数。 当然。 有些人是肯定无法隐瞒的。 比如九凤，比如黄仲天，比如尸帝，比如棺材中的万运大帝。 他们皆是感受到一股十分奇异的空间波动，这种感觉与残破仙路出现时相差不多。 黄泉之上。 黄仲天坐在竹船的船头，一位男子站在船尾，后者感慨道： “原来真的有一条船，难怪被九王殿与天鬼远应追杀了鸠孔四一轮回……不，现在是司空九。” “尸帝，你之前为何要帮徐来。” 黄仲天眯起眼睛，先前二人虽然联手算计了天鬼一波，但其实是机缘巧合。 即便没有东方幽冥护住徐来的躯体，他也会怂恿阮棠登仙路的，可二人之间默契出手，打了天鬼一个措不及防。 “喊我东方幽冥吧。” 东方幽冥轻笑道：“尸帝听着怪怪的，总感觉阴气四溢。” 黄仲天翻了个白眼。 东方幽冥第一世身可是于黄泉之中成的帝，阴气难道还少吗？ “我以前，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你猜是在哪里。”东方幽冥神色幽幽。 “哪里？” “彼岸修士顾岩的执念世界中，我俩跨越数十纪元的岁月长河短暂交流过片刻，我蛮欣赏他的。” “这……” 黄仲天瞳孔倒缩，这怎么可能！ “是吧，我也觉得不可能。” 东方幽冥耸肩：“可记忆是真实的，他也的确见过我，所以在天外天时，我顺手护住了他的尸身。” 黄仲天眉头近乎皱成了川字型，不论怎么想这件事都透着股诡异。 在一个死去修士的执念世界中，两位帝境跨越数十纪元的历史长河对话。 结果东方幽冥事后还记得这件事？ 打死黄仲天也不相信没有幕后推手！ 但能利用顾岩尸体，算计到两位帝境的存在会是谁？ 黄仲天思索之时，东方幽冥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 “别想了，想明白又如何。” “嘶。” 黄仲天疼得呲牙咧嘴。 实在是东方幽冥这一拍太疼了些，这家伙就不知道体谅老人家的身子骨么！ “而且，有些事知道的越清楚，死的也越快。” 东方幽冥抬头望向徐来离去的方向，目光幽幽，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黄仲天知道尸帝意有所指。 正待要问，东方幽冥就如春风般温煦笑了起来：“人这一生，难得糊涂，糊涂点挺好的。” “……” 黄仲天盯着东方幽冥的脸，好半晌才吐出一句： “你前世身是在黄泉中修的帝境，今生是帝尸成帝，笑容比徐来还要多。” “笑口常开的人运气不会太差。”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哈哈哈。” 东方幽冥大笑三声：“说起来，徐清风乘的那条船，真能通向彼岸？” “我也不清楚。”黄仲天摇了摇头。 “你身为往返两界的摆渡人，连这个也不知晓？” “我的确可以往返两界，可我若说我从未去过彼岸……你信么。” “不信。” “信不信由你。” 黄仲天没有争辩，自言自语道：“我的师尊是彼岸修士，他临死前留下过不少遗言，其中有一句话我至今未忘。” “什么话。” 东方幽冥随口附和道。 黄仲天直视着东方幽冥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彼岸没有云水锈。” “你说什么！！！” 东方幽冥心头泛起无尽寒意。 被仙域奉为仙人经文的云水锈若非从彼岸传来，那又是从哪里？ “我说，彼岸根本没有云水锈，所以魔剑无正也并非彼岸之剑，不然你以为我费尽心思取来作甚。” 黄仲天语气复杂：“有无正剑，才能得到登古仙路的认可。” “我师尊，我师爷，我师爷的师爷，吾之一脉的宿命便是寻找两界的仙苗登古仙路。” “为何要登古仙路……” “不清楚，祖上规矩便是这么传下来的。” “等等。” 东方幽冥面色骤变：“云水锈既不是彼岸之物，那小白船所去之地莫非也不是彼岸？” “所去何处，恐怕只有徐来自己才知道。”黄仲天苦笑一声。 …… …… 亮。 亮到刺眼。 徐来眼睛根本睁不开，就连释放而出的神念也觉得十分滚烫，完全无法探查周遭情况。 徐来自登上小白船后，船便自己驶动了。
第九百六十一章 那个人是谁？
小白船慢悠悠的驶离仙域。 去向哪里，不知。 船的周遭是什么，也不知。 徐来在船身正中央盘膝而坐。 他能清晰感觉到小白船的摇晃，甚至还能听到船体被挤压时所传来的吱呀声。 这代表船体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可偏偏徐来什么也看不到，也无法吸纳到一丝一毫的灵气 徐来只能凭空想象小白船行驶在十分危险的区域内，船身随时都会破裂成渣滓。 而他。 即便是帝境。 恐怕也无法在这未知环境中撑太久。 想着想着，徐来竟然忍不住扬起嘴角自嘲笑了起来。 若真如他想象的那般发展，他估计会是史上第一位不知道自己死于何处的帝境吧？ 这种死法还真是有够窝囊的。 徐来在心头默念着时间，用以打发掉这无聊的航程。 时间在慢慢流逝。 航行的第一个月，徐来试探性的释放出神念，尚未看清周遭就被无形的力量斩断。 “噗！” 徐来遭到反噬，一口鲜血喷出，掌心抹掉嘴角那有些温热的血迹。 徐来从袖中取出早已备好的丹药，默默吞下恢复疗伤。 航行的第六个月，伤势恢复的徐来继续试探，依旧未能探查到周围情况，再次遭到反噬。 并且这次受的伤，较之第一次更重。 直至航行的第二年尾，徐来才勉强恢复伤势，可疗伤的丹药已经吃了三分之一。 若非临行前，白雪又送出了几滴精血，徐来是不敢这般浪费丹药的。 十滴白雪花的精血，这才是他真正的保命底牌。 这次。 徐来没有再释放神念，而是睁开了双眼。 在这霎那间，徐来终于看到了如今身处的地方—— 小白船航行在一片清澈且平稳的湖水中，湖面倒影着天空的五彩斑斓。 随着小白船的缓慢前行，五光十色的湖面荡起一圈圈涟漪。 这里有些像是徐来曾经去过的轮回海，却又明显不是轮回海。 徐来来不及更详细查看，双眼流淌出血泪，神魂甚至于道基都有隐隐崩溃的迹象。 徐来只能闭上双眼。 这次恢复伤势，徐来用了足足五年。 从离开仙域至今已经足足七年时间，可小白船依旧没有到达目的地。 徐来也不知道小白船走没走出这一望无际的湖泊，或者说是汪洋大海。 “吱呀” 小白船发出刺耳的声响。 徐来知道，是船体上裂缝所散发出的声音。 像这样的异响，在过去的七年时间中传来了不止一声，近乎每隔三五日便会响起一次。 可今天不同，吱呀声音十分刺耳，给徐来一种船体随时都会阶梯的感觉。 “砰！” 徐来的直觉是对的，伴随着一道巨响，船体彻底崩裂。 小白船终于坚持不住了么？ 带着这个念头，徐来从小白船上跌落，他能清晰感受到身躯跌入到湖泊之中。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压力，压迫的徐来无法喘息，大量的水从口鼻处涌入。 徐来想要睁开眼，可他睁不开。 想要释放神念观察四周，可神念根本无法释放而出。 徐来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将早已攥在掌心中的十滴白雪花精血全部吞入口中。 然后慢慢在未知中不断下沉。 下沉了很久很久，久到徐来根本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直至意识有些崩溃时。 一道十分空灵，分不清男女的声音响起：“少年人，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哪里？ 意识接近崩溃的徐来下意识吐出两个字：“彼岸。” 彼岸两个字一说出口，徐来彻底失去意识，躯体在五彩斑斓的湖泊中快速下沉。 …… …… “云姐姐，你从五彩海边捡回来的男人还没醒来吗？” “没有呢。” “他是不是死了啊。” “小栓子，你讨打是不是？” “对了云姐姐，隔壁寨子里的少寨主向咱们寨子送来了三百头妖兽做聘礼，说七日后来娶走你。” “……” “云姐姐？云姐姐你怎么不说话了。” “小栓子，你觉得姐姐该嫁过去吗？” “不应该！寨子里的祭祀贪生怕死，栓子我不怕！我一定会保护云姐姐的。” “嗯哪，姐姐相信你，去修炼吧。” “好！” 耳畔传来了从模糊到逐渐清晰的对话声。 徐来慢慢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到一道身穿兽皮的女子背对着他，掌心还握着一把利刀在大腿处比划。 他下意识的握住兽皮女子的脖颈，杀气肆意：“你是何人，在做什么！” “呃——” 兽皮女子面露痛苦。 直觉告诉徐来对方并没有太大威胁，慢慢收了力道。 “咳咳咳。” 兽皮女子摔倒在地，她面色苍白大口喘息，勉强笑道：“你终于醒啦，你别害怕，我叫夏云，这里是黑虎寨。” 徐来皱眉。 他发现身上不着寸缕，小腹与右腿处有大量的伤口，像是被什么猛兽给啃食的一样，腐烂的伤口处敷着草药。 而兽皮女子手中的利刀，则是在割掉徐来伤口处早已腐烂掉的血肉。 “我是药女，负责为寨子里的巫医采药。” 兽皮女子夏云柔声道：“采药时，在五彩湖边发现的你。” “谢谢，对不起。” 徐来先是道谢，又是道歉，他刚才险些杀了救命恩人。 “公子客气了。” 夏云熟稔的为徐来清理伤口，以及更换草药，那张并不如何惊艳却十分耐看的脸蛋悄然爬上红晕。 先前伤患昏迷时，夏云倒没什么感觉。如今对方苏醒了，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只是采药女，算不得巫医，根本无法做到面对患者时的心如止水。 夏云转移话题道：“公子如何称呼。” 徐来用身边兽皮遮住不着寸缕的身体，回道：“我叫……徐来。” “哦哦哦，徐公子。” 夏云将一缕散发挽至耳后，试图缓解空气中的尴尬气氛。 徐来怔怔出神。 刚才那个挽发动作，他感觉好熟悉，好像曾经有个十分重要的人经常做这个动作。 那个人是谁？ 为何想不来起来了。 夏云瞧见对方目光直勾勾看来，脸上更红了，咬着唇小声唤道： “徐公子，你……你在看什么。”
第九百六十二章 夏云
“……” 徐来没有回应。 夏云悄悄抬起头，发现徐公子还在盯着她看，只是眼神空洞到没有任何神采。 而且夏云有种十分古怪的念头，仿佛徐公子是在透过她看其他人。 她没多想，担忧道：“徐公子，你怎么了？” “我叫徐来，我来自……我来自哪里？我好象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是谁……她是谁。” 徐来神色呆滞，他试图回想起忘却的记忆，可越想头越疼，直至头疼欲裂到在石床上打滚。 夏云手忙脚乱的想要按住徐来。 可她境界低微，加上平常都是做采药之类的轻松活计，仅凭躯体之力是无法压制住徐来的。 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徐来乱滚。 折腾了小半个时辰，徐来才终于力竭停歇下来，他浑身尽是冷汗，面色格外虚弱。 “我来自哪里，我忘了谁？我忘记了很多事情，我只记得自己的名字，我忘了不能忘记的人……” 徐来蜷缩在石床角落，情绪逐渐崩溃。 “徐公子，别想了。” 夏云用力抱住徐来，柔声安慰道：“别想了，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睡吧，睡吧。” 夏云一边轻轻拍着徐来的背部，一边唱着寨子里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小曲。 声音很温柔，宛若有着魔力，很快就让徐来进入梦乡。 “呼。” 夏云为徐来盖上兽皮，小心翼翼的为他继续研磨着草药敷在伤口。 “云姐姐。” 夜色来临时，小栓子走进屋子道：“我来啦！” “嗯。” 夏云摸了摸栓子的脑袋，微笑道：“他叫徐来，刚才醒了，小栓子你好好照顾他，我采完药就回来。” “云姐姐小心。”小栓子挥手道。 徐来没过多久睁开眼，看到了一位身材壮硕，年纪差不多十二三岁的兽皮少年。 少年眼睛瞪的很大：“真的醒了，居然能从五色湖中活下来……你也太厉害了。” “她呢。” “云姐姐去采药了。” 小栓子道：“寨子不养闲人，这三个月来云姐姐白天要照料你，只能晚上出去采药。对了，我叫王栓，你也可以喊我小栓子。” “我原来昏迷了三个月……” 徐来看了看小腹与大腿上的伤口，问道：“小栓子，我是在五色湖被发现的？那里是什么地方。” 提到五色湖。 王栓神色格外凝重道：“那里据传是仙陨之地，湖底埋葬着仙人。进入五色湖探险的勇士，从未有人能活着出来，并且湖边居住着大量凶猛的妖兽，很是凶险。” “那我为何活着。” “云姐姐说，你漂浮在五色湖的最边缘，所以可能没事？” 王栓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那里太过危险，寨子不允许尚未启灵的族人靠近，所以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启灵是……” “开启灵根。” 王栓眼神亮了起来：“有灵根的生灵才能修炼，云姐姐就是寨子中的筑基境修士，她特别厉害的。” “原来如此。” 徐来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个石头搭建的房屋，墙壁十分不光滑，装饰简陋到近乎没有，墙壁上倒是挂着各种不同品类的草药。 “但云姐姐的灵根无法战斗，只能当个采药者。” 王栓有些愤懑道：“不然隔壁毒蝎寨的少寨主，凭什么敢强娶云姐姐！”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会保护她的。”徐来轻声道。 “你？徐大哥你就别吹牛了，你还没我奶奶强壮呢，瘦不拉几的。” 王栓上上下下端详着徐来，先是撇嘴后是期待道：“除非徐大哥你是修士，你试试能不能控制灵气。” 徐来按照王栓所说的方式控制灵气，却没有任何反应。 王栓面上难掩失落。 不过他安慰道：“没关系的徐大哥，即便无法启灵也可以很强，努力锻炼躯体之力吧！” “我似乎失忆了，有没有可能我只是忘记了如何使用灵气。”徐来皱眉问道。 “我奶奶现在瘫痪在床上，也时常幻想着自己是修士……” 王栓拍了拍徐来的手，眼神中满是鼓励。 “……” 徐来不想说话了。 天色蒙蒙亮时，夏云背着一箩筐的草药回来。 她先是为徐来换上药，又为趴在石床上睡下的王栓盖上兽皮，这才有时间休息。 但也仅是盘膝吐纳两个时辰。 然后便睁开眼，开始整理并分类刚采摘来的草药，时不时打一个哈切。 徐来将这一切看在眼中。 接下来几天。 夏云依旧尽心尽力的照料着徐来，虽然寨子里偶有族人在背后说三道四，却也没人真的来将徐来赶走。 “你身上的伤口，不知被什么妖兽啃咬的，我从巫医那里求来的药草也无法阻止伤口恶化。” 夏云面色带着担忧：“当初发现你时，小腹与大腿处伤口明明只有指甲大，如今已经扩大到了巴掌大小，这样下去恐怕你全身都会烂掉的。” 嘴上这般说，却十分利索的用刀子割掉徐来伤口处的烂肉。 “不痛么？” 夏云扬起脸好奇问道，从一开始到现在，每次割肉徐来都没有皱哪怕一下眉头。 “痛，能忍住。” “徐公子没失忆前，肯定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我现在就是个拄拐的废物。”徐来自嘲道。 “徐公子一定会恢复的。” 夏云眼眸一瞪，一向温柔的她竟然嗔怒起来。 “云姑娘就连生气也这般动人。”徐来笑道。 夏云脸腾的一下红了，结结巴巴道：“徐、徐公子又乱说。” 这时。 石屋外走来四位体型壮硕的女子，脖子上还挂着不知名妖兽的牙齿，凶煞气息扑面而来。 与身材纤瘦，柔柔弱弱的夏云形成鲜明对比。 以徐来近几天的观察，黑虎寨的居民不论男女老少大多高且壮。 他这个外来者还好，夏云简直就是寨子里的异类。 “祭祀……” 夏云神色微变，在黑虎寨地位最高的是四位祭祀，可她们今天全来了。 “云丫头，明天就是你跟蝎寨少寨主的大喜日子，记得穿上这件衣服。” 为首的大祭司手中捧着一件红色宫裙，郑重递给夏云。
第九百六十三章 方知我是我（上）
夏云目光停留在大祭司手中的红色宫裙上，并没有接过来的意思。 她藏在身后的手用力攥住，声音颤抖带着些祈求道：“大祭司，我不想嫁。” “哦，你不想嫁。” 大祭司那张本就没有笑容的脸显得越发冰冷。 其他三位祭司对视一眼，一位目中有怜悯，一位目中有无奈，另一位则是愤怒。 “这件红色宫裙，是蝎寨少寨主从十万大山外高价购买回来的，你也知道十万大山被封禁后，这般精致衣服的价值堪比上千头妖兽。” 那位十分愤怒的祭司，压着火气道：“蝎寨的少寨主是金丹修士，比大祭司境界还要高，更别提蝎寨的寨主一根手指就能捏碎黑虎寨。你不嫁，就会害了寨子里数千位族人！” “小栓子也会死，就连你入土为安的父母尸骸，也会被蝎寨挖出来鞭尸。” “你，有什么资格说不想嫁！” “……” 夏云身体颤抖的更厉害了。 她认命般的伸出手，接过了红色宫裙，不发一言的低下头。 四位祭祀走了。 夏云失魂落魄进了石屋内，里面传来阵阵抽泣声。 徐来没说话，默默看着这一切。 不一会。 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是王栓。 他偷偷向石屋内望了一眼，想要安慰云姐姐又不知如何开口，最后一屁股坐在徐来旁边的石头上。 抓耳挠腮好久。 小栓子才咬牙看向徐来道：“徐公子，你是从十万大山外来的吧？” “不清楚。” 徐来摇头，他除了名字其他一切都不记得。 “你肯定是十万大山外来的！” 小栓子一口咬定道：“云姐姐将你背回到寨子时，我看到你身上的残破衣服是十分珍贵的蚕丝制作的。” “蚕丝很珍贵？” 徐来看了看身上穿的褐色兽皮衣服，这是小栓子前些日子送来的。 “现在很珍贵，但听我爷爷说，很久很久很久以前，蛮族人人都能穿上丝绸衣服。那时十万大山号称一山一蛮王，而十万蛮王共尊的蛮神犯了天道忌讳。” “天道降下惩罚，十万大山成了绝地，所有蛮族再也无法离开十万大山。大山周遭遍布着毒雾，蛮族触之即死。” “而蛮神陨落后，十万蛮王为了地盘与修炼资源各自为战，以至于蛮族越打越落魄，本来各司其职的蛮族寨子渐渐全都以武为尊，否则就会被灭寨。” “即便十万大山内昔日繁华城池消失了一座又一座，依旧有不怕死的外界商人来做买卖，他们可以自由出入十万大山。但很普通的货物，往往都会卖出天价，” 小栓子苦笑道：“他们啊，都喊我们都是未开化的蛮子。” 说到这。 小栓子眼睛血红，满是怨恨：“甚至还有外界修士专门来到十万大山，猎杀我蛮族同胞。” 徐来微微皱眉。 他总感觉事情没有小栓子所说的那般简单，可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总之十万大山透着股诡异。 “徐大哥肯定是从十万大山外来的修士，出了意外才昏迷在五色湖畔。” 小栓子泪眼汪汪：“徐大哥，求求你带着云姐姐逃吧，逃到蝎寨与黑虎寨找不到的地方，那少寨主的妻子没有一个能活过一年的。” “好。” 徐来笑着摸了摸栓子的脑袋。 “我若逃了，黑虎寨怎么办？而且……也逃不出这十万大山。” 夏云的声音从石屋内传出来：“小栓子，以后徐公子就托你照顾了。” “云姐姐，你会死的！”小栓子眼睛都红了。 “听话，回家去。” “云姐姐……” “听话！” “……” 小栓子面色不甘，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徐来撑着拐杖走进石屋，看到夏云已经换上了红色宫裙，坐在石凳上。 面前石桌有一面生了部分锈迹的铜镜，一盒胭脂，一枚绿色玉簪。 夏云将长发盘起，戴上碧玉发簪，又对着镜子抹上胭脂。 她抿了抿唇，红的像是染了血。 夏云透过铜镜看向徐来，侧头笑道：“好看吗？” “好看。”徐来点头。 “镜子发簪胭脂，是我祖奶奶留下的，一代传一代，我娘临死前就传给了我。” 夏云自言自语道：“我祖奶奶是十万大山外的人族修士，听说那里出嫁都要打扮的漂漂亮亮，所以我娘不止一次嘱咐我，要随祖奶奶那边的规矩打扮，不能随蛮族的规矩戴一串串兽牙兽爪，说是不像话。” “这宫裙真漂亮，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好看的衣服。” 夏云指尖轻轻抚摸丝滑的宫裙，声音逐渐低落。 “衣服是漂亮，可你不该嫁。”徐来道。 “我若不嫁黑虎寨就完了，我不在乎其他人，但我不能看小栓子死。” 夏云眼泪吧嗒一下就落了下来。 “收拾东西，喊上小栓子。” 徐来一字一句道：“我带你们走。” “……” 夏云一怔，然后笑了，笑容明媚到连晚霞都温柔了起来。 她没回答徐来的话，而是问道：“徐公子，你可知道我为何会救你。” “因为你是好人。” “我才不是什么好人呢，我一开始觉得你来自十万大山，想着你伤势恢复了替我去外面买些东西。” “铜镜起了锈，胭脂也用光了，我如何传给我的女儿？” 夏云认真道：“所以，我救你是带着私心的，你完全不必因为我救过你，就想着为我如何如何。” “你在骗我。” 徐来平静看去，夏云下意识躲闪开了目光：“我……我没有。” “我知道了。” 徐来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躺回石床上，闭上眼睛开始休憩。 “希望徐公子早日寻回记忆，恢复伤势离开十万大山。” 夏云说完起身，拿起铜镜与胭脂盒坐到石屋外，等待着天色一点点黑下来。 等夜幕笼罩十万大山时。 黑虎寨正中心的广场燃起篝火，族人们欢歌起舞，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按照蛮族的规矩，不论族人生死嫁娶，篝火都要从月升燃烧至日出。 夏云作为新娘子，自然不能缺席篝火盛宴。 她面无表情，一步步走向寨子中心，始终没有回头望向石屋。
第九百六十四章 方知我是我（下）
而石屋内。 也始终没有挽留声传出。 等到夏云坐到篝火旁，族人们发现她穿上了蝎寨少寨主送来的红色宫裙时，他们面上难掩喜意。 这代表着。 这桩亲事再无变数。 大祭祀面上也流露出欣慰的神色。 “夏云，蝎寨可是方圆万里的大寨子，成了少寨主的妻子就再也不用当采药女了！” “托夏云的福，三百头妖兽的聘礼能让咱们黑虎寨少死很多勇士。” “蝎寨少寨主说了，黑虎寨以后就是蝎寨的靠山，再也不用担心被其他寨子偷袭了。” “……” 大部分族人因攀附上蝎寨而难掩喜色，兴奋的载歌载舞。 少部分受过夏云照拂的族人，虽不满蝎寨的强势，却不敢开口说什么，低着头一言不发。 小栓子看向一位浑身肌肉的青年，愤怒质问道：“答叔，你不是说喜欢云姐姐想娶她吗？你为什么不站出来！” “栓子，别胡说，你云姐姐是蝎寨少寨主即将过门的夫人，我从未喜欢过她。” 青年急忙撇干净关系。 小栓子这才明白，这个寨子除了自己，根本没有人在乎云姐姐的生死。 他走到夏云身边。 始终没有表情的夏云，面上终于有了笑，她整理着小栓子的头发，笑道： “姐姐马上就要出嫁了，小栓子笑一个。” “……” 小栓子面容僵硬，怎么也笑不出来。 夏云挽着小栓子的手臂，只觉得篝火宴不再吵闹，世界仿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安静到。 她都不知道何时天亮了，也不知道何时坐到了蝎寨的迎亲妖兽上，蝎寨的少寨主就坐在她旁边。 夏云有些恍惚。 她看到了被族人们拦腰抱住的小栓子疯狂叫喊着什么，也看到了往常冷漠无比的大祭司陪着笑，佝偻的模样格外卑微。 蝎寨的迎亲队伍很豪华。 足足有六十位蛮修，分别骑着一头体型庞大堪比筑基巅峰的妖兽。 蝎寨的少寨主叫做谢赤，神色居高临下，有些不耐烦道：“该回去了。” “是。” 赔笑的大祭司不敢再多说废话，连忙让另外三位祭司开路。 谢赤看向夏云，目光中满是惊艳。 在如困笼般的十万大山，蛮族的生灵不论男女都是五大三粗，像夏云这般娇小柔弱的女子屈指可数。 “回寨子。” 谢赤大声喝道，他恨不能快点回到寨子完成迎娶的仪式，然后入洞房。 “回寨！” 六十位蝎寨蛮修同时爆喝，响彻天际。 吓得黑虎寨的族人们齐齐胆寒，纷纷弯腰低头。 除了小栓子没弯腰，就只剩下一位拄着拐杖的年轻男子依旧站的笔直。 王栓眼睛湿润了起来，是徐大哥！ 夏云面色微变，用力握紧拳头，努力不让情绪变化的太过明显。 可她的异样还是被谢赤看在眼中。 谢赤并不如何在意，不过是不自量力的蝼蚁罢了，甚至懒得亲自出手，只是随意道： “杀了吧。” “是！” 三位蛮修骑着妖兽冲向寨子大门，面上带着狞笑，手中长剑挥舞而去，身上若隐若现的气息让黑虎寨大祭司头皮发麻。 “三位金丹！” 大祭司倒吸一口凉气。 蝎寨不愧是方圆万里最大的寨子，不仅少寨主是金丹修士，迎亲队伍中竟然还有三位金丹护卫。 那个被夏云背回来的男子，怕是要死…… 嗯？ 黑虎寨大祭司瞳孔一缩。 她看到那叫做徐来的男子，面对三位金丹修士斩向他头颅的长剑没有任何闪躲，只是两根手指下意识并拢起。 徐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完全是本能反应。 可随着他的动作，那三位蝎寨的金丹修士连同座下妖兽瞬间一分为二，并在空中炸裂成血雾。 一滴鲜血。 落在徐来指尖。 徐来怔怔看向并拢住的双指，眼神渐渐从疑惑到迷茫，然后又变成痛苦，直至最后的平静。 他闭上眼，轻叹道：“一剑清风，方知我是我。好在，还不晚。” 然后徐来笑了。 笑声逐渐放肆起来：“十万大山，蛮族，五色湖……这里，就是彼岸啊。” “……” 寨子里落针可闻。 不论蝎寨还是黑虎寨的蛮族，看向徐来的目光都充斥着恐惧与不可置信。 尤其是小栓子，他根本不敢相信那个病怏怏的徐大哥竟然是个高手。 是了！ 若不是高手，怎会昏迷在五色湖边？ 小栓子激动大喊道：“徐大哥，救云姐姐！” “徐公子，你……恢复了记忆？”夏云张了张嘴。 “嗯，托你的福，恢复了。” 徐来丢掉拐杖，迈出第一步，小腹与大腿处的腐烂伤口快速恢复。 当徐来迈出第二步时，身上兽皮变成一身白色长袍，整个人的气质为之一变。 不再是先前病秧子模样，眼眸深邃像藏着星河，根本无法看透。 第三步迈出。 徐来向夏云伸出了手。 然后，浑身尽被冷汗打湿的蝎寨少寨主眼睁睁看着夏云将手递了过去，敢怒不敢言。 能瞬间杀死三位金丹后期修士的存在，绝对不是他这个区区金丹初期能够招惹的。 所以谢赤扭头就跑，他的族人们跟随而上。 徐来没有追，平静目光看去。 “砰！” “砰！” “砰！” 一道接一道的躯体炸裂声响传来。 徐来向来喜欢斩草除根，一缕剑意斩出。 今日之后。 彼岸再无蝎寨。 而黑虎寨的蛮族因恐惧而跪伏于地面，瑟瑟发抖，尤其是四位祭祀，更是吓得亡魂皆冒。 她们怎么也想不到夏云从五色湖边捡回来的伤患，竟然是一尊恐怖无比的魔神。 “你想他们活着吗？” 徐来看向救命恩人夏云。 失去的记忆找回，徐来一眼看出夏云体内不仅有人族血脉，还有一道十分蛮荒古老的血脉。 这血脉气息与仙域的赤月、赤雪姐妹气息完全相同，只是没那么纯净罢了。 徐来可以断定，曾祸乱仙域的蛮兽王族血脉来自于彼岸的十万大山。 “夏云……” 在族人们祈求与颤抖的目光，夏云咬了咬唇道：“算了吧。” 对这个回答，徐来并不意外。
第九百六十五章 大海捞针
“云姐姐心善，你们还不快滚！” 瞧到被云姐姐救回来的徐大哥如此厉害，小栓子意气风发，忍不住大声吼道。 “快走，大家快点走……” 大祭司神色大变，生怕夏云反悔似的撒腿就跑。 篝火旁边。 仅剩下徐来三人。 小栓子兴奋不已，眼神不断在徐大哥与云姐姐身上滴溜溜乱转，仿佛在等一句：我带你去杀人。 那些古老典籍中，蛮神就是这样对其夫人说的，然后开创了蛮族盛世。 然而小栓子没等到徐来开口，反倒是夏云柔声说道：“徐公子，你要……走了吗？” “恩。” 徐来没有隐瞒：“我来找人，一个与你一样心善的女子，她是我的妻子。” 妻子！ 小栓子如遭雷击。 整个人像是蔫掉茄子似的没有了任何精神。 “我先前说的话还算数。” 徐来目光看向夏云，问道：“我可以带着你与小栓子离开十万大山。” “！！！” 小栓子呼吸瞬间凝重起来，他颤声道：“你、你说什么徐大哥，你能带我们离开这里？” “能。” 徐来点头。 小白船破裂，导致他跌入五色湖中，虽然并不知道坠湖的昏迷过程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还活着。 而且恢复记忆后，徐来发现境界依旧在。 唯一可惜的事情，是来彼岸时没有带上清风剑。若有清风剑器灵的呼唤，也不至于昏睡三个多月，失忆数天。 …… 得到徐大哥的肯定。 小栓子呼吸逐渐凝重起来，他太想离开寨子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了。 但他也知道要听云姐姐的话，这个女人对他而言亦姐亦母，他不放心云姐姐一个人留在十万大山。 “会不会很麻烦。”夏云神色犹豫。 “这要到了十万大山边界才知道。” 徐来轻声道：“即便很麻烦，也能够离开，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夏云挽发，温柔笑了起来，她其实最想要的承诺不是这个…… 但先前在石屋中没能说出口的话，现在自然更说不出口。 毕竟徐来不仅恢复了记忆，更是来寻找妻子的。 “那就有劳徐公子了。” “回家收拾东西，我们一会就走。” “好！” 小栓子跑得飞快。 篝火噼里啪啦的燃烧。 夏云转身回到石屋，徐来盯着那道身着红色宫裙的背影，良久才轻叹一声。 “唰” 徐来神念释放，神色很快凝重起来。 他发现十万大山大的离谱，面积堪比半个东方仙域，而且也不止十万座大山。 应该是十万条龙脉组成的庞大疆域！ 十万条龙脉呈环形分布，龙头全部看向疆域正中心区域的五色湖，给徐来一种万龙朝拜的感觉。 很多很多年前，蛮族所居住的十万大山灵气富裕到让他这位帝境都要羡慕。 但龙脉如今全死了。 不，更准确点说，龙脉中的‘灵’应该是被外力强行挪走了，否则龙脉根本不可能全部枯萎掉。 所以。 根本不是蛮神遭到了天谴，导致蛮族再也无法离开十万大山。 而是外界的强大存在觊觎垂涎十万条龙脉，全部夺走后又担心蛮族离开十万大山会东山再起。 这才将蛮族限制于此，类似于仙域的天鬼远应对于蛮兽王族血脉的圈养，既可以当作门内弟子或者后人的试练场所，又能永绝后患。 甚至徐来怀疑那些所谓不怕死来做买卖的商人，也是特意安排的。 用廉价的物品，换取十万大山内十分重要的食物与本就不多的灵株异宝。 随着时间流逝，蛮族的精气神就这样一点点废掉，只知厮杀抢掠。 徐来心中遗憾：“可惜了。” 此地龙脉若还在，应当能与仙域一样，一轮回岁月至少孕育出百位帝境。 如今。 徐来神念粗略扫过十万大山，竟感应不到一位天尊境修士。 唯一的一位尊者，体内还没有丝毫蛮族血脉，显然是从外界进来的。 如今的十万大山，贫瘠到了连尊者境都不会来寻宝历练，由此可见蛮族的日子有多惨。 阮棠与天鬼真的在这里吗？ 徐来眼眸渐渐坚定：“老婆，我来找你了，你一定要等着我，一定要！” “徐大哥，我好啦！” 没多久，小栓子就背着比他还要高一头的行囊走来。 夏云的行囊就简单多了，仅背着平时采药的竹篓，有三两件衣服，跟呈放着胭脂盒、铜镜的小包袱。 “这个给你。” 徐来拿出一枚戒指，以及一枚浅绿色玉佩，分别递给小栓子跟夏云。 “这是什么。” 小栓子接过后好奇问道。 “储物法宝，等你能吸纳灵气就能用了。” “那还要等好久……” 小栓子激动又无奈的跺脚，恨不能自己快点启灵。 徐来笑了笑，又抛出一枚丹药：“我替你护法。” 小栓子没问是什么，他相信徐大哥，所以一口吞下丹药。 下一秒。 小栓子只觉得浑身发热发胀，一股无法形容的热气涌遍四肢百骸。 “啊！” 他忍不住仰天长啸。 “小栓子他……”夏云眸中闪烁担忧。 “放心，丹药没有副作用。今日为他启灵，完美筑基，以后的修炼路也能轻松些。” “……谢谢。” 夏云用力握住储物玉佩，神色复杂。她虽战斗力弱到近乎没有，可也是一位筑基修士。 自然知道在如今的十万大山，一位蛮族想要筑基有多难，像黑虎寨这种小寨子的大祭司，也才是半步金丹罢了。 而储物法宝。 即便是如方圆万里最大的蛮族寨子蝎寨，拥有者也屈指可数。 “哦对了。” 徐来将一个盛满丹药的小玉瓶与一枚印着大量神通术法的记录玉简，放入夏云的储物玉佩内： “别拒绝，给小栓子保命用。” 听到这。 夏云咽下拒绝的话语，默默收下了。 而徐来则趁机斩出一道又一道清风剑意，神念附着于剑意之上，于十万大山内寻找阮棠与天鬼远应的踪迹。 此举不啻于大海捞针。 可徐来做的，就是要地毯式搜寻找到那根针，哪怕将这里翻个底朝天。
第九百六十六章 蛮神在上
徐来找的很仔细，任何可能与阮棠与天鬼远应有关的线索，他全都没有放过。
也就是吞下仙果，境界提升到了帝境圆满。
否则以徐来先前渡因果大劫时的境界，神念只能操控如今半数的清风剑意。
夏云呆在一旁，默不作声。
只是时而看向面露痛苦的小栓子，又时而看向闭眼皱眉的徐来，神色很是柔和。
……
……
七日后。
徐来带着夏云与王栓离开黑虎寨。
成功筑基的小栓子御剑飞行。
飞的也不高，才三丈。动不动就从剑上摔到地面，总是惹来夏云的嗔怒。
小栓子对于云姐姐的斥责以傻笑回应，动不动就大喊道：“我要变成蛮神与徐大哥这般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不能对蛮神不敬。”夏云美眸一瞪。
“嘿嘿嘿。”
小栓子继续傻笑。
徐来倒是认为很正常。
少年人嘛，最难能可贵的不就是那份不知天高地厚的自信，与一腔热血吗？
徐来鼓励道：“我相信小栓子，你一定能成为想要成为的人。”
“谢谢徐大哥！”
小栓子激动大喊。
“你就惯着他吧，修行这条路太难了，小栓子的莽撞性格会吃亏的。”夏云道。
“吃亏不要紧，只要能活下来，并活到最后就足够了。”
徐来正色道：“听到没？”
“听到了！”
小栓子御剑飞向高空。
徐来放眼望去，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年第一次御剑时的激动，年少真好。
“这一处，也没有你妻子的线索吗？”夏云问的小心翼翼。
一行三人是在三天前离开的黑虎寨。
这几天他们去了数个地方，都是先前徐来神念认为可能会有线索的地方，可最终一无所获。
“还有三处。”
徐来神色坚定道：“一定会有线索的。”
“若还没有……”夏云小声道。
“那也是线索，说明她不在这里。”
徐来笑了笑：“我至今还不知道彼岸有多大，更不知道仙路连同的彼岸之门在何处。”
夏云颦眉。
她有些听不懂徐来说的话。
彼岸是哪里，莫非是十万大山外的世界？
“你若着急，我也可以先送你与小栓子离开这里。”徐来道。
“不急的。”夏云摇头道。
“行。”
徐来也没再说什么。
接下来几处疑似有线索的地域，经过搜查后发现依旧是一场空。
徐来已经确定，残破仙路尽头的界门所通之地并非十万大山，而是十万大山外的世界。
“该离开这里了。”
徐来临走时，选择前去五色湖观察了一番。
十万条龙脉朝拜的湖泊十分大，大到近乎无边无际，徐来就是自五色湖的岸边被夏云发现的。
小白船通向这里？
还是说，小白船前往的地方并非此处，只是因为船体崩裂无法继续前行，自己才坠入湖中？
徐来想不明白。
他隐约记得自己昏迷坠落湖底时，耳畔曾有一道分不清男女的声音响起。
“少年人，你要去哪里。”
“彼岸。”
徐来脑海中回想起这个对话，眉头深深皱起：“是幻听吗？”
另一边。
夏云与小栓子正恭恭敬敬跪伏在湖边，嘴里念念有词。
在蛮族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中，笼罩于五色湖的神秘色彩越来越浓郁。
在古老传说中，五色湖是仙陨之地，湖底埋葬着仙人。
甚至那位被十万蛮王共尊的蛮神，与五色湖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徐大哥，拜一下。蛮神在上，一定会保佑我们的。”
小栓子认真道：“传言蛮神就是拜过五色湖，才崛起于十万大山。”
“我徐清风这一辈子，不跪天地，不拜鬼神，更不会祈求一个湖泊庇护。”
徐来背负双手，语气平静道。
“徐公子！”
温婉性子如夏云都有些急了。
黑虎寨距离五色湖很近，关于湖泊的传闻知道的自然也多，她不希望徐来冒犯到湖泊中的存在。
夏云未曾见过五色湖中的生灵，但她知道一定存在，否则蛮寨也不会纷纷扎堆于五色湖边。
即便是十万大山中最为凶残的妖兽，也不敢靠五色湖太近，仿佛是不能靠近的禁区。
当然，总归是有不怕死的妖兽。
“说实话，我还蛮想湖中有生灵存在，如此还能问一些事情。”
徐来遗憾道：“可惜，我释放了神念，没有回应。”
夏云气的直跺脚。
倒是小栓子看向徐来的眼神越发崇拜：“徐大哥，你太厉害了，连五色湖都不放在眼中……”
“你努力修炼，终有一日也可以。”
徐来摸了摸小栓子的脑袋，微笑道。
“只要我足够强，天地都可以踩在脚下。”小栓子若有所思。
“有你徐大哥年少三分狂气了。”
“嘿嘿嘿。”
小栓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五色湖没察觉到异常，徐来有些遗憾的走了。
他知道湖泊若真有生灵存在，对方不肯现身的话，神念是根本找不到的。
像司空九。
只要想藏，可以在十尊帝境的追杀下躲藏一轮回。
……
一天后。
徐来三人来到了十万大山边界处，碧绿色的毒雾浓郁到根本看不见外界。
徐来仔细研究了下，发现毒雾对蛮族血脉有特殊的杀伤力。
一旦吸入毒雾。
神仙难救！
可即便不呼吸，毒雾也会主动钻入蛮族修士体内。
就像此时。
明明夏云与小栓子站的远远的，可毒雾缭绕而起要飘过来，但受限于某种神秘力量的束缚，毒雾始终无法靠近。
“徐大哥，可以吗？”
小栓子声音带着颤抖。
十万大山对于蛮族而言就是无法逃离的囚笼，没有任何蛮族的血脉能够逃离。
这是宿命。
更是天谴。
小栓子即便将徐大哥视作与蛮神同等的存在，却依旧抱以绝望。
毕竟不抱希望，就不会失望。
“问题不大。”
徐来招了招手：“我护着你们，可以强行突破毒雾。”
小栓子瞳孔倒缩，哇哇叫着冲了过去，丝毫不担心徐来的话可能会害死他。
夏云跟着迈步。
只是她刚靠近毒雾，耳畔响起十分模糊的歌谣声。
第九百六十七章
歌谣如同云雾。
隐隐约约，似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夏云不由顿住脚步。
小栓子连忙招手道：“云姐姐快来，毒雾真的被徐大哥挡住了呢！”
背对着徐来与小栓子的夏云置若罔闻，仿佛未听到呼唤。
徐来瞧出异样，瞬移来到夏云身边，才看到她正无声流着泪，视线空洞的看向来时路。
徐来顺着夏云的目光望去。
那个方向。
是五色湖。
徐来没有催促，同时拦阻住想要说话的小栓子，静静等待夏云醒来。
大约十个呼吸过去。
夏云回神，下意识抹向眼角，声音哽咽道：“奇怪，我……我怎么哭了。”
“你看到了什么。”徐来问道。
“什么也没看到，只听到了一首歌谣。”
“什么歌谣？”
“……”
夏云颦眉思索良久，摇了摇头道：“我忘记了，只记得很空灵很……悲伤，像是在不舍告别。”
“悲伤么。”
徐来收回目光，轻声道：“没事了，我们走吧。”
一行三人。
穿过层层毒雾，离开了十万大山。
而五色湖深处。
有歌谣声响起。
“春时雨，夏蝉鸣，明日是个好天气。秋风起，雪花轻，山中看的见四季……”
“来不及，来不及。”
……
……
离开十万大山，满是兴奋与激动的小栓子情绪渐渐呆滞，嘴唇颤抖道：
“这里，是……哪里。”
传言十万大山外是繁华富饶之地。
有着吃不完的粮食，有着巍峨连绵的庞大城池，其中生活着不同种族的生灵。
传言外界的灵气浓郁无比，传言外界遍地天材地宝。
可进入王栓视线中的，是一片残破的山河。
皎洁的月光洒落，照耀在地面，能看到断裂的旗帜，与数之不尽早已风化成骨头的尸骸。
或披着铠甲或布衣，或手握长枪或断剑。
从风化的尸体与腐朽的刀剑可以推测出。
在很久很久之前，这里曾发生过一场修士大战，导致山河碎裂，最终成为废墟。
徐来眉头深深皱起。
他倒是没被眼前战场所惊到，倒是发现自己的神念竟然只能笼罩方圆百里范围。
近乎成了‘瞎子’！
境界倒是没有太多削弱，勉强能发挥出帝境水平。
“彼岸的天道法则与仙域的不同，在压制且排斥我这个外来者。可……十万大山内为何无事？”
徐来百思不得其解。
他将神念释放出方圆百里，发现这处古战场很大，大到这方圆百里恐怕只是冰山一角。
为了印证猜想。
徐来迅速瞬移数次，战场绵延方圆千万里依旧看不到尽头，死亡人数也无法计数。
徐来不再探查。
因为他发现在此地灵气消耗的十分快，但空气中灵气的浓郁成都，比之十万大山还要贫瘠。
“胭脂与铜镜，可能要等会买了。”
徐来看向夏云，后者勉强一笑，显然也是被眼前景象给惊到了。
不论徐来还是夏云都没想到。
这一等，就是足足半年时间。
这半年，徐来以躯体之力带着夏云与小栓子向正东方奔跑，将蛮族居住的十万大山甩在身后。
可目光所见尽是古战场。
唯一有些变化的，便是尸骸的种类多了不少，能明显看出参战的种族更多了些。
而徐来也感应出，不少尸骸生前的境界竟是准帝境，其中更是有足足三尊帝境尸首，死于一颗残破早已失去灵性的佛珠。
这里便是仙界？
徐来神色越发凝重。
没想到这处古战场竟然有帝境参战，由此可以预料到这一战是多么的惨烈。
而且徐来还发现，死去的三尊帝境全部来自于蛮族。
或者说这里死去的大部分生灵，都是蛮族修士。
“徐大哥，这里是不是幽冥界？”
足足半年的前行，所看所闻尽是尸骸与战场，彻底击垮了小栓子心头对于十万大山外面世界的美好幻想。
幽冥界。
是蛮族传说中亡魂所生存的地方。
但这里明显不是幽冥界，因为别说活人了，连一道阴灵都没有。
“太反常了。”
徐来安慰着小栓子几句，目光直勾勾盯着前方：“有生命气息，走！”
又是前行两日。
徐来一行终于看到了一座城池。
城墙高不知几许，只是从墙根底抬头向上望，一眼根本望不到头。
只不过临的近了。
小栓子才发现其实只是半座城。
如字面意思，这座巍峨巨城被人一刀斩成了两半。
一半成了飞灰。
一半勉强尚存。
之所以如此确定，是因为有一尊身躯比城池还要高上一大截，看上去凶神恶煞的巨人躯体在巨城外站立。
巨人早已死去，可却栩栩如生，眉眼泛着煞气，仿佛还活着一般。
巨人掌心中握着一柄早已断裂的残刀，其上染着不知是谁的血迹，刀尖直指巨城。
“这……这巨人得多高啊。”
小栓子目瞪口呆，不断倒吸着凉气。
“十万丈。”徐来一字一句道。
“十万丈！？。”
夏云与小栓子同时吸了一口凉气，他们对徐来所说的话没有丝毫怀疑。
其实徐来根本没有释放神念感应巨人的身高。
他的瞳孔中有复杂闪烁，这巨人给他的感觉，与顾岩、李花十分相似。
他们三人来自于同一族。
“徐大哥，城里真的有人……”
小栓子激动道，他闻到了城内有烤肉的香气飘来。
夏云看向那座可有可无的城门，城门之上有个十分模糊的牌匾，她看了好久，颦眉道：
“镇……镇什么城？”
三字牌匾正中央的字看不清了。
徐来吐出一口浊气：“恐怕是镇蛮城，沿途我们看到的尸骸，有不少……是蛮族修士。”
夏云与小栓子表情僵硬。
怪不得他们这一路上总是被悲伤情绪所笼罩，原来他们的族人死在此处。
“进城吧。”徐来轻声道。
城内完好的建筑并不多，拢共也就二十几座，但真正有生灵居住的只有城门后面的石塔。
“吱呀——”
石塔的木门早已消失，徐来迈步，径直走入其内，小栓子与夏云跟在他的身后。
石塔内有一位垂垂老矣的披甲老者，正打着瞌睡。
第九百六十八章 上界四十九州
“呼……”
这半座镇蛮城中唯一的生灵并没有察觉到不速之客的到来，有节奏的打着呼噜。
披甲老者脚边有篝火架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架子上烤着不知名妖兽的肉。
石塔角落堆积了大量染血的皮毛与碎骨头，散发刺鼻腥气。
小栓子下意识捂住口鼻。
夏云则直接跑出门外干呕起来，石塔内的气息实在是太呛人。
许是干呕声惊醒了披甲老者，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面前的三人。
目光略过徐来。
最终落在靠着石塔干呕的夏云以及小栓子身上，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
披甲老者怀疑自己看错了。
因为那位女子与少年身上穿着的兽皮，与古战场上死去的蛮族身上穿的很像。
“蛮族？”
披甲老者说完就笑了，自顾自道：“不可能的，上古之战的最后，蛮神以身死道陨的代价封禁了十万大山，自成一界，蛮族根本无法离开。”
顿了顿。
披甲老者自嘲道：“以前都是蛮族大军，现在就两个蛮族了……嘿，人老了，不服老不行啊，蛮族都越梦越少了。”
“老先生，你的肉快糊了。”
徐来坐在地面，帮忙翻转篝火上的烤肉。
“别费劲了，这是梦，我一个念头就能让兽肉恢复。”
披甲老者失笑道。
只是几个呼吸后，老者面上笑容逐渐僵硬，因为他发现这个梦境跟以往不太一样，他根本操控不了。
所以眼前不是虚幻。
而是真的？
“徐大哥，他是傻子吧？”小栓子迟疑问道。
“蛮族……你们是蛮族！”
披甲老者用力掐了一下大腿，疼痛让他迅速站起身，握住身后那柄藏于鞘中的古朴战刀。
“是。”
小栓子实诚的很，很认真道：“我们来自黑虎寨。”
披甲老者不知道什么黑虎寨，但他知道蛮族居住的地方就称之为‘寨’。
他的眼睛越发猩红，牙齿用力咬着，仿佛随时都会拔刀斩来。
“老先生，肉好了。”
徐来将烤好的肉分成数份，招呼道：“夏云，别吐了，过来吃些食物。”
“不……不了。”
夏云下意识扭头看向徐来，结果又看到堆积满地的皮毛与碎骨头，吐得更厉害了。
“该死的蛮族，你们全都该死！”披甲老者怒吼中挥刀斩来。
“唉，小栓子，交给你了。”
徐来没有出手，这披甲老者是筑基境。
虽是筑基巅峰，可年迈到血气已经彻底干枯，战斗力大打折扣，用来给小栓子练手刚刚好。
“好的徐大哥！”
小栓子很是激动。
这是他第一次遇到外界的修士，更是他踏上修炼路后第一次交手。
徐来吃了一口妖兽肉。
虽然味道差的不行，可还是勉强吃完，同时观摩着小栓子与披甲老者的斗法。
说是斗法，其实就是拎着兵器互殴。
纵然小栓子与修士交战的经验近乎为零，但身处十万大山，与同岁蛮族少年斗殴过不少次，勉强躲过两次致命刀斩，竟真的赢了披甲老者。
“砰！”
披甲老者被一脚踹飞，身子重重砸到石塔墙壁上，大口咳血，眼睛满是绝望：
“蛮族……蛮族出世了，要乱了，这天下又要乱了。”
“天下乱不乱，与我蛮族何干！”
小栓子气喘的厉害，他大声质问道：“不问缘由就杀人，大山外的修士当真不讲理！”
“不讲理？你蛮族何曾讲过理。”
披甲老者一边吐血一边愤怒道：“你此行离开十万大山，可曾见到无边无际的古战场！”
“见到了又如何。”小栓子理直气壮道。
“那你可知晓，那场让上界四分五裂的征战因何而起！”
披甲老者踉跄站起身子，声音中满是怨恨，若非重伤无力举起刀，他绝对要杀掉眼前两个蛮族。
“老人家，坐下来说吧，我们没有恶意。”徐来轻声道。
“人族……你是人族。哈哈哈哈哈，人族竟会为蛮族说话。”披甲老者眼泪都笑了出来。
徐来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坛酒，拍开酒封，颌首道：“我们可以坐着谈，或者我搜魂。”
徐来稍微释放出一缕境界威压，半座镇蛮城剧烈震颤，尤其是那尊十万丈巨人像是要活了一般，散发出恐怖的气息。
“……”
披甲老者一下子傻了。
他祖祖辈辈镇守于镇蛮城，对于此城尤其是那尊巨人的了解绝对是数一数二的，那是一尊帝境的尸骸啊！
能让帝境尸骸有所异动，眼前这位人族修士莫非也是帝境？
想到这。
披甲老者十分从心的坐到徐来对面，小声嘟囔道：“人族大能为何要庇护蛮族余孽……”
“你说谁是余孽！”
小栓子怒吼，若不是被夏云拦腰抱住，绝对要再次跟披甲老者扭打在一起。
“上界四十九州半数沦为战场，遍地尸骸与煞气，至今无法居住，你们蛮族可是罪魁祸首。这段历史，你们蛮族传承中不曾有吧？”
披甲老者端起酒坛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冷笑道。
小栓子愕然。
他怔怔看向云姐姐，可夏云同样颦眉，不知晓这件事。
小栓子顿时羞恼道：“你胡说，明明是我蛮族受到你们大山外的修士欺压……”
披甲老者没有跟小孩子斗嘴。
自顾自道：“三个轮回前，掌控蛮州的蛮神，率十万蛮王以及数之不尽的蛮兵，在另外四十八州烧杀抢掠。”
“仙门百家联手抵御蛮族，在蛮州建了百万座镇蛮城，意在将蛮族困在此州。”
披甲老者一拍地面：“这里，是距离蛮族祖地最近的一座镇蛮城。”
蛮族祖地。
显然就是十万大山。
“可最终战火席卷，四十九州大半沦为战场，争斗长达一轮回。这三十六州至今还是一片废墟，皆是拜你蛮族所赐！”
“蛮族虽强，可终究无法以一族对抗整个上界，最终被赶回了十万大山，蛮神立下后世子孙不得离开蛮族祖庭的誓言，身死道消。”
披甲老者失魂落魄道：“我祖上的祖上，便是这座镇蛮城的将领，吾之一脉的使命便是守在这里，不能让任何一位蛮族跨过镇蛮城一步。”
“我自小便住在镇蛮城，后来教我修炼的祖父死了，再后来我父亲也死了，我也快死了。”
第九百六十九章 一场虚幻
“没想到，临死前竟能看到蛮族出世……”
披甲老者泪流满面：“不能将眼前蛮族赶尽杀绝，我曾光愧对列祖列宗啊！”
夏云与小栓子神色呆滞，二人无法相信披甲老者曾光所言是真的。
“蛮族突然在上界挑起战乱，肯定是有原因的。凡人所追求的不过权财，修士所追求的则是境界与寿命。”
徐来揉了揉眉心道：“所以，蛮神不惜与整个上界为敌，是为了一件可以延寿或提升实力的至宝？”
“……”
披甲老者曾光怔怔看向徐来，好半天后才吐出一句：“前辈，你莫非不是上界修士？”
徐来平静道：“老先生说笑了，我若不是上界修士，还能来自哪里。”
表面淡然。
徐来心中杀意已起。
上界凶险，不到万不得已徐来不想暴露身份，即便暴露也要等到寻到阮棠后。
“身为人族大能，怎么会不知上古之战的原委。”
曾光神色狐疑：“我儿时曾听祖父说过，近两个轮回前有六位天骄前去下界关上界门，还说有朝一日会界门定会重开……前辈你莫非是下界修士？”
徐来心底一震。
正要准备杀人灭口时，就见曾光又摇摇头道：
“不过我祖父也不确定这个消息的真假，毕竟太过久远根本无法验证。敢问前辈莫不是从出生后，便一直在灵气结界中闭关修炼，近些年才出来？否则消息不至于如此闭塞。”
“……”
徐来点头道：“嗯，你说得对。”
“嘿嘿嘿。”
披甲老者曾光先是笑了两声，又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酒，目光黯淡道：
“除非从小自灵气结界中修炼，否则如今的上界根本无法出现一尊帝境，甚至连准帝也难如登天。前辈，您……是帝境吧？”
“！！！”
徐来目光呆滞：“你说什么。”
曾光明显喝醉了。
他抱着酒坛子醉醺醺道：“三个纪元前，仙门百家为了镇压蛮族，将蛮州等三十六州打成废墟，龙脉、灵脉尽断，导致另外十三州灵气流逝加剧。然后，末法时代……来临了。”
“自那之后的一个轮回，上界帝境数量不断减少，直至如今连准帝都难见一尊。”
曾光一边喝酒，一边鼻涕横流：“上界被蛮族毁了啊，该死的蛮子！”
小栓子欲言又止。
他虽然年少，却从曾光声音中听出了无法掩饰的悲恸，可能对方所说是真的。
夏云轻轻揉了揉小栓子的肩膀，眼神充满安慰。
另一边。
徐来笑了。
笑声从一开始的无声到渐渐变大，直至响彻整座石塔，吸引来夏云几人的目光。
“徐公子，你没事吧……”夏云担心开口。
“我没事，我很好，我从未感觉这么好过。天鬼啊天鬼，你心心念念的长生成仙，飞升彼岸……原来从头至尾就是一场虚幻，即便你吃了仙果也不可能成功。”
徐来现在特别思念天鬼远应。
他很想知道，天鬼远应知道真相后该会是怎样的心情。
想必。
一定很绝望吧？
可惜不能亲眼目睹了。
徐来揉着脸，让情绪逐渐恢复平静，同时整理着自来到彼岸的情报。
若披甲老头曾光没说错。
三个轮回前，蛮族挑起上古之战。历时一个轮回，最终以蛮神身死十万大山而落幕。
从这时开始，末代时代来临。
然后过了半个轮回，上界的掌控者察觉到四十九州的实力在逐渐变弱。
所以派遣顾岩、李花等六位青年才俊来到下界，也就是仙域。
而那三道界门的关闭，的确是为了阻断下界修士前往上界，但并非是为了断掉下界修士的长生路。
因为上界也不存在长生成仙。
而是害怕因战乱而礼乐崩坏的上界，被曾经看不起的下界赶超，从而选择封闭两界之路。
换言之。
曾经高高在上的上界，弱到连面对下界的自信都没有了。
这个决定当时或许惊世骇俗，可从事后角度看，这个决定是对的。
若不关闭界门。
仅仙域第一纪元的诸多强者，就能让上界俯首称臣。
徐来轻声道：“原来成仙从始至终就是一个谎言，可偏偏仙域信了那么多年，说不定这个谎言还是从上界流传而来。”
谁能想到让仙域诸多帝境趋之若鹜的彼岸，那个披着无数光环的所谓上界、仙界，如今竟连一尊准帝都难以寻到。
当然。
他人之话不能全信。
尤其还是一位根本未曾离开过镇蛮城的筑基境修士的话。
所以徐来心头依旧保持着警惕，毕竟连筑基修士都知晓的灵气结界，想必存在的并不少。
所以上界还是有帝境的，不能掉以轻心。
“蛮神为了一把剑，让上界乱了……蛮族是罪人，是罪人啊……”
曾光抱着酒坛子倒下，不断说着醉话。
徐来瞳孔忽然一缩：“为了一把剑？什么剑！”
“杀蛮族喽。”
曾光说完这句，就醉倒在石塔中。
这位一出生就在镇蛮城，从未离开过半步的筑基修士，在人生最后光阴中见到了祖祖辈辈都未曾见过的蛮族。
可他偏偏没有能力斩掉那两位蛮族，哪怕对方是一位少年与一位柔弱女子。
……
“我们走吧。”
徐来站起身，已经没必要停留在这里了。
“徐大哥，那他……”小栓子低声问道。
“让他睡吧。”
徐来轻叹道：“他这一觉，恐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夏云抬头看向徐来，后者摇了摇头：“是他自己选的，他若愿意醒来，还能再活个几年。”
但徐来知道，曾光不可能醒来了。
因为亲眼看到蛮族却杀不死，这份绝望与自责让曾光根本活不了多久。
徐来一行三人离去。
上界四十九州，蛮州作为其中一州，疆域堪比整个仙域，再算上另外四十八州……
也难怪上界视下界仙域为蛮荒之地。
但蛮州的百万座镇蛮城，近乎全部全部荒废掉，别说镇守者了，连守城者的白骨都寻不到。
像曾光这般还能守在镇蛮城的，即便是个筑基境小修士，也足以说明其祖上境界之高，底蕴之厚。
否则根本无法历经两个轮回传承至今。
第九百七十章 阮棠她应该会很喜欢
可惜，即便是境界再高的修士，也无法保证血脉子嗣如自己那般优秀。
毕竟两个轮回的时间，足以让沧海桑田变化成千上万次。
徐来三人一路行来，入眼尽是荒凉的古战场。
徐来站在十万丈高的镇蛮城城头向下眺望，不由有些失神。
昔年百万座镇蛮城共同御敌，该是怎样的盛景？
徐来仿佛能够看到，上界其余四十八州的修士密密麻麻站在城池的每一处。
徐来闭上眼睛，耳畔能听到那震天动地的嘶吼声，能感受到那磅礴如海的战意。
仿佛他就身处在那帝境动辄就要身死的战场之中。
喊杀声。
惨叫声。
兵器碰撞声。
构建出一副史诗之战。
“咚咚咚”
有些变调的鼓声响起。
徐来睁开眼睛，看向鼓声传来处。
是小栓子拎着早已断裂的鼓槌，敲动着被灰尘掩盖，明显被修缮过的兽皮战鼓。
可修缮的时间，恐怕也是数个纪元之前了。
“刀剑可挡，唯岁月不可挡。”
徐来抚摸城墙，忍不住轻声感慨道。
“徐大哥，你真的是帝境吗？帝境有多强啊，有蛮神强么。”
小栓子扔下鼓槌，眼睛中满是对于徐来的崇拜。
这一路上，小栓子脑海中始终记得披甲老者曾光说的话。
具体的修炼境界小栓子并不知道，也不知道帝境代表着什么，但他知道——
帝境很强！
“你们蛮神大概率是比我强的，他……应该是问道境。”
徐来这一路见到了至少十余尊蛮族帝境尸骸，其中有三尊生前气息不弱于徐来。
这还是看到的，没看到的还有多少？
“问道境？”
小栓子与夏云同时陷入茫然。
“继续走吧。”
徐来笑了笑：“再有三两月，应该就能离开蛮州。”
小栓子面露不舍。
他知道，一旦到了有人烟居住的城池，徐大哥就会离他们而去。
即便再如何不舍，小栓子也没有出言挽留，反倒是不断向夏云挤眉弄眼。
“眼睛被风沙迷住了？我瞧瞧。”
夏云弯腰，温柔问道。
“……我没事云姐姐。”
“嗯，那就好。”
走啊走。
从离开十万达山，徐来一行三人走了整整一年，才终于离开蛮州，到了雷州。
可惜。
徐来依旧没有寻到有关阮棠与天鬼远应的任何线索。
加上被上界天道所排斥，徐来的神念搜索效率低的离谱，
雷州毗邻蛮州，当年也是被战火席卷的战场。可不像已经满目疮痍的蛮州，雷州大半疆域还是可以居住的。
从离开仙域开始计算。
在第四年时，徐来终于见到了第二座有人烟的城池——雷叶城。
其实严格意义上讲，曾光所在的镇蛮城并不算有人烟，那是一座只有一个生命的孤城。
而雷叶城虽是一座小城，却拥有过千亿常驻人口。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雷叶城通体被雷系防御阵法所笼罩，八方城门始终紧闭，城内有上千道传送阵法闪烁不断。
“徐大哥，城门是关闭的，还有阵法防御，我们该怎么进去。”小栓子愁绪满满道。
“飞进去就行了。”
“飞？”
小栓子仰头，城墙高到一眼两眼三眼……多少眼也看不到头，反正很高很高很高，高到根本看不清最上方是什么。
徐来能看到，八方城门的城头处分别盘膝坐着一位天尊境的修士。
他轻轻一跺脚。
小栓子只觉得眼前视线快速变幻，他目瞪口呆看向四周街道与过往人群，突然……就到城里了！
一时间。
小栓子面上全是对徐来的崇拜。
“雕虫小技罢了。”
徐来摇头：“走吧，先带你们买些衣裳，再去买些胭脂。”
……
雷叶城。
城头处。
八道神念迅速碰撞在一起。
“你们刚才有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防御阵法在刚才有一丝波动……”
“我也感应到了。”
“有修士潜入了雷叶城！”
“……”
八位天尊境修士心头同时一沉。
雷叶城靠近蛮州，曾经地理位置十分优越，如今却是最偏僻的一座城池。
来往此城者，基本都会通过传送阵法。
主要是雷州多雷泽，雷泽内多凶猛妖兽，若在野外赶路时一不小心招惹到凶猛妖兽，基本十死无生。
但还是极少数部分修士因各种各样的原因不能通过传送阵前往雷州各地或其他州，只能冒着生命之危在城外赶路。
实力弱的，全部死了。
但能活着强行突破防御阵法踏入雷叶城的，实力定然不弱！
而且对方根本没有掩饰潜入阵法的波动，显然是故意为之。
“速速通知城主，来犯者，恐怕是仙尊境……”
八位天尊修士神念碰撞后，有三位飞向城中心天空漂浮着的大殿。
……
城内。
胭脂店铺。
小栓子与夏云分别换上了刚买的防御法器，与寻常衣裳看上去并无二样。
夏云被琳琅满目的胭脂看花了眼，小心翼翼的试着一样又一样。
小栓子则看向徐来，问道：“徐大哥，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徐来收回目光，摸了摸王栓的脑袋，笑呵呵道。
“徐大哥，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怎么老摸我的脑袋，还老笑。”
“……”
徐来笑容渐渐收敛。
他又摸了摸王栓脑袋，轻声道：“因为你徐大哥，想起了自己的女儿跟儿子啊。不过，你比他们高多了。”
“原来如此。”
王栓恍然大悟，他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两颗狼牙，郑重无比的递给徐来：
“徐大哥，这两颗狼牙送给弟弟妹妹。”
“我先替他们谢了。”
“这是我身上最贵重的东西了，听我娘说，是从五色湖中捞起来的。”
“你确定？”
徐来挑眉，牵扯到母亲遗物与五色湖，即便是再寻常的东西，也会拥有超凡的纪念意义。
“我娘还给我留了别的。”
小栓子一拍储物戒指：“多亏了徐大哥，不然这一路上怕是要掉不少。”
“行。”
徐来也没再客套。
他起身，在店内挑了不少盒胭脂，近乎是看一样选一样，还全都是一式两份。
“徐公子，你买这么多作甚。”夏云迟疑问道。
“胭脂，铜镜，我答应过你。”
徐来将一份递给夏云，将另一份胭脂收起来：“这些胭脂样式蛮新奇的，阮棠她应该会很喜欢。”
第九百七十一章 雷千山
夏云闻言。
温柔一笑道：“嗯，她一定会喜欢的。”
从胭脂铺离开。
徐来转了两圈雷叶城，觉得这里还不错。
有仙尊境的城主坐镇，雷叶城还是蛮安全的，少有修士敢乱来。
所以徐来决定在城中买个大宅子将二人安置在此处，之后再独自寻找阮棠与天鬼。
当徐来将想法说出后，不论夏云还是小栓子同时沉默下来。
尤其是小栓子，眼睛红肿到仿佛要哭出来。
倒是夏云平静的多，她对此早就有心理准备，不由轻声开口道：“这些日子幸苦徐公子了。”
“是我要谢谢你。”
徐来叹道，若没有夏云将他从五色湖畔背回来，说不定他早就死了。
接下来几天。
徐来陪着夏云在城中到处逛，选了一处十分安全的宅子，又为她与小栓子分别炼制了些防御法宝与阵法玉简，又留下大量灵石与丹药。
然后在某天夜里悄然离开。
夏云并没有看到徐来离去，可在那一瞬心头莫名怅然若失，那时她便知道徐公子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
夏云房间外传来小栓子焦急声音：“云姐姐，徐大哥走了！”
“我知道。”
夏云声音传来，却没有打开门。
小栓子急道：“那徐大哥啥时候回来啊。”
“不清楚，或许很快。也或许，再也不回来了。”
“可云姐姐你心里明明有徐大哥的，你为什么不挽留一下。”
“小栓子。”
夏云柔声道：“有些人注定是要错过的，这时候要做的不是强行挽留，而是祝福。你徐大哥悄然离去，已经给了我答案。”
小栓子神色黯然。
他何尝不知道这些？只是替云姐姐可惜罢了。
远在城主府的徐来神念感知到这一幕，轻叹一声后收回神念，平静望向跪在城主府大殿中的那位中年壮汉。
这位。
便是雷叶城的城主雷千山，一位仙尊境初期修士，本体是一条六翼天鹏，化出的人形十分壮硕。
徐来昨夜来到城主府，雷千山愣了一瞬后就主动跪伏地面，整整一夜没抬起头，更没说一句废话，配合到让徐来都有些不忍心杀他了。
“行了，起来吧。”
徐来淡淡道：“你倒是挺聪明的。”
雷千山浑身上下尽被汗水打湿，他能在末法时代的上界修炼到仙尊境，靠的便是这份小心谨慎。
前些日子。
从守卫护城大阵的天尊境手下那里听闻有外来修士潜入城池中后，雷千山一开始还抱着找出来灭掉的心思。
因为实在是太嚣张了！
强行突破阵法，还故意留下痕迹，这不是挑衅是什么？
只是当徐来悄无声息出现在机关重重的城主府时，雷千山立刻明白过来，这位大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所以，很是从心的跪伏下来，祈求对方饶他一命。
从结果来看。
雷千山知道自己赌对了，这位前辈沉默一夜后收拢了杀意，他连忙道：
“敢问前辈来雷叶城可是有要事？若有，请前辈尽管吩咐，晚辈定当万死不辞！”
“啪。”
徐来打了个响指，将昨夜画出的两幅画像悬浮空中，一副是阮棠，一副是天鬼。
“前辈是在……找人？”
雷千山一愣后，急忙道：“雷州大大小小城池无法计数，但晚辈有不少同门师兄弟分散雷州各地，若前辈不嫌弃，晚辈愿出一臂之力。”
“嗯。”
徐来颌首：“我不喜结因果，说吧，你想要功法还是灵石。”
“功法……吧？”
雷千山硬着头皮说道，他是真的不想要也不敢要。
但这位境界绝对在他之上的前辈说不喜结因果，若什么都不要，那结果说不得就是被一掌拍死。
“唰”
徐来丢出两枚玉简：“一枚你留着，一枚多多拓印，给你的师兄弟们，我只等一个月。”
然后徐来盘膝闭目。
从来到上界至今，雷叶城的城主府中是灵气最为浓郁之地。
“是，前辈。”
雷千山拿起玉简与画像离开城主府正殿，同时警告任何人不得踏足正殿，以免叨扰到前辈。
对于这两枚功法玉简。
雷千山一开始是没抱太大希望的，只以为是随便打发来的两套功法或神通。
只是当神念探入其中仔细研读后，雷千山激动的跪伏在地面，向主殿重重的连磕数个头。
对此徐来并不意外。
那两枚玉简一枚是仙域雷帝的帝经，虽然残破不完整的，却依旧妙用无穷。
另一枚则是一式雷系神通。
这个来历稍次些，得自一位准帝九重天，大成之后进可越阶杀敌退可雷遁闪逃。
徐来相信这两件功法神通玉简，足以让任何雷系修士狂热。
事实上的确如此。
得此重宝后，雷千山将所有不切实际的念头全部抛掉，全心全意的为前辈寻找人。
甚至不惜耗费那来之不易的情分，请动了雷州之主下发悬赏令。
一时间。
整个雷州的修士都闻风而动，阮棠与天鬼远应的画像更是在短时间内传遍雷州所有城池。
就连居住在雷泽内的大妖们，不论正邪也纷纷开始帮忙寻找。
没办法。
雷州之主给的太多了。
多到他们连说个‘不’字的权利都没有。
关键是不需要找到人，只需要提供线索，哪怕是一点点都能得到悬赏。
可即便如此。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雷千山也未能得到想要的消息。
他这些日子奔赴于雷州各地验证线索真伪，已经从壮汉体型瘦成了竹竿，实在是操心太多。
“对不起前辈，晚辈无能，未能寻到画像中的人。”
雷千山跪伏在地面，高举的双手中是那两枚功法神通玉简，显然是认为受之有愧。
“起来吧。”
徐来轻声道：“你尽力了，寻不到不怪你，东西收下。”
“前辈。”
雷千山犹豫片刻，开口道：“与雷州接壤的是蛮州与土州、风州，这三州因上古之战早已支离破碎，再无人烟。您若要寻人，可以前去修士最多的火州，城中有一道传送阵法前往火州，晚辈可以为您开启。”
顿了一顿。
雷千山又道：“另外，前辈所赠的功法、神通玉简，晚辈未与任何人说，前辈尽可放心离去。”
“看不出你这么怕死。”徐来似笑非笑。
第九百七十二章 任迟迟
“晚辈自小就明白一个道理，知道的越少越安全。”雷千山恭恭敬敬道。
徐来深深看了雷千山一眼。
这家伙是个人才，从最开始到现在没有让徐来有一丝一毫的不适，做事做人面面俱到。
可惜。
这里是上界。
如今灵气比下界还要贫瘠，否则不说帝境，准帝可期。
“替我护着城里两个人，不需要特意保护，偶尔关注即可。”
徐来迈步离开城主府，在即将跨过大门时，他说道：“对了，他们是蛮族。”
“……”
雷千山额上瞬间冒出冷汗。
他不知道这是真是假，也不敢去确认，但他知道前辈所说不论真假都不应该去探究。
所以雷千山十分聪明的装作没听到后半句，恭声道：“晚辈定会照拂前辈您的两位友人。”
徐来笑了笑。
瞧瞧，话说的滴水不露。
雷州没有寻到妻子阮棠与天鬼远应的消息，徐来踏上前往火州的传送阵。
上界四十九州。
三十六州完全无法生存，剩下的十三州中，以正东方的火州为尊。
火州。
曾经实力在上界只能勉强排入前十之列，如今则是上界的最核心之地。
因为那里灵气最浓郁，灵脉、龙脉保存的最为完好，吸引了上界不同地域的修士。
有人，自然就有天骄。
久而久之，火州的实力逐渐脱颖而出，光是明面上的准帝就有上百尊。
至于帝境，也有两尊。
这些情报是徐来从雷千山这里得到的，终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即便上界进入末法时代，依旧比下界强上不少。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上界四十九州，每一州的疆域都堪比下界的仙域。
四十九州纵然毁掉三十六个，还有十三个。
一州出个十来尊准帝不过分吧？再分别来个一两尊帝境也是可以理解的。
……
雷州的雷叶城是个小城，传送阵只能定向传送到同样是火州小城的天炎城。
当不知多少年未曾开启的传送阵法亮起光芒时，守卫传送阵法的天炎城强者纷纷从沉睡中睁开眼睛。
雷叶城与天炎城相距甚远。
近乎一个在最西方，一个在最东方，传送一次阵法需要耗费上千枚仙品灵石。
这代价太大了。
所以两城之间的跨州传送阵，在过往几万年岁月中使用次数屈指可数，更多意义上算作两城交好的象征。
当徐来从传送阵法中走出时，一位风情万种的妩媚女子瞬移而来，微笑着迎了上来：
“晚辈任迟迟，天炎城城主，参见前辈。”
“……”
徐来歪了歪头。
这是雷千山打的招呼？
若是，那便有些不懂事了。
“雷城主是断然不舍得耗费上千枚仙品灵石用来传送，他每次来天炎城，都是蹭的其他城主开启的传送阵法。”
似是看出徐来的心里所想，任迟迟歉意道：
“能让雷城主舍得大出血，就定然是德高望重的前辈。晚辈此时前来迎接，还望前辈见谅晚辈的唐突。”
徐来平静看去。
任迟迟不卑不亢道：“若前辈时间不急，还请到府中一叙，让晚辈泡茶侍奉左右。”
“嗯。”
徐来点头。
任迟迟没有直接瞬移到城主府，而是带着徐来在天炎城中缓步前行，并介绍此城风土人情。
谈吐间让人如沐春风，没有丝毫不适之感。
只是远远跟随护佑的属下，都开始怀疑她不是往昔杀伐果断的天炎城城主，因为此刻的城主实在是太陌生了。
徐来释放神念，也难怪天炎城与雷叶城相互交好，两座城池的实力相差不多，而且城中居住大部分都为人族。
包括任迟迟也是人族，境界是仙尊中期。
简单逛了逛后，二人回了城主府。
任迟迟像是侍女般主动倒茶侍奉，甚至还跪伏地面为徐来揉着腿，眼眸娇媚到让任何男子也无法把持住。
徐来相信他若是愿意做点什么，眼前女子是绝对不会反抗的，甚至会各种配合。
“任城主，请自重。”
徐来喝了口茶，淡淡开口。
任迟迟身子一僵，面上没有任何难堪，反倒十分知趣的起身坐在下首位置。
等徐来喝完第二杯茶后，他起身道：“茶喝完了，该走了。”
“前辈要去哪里？晚辈城中传送阵，几乎可达火州任何地方。”任迟迟娇声道。
“不用。”
徐来拒绝，身影化作流光消失。
任迟迟沉默少许，她拿出镶嵌少量神金的铜镜看了看，面上娇媚一点点收敛，转而冷若冰霜。
“是我太主动起了反效果，还是这位前辈本就不近女色？为何对我一点兴趣没有。”
任迟迟闭上眼，回忆着刚才的一幕幕，然后睁开没有丝毫情感的冰冷眼眸。
“哒”
“哒”
“哒”
任迟迟撑着下巴，身子斜靠在椅子上。另一只手掌的指尖轻轻敲着椅子把手，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雷州之主为了寻找两个人，发布了悬赏令，整个雷州为之轰动，据说是雷千山动用了师门数代所积攒下来的情分，恐怕就是为这位前辈寻找的。”
“能让一向吝啬谨慎的雷千山付出这么多，这位前辈的境界至少是准帝七重天之上，甚至……可能是帝境。”
“这明明是一份天大的机缘，我却没有把握住。刚才应该在茶里下些媚药的，若能成他的女人……我又何须呆在这小小天炎城。”
听着任迟迟的自言自语，站在她身后的徐来面无表情。
他刚才虽然离开，却又藏匿身形回来了，实在是任迟迟的举动太过反常。
本以为藏着什么什么算计，没想到的确是算计，而且是在算计着他的身子……
徐来失望中正待离去之时，就听任迟迟沉吟道：“倒是那副画像女子手中的心形石头，好象在哪里见过。”
“！！！”
徐来瞳孔一缩。
阮棠登仙路前，徐平安与徐依依分别给了母亲一件礼物。
这本该是生日礼物的，后来成了离别礼物。
徐平安送的是一枚亲手打造的黑色木头簪子。
而徐依依送的便是一块用细绳穿起来的心形石头，里面藏着小铃铛，摇晃时会发出叮当叮当的清脆响声。
第九百七十三章 界墟
这件心形的石头风铃不论上界还是下界，都绝对没有第二块。
徐来不确定任迟迟见到的那块，是不是女儿徐依依送给阮棠的那个。
所以呼吸，在一瞬间凝滞起来。
徐来并未开口现身询问，他很怕得到希望后又失望。
不过徐来也明白过来，这个女人很聪明。聪明从他来到天炎城后的一瞬间，就推测出了他的身份。
也是从那时开始就在算计，包括现在也是，徐来先前倒是有些小瞧了任迟迟。
“我倒要瞧瞧，你究竟打着什么算盘。”徐来让情绪回归平静。
“在哪里见过呢……”
任迟迟依然在自言自语，像是有些困乏般闭眼小憩，很快发出有节奏的呼吸声，宛若睡着。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
任迟迟心中满是迟疑，莫非那位前辈……真的走了？
不应该啊。
按理说，她的殷勤献媚肯定会引起对方警惕，从而在暗中观察她。
而那位前辈若真的在寻人，那在听到她说的线索后肯定会立刻出现。
并且会明白她之所以百般算计，只是不甘心呆在小小的天炎城罢了。
二人会就此谈条件。
但已经过了整整三个时辰，前辈也没出现。
他若没走，怎会耐得住性子。
还是说雷千山根本就不是为这位前辈办事，是她推测错了？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城主，该沐浴了。”
“嗯。”
任迟迟睁开眼睛：“进来吧。”
门被推开。
一排排侍女抬着木桶进入，倒入灵泉水与各种十分珍贵的灵株。
一切准备就绪后，侍女们躬身退下。
任迟迟褪去衣衫，躺在木桶中轻轻漾起乳白色的灵泉水，一片娇艳花瓣贴在洁白手臂上。
“看样子他是真走了。”
任迟迟轻叹中正要摘下，却发现花瓣被别人摘走了……
任迟迟身躯瞬间僵直，哪怕桶中灵泉水温热，可她依旧感到寒冷。
冷到寒彻入骨！
“唰。”
徐来背靠着木桶，将花瓣重新扔回桶中，顺着水面波纹慢慢飘到任迟迟身前。
“前辈……”
任迟迟面上堆积起妩媚笑容。
徐来平静道：“在坦诚这方面，你可不如雷千山。”
“……”
任迟迟笑容渐敛，下意识低头看看浴桶，她这还不够坦诚？
她恢复了冰冷模样，只是这份冰冷始终带着几分紧张不安。
任迟迟心底知晓，对方早就看穿了她的算计，也知道她在演戏。
之所以等到现在，完全是在戏弄她，像是逗弄蝼蚁的人类。
所以任迟迟再也不敢再有任何小心思，恭恭敬敬道：
“前辈，半个月前，我从朋友那里听闻雷州发布了悬赏令，观摩过画像后，发现那块心形石头曾在界虚中见到过。”
“界虚……”徐来皱眉。
“界虚是连接上界与下界的地方，晚辈两年前去曾在此地采摘过灵株。”
任迟迟说道。
徐来目光看去，表情看不出喜怒。
“前辈，晚辈所说每一字都是真的。”
任迟迟被盯得心中莫名发毛，她的双手在浴桶灵泉水中用力握在一起，缓解着紧张情绪。
徐来没有回话。
气息无声无息间笼罩整座天炎城，即便任迟迟手中有帝境阵纹也无法逃脱。
然后徐来神念探入任迟迟脑海之中，准备搜魂。
因为这个线索若是真的，徐来不想错过任何一点细节。
“前辈！”
任迟迟面色大变。
她才仙尊境，根本无法承受住准帝境甚至帝境大能的搜魂。
轻则识海受创，一两万年都不见得恢复。重则痴傻，当场陨落也不是没有可能。
“开放识海，我会护你周全。”
徐来声音带着不容抗拒，实际上任迟迟也根本无法抗拒。
她早就是待宰羔羊了。
要么照做，兴许还能活。要么不照做，肯定活不了。
任迟迟直接闭上眼睛，选择了配合。
……
两个时辰后。
徐来睁开眼睛，目中绽放神芒。
任迟迟没有说谎。
徐来从她记忆中，的确看到了徐依依送给阮棠的心形石头。
心形石头挂在一座山峰的树枝上，被风吹起时还有叮铃铃的清脆声响。
但任迟迟着急采摘灵株，所以并未在意这个小物件，只是匆匆瞥了一眼。
“阮棠，你果然在彼岸……”
徐来忍不住眼睛通红。
他虽然一直对依依、平安，以及司空九等人说阮棠还活着，可徐来也知道这个概率有多小。
之所以不顾一切来到彼岸，是徐来想要尝试一下。
万一呢？
万一阮棠还活着呢！
而今天。
徐来等到了这个万一。
虽然无法确定阮棠现在是生是死。
但五年前，她肯定没有死在残破仙路上，采摘完仙果后不知什么原因通过界门来到了彼岸。
否则心形的石头铃铛，根本不可能出现在界虚某座山峰的树枝上。
“噗——”
任迟迟接连吐出数大口心血，浴桶中的灵泉水被染红，面色惨白气息萎靡，俨然遭了重创。
她身体无力的靠在浴桶边缘，目光绝望看向徐来：“前辈，饶命……”
任迟迟后悔了。
十分后悔招惹到了眼前这个怪物，更害怕失去利用价值后被灭口。
“我徐清风一向说话算话。”
徐来一指点在任迟迟眉心，指尖滴出三滴散发恐怖威压的精血。
一滴帝境精血，迅速修复任迟迟那遭到破坏的识海，以及破损的道基。
不过眨眼之间，任迟迟就从濒死状态活了过来，面上多了不少血色。
另外两滴帝境精血，则漂浮在她的丹田之中。
“以血炼丹延寿，或提升境界，随你。”
徐来话语一顿：“现在，送我去界墟。”
“是！”
任迟迟急忙开启城中的传送阵法。
徐来没有任何耽搁，身影消失。
“三滴帝境之血……”
任迟迟呼吸急促起来，虽然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可她不敢想象搜魂后不仅没死，竟还有如此大机缘。
她很是心疼其中一滴帝境精血用来疗伤，这简直是暴殄天物！
幸好还剩下了两滴。
在如今的末法时代，她若能参悟透帝境强者的道，哪怕只有一点点，准帝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