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塑料父子情
“天蛊婆婆,怎么了。”
丽娜听见父亲的声音,扭头,看见魁梧高大,肌肉坚硬如岩石,面部轮廓刚硬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他的身高足有九尺,鹤立鸡群,比周围的蛊族人要高两个头,大臂比丽娜的腰肢要粗。(良心作者注:自北魏始,一尺长度在29.6—31.1cm之间)
行走间鹰视狼顾,压迫感十足。
身材佝偻的天蛊婆婆,与这位相比,就像是孩子。
天蛊婆婆抬起头,微微颔首,很快把视线回到丽娜身上,颤声道:“丫头,你说啊,婆婆等着呢。”
婆婆有些急....她这是怎么了,也想和三号的朋友一样天天捡银子么?丽娜因为天蛊婆婆的激烈反应,有些不适。
天蛊婆婆不肯走了,大部队随之停下来。天蛊部的精英们,将目光投向丽娜。其他部落的人则交头接耳,还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
天蛊婆婆扭头,对身后一位本部的后生说道:“去通知各部首领,稍作休整。来,丫头,我们到那边说话....龙图,你不许跟过来。”
名字叫龙图的力蛊部首领顿住脚步,默然的看着闺女被天蛊婆婆带到远处。
另外五部的首领汇聚过来,走到龙图身边,与他并肩眺望离开的一老一少。
“龙图,怎么回事。”
力蛊部首领摇头:“或许,你们该问天蛊部的人。”
首领们准头看向身后。
“丽娜就是跟婆婆说了句戏言,谁知道婆婆这般激动。”
“说了什么?”
“丽娜有个朋友,天天捡银子。”
“....”
.....
天蛊婆婆举着火把,来到一颗树下,这里距离大部队已经很远了,只能看见后方微小的火光。
弦月挂在天空,洒下洁白的辉芒,火光映照着天蛊婆婆皱纹横生的苍老面孔,她此时已经没有了焦躁和激动,平静了下来。
“丫头,与婆婆好生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丽娜抿了抿嘴,说:“我近来结识了一位朋友,他说他有一位朋友,总是莫名其妙的捡钱,为此感到苦恼,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天蛊婆婆眯着眼,求证道:“怎么捡银子,捡多少?除了捡银子还有什么特殊?事无巨细,你跟我说清楚。”
丽娜有些娇憨的挠了挠头,歉意道:“这个我就不知道啦,毕竟是朋友的朋友嘛,但听三...我那朋友说,好像只要捡银子就能过上温饱富足的生活。”
丽娜出于好奇心,想着天蛊部能观测万物,知道很多很多事情,便随口问了一嘴。
天天捡银子这种事,搁谁谁不好奇?
“那个人在哪里?”
三号在大奉京城,他的朋友应该也在那里....丽娜不太确定的说:“好像在大奉京城。”
“大奉京城?!”天蛊婆婆猛吃了一惊,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应该的,在哪里都不可能在大奉京城....这没道理....”
天蛊婆婆白眉紧皱,时而恍然,时而惊疑,表情变化不定。
“婆婆,这都是怎么回事啊。”丽娜觉得自己是个顶聪明的婆娘,已经察觉出情况有异,如果只是捡钱这种小事,天蛊婆婆不会拉扯自己到僻静处说话。
更不会表现的如此在意。
但她觉得荒诞,大奉京城里发生的一件趣事,竟让天蛊婆婆如此严肃,如此在意。
好比她无意中认识了个不错的朋友,结果发现是天蛊婆婆失散多年的孩子。
“你的那个朋友,应该就是天天捡银子的人,而不是所谓的朋友的朋友。”天蛊婆婆看了眼单纯的傻姑娘。
丽娜微微张开红润小嘴,浅蓝色的眸子凝滞。
三号竟然骗她,没想到他是这种喜欢骗人的坏蛋,亏她还觉得三号是个侠肝义胆的读书人。
部族里的老人不是说,读书人都是铁骨铮铮,刚直不阿的吗?
天蛊婆婆轻叹一声,抬头看了看月轮,沉声道:“多年前,两个小偷出于某种目的,潜入大户人家,偷走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物品。那东西至今下落不明,偷东西的贼也再没有出现。
“大户人家里,有的人知道东西被偷了,有的人至今还不知道此事。”
丽娜眨了眨眼睛,“偷走了什么?”
天蛊婆婆没有解释,重复着说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
很快,蛊族的百人精英团队来到了极渊,一个深不见底的大裂谷。
裂谷中弥漫出毒障,催生出富含毒性的植被,以及各种毒虫猛兽。这是一个天然的蛊虫养殖场,为蛊族提供了源源不绝的“原材料”。
丽娜不止一次来过这里,但都在外围捕捉蛊虫,从没有深入过。
队伍沉默着前行,身上撒的驱虫粉末和辟毒丹让他们免疫了毒障和毒虫的骚扰。
毒蛊部的族人在这里如鱼得水,容光焕发。
顺着前人踩踏出来的小道,深入大裂谷,渐渐的,景物开始出现变化,黑褐色的土地上长满畸形的、奇形怪状的植物。
茂密的枝叶和草丛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生活在这里的毒虫被这群不速之客惊动了。
“啊...”突然,有人尖叫了起来,那是一名穿着布衣的汉子,他浑身皮肤发红,裤裆高高支起,并越来越膨胀,越来越巨大。
“女人,我要女人....”他大叫这扑倒身边的男同伴,死死抱住他,疯狂的做着单调的运动。
但因为隔着衣服,姿势也不对,更找不到正确的路,让他急的几乎失去理智。
怪叫声四处响起,不停有人出现异状,有男人,也有女人,男人抱住了树,女人也抱住了树....
丽娜知道,这些人是中了欲蛊的毒。
蛊族的人丝毫不慌不乱,自觉推开,甚至笑着指指点点。
欲蛊部的族人分散开来,救治中毒的各部族人。他们从布袋里取出黑色的,宛如蚂蟥的软体虫子,洒在中毒者的胸口、脖颈以及裤裆里。
“蚂蟥”吸附在皮肤表面,口器刺入血管,疯狂吞食血液。
不多时,这些蚂蟥一个个膨胀,心满意足的从皮肤表面脱落,中毒的族人症状立竿见影的好转。
除了比较快的人会有身体被掏空的虚弱,持久的人几乎没受什么影响。
越往裂谷深处走,遇到的蛊虫越多,且种类丰富。比如体壮如牛的大虫子;浑身艳丽缤纷的蝴蝶;长着十二只眼睛的蛇;行尸走肉的动物群;有着三个生殖器的雄性野狗等等。
最后队伍在一处平地里停了下来,这里没有任何植物,只有凹凸嶙峋的石头。
毒物弥漫中,丽娜看到了一座高大的石像,隐约是个男子,穿着宽松的衣袍,带着高高的冠子,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放于腹部,微微低头,看着极渊的裂口。
七位部族首领默契的上前,走向了石像。
“莫桑,那人是谁呀。”丽娜拉扯一下哥哥的袖子。
左脸有刀疤,气质桀骜不驯的莫桑沉声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你应该听过他的称号....”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敬重:“儒家圣人。”
......
小院,烛光一点如豆。
“我一直在搜寻恒远的下落,但到目前为止,我只知道他还在城中,不知他在何处。”金莲道长盘坐在床榻,摇着头说。
“您无法通过地书定位?”许七安记得,当初那位“九号”可是能通过地书锁定自己位置的,而且不需要太久。
按理说,六号失踪至今,接近一旬,金莲道长本该已经找到他。
“我猜六号,或者说地书被封印了。”
....啊?被封印的话该怎么办,这是在为难我胖虎啊。许七安有些懵。
“除非我能近距离靠近,这一旬里,我徒步走遍了大半个外城,采用最愚蠢最最稳妥的方式搜寻。如果恒远的地书碎片距离我不到三十丈,我就能立刻感应到它,即使被封印。”金莲道长自信的笑道:
“不用怀疑,这是天地至宝本就有的位格。”
是逼格....许七安心说,同时也松口气。
法子虽然蠢,但有效就好。最怕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如果有六号的消息,我会立刻通知你,呵呵,你出面比我出面更好,我也需要打更人的力量。这里毕竟是京城,是打更人的地盘。”说到这里,金莲道长似乎想起了什么:
“对了,魏渊对这个案子是什么看法?”
“没什么看法,只是让我好好干活。”许七安摇头叹息。
这时,他发现金莲道长的表情很古怪,因为他的表情是这样的:(﹁﹁)
许七安嘴角一抽,郁闷道:“道长何故如此看我。”
金莲道长说道:“魏渊恐怕想把你变成打更人的暗线吧,或者把你赶出京城。”
....许七安吃惊的瞪大眼睛。
金莲道长似乎非常满意许七安的反应,含笑解释:“能把地书碎片交给你,说明他足够重视你。可是又不在案情上对你有任何指点。
“这证明他巴不得你触怒元景帝,让你在京城待不下去。”
许七安不服气,想为魏渊辩解,话到嘴边却吐不出来,因为魏渊很坦然,确实有透露过这方面的想法。
“不对,魏渊是有些袖手旁观,但顶多是放任自流,不关心也不插手,凭我自己本事去办。”
“你太小看魏渊了,此人以宦官之身执掌大权,以宦官之身统领数十万大军打赢山海关战役,连镇北王都被他压了一头。能力、手腕、心机都是当世一流。我敢肯定,就桑泊案而言,他知道的肯定比你多。”
“....”许七安呆坐着半天没说话。
果然是塑料父子情吗?
金莲道长审视着他,“不过我想不通,魏渊为何逼着你离开京城?他并不缺鹰爪。”
屋子里沉默半晌,金莲道长插完刀想溜,“还有什么事情吗。”
“有!”许七安不放过薅羊毛的机会:“我想去平远伯府一趟,但那里守备森严,我有手段进去,却没有无声无息制服人的手段,想请道长帮忙。”
“你想去找平远伯的嫡子。”金莲道长懂了。
“恒远说过,师弟恒慧是被牙子拐走的,他不会无的放矢。既然现在找不到恒远,那就先尝试从平远伯这里寻找突破口。”许七安说。
“可他已经死了。”
“他还有嫡子。”
第一百三十五章 干尸
“以你现在的身份,为什么不主动上门询问?”金莲道长不解。
“平远伯毕竟是世袭勋贵,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无法采取暴力。而且正常调查容易束手束脚,想要得到答案,光明和黑暗的手段得相辅相成。”许七安随口解释:
“道门在元神领域是当之无愧的执牛耳者,让他乖乖“配合”,说出一切能说的信息,应该能做到吧?”
“....你倒是挺有经验的,这和你以前的人生、阅历不匹配。”金莲道长说着,轻轻颔首,给予肯定的答复。
“有些车看着很新,其实公里数高的吓人。”许七安严肃道。
“此话何解?”金莲道长皱眉。
“我的意思是,你只看到了我的表面,而一个人的人生,永远比卷宗上的文字更加精彩纷呈。”许七安耸耸肩。
“有道理。”金莲道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说道:“你放开心神,我俯身到你识海里。”
“您又是元神出窍?”许七安戒备道。
“呵呵,我的身体受了伤,实力大打折扣,而我的阴神完好无损,这能更好的发挥我的实力。
“内城有宵禁,我无法堂而皇之跟你出去,普通铜锣我可以隐瞒,但若是被金锣看到,对你我都没好处。而且,京城卧虎藏龙,威胁不一定只来自打更人。”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你想把我的元神变成自己的形状,也太过分了吧....而且,咱们也还没这么熟....许七安为难的皱眉。
尽管对金莲道长还算信赖,但还没到任由对方元神侵入识海的程度。
而且,他不保证金莲道长会不会窥见自己一些秘密,比如前世的记忆,比如浮香花魁浑圆雪白的臀儿。
金莲道长摇摇头:“那如何是好?”
这时,一声凄厉的猫叫声从屋脊传来,许七安顿时露出笑容,指了指头顶:“委屈道长了。”
“....”
.....
换上打更人的差服,许七安光明正大的离开小院,沿途遇到御刀卫,看见他身上的差服,连询问懒得问,只是会奇怪这位打更人为何肩膀站着一只黑猫。
唯独在遇到打更人同僚时,许七安会被拦下,但只要掏出金牌,说一声奉旨查案,便能解决一切问题。
许七安没有刻意赶路,但以他如今的脚程,仅用了一个小时就来到平远伯府附近。
四处张望,确定周遭无人,他寻了一个僻静的角落,撕下“魔法书”中的一页,上面记录着一叶障目的手段。
“嗤....”
气机引燃纸张,一股无形的力量笼罩了许七安和黑猫。
儒家的言出法随....黑猫橙黄色的瞳孔凝视着这一幕,金莲道长忽然想到了很多细节。
难怪三号要把自己塑造成云鹿书院的学子,这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堂弟是书院学子,他本人似乎也和书院有莫大的关系。
要不然,怎么会拥有刻录法术的书籍。
金莲道长直接排除了堂弟赠送这个选项,首先,普通的学子不可能得到大儒如此厚待。
其次,对于学子来说这种至宝怎么可能轻易赠人。恐怕连使用都不舍得。
....云鹿书院的读书人向来看不起武夫,为何会赠送他这等宝物。金莲道长思考着这个问题的同时,看见许七安从地书碎片里拽出一件斗篷,罩住了自己。
你为何如此熟练...黑猫摇了摇头。
“行动之前,想起了两件琐事,想请教一下道长。”脸庞笼罩在斗篷里的许七安,忽然开口。
“说!”黑猫震荡空气,口吐人言。
“灵龙是否只亲近皇室成员?”
“理论上是这样。”
“理论?”
“灵龙喜食紫气,而不是喜欢皇室成员。”黑猫解释道。
....许七安沉吟着点头:“还有一事,今日我去皇城查案,听说灵龙莫名发狂,众侍卫合力都制不住它,险些伤了临安公主。”
黑猫许久没有说话。
“道长?”
黑猫警惕的四下张望,传出金莲道长凝重的声音:“桑泊底下的封印物,进城了....”
“何以见得?”
“灵龙天生掌握望气术,且非一般的练气术能比拟,它能感应到一般人感应不到的东西。”
难怪褚采薇的望气术看不到异常,她学艺不精啊....这就是灵龙为什么要跪舔我的原因?它能看到我身上古怪的运气....这么说,监正也能看到?
许七安为这个猜测而感到心惊。
桑泊的封印物进城了....灵龙感觉到了威胁,所以狂性大发,一心逃离皇城....明天想个办法把这件事透露给魏渊。
结束掉谈话,许七安贴着一座座院墙,摸到了平远伯府的后院墙外,纵身翻越围墙。
落地后谨慎的左顾右盼,确认刚才的衣袂破空声没有惊扰到府中的高手。
平远伯府面积广阔,按照居住习惯,主人一般住在东边最大的院子里。
许七安接着一叶障目的法术,躲过了几批巡守的府中侍卫,来到了东边最大的院子。
刚踏入院子,耳廓一动,他听到了一声声高亢的,不加掩饰的呻吟。以及男人沉重的喘息。
....来的可真不是时候,许七安嘴上骂着,不由的加快了脚步。
他摸到窗户底下,指头凝聚气机,捅破柔韧性很高的窗纸,透过小小的孔洞看进去。
这个孔洞正好对着主卧,床上的两人运动直观的落入许七安眼里,但因为有薄薄的床幔遮挡,他只看到锦被起起伏伏,听见女人浪荡的叫声。
“噗...”
这时,头顶传来轻微的响声,那是猫的利爪刺破窗纸的声音。
许七安抬了抬头,看见黑猫后腿站在自己头顶,两只前爪抵在窗户,脸贴着孔洞,看的聚精会神。
道长你也好这一口啊....许七安嘴角抽搐两下。
“他应该就是平远伯的嫡子,直接冲进去吧。”许七安提议。
“等结束后我们再进去,那个时候,是男人最松懈的时候。”金莲道长否决了许七安的建议。
不,道长,你会后悔的,你根本不知道武夫的可怕,毕竟我们是菿奣的强者....许七安心里吐槽。
过了两炷香时间....
金莲道长低头看了眼许七安:“好吧,我承认你是对的。”
女人从声音嘶哑,再到哀声求饶,最后似乎昏厥过去,又过了许久,男人才沉沉低吼一声,完事了。
啧啧,也就这样,想当初我第一次睡浮香,可是坚持到半夜的....许七安颇为愉快的想着,刚要绕到前门,潜入屋中,以雷霆手段支付对方。
可就在这时,许七安忽然泛起毛骨悚然的感觉,鸡皮疙瘩凸起,背后仿佛有血色荆棘,刺穿他的血肉。
莫名的恐惧充斥脑海。
“有什么东西来了...”金莲道长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沉重。
他刚说完,许七安就听见远处传来护卫的喊声:“什么人,敢擅闯平远伯府....啊...”
话说到一半,变成了惨叫。
紧接着,气机爆炸的波动荡开,惨叫声此起彼伏,很快又陷入死寂。
已经进入贤者时间的平远伯嫡子,听到了动静,连衣服都来不及穿,迅速从床上跳起,摘下挂在墙上的剑,脸色难看的冲出了屋子。
一道裹着黑袍的人出现在院子里,他的面目藏在兜帽里,他散发出的气息让许七安双腿打颤,只想逃跑。
黑猫弓起背脊,浑身长毛炸开,竖立的瞳孔迅速收缩,它的异常也一定程度代表了金莲道长此刻的情绪。
“你是什么人?”平远伯嫡子颤声开口。
他的双腿,他的手臂,他的面部肌肉....控制不住的颤抖着,痉挛着。
“讨债的。”嘶哑的声音从兜帽里传出,黑袍人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的脸,五官颇为俊美。
他有一双幽黑的眼睛,瞳孔仿佛占据了整个眼眶,没有眼白。
许七安并不认识他,牢牢记住对方的模样,猜测对方的身份。
“是你,是你....”平远伯嫡子尖叫起来,无比的恐惧:“你已经死了,我亲眼看着你死的....”
“我死了,但又从地狱里爬出来了。”披黑袍的男子声音嘶哑,他抬起了右手,那双手仿佛来自魔鬼,通体血红,一根根青筋暴突,看到这双手的刹那,许七安心里的恐惧随之爆炸。
呼....血红色的手掌鼓起一团气旋,将平远伯的嫡子吸入掌心。
“救,救命....来人,来人啊....”
平远伯嫡子双腿乱蹬,突然,他血肉干瘪了下去,顷刻间化作了一团干尸。
前一刻还活生生的人,下一刻便失去了性命。
干尸?!许七安脑海里仿佛有闪电劈过。
黑袍男子狞笑一声,泄愤似的运转气机,砰....干尸炸成齑粉。
杀完人,黑袍男人扭头,阴冷的目光看向许七安藏身之处。
他朝着窗户底下张开了掌心,呼...滚滚气旋再现。
艹....许七安双脚扎根在地,身子后仰,一点点的被靠近对方,靠近深渊般吞噬人命的掌心。
许七安伸手进怀里,捏出褚采薇赠的大力丸,用力捏碎瓷瓶,把所有药丸塞进嘴里。
接着,他按住了黑金长刀的刀柄,沉淀了所有情绪。
锵!
黑夜中,暗金色的刀光一闪,叮,鲜红的手臂溅起一串刺目的活性。
许七安右手虎口崩裂,握刀的右臂肌肉痉挛。
这是我一刀斩不断的敌人....而面对这样的敌人,秘籍给出的剑意不是再斩一刀,是逃跑。
“跑!”
黑猫震荡空气,口吐人言,同时一跃而起,扑向了黑袍男子。
气机震荡中,黑猫的身躯在半空中分崩离析,金莲道长元神凸显,撞向黑袍男人。
道长,保重啊....许七安没有再看,趁机挣脱了气旋的拉扯,三两步跃上屋脊,翻墙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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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真相(为盟主“小海豚的翎小晨”加更)
一路狂奔,不敢回头,在屋脊上反复横跳,第一次直面高品强者的许七安,心中还萦绕着浓烈的恐惧。
如果没有金莲道长舍身救他,下一个回合他必死无疑,根本没时间施展“魔法书”中的法术。
而就算有金莲道长相助,魔法书里的法术多半也无法与对方抗衡。
那种锥心刺骨的恐惧,是许七安从未感受过的。
“什么人?”
两名站在屋顶瞭望的打更人注意到了穿戴黑袍的许七安,一人抽出制式长刀,一人摘下了铜锣。
“是我。”许七安摘下兜帽,掏出金牌。
“许大人....”
许七安如今是打更人衙门的风云人物,先是两位金锣为他“争风吃醋”,随后又闹出刀斩朱银锣的纠纷。
衙门里没人不认识他。
许七安收回金牌,剧烈咳嗽了几声,喉咙深处传来腥味,沉声道:“平远伯府遇刺客袭击,本官奉旨查案,与刺客撞个正着。
“刺客凶险,你们不要轻举妄动,赶紧示警!”
平远伯府又闹刺客了....两名铜锣相视一眼,旋即注意到许七安鲜血淋漓的虎口,以及微微发抖的手臂。
他们脸色严肃的从腰间皮囊里摸出一根婴儿小臂粗的铜管,手指在引信轻轻一捻,气机引燃。
咻...
一道暗红色火线尖啸着升空,在高空炸开。
见状,许七安如释重负:“我先回去养伤,你们再次等待支援,若是遇到穿黑袍的人....不包括我,记得一定要躲避。”
“是。”
这时,许七安看见远处的屋脊伫立着一只橘猫,幽深的瞳孔望着他。
....道长你哪来的猫啊,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许七安再次吐出一口气,在屋脊上不停起跃,橘猫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
“道长,我刚才完全失去了战斗的念头。”停在一处寂静的巷子里,许七安愧疚道。
他相信以金莲道长的心机城府,如果没有把握,溜的肯定比他还快。
橘猫口吐人言,语气透着疲惫:“普通人见到大虫,逃跑是本能的反应,而你与他之间的差距,比猫和大虫的差距还要大。”
道长,你这么比喻真的好吗....许七安看了眼橘猫。
“没猜错的话,他就是被镇压在桑泊的封印物。”许七安边说着,边取出金疮药和纱布,给自己包扎虎口。
因为嗑了太多大力丸的缘故,缓解了《天地一刀斩》之后的虚弱,没有那种身体被掏空的强烈疲惫感。
“何以见得?”金莲道长震惊道。
“当日永镇山河庙爆炸,巡视周边的三百名禁军全部身亡,死状如出一辙,变成了干尸。”许七安沉声道。
金莲道长恍然,沉默片刻,道:“那你猜错了,桑泊底下封印着的,不是初代监正。”
.....如果是初代监正,不会去杀一个小人物,平远伯嫡子死前极为惊恐,似乎认得黑袍男子....除非杀死禁军的是潜入桑泊炸毁永镇山河庙的人,但这个可能早已被否定,不可能有高手能潜入桑泊....许七安叹息道:
“我知道,并且,我心里隐约有了猜测,只是还需要验证。”
橘猫微微颔首,道:“我阴神遭受重创,极大可能要跌境了,我需要你帮贫道一个忙。”
“道长请说。”许七安正愁怎么回报救命之恩。
“替贫道找洛玉衡,求一枚聚元丹。”橘猫口吐人言。
“洛玉衡?”许七安茫然反问。
“人宗道首,勉强算是贫道的师妹。”金莲道长说。
道长你在地宗辈分还挺高啊....堂堂人宗道首是你师妹....美熟女道姑?许七安有些为难:“有什么信物吗?”
“把地书给她看便成,”橘猫露出了人性化的苦笑:“至于能不能取来,看她心情吧。”
看她心情?许七安一脸呆滞。
“人宗与天宗势如水火,地宗与两宗的关系不算紧张,但也谈不上多好。”橘猫解释道。
你们道门也太淦了....相爱相杀的一家人么。许七安点点头:“我明日便去试试。”
橘猫“嗯”了一声:“我明日再来找你。”
......
姜律中脸色阴沉的蹲在院子,手中捏着一块细小的碎肉,肉质很干,就像风干的腊肉被磨成了粉。
地上铺着一层浅浅的褐色的粉末。
数十名铜锣把平远伯府团团围住,七八位银锣协同调查,当他们赶来时,平远伯府被灭门了,平远伯的家眷包括府中下人,无一生还。
尸体死状一致,像是风干了多年的腊肉。
姜律中心里一万头羊驼狂奔,平远伯被杀时,
“姜金锣,屋里还有一个生还者。”一位银锣从屋里出来,高声道。
姜律中沉着脸,买过门槛,进了屋子,目光一扫,锁定抱着棉被,露出雪白香肩,神色惊恐的女人。
她容貌美艳,但略显轻浮放荡,正用恐惧的目光看着打更人们。
“你是谁?”姜律中沉声道。
“我,我是平远伯的妾室。”女人颤声道。
“你有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姜律中再问。
女人早已从唤醒她的银锣口中得知了经过,这也是她惶惶不可终日的原因,既为自身命运担忧,又因苟活而庆幸。
女人摇了摇头,乖顺的说道:“我当时正与大郎欢好,事后便沉沉睡去....”
姜律中审视着她,子承父业的情况在妾室身上同样普遍,当朝达官显贵纳妾频繁,年岁相差极大,一旦父亲死去,这些妾室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和丫鬟一样干活,要么依附新的继承人。
当然,这种事摆在台面上,肯定要斥责的。
只是没人会去较真,不提倡也懒得计较。
“让她穿上衣服,带回打更人衙门。”姜律中说完,走出了屋子。
“姜金锣,没有找到平远伯嫡子的尸体。”一位银锣匆匆禀告。
姜律中看了眼院子里褐色的粉末,目光深沉:“不用找了。”
“大人,外窗这里有情况。”
姜律中闻声,来到正对着卧房的窗户边,看见窗纸被捅破了两个孔洞,恰好能看到卧房的情况。
他低头扫了一眼,看见地面犁出两行浅浅的痕迹。
“除了凶手之外,当时还有其他人在场....”姜律中沉吟许久,问道:“是谁先发现平远伯府异常的。”
“两位值守的铜锣。”
“喊他们过来。”
很快,两名铜锣被带了过来。
姜律中问道:“你们发现状况时,附近有什么可疑人物?”
两位铜锣对视一眼:“没有发现刻意人物,案子也不是我们发现的。”
姜律中一愣,忙问:“不是你们发现的....谁?”
“是铜锣许七安。”
许七安....姜律中眸子里神采一闪。
.......
回到小院的许七安衣服都没脱,倒头就睡,三个小时后自然醒转,盘膝打坐,吐纳练气。
搬运两周天,他神采奕奕的睁开眼,除了脸色略有苍白,各方面状态都还不错。
他离开小院,骑马直奔城门口。
这个时候,距离开城门还有半个时辰,外城不实行宵禁,城门禁止也很宽松,许七安凭着金牌,命令守城的将士开门。
一个时辰不到,他赶到了青龙寺,恰是和尚们起床做早课的时间,晨钟悠悠回荡在天地间。
栓好马匹,顺着石阶来到青龙寺,许七安得到一个意外的消息。
“盘树方丈去西域了?”
还是那个圆润的恒清监院,面无表情道:“施主那天离开后,方丈便走了,贫僧这回是真不知道原因。”
....你对我有多大的心理阴影?许七安咧嘴笑了笑。
盘树方丈说过青龙寺的职责是盯着桑泊底下的封印物,那天他就表露过西行的打算。
不知道老和尚会不会在途中顺手收一只猴子当徒弟,那一定很有意思,嘿嘿。
“本官要麻烦大师一件事。”许七安语气亲和。
恒清监院警惕的盯着他。
“我要看恒慧的画像,如果寺中没有,请立刻寻人去画。”许七安提出自己的要求。
恒清松了口气,说一声稍等片刻。
一盏茶的功夫,他握着一幅画卷出来,递给许七安。
后者接过,徐徐展开,画卷里是一个穿青色纳衣的和尚,五官俊秀,眉眼精神,是个皮相极好的男子。
果然是他....许七安确认了昨夜那个黑袍男子就是恒慧和尚。
尽管气质大变,但五官依稀还是原来的样子。
青龙寺的恒慧和尚本身就可能涉及到桑泊案,六号恒远又信誓旦旦的说师弟是被牙子拐走的。
再根据昨夜平远伯嫡子与黑袍男子的对话,许七安心里顿时有了猜测,迫不及待想要验证。
若非昨夜状态糟糕,急需休息,他当时就选择连夜出城。
“真的是恒慧,特么真的是恒慧....怎么会是他呢,他和桑泊底下的封印物有何干系?”
“这样看来,就不是初代监正了啊,难怪现任监正一点都不急,还装病。”
“可是,不是初代监正,又会是什么呢?我能想到的可能就是封印物在恒慧身上。”
“区区一个和尚,不可能谋划这起惊天大案,他背后还有人。镇北王?”
许七安思虑深重的离开了青龙寺。
回到京城,回到打更人衙门,他目标明确的直奔浩气楼,要把这个真相告诉魏渊。
ps: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这个惊喜值不值得你们投一张月票?
我说过,上架之后会补偿盟主加更的,说到做到。
另外,错字就拜托诸君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女子国师
许铃音是个天赋异禀的孩子,今天早上,脑子还在睡觉,身体自己起来摇醒了照顾她的丫鬟。
然后闭着眼睛在丫鬟的服侍下穿衣、洗脸、刷牙,再然后被牵着去了前厅。
闻到米粥和肉包的香味,许铃音一下子睁开眼,开心的发现自己睡着睡着,就睡到餐桌上了。
这个时候,天已经亮了,前厅只有许二叔坐在桌边吃早饭。
婶婶和许玲月都遭遇了棉被的封印。
“大哥呢?”许铃音左顾右盼,这个时候,贪吃的大哥应该早就坐在桌边,觊觎着她的肉包包。
“甭管他。”许二叔说。
“大哥的肉包包归我了。”许铃音的小脸绽放纯真的笑容。
她刚说完,抽了抽鼻子,“好香。”
“香就快吃。”许二叔催促。
“不是这里的香...”许铃音仰着脸,认真的对父亲说。
许二叔听不懂,不过很快,他看见穿黄裙子的鹅蛋脸姑娘进来了,杏眼扫一遍厅内:“许宁宴呢?”
“在睡觉吧。”许二叔心说这姑娘怎么不请自来。
“不在,”褚采薇摇摇头:“我就是从他院子里过来的。”
说完,她看见胖乎乎的小丫头,深深的被自己怀里的早食吸引了。
褚采薇今天买了驴肉火烧、油炸鱼丸、水晶糕、酱猪蹄子,打包揣怀里,边吃边赶路。
她找许七安有急事。
“你想吃吗?”看着那双水汪汪的,充满纯真的眼睛,褚采薇又心软了。
许铃音用力点头。
“那姐姐分你一点。”褚采薇说。
“咳咳...”许二叔瞪一眼贪吃的幼女,语重心长道:“铃音,姐姐是客人,要等她吃完你再吃。”
“好的。”只要有吃的,许铃音非常好商量。
“真懂事。”褚采薇摸了摸她的脑瓜,一边想着昨晚的事,一边解决温饱。
几分钟后....她诧异的发现,自己带来的,足足有三四斤的早食,竟然都不见了。
小丫头趁我不注意偷吃了?她狐疑的看向站在一旁,脑袋还没桌子高的许铃音。
许铃音眼里含着一包泪,泫然欲泣:“姐姐你是消遣我吗?”
“....”
许二叔感觉自己看到了长大后的许铃音。
.....
浩气楼,魏渊听完姜律中的报告,点点头:“知道了,让你抓捕的牙子组织,可有进展?”
“一直在暗中调查,没有惊动任何衙门和势力,平远伯死后,他们开始蛰伏,但因为没有受到打压,暂时还没都留在京城,随时可以收网。”姜律中道。
“这么看来,平远伯嫡子继承了牙子组织。”魏渊轻笑一声,有着实施尽在掌握的淡然,吩咐道:
“趁着他们还不知道平远伯嫡子被杀,收网吧。”
姜律中抱拳领命,欲言又止。
“有话便说。”
“平远伯嫡子被杀时,许七安也在场,我虽不知道他为何潜入平远伯府,但他应该是见过凶手的。”姜律中把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
这时,楼梯口传来脚步声,一名黑衣吏员上来,与守在楼梯口的同僚耳语几句。
守楼梯口的吏员当即进了茶室,躬身道:“魏公,铜锣许七安求见。”
魏渊笑了一下,“正好,传他上来。”
吏员领命下楼,很快,一身打更人差服的许七安登上七楼,看了眼姜律中,抱拳道:“见过魏公。”
“姜金锣说,你昨晚去了平远伯府?”魏渊面带微笑,声音温和,丝毫没有质问的口气。
“卑职是去查案的,桑泊案。”许七安坦然回答。
姜律中愣了愣,眉头紧皱,他怀疑许七安在说谎,平远伯早在桑泊案之前就死了,除了一个牙子组织,根本没有线索证明平远伯和桑泊案有牵扯。
“查到什么了?”魏渊眯了眯眼。
许七安没有回答,目光在姜律中身上略有停顿。
“姜金锣先下去吧。”魏渊习惯了这个小铜锣屏退左右的要求。
姜律中深深看一眼许七安,郁闷的离开。
等脚步声彻底听不见,考虑到高品武夫的耳力,许七安又等了许久,这才说道:
“魏公,我确实见到了昨晚的袭击者,也确认了他的身份。”
魏渊举起茶杯喝了一口,不见情绪的问道:“是什么人?”
“青龙寺的恒慧和尚,也就是盗走青龙寺法器,与平阳郡主私奔的那个和尚。”许七安不做隐瞒,继续说道:“”
“我怀疑他身上有桑泊的封印物。”
魏渊看他一眼:“何以见得?”
许七安道:“平远伯嫡子的死状,与当日阵亡的禁军如出一辙。”
魏渊笑道:“你做的很好,这是非常有用的线索。”
“那卑职先行告退。”知道魏爸爸一心让“包养”自己,许七安已经不强求他帮忙了。
有些老板就是这样,瞅见公司里来了漂亮妹子,就想着暗中包养,让她以后别来上班。
那种贴身的女秘书其实不安全,因为风言风语太多。
对于这种行为许七安是抗拒的,我只想在衙门安静的上班。
下楼时,许七安看见一名吏员匆忙的狂奔上楼。
出了浩气楼,他看见守在楼下的姜律中,老姜迎上来,皱眉道:“怎么回事?”
许七安心里一动,抱拳道:“平远伯的案子是姜金锣在办?”
姜律中顿时有些郁闷:“老子儿子,都是本官处理。”
“实不相瞒,平远伯与桑泊案有牵扯....”许七安当即把恒慧和尚的事情告之姜律中,听的这位金锣双眼放光。
“姜金锣,咱们应该协手处理此事,这样,你非但破了平远伯的案子,同时还参与了桑泊案....”许七安一脸诚恳的说:
“而这件案子,我已经查的差不多了,有功劳一起赚嘛。”
姜律中微微颔首:“此言极是。”
许七安由衷的笑起来,一个高品武夫的大手忽悠到阵营了,魏渊不帮我,我自己找帮手。
两人说着说着,看见一身青衣的魏渊走下楼,看到两人还杵在门口,便道:“律中,随我进宫一趟。”
“是!”
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许七安摸了摸下巴,应该是平远伯嫡子被杀的事情,让元景帝震怒了。
.....
许七安离开衙门,骑马玩皇城方向行去,速度不快,因为他要抽空整理一下思路。
“也许我的假设是错误的,幕后主使根本不是镇北王。镇北王试图谋反,因此伙同北方妖族和东北巫神教,炸毁了桑泊封印,放出了初代监正,企图让京城大乱....
“但是现在,被封印的是不是初代监正,我已经产生动摇。另外,如果镇北王是幕后主使的话,恒慧和尚这条线就说不通了。
“恒慧和尚牵扯到的是文官集团和勋贵集团的利益纠纷....这个锅甩到镇北王头上似乎有些牵强....
“为今之计是知道恒慧,抓住他,一切谜题便能解开。而要抓住恒慧,找到六号是关键。六号是恒慧的师兄,后者应该不至于杀人灭口。”
皇城的轮廓出现在视线里,许七安耳廓一动,身后有人喊他名字。
“许宁宴....”
回头望去,是穿鹅黄色长裙的鹅蛋脸美人,眼睛特别大,明亮有神,给人活泼可爱的直观印象。
“我今早去许府找你,你不在,刚去了打更人衙门,你还是不在。宋廷风说你可能去教坊司找浮香鬼混了。”褚采薇拍马追上,与他并肩,一叠声的抱怨。
“他这是在污蔑我的人品。”许七安严肃道:“教坊司那种地方,我从来不去的....呐呐,你别用望气术,虽然我是正人君子,但并不希望被人用望气术盯着。”
褚采薇歪着头,说道:“他们说浮香是你的相好。”
“不是。”
“真不是?”
“嗯,浮香是我刚交的朋友,并不是相好。”许七安诚恳的回答,不做一丝一毫欺骗。
褚采薇“哦”了一声,说回正题:“司天监观测到魔气了,与桑泊案被炸当天一模一样,我特意来通知你。”
“此事我已知晓,险些是死在对方手里。”其中涉及到金莲道长,许七安不愿多说,转移话题:“你那个大力丸还有吗?”
“改日吧,我没带在身上。”
“我不要改日,我要今日。”
“行吧,我黄昏前去你府上。”
褚采薇是来找长公主的,她虽然被安排了协助许七安破案的任务,但许七安不想用她。
不是说褚采薇没有作用,而是恒慧和尚身上有屏蔽气息的法器,司天监的望气术被克制的死死的。
索性就不绑在身边了,任由她去长公主府、酒楼风流快活。
两人在皇城门口分别,拥有金牌的许七安在皇城畅通无阻,很快就来到了传说中的灵宝观。
这是一座非常气派的道观,红墙黑瓦,大门高阔。
门口杵着两位小道童,审视着骑马靠过来的许七安。
“在下许七安,打更人衙门当差,奉陛下口谕彻查桑泊案,想求见国师,望两位道爷通传。”许七安主动开口,并亮出金牌。
两位道童露出郑重之色,作揖道:“大人稍等。”
左侧那位道童快步进了观里,许七安等了十几分钟,道童去而复返,摇头道:
“道首在练功,不见外人,大人请回吧。”
不见....看来皇帝的金牌确实不管用,只能暴露地书的存在了....许七安接着说道:“两位道爷再帮我带句话....”
右侧的道童一丝不苟的打断:“不见就是不见,你便是说破嘴皮子,道首也不会见你。”
许七安无声的吐出一口气,翻身下马,左顾右盼片刻,从怀里摸出两锭准备好的金子。
此时无声胜有声。
道童又进去了。
“哎,回来,话还没说呢....”许七安把他喊回来,附耳说了一句。
道童进去后,十几分钟后便返回,面带热情笑容:“大人,道首有请。”
第一百三十七章 誉王
许七安跟着道童,穿过前殿,穿过广场,穿过一座座阁楼和花园,来到了灵宝观的最深处。
这是一片幽静的小苑,花草树木早已凋零,假山凉亭耸立,有一片碧波荡漾的池塘。
一位容貌倾国倾城的道姑盘坐在池水之上,身穿太极袍,头戴莲花冠,眉心一点艳红朱砂,既清丽出尘,又妖艳魅惑。
她脸蛋素白,宛如冰晶雕琢不见瑕疵,鼻子线条又挺又美,唇瓣丰润,闭着眼睛时,交错的睫毛浓密如刷。
许七安进了苑就在盯着她看,一路走一路看,愣是看不出她的年纪。
感觉像是刚刚30的轻熟女,又感觉是熟的滴出蜜汁的美妇人,或者你再仔细看,还能从她身上看到纯情妖冶杂糅在一起的魅力。
“我竟然会生出一种“得想办法把这个女人娶回家”的感觉,是我太久不近女色了,还是人宗有特殊的修行法门....魅惑?”
许七安念头闪烁,表面不动声色。
“是金莲让你来找我的?”洛玉衡睁开美眸,瞳孔与眼白的比例恰到好处,一双很灵秀的眼睛。
“正是,金莲道长阴神受了重创,肉身也有伤,托我过来求一粒聚元丹。”
换成平时,许七安会说“求两粒”,然后自己拿回扣昧下一粒。
但他不熟悉洛玉衡这位人宗道首,为报答金莲道长的救命之恩,规规矩矩的实话实说就行。
在这种大佬面前,千万不能自我感觉良好,凸显个性,那样只会翻车。
“你是天地会的成员,手持几号地书?”洛玉衡的嗓音很好听,有质感,有磁性,让许七安想起了上辈子的声优。
“三号。”许七安回答。
洛玉衡点点头,美眸凝视,久久不语。突然,她轻咦了一声,脸上闪过困惑之色。
“你的命数很奇怪....生辰八字告诉我。”绝色道姑问。
清风拂来,垂在水面的道袍下摆舞动,许七安这个角度,能隐约看见丰盈的臀部曲线。
她也能看穿我的异常?许七安当即报了生辰八字。
洛玉衡的纤纤玉手伸出袖子,晶莹的玉指掐动,算了片刻,柳眉紧蹙,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以解释的问题。
许七安有些紧张,有些期待的问道:“国师,如何?”
“申猴!”她说。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申猴....呸呸呸,她说的是我生辰八字暗合的形象代表,就像前世的星座....许七安发现自己心里的邪念蠢蠢欲动。
这个女人总是让我不自觉的想起36d的姐姐;妈妈的朋友;善良的小姨.....这肯定不是我有问题,而是她污染了我的心灵.....是人宗独有的特点?嗯,回头问问金莲道长。
洛玉衡摇了摇头,质感十足的声音说道:“平平无奇。”
她不愿再多说,从袖中拿出一枚瓷瓶,屈指轻弹,瓷瓶飘到许七安面前。
“谢国师!”许七安接过瓷瓶,作揖道谢。
她也看不穿我的具体情况,只是像金莲道长那样,隐隐约约能感受到而已....许七安不再留恋,告辞离开。
......
马车驶入皇城,停在宫城口,驾车的姜律中跳下马车,取出木梯迎着魏渊下来。
除了皇室成员,臣子不得在宫城里驾车、骑马。
魏渊带着姜律中进了宫城,临近御书房时,迎面走来刘公公。
“魏公你可来了。”刘公公一叠声的抱怨:“陛下派我在此恭候您,赶紧去吧,陛下在御书房大发雷霆呢。”
魏渊沉稳的点头,他仿佛天塌下来都波澜不惊的气场,并没有因为刘公公的话受到影响。
“几个老东西刚才在陛下面前弹劾您....哎,您自己看着办吧,总之小心为上。”
刘公公和魏渊是一个阵营的,魏渊是整个宦官集团的精神领袖。任何朝廷大臣想在皇宫里安插眼线,千难万难,但魏渊可以轻而易举的做到。
魏渊来到御书房门口,听见里头传来元景帝破口大骂的声音:“废物,全是废物。桑泊案到现在还没破,你俩掌握的线索竟没一个小小铜锣多,朝廷养你们两人有何用?朕要你们何用!”
御书房里,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以及府尹陈汉光,三人并肩站在中间,低头聆听元景帝的训斥。
除三人外,当朝首辅、各部尚书、几名勋贵,眼观鼻鼻观心的分列两侧。
平远伯府的灭门案,今日传遍朝野上下,王公贵族们陷入了莫名的惶恐中,一边上书弹劾魏渊,严查凶手。一边暗中加强府中护卫力量。
一时间人心惶惶,有人说是妖族强者入侵京城,肆意杀害朝廷重臣,祸乱超纲。
有人说是佛门在暗中捣乱,目的是传教中原,逼迫大奉王朝屈服。
“陛下,监正为何在此时生病?”
“呵,生病?分明是袖手旁观。”
“昨夜为何让凶徒逃脱,打更人渎职,陛下一定要严惩魏渊。”
几位大臣们纷纷谏言。
魏渊在一片议论声里,进入御书房。
“魏渊!”元景帝一见他进来,抓起一叠案牍就砸过来,纸页哗啦啦作响中,他怒喝道:
“三天,三天内你要是查不出凶手,朕就革了你的职。”
魏渊轻巧的避开,慢条斯理的捡起散落一地的案牍文书,叹息道:“陛下何必动怒,修道乃修心,莫要乱了心境。”
元景帝冷哼一声。
刑部尚书沉声道:“陛下,打更人接连两次放任凶手逃离,臣怀疑魏渊勾结外族,包藏祸心,请陛下严查。”
元景帝不答,望着低头不语的陈汉光,“陈府尹觉得呢?”
府尹虽是四品,但管辖这京城周边二十四县,权力之大,不比这些六部尚书弱势。
陈汉光是老油条,秉着两边都不得罪的理念,道:“桑泊案还没结束,现在又闹出平远伯府灭门案,陛下莫要动怒,需心有静气。臣觉得应该听听魏公怎么说。”
直接把皮球踢开了。
元景帝冷冷的看着魏渊。
“陛下,平远伯案与桑泊案是同一个案件。”魏渊道。
御书房内,包括元景帝在内,所有人脸色微微一变。
魏渊不看众人脸色,垂头望着地面,朗声道:“微臣已经查出平远伯灭门案的凶手是谁了。”
“是谁?”有人下意识的抢话,是兵部尚书张奉。
魏渊扫了他一眼,不答,而是对元景帝说:“请陛下屏退左右。”
说这句话的时候,魏渊没来由的想起了许七安。
元景帝深深看了眼魏渊,瞳光锐利的扫过众臣:“众卿且退下。”
众人脸色古怪的作揖,退出了御书房。
魏渊在书房待了半个时辰,没有人知道他与元景帝说了什么。
....
“魏公,魏公...”
在刘公公的陪同下,魏渊方甫踏出御书房,没走几步,听见有人喊他。
侧头看去,穿绯红官袍,面容清瘦的兵部尚书张奉迎了上来,脸上堆着笑容:
“魏公啊,不知道平远伯府灭门案的凶手是何方妖孽?”
魏渊摇头:“张尚书,此案涉及桑泊,不便透露,等真相大白之后,尚书大人自然会知晓。”
他拱手作揖,然后大步离开。
张尚书碰了个软钉子,不见恼怒,笑容满面道:“魏公慢走啊。”
魏渊走后,等候在御书房的大佬们缓步过来,“刘公公,魏渊与陛下说了些什么?”
“各位大人别为难咱家了。”刘公公连连摆手。
“刘公公挑一些能说的说便是。”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那是当朝首辅在说话。
刘公公略作犹豫,点点头,环顾诸位大臣,小声道:“这案子啊,是打更人衙门的铜锣许七安在办,魏公里头说的话,都是打他那儿来的。”
许七安?!
众大臣面面相觑。
.....
离开灵宝观的许七安,脑海里时不时闪过国师的倾城容颜,心说修道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啊,玉雕的美人似的,愣是看不出她脸上有什么瑕疵。
好歹冒几颗痘痘嘛。
地宗道首是二品,人宗道首想必不会差吧....二品的话,说仙子也不为过了。
胯下小母马哒哒哒的走着,路过一处器械库,许七安向守卫要到了誉亲王府的位置。
“桑泊案的侦查思路要变一变,先不查镇北王了,我有预感,只要查清楚恒慧和平阳郡主的事,查出这对苦逼情侣和平远伯府之间的恩恩怨怨,桑泊案或许就能破了。”
“不需要半个月,我感觉就这几天了....也许会更快。
“金莲道长晚上会来找我,我要记得向他问问人宗道首是什么情况,明明是个坤道,却有着魔性般的魅力。”
许七安夹了夹马腹,催促马儿赶紧跑起来。
誉亲王府。
许七安勒住马缰,在守卫们戒备的目光中,亮出金牌,表明身份:“本官是陛下钦点的桑泊案主办官,有事求见誉王,劳烦替我通传。”
侍卫见到腰牌,收起了轻慢之心,匆匆进府。
不多时,侍卫返回,朗声道:“这位大人随我来,我们家王爷要见你。”
誉王府占地面积极广,从大门到前厅,走了足足五分钟。
许七安在前厅见到了元景帝的弟弟,当朝亲王。
这是一位年岁不大,却华发早生的男人,他脸色苍白,瞧起来病恹恹,眉心的竖纹深刻,明明四十出头而已,看起来却比元景帝还要苍老。
穿着紫色锦衣,五官相当不错。
“铜锣?”誉王手里端着一杯茶,轻抿一口,声音有些中气不足。
他放下茶杯,诧异道:“什么时候,皇兄会特许一个铜锣当主办官?”
“下官许七安,誉王没听说过我?”许七安想着,桑泊案作为如今京城热搜榜第一的头条新闻,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吏员小将,都应该关注着的。
而作为主办官之一的自己,小喽啰们不认识我,身为宗室一员的誉王,竟也不认识我?
誉王恍然的点点头,“想起来了,是有听说过,不过本王不理朝政多时,一时间没能想起来。”
看来平阳郡主的失踪对他打击很大....许七安叹息一声。
“你找本王有何事?”誉王招手,命令下人奉茶。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下一个受害者(为盟主“小海豚的翎小晨”加更)
“下官奉命调查桑泊案,查来查去,发现这件案子竟然与誉王有关。”许七安感慨道。
誉王看了他一眼,神色平静的摇摇头:“本王早就半隐退了,应该不是攻讦污蔑,说说,怎么回事?”
话虽这么说,他眼神里有着不以为然,以及轻视。显然是不相信许七安说的话。
“一年多前,青龙寺有个叫恒慧的和尚,与一位女香客有了私情,两人私定终身,带着青龙寺的一件法器能掩盖气息的法器逃走。
“因为那位女子的身份非同一般,若不携带掩盖气息的法器,根本逃不出京城地界。”
低头喝茶的誉王猛的抬起头来,盯着许七安,死死的盯着。
许七安道:“那名僧人叫恒慧,誉王未必知道他的名字,但想来是识得女子的,她就是您的嫡女平阳郡主。”
砰!
誉王硬生生捏碎了青花茶杯,神色激动中夹杂着狰狞,怒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平阳自幼知书达理,怎么可能会和野和尚私奔....来人,来人,把这贼人给我拖下去砍了!”
厅外的侍卫一下子涌了进来,将许七安团团围住,他丝毫不慌,看着张牙舞爪老父亲,只是觉得有些感慨,这样的消息,任哪个父亲听了都会心态崩溃。
而对誉王来说,这只是开胃菜。
侍卫涌进来后,前一刻还暴跳如雷的誉王,忽然泄气了,摆摆手,让侍卫退了出去。
“是,我并不惊讶,平阳失踪前,我曾经给我安排一门婚事,但她竭力反对,还曾说自己有了喜欢的人。”誉王苦笑一声:
“何其荒谬,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她一个女子可以自己做主?她怎么知道别人不是在欺骗她,对她另有所图。”
虽然我不认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一套,但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自由恋爱确实无比致命,毕竟没办法像我那个时代一样,分分合合成为一个理所应当的常识。
许七安点点头。
“我听了这番话,勃然大怒,打了她一巴掌,没多久,她就失踪了。定是被那个野男人拐跑了....我是这么想的。
“最开始,我恨的咬牙切齿,恨她不知廉耻,恨她给宗室丢尽脸面。可时间过的越久,我越想她,我只想她回来,回到我的身边,叫我一声父王,其他的我统统不在乎了。”
.....也许,你再也见不到她了。
从那晚恒慧和平远伯嫡子的对话中,不难听说恒慧是死过一次的人,恒慧尚且如此,与他私奔的平阳郡主呢?
那位女子面临的结局无非三种:一,死了。二,被人霸占。
第三种是前两者的结合。
“我来这里,并不是要揭誉王的伤疤,也不是为了告之你与平阳郡主私奔的男人是谁。”许七安道。
誉王现实一愣,接着激动了起来,他三步并作两步扑到许七安面前,一手扣住他的手腕,一手拽住领口,“你有她消息?她在哪,她在哪!!”
许七安皱了皱眉。
“....本王失态了。”誉王松开双手,后退一步,他挺直腰杆,忽然躬身作揖,沉声道:
“许大人若是能帮本王找到她,本王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将来必定回报。”
“我来此,正是为了这件事....平远伯府灭门案,王爷听说了吗。”
“还不曾。”誉王有些惊讶。
“王爷与平远伯关系如何?”许七安问道。
“他亦是勋贵中的一份子,以前倒是常有往来。不过,平远伯野心勃勃,不甘心手中现有的权力,与文官眉来眼去,被其他勋贵所厌弃。”誉王道。
许七安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听说王爷差点进内阁?”
誉王沉默一下,道:“陛下去年确实有这想法,内阁现在是王贞文的天下,尽管有其他党派和魏渊制衡,但也只是堪堪保持平衡。
“我背后有勋贵,又是宗室,陛下想扶持我进内阁,搅一搅浑水。”
元景帝很厉害啊,虽然常年不理朝政,动不动就撒币败家,但怠政十几年,仍旧保持着对朝局的高度掌控,这份权术堪称炉火纯青.....许七安随口问道:
“王爷现在于府中静养,收益最大的是谁?”
“首辅王贞文,以及兵部尚书张奉....呵,那本来是我的位置。”誉王无奈的笑了。
说了这么多话,他难掩疲态,许七安也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信息,起身告辞。
马蹄轻快,这匹年轻的小母马先是被二叔骑了几年,现在接着被侄儿骑,尽管上面的人不同了,但它丝毫没有悲春伤秋的情绪,依旧温顺快乐。
许七安的心情就没那么轻快了,按照誉王的话推断,平阳郡主和恒慧私奔之事,或许本身就是一个局。
搞不定你,难道还搞不定你女儿?
玩政治的人,什么手段做不出来?这个可能性极大。
恒慧的复仇也侧面印证了这一点。
“会是谁呢,王首辅?张尚书?亦或是两者皆有.....但这里有个问题,文官集团和勋贵集团的斗争,与桑泊案,与妖族有何干系?”
“除了元景帝外,还有谁知道桑泊底下封印着东西?”
“不好,恒慧下一个报复的目标不是首辅就是兵部尚书。”
许七安心里一沉,用力一夹马腹,以最快速度策马赶向宫城,在宫城口被拦截下来。
“魏公可还在宫中?”
“已经离开有半小时了。”守城的羽林卫回答。
许七安立刻调转马头,一路离开皇城,在内城宽敞的街道疾驰许久,终于看见了魏渊的马车。
听到身后马蹄声飞快逼近,魏渊的护卫警惕的回头扫来,顺势握紧刀柄。
但看见是许七安后,便又放松了警惕。
“魏公,魏公....卑职有事禀报。”许七安大喊。
姜律中听见魏渊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停车。”
他当即勒住马缰,停了下来。
许七安策马来到车窗边,低声道:“魏公,卑职有急事禀报。”
车窗的帘子掀起,五官深刻,鬓角霜白的老帅哥皱眉道:“你这汇报断断续续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吐槽完许七安,他才问道:“什么事。”
“恒慧的下一个目标,极有可能是兵部尚书,或者王首辅,这两人若是出了意外,魏公你就麻烦了。”许七安沉声道。
.....
张府。
兵部尚书张奉坐马车返回府中,询问迎上来的管家:“易儿呢?”
管家回答:“还没起来呢。”
兵部尚书脸色阴沉,道:“让他一刻钟内穿戴整齐,到书房见我。”
老管家小心翼翼看一眼张尚书的脸色,领命去了。
张奉返回书房,脱下袍子交给随从,他坐在大椅上,身子往后一靠,闭目养神。
一刻钟即将过去,张奉的嫡长子张易掐着时间点儿进来。
“爹,喊我什么事。”张奉脸色略显苍白,浮肿的眼袋和深深的黑眼圈,暴露了他时间管理大师的身份。
“收拾细软,立刻离开京城。”张尚书说出了反复斟酌过的话。
“啊?”
“现在就去!”张奉目光严厉。
“....好,好。”张易向来怕父亲,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在府里下人的帮助下,张易打包好衣服、干粮、金银等便于携带的物品。带着十几名府里豢养的扈从,向着外城赶去。
谁知道马车到了内城城门口,守城门的士卒询问了身份后,将人给拦了下来。
“陛下有旨,六品以上的官员,包括家眷,不得离开京城。”
.....
黄昏,在长公主府里风流快活了一天的褚采薇,骑马来到许府,敲开了小院的门。
“采薇。”许七安此刻已经脱下差服,换了寻常的衣衫,玲月妹妹一针一线给他缝的。
妹妹手中线,哥哥身上衣。
褚采薇从腰间的鹿皮小包里取出两枚瓷瓶:“省着点吃,大力丸很贵的,一粒二两银子。”
一粒就是我半个月的俸禄啊....褚采薇其实是个隐形的富婆,年纪轻轻就有了飞机场....是不是监正的弟子无所谓,主要是想把她一手带大.....许七安羡慕这种“富二代”,虽然他有黄金九百多两,但这些钱是用来买宅子的。
“采薇姑娘,进来喝杯茶吧。”许七安脸上带着蛊惑的笑容。
褚采薇红着脸“呸”一声,嗔道:“太阳马上下山,你此时请我入院,居心何在。”
说完,剐了他一眼,牵着马缰,扭着小屁股蛋走远了。
哼,前不凸后不翘,小小平a可笑可笑....许七安也给她背影一个白眼,把院子关上。
等桑泊案结束,制作简陋版鸡精,犒劳一下这丫头。
在主宅吃完晚饭,与清丽脱俗的妹子闲聊许久,许七安返回自己小院,于屋中吐纳了半个时辰。
“喵~”
突然,他听见了清越的猫叫声。
“门没锁。”许七安道。
房门被推开,一只橘猫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进来,尾巴高高竖起,黄橙橙的猫眼凝视着他,吐口人言:
“洛玉衡怎么说?”
.....金莲道长是不是开启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或者特殊癖好?
许七安审视着橘猫,道:“聚元丹已经拿到。”
ps:这案子写的有点久,主要是它太重要了。可以说是这本书的基石,会影响后面的第二卷、第三卷、第四卷,我不得不延长它的篇幅,有足够的空间去买伏笔。嗯,马上结束,没几章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恒慧现身
闻言,橘猫的脸上出现了人性化的“松口气”的表情。
“有了聚元丹,不出多日,我的修为就能恢复。”橘猫口吐人言,语气悠然。
在京城这种地方,没有自保能力还是很危险的,指不定就被朝廷的鹰犬给发现,或者遇到了同样潜伏在京城,黑吃黑的家伙。
聚元丹功效这么好?太好了,道长要是恢复的话,地书聊天群就能私聊了.....许七安惊喜起来,同时不解的问道:
“都是出自道门,为何道长还要向人宗求丹药?地宗不擅长炼丹?”
橘猫沉默了一下,没什么语气的回答:“聚元丹的成本,大概是一百两黄金。而有些药材,即使有银子也买不到。”
不是我地宗水平差,是她人宗壕无人性....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许七安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今天有什么收获吗?”橘猫跃上桌子,蹲坐在油灯旁,黄橙橙的猫眼在昏暗的室内显得诡橘可怕。
许七安把誉王府得到的消息,以及自身的推理说了出来。
橘猫表情严肃的听完,下意识的抬起前爪,想要舔一舔,但又忍住了,不动声色的放下爪子,道:
“你的分析是正确的,恒慧和尚和平阳郡主的私奔,涉及到朝堂党争....只是我不明白,恒慧既然还活着,为何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等到桑泊案之后才出来。而且,以他的实力和水准,还不够格参与桑泊案。”
虽然是疑问句,但眼神中没有困惑。
许七安心领神会的点点头:“他背后还有势力,我原以为那个势力是镇北王....如果不是为了造反,那么释放出封印物的目的是什么呢?折腾了半天,结果只灭了一个平远伯.....道长,你说会不会是誉王干的,释放出封印物,杀光仇人。”
“你的意思是平阳郡主已经死了,誉王为女复仇....这个可能性不大,誉王若是知道此事,以他亲王的身份,想报仇不需要做的这么极端。”橘猫摇摇头:
“为什么你的思路永远停在宗室身上?”
许七安沮丧道:“镇北王的嫌疑愈发的轻了,我这可真是小媳妇闹和离....哎。”
“小媳妇闹和离?”橘猫歪了歪头。
“前功尽弃。”许七安回答。
橘猫表情呆滞了一下,“你说话还挺好听的。”
如果没有恒慧的出现,封印物一直潜伏,许七安会保留对镇北王的怀疑,认为对方是在憋大招。
但恒慧和尚目前的所作所为,实在与封印物的逼格不相符。
好歹去试着杀皇帝嘛。
不过,许七安也没有完全放弃怀疑,桑泊案始终笼罩着迷雾,他勉强看清了一半。另外,任凭许七安如何睁大24k钛合金狗眼,就是看不透。
橘猫尾巴轻轻扫动,提出看法:“贫道觉得,你或许进了误区。”
许七安皱了皱眉:“道长此话怎讲?”
“镇北王也好,誉王也好,都是宗室,你之所以会怀疑他们,可是因为桑泊底下的封印物只有元景帝一人知晓?”
许七安点点头。
橘猫继续说道:“排除监正和元景帝,佛门也知道。”
许七安摇头:“佛门是当年的主导者之一,桑泊封印解除后,青龙寺的盘树方丈西行去了,可见对此的重视。”
橘猫说:“妖族。”
简单两个字,忽然给了许七安醍醐灌顶般的冲击。
我一直把幕后主使者锁定在皇室宗亲范围里,如果被封印的是初代监正,这个猜测合情合理.....可是,如果不是初代监正呢,那么知道桑泊封印的就不止是元景帝、监正、佛门,还有一个势力被我忽略。
那就是封印物本身所属的势力....
封印五百年依旧没有被磨灭,绝对是极其可怕的顶级强者,这样的人物不会是散修....会不会是妖族呢?嗯,这一点有待考证。
许七安把取出瓷瓶,放在橘猫身边,随口道:“我今天见到国师了,嗯,和我想象中的有些不同。”
橘猫轻飘飘的斜了他一眼:“非你以为的仙风道骨。”
许七安正要点头,便听橘猫补充道:“可能还比教坊司的女子更诱人,让你垂涎欲滴了吧。”
哪里哪里,只是忍不住想授人以柄....许七安恍然道:“她果然有问题。”
家里有婶婶这样的美妇人,玲月这样的清丽少女,再还有活泼可爱型的褚采薇以及妩媚多情的夜店小女王裱裱,清冷高傲的冰山女神怀庆公主....许七安见过的美人很多。
但从未不受控制的心猿意马,满脑子想着香蕉皮的颜色。
这只能是国师本身问题。
橘猫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以反问的方式:“你以为人宗为什么叫人宗?洛玉衡为什么要当国师?”
顿了顿,继续道:“洛玉衡是前任人宗道首的女儿。”
跟我说这个干嘛,你在暗示我那个女人其实是可啪的?许七安表面微笑:
“据我所知,道门三宗,除了天宗绝情绝欲,人宗和地宗都是可以正常婚配的。道长有没有子嗣?”
橘猫晃了晃脑袋,“年轻时倒也想过,随着年岁增长,感情便看淡了。至于男欢女爱之事,简直俗不可耐。”
真的是俗不可耐,而不是人到中年不得已,保温杯里泡枸杞?许七安喟叹道:
“道长已经脱离低级趣味了,令人钦佩。”
世上所有男人都跟您一样,我就开心了....他在心里如此补充。
......
深夜,内城的街道空旷无人,寒风卷过树梢,发出凄厉的啸声。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一列巡城守卫从街道尽头走来,昨夜发生平远伯灭门案后,内城的守备力量一下子增强了数倍。
一道黑影在内城中行走着,他穿街过巷,看似不去躲避巡守的打更人和守城的御刀卫、金吾卫,其实每当有目光投向这里,总会被某些障碍物挡住,有时是围墙,有时是屋檐。
他就这样有惊无险的来到了兵部尚书府,抬头看了眼匾额,兜帽里露出下下半张脸,紫色邪异的嘴角泛起狰狞的笑容。
“什么人?”
守门的府卫这才注意到黑袍男人,大声呵斥的同时,抽出了制式刀。
黑袍男子抬起斗篷下的右臂,鲜红色的皮肤凸显一根根狰狞的青色血管,像是魔鬼的手臂。
他将掌心对准府卫,对准大门,骤然一握。
轰!
大门化作齑粉,府卫化作齑粉,气机炸出涟漪般的冲击波,将围墙等周围一切事物化作齑粉。
兵部尚书府,一盏盏灯亮了起来,惊恐声和呼喊声此起彼伏。
府中的侍卫持刀奔向大门方向。
黑袍男子眼前再无障碍,他大步迈进兵部尚书府,斗篷底下的幽深黑瞳,冰冷邪异的注视着府中的灯火。
突然,当他进入尚书府的瞬间,周遭景物忽然变化,黑袍男人斗篷下的脸微微转动,审视着周围的环境。
他出现在一片荒凉的城区,破败的街道,周围枯黄的杂草,极远处隐约有简陋的屋子。
这是一片连贫民都懒得来的荒凉地区,京城类似的地方岂是不少,只不过大奉京城太大了,这种地方被朝廷选择性遗忘。
“我在兵部尚书府布置了传送阵法。”有人淡淡说道。
黑袍男人转过身,看见十几丈外站在一位白衣飘飘的身影,背对着他,双手负在身后,长发与白衣翻飞。
气度斐然,给人一种不同凡响的既视感。
“你是谁?”黑袍男子嘶哑的声音问道。
“在京城,竟然有人不知道我是谁。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白衣男子说道。
黑袍男子冷哼一声,抬起右臂,朝着白衣男子轻轻一握。
气机爆炸中,白衣男子的身影如水中倒影般消散。
“你以为我在那里,其实我在这里。”白衣男人出现在另一个方向,依旧是背对着黑袍人。
“四品术士?”黑袍男子低声道,旋即冷笑一声:“区区四品,也敢阻我。”
口气极其嚣张,不把高品强者放在眼里。
区区四品也敢阻我....白衣男人低声念了几句,赞叹道:“说的好,非常有气魄的话,给了我极大的启发。”
停顿一下,笑着说:“尔等区区四品武夫,也配在我面前隔岸观火?”
黑袍男子愣了愣,不知他是何意,但很快他就知道了,东西南北四个地方,各出现一位穿黑色差服,披短披风,胸口绣金锣的打更人。
东边的金锣脸色冷峻,面无表情;西边的金锣俊美如女子,嘴角噙着阴冷的笑;北边的金锣怀里抱着一把长剑,而非制式长刀;右边的金锣目光锐利如刀,眼角有着细密的鱼尾纹。
咔咔咔....机括声传来,白衣男子左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排排连发床弩,自动上弦。
右边则是一架架小型火炮。
嘣嘣嘣....轰轰轰....
弩箭和炮弹同时发射,集火黑袍男子。
火炮遭遇了透明的气墙,在半空爆炸,沿着气墙游走出绚丽的火浪。
趁着火炮让气墙产生震荡,弩箭上雕刻的符咒亮起,轻而易举的穿透了气墙,射向黑袍男子。
弩箭本身就属于一个小型阵法。
黑袍男子不慌不忙,抬起了右臂,让弩箭在手臂上撞的寸寸断裂。
斗篷化作碎片,露出黑袍男子的真身,一个俊美邪异的青年僧人,他的右臂比正常人粗壮一圈,丑陋且可怕。
“.....铜皮铁骨?”始终以后背对人的白衣男子诧异的说道。
这时,四位金锣同时出手,凌厉的枪意和剑意爆发,最先攻击黑袍人,南宫倩柔和姜律中没有使用武器,选择贴身肉搏。
“佛说,慈悲为怀。”黑袍男子双手合十,念诵了一句佛号。
凌厉的枪意和剑意出现了一丝犹豫,变的不再锋锐,但在瞬间后恢复如常。
黑袍男子趁着这千钧一发的空隙,连续拍打右臂,击溃了无法躲避无法阻挡的枪意,以及穿透一切的剑意。
之后,他扭腰反打,与姜律中无匹的拳意碰撞。
姜律中闷哼一声,嘴角沁出鲜血,踉跄后退。
黑袍男子则趁机回头,一拳怼在南宫倩柔胸口,噗...后背的短披风炸裂成碎片。
呼....恐怖的吸力中,南宫倩柔的脸色一点点苍白下去。
南宫倩柔眼里涌现猩红的光,俊美的面孔一片狰狞,他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一个头锤砸在黑袍人面门。
两人同时后退,又不甘服输的拼杀在一起。
四名武夫,一名来历不明的怪物,在荒凉的城区厮杀,走到哪里,哪里就化作废墟。
气机一团团炸开,掀起了席卷方圆数里的可怕飓风。
白衣术士与他们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具体,在近身搏杀中,武夫是同境界当之无愧的无敌者。
术士的战斗自然更加优雅且有风骨....白衣术士一脚踏地,朗声道:“地发杀机!”
阵纹从他脚底扩散,将厮杀的武夫们包容进去。已经满目疮痍的地面忽然震动起来,凝成一股可怕的势。
白衣术士再一踏地面:“天发杀机!”
夜空中骤然间乌云滚滚,一道道电蛇吞吐,雷霆在凝聚。
“人发杀机!”
随着白衣术士这句话落下,天势、地势、人势凝成一股,朝着黑袍男子倾轧而去。
让他陷入举世皆敌的处境中。
那条狰狞可怕的右臂似乎受到了刺激,主动复苏了,一股难以形容的可怕威压爆发,凸显的血管倏然亮起。
俊朗邪异的僧人狞笑着握住了拳头。
轰....气机爆炸声吞噬了一切。
第一百四十章 沮丧的金锣们
冲击波化作狂潮,以涟漪状扩散,掀起尘土和碎石,将遥远处的房屋冲垮,许多生命无声无息的湮灭。
闷哼声中,四名金锣各自采取不同的防御手段,借力打力,飘荡向远处,不敢处在爆炸的中心。
等一切风平浪静,早已失去了黑袍男子的身影,四位金锣心里松口气,又忍不住涌起怒火。
“这家伙是什么来头?我指的是那条手臂。”白衣术士突兀的出现,背对着众人。
“手臂?”用剑的金锣反问道。
“据我观察,那条手臂不是他的,魔气之可怕,我平生仅见。”白衣术士说。
姜律中盯着白衣术士的背影:“杨千幻,你眼睛长背上的?”
叫做杨千幻的白衣术士说:“他走之前,我回头偷看了一眼。”
“....”姜律中无奈道:“能不能转过身好好说话,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容我拒绝,杨某人做事随心所欲,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他说完,解释道:
“我仔细观察过监正老师和魏渊,你们没有发现吗,他们一个总喜欢站在瞭望厅,背对着你们;一个总喜欢坐在八卦台,背对着我们。
“而我们会觉得,魏渊和老师都非常有高人风范。”
....四位金锣感觉脑子有什么东西想吐,但吐不出来。
姜律中摇摇头,回归正题:“这么看来,根据目前已有的情报,那只手就是桑泊底下的封印物。”
桑泊底下的封印物....杨千幻皱了皱眉头,他前日刚回京,今天代表司天监过来帮忙围剿一位狂徒。
倒也知道永镇山河庙前阵子被炸了,不过他没怎么关注,众所周知,术士只要有炼药房和炼金术实验房,准时送饭菜,就能十年不出门。
“那个和尚,多半就是恒慧了。”用剑的金锣说道。
听着金锣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杨千幻一头问号,愈发好奇。
“如果能抓住他,就能知道平阳郡主的下落。”姜律中说。
平阳郡主?一年多前失踪的那个平阳郡主?杨千幻记得这位郡主失踪时,司天监术士几乎倾巢出动,动静闹的很大。
听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背着身,问道:
“桑泊案发生才几天,你们打更人竟然把案件查的这么清楚了?等等....我怎么没听司天监的师弟们说起,别告诉我你们没请他们协助办案。你们打更人办案的本事可没这么强。”
这位高品术士满脑子雾水。
按理来说,桑泊这样的大案,司天监的术士不可能不和他说,毕竟司天监常常协助朝廷办案,内部之间交流信息是常有的事。
但杨千幻完全没听说过恒慧、平阳郡主等信息。
杨砚罕见的开口,道:“我们打更人甚至没出动金锣,办案的是名平平无奇的铜锣。”
这关你什么事,你语气那么得意....杨千幻没有转身,心里腹诽,反问道:“铜锣?你们与我说说。”
“这位铜锣你应该认识,嗯,因为他在司天监很有名。”姜律中想起了关于许七安的传闻,知道他曾经在司天监给白衣术士讲课,“他叫许七安。”
“许七安?!”杨千幻的声音拔高了几分。
许七安这个人他是知道的,刚回司天监就知道这号人了,竟然给师弟们讲课,实在太爱出风头了....是个劲敌。
没想到桑泊案也是他办的,看起来干的还不错,又大出风头.....是个劲敌。
“那只手臂什么来历?”南宫倩柔恨恨道。
“不知道,但它的主人绝对是二品以上,我对武夫体系不太了解....呵,当然,也不屑了解。”杨千幻语气深沉,像个无敌且寂寞的剑客。
这人离京数月,病情愈发严重了....金锣们心想。
......
经过了昨日的劳累,身上带着轻伤的许七安睡过头了,起来时天已经亮。
卯时肯定已经过去,反正迟到了,反而不着急,慢悠悠的穿衣洗漱,翻墙去主宅吃早饭。
隔着老远就听见贪吃的小孩在嗷嗷大哭,哭声中气十足,宛如饿龙咆哮。
进了前厅,二叔已经上班去,晚起的婶婶和玲月在吃早食,许铃音双手摆在身后两侧,身子前倾,朝她娘发出音波攻击。
脸蛋美艳但气质端庄的婶婶,秀眉紧蹙,默不吭声的低头吃饭。
绿娥在旁安慰小豆丁。
“这是怎么了?”许七安笑着进来。
许玲月眼睛一亮,转过头来,雀跃道:“大哥今日休沐?”
“睡过头了....”许七安惭愧道。
“大哥大哥,”许铃音迈着小短腿跑过来,一只小手抓住许七安的衣摆,另一只小手指着娘和姐姐,义愤填膺的说:“他们抢我鸡腿,他们连小孩的鸡腿都抢....嗷嗷嗷....”
这么过分?许七安审视着婶婶和妹子。
婶婶娇哼一声,懒得解释。
许玲月无奈道:“昨晚铃音吃剩了一只鸡腿,她没舍得吃,带回屋里了。今早起床发现鸡腿不见,她认为是我和娘偷了鸡腿。”
那应该是昨晚我走之后的事情,不然现在就是许铃音拽着她娘的衣袖,指责我偷她鸡腿吃....许七安摸了摸小豆丁的脑瓜:
“大哥最擅长破案,大哥替你做主。”
小豆丁一听就很开心,觉得大哥是最好的,除了喜欢抢他吃的,死死拉住大哥的衣摆,和他同仇敌忾的瞪着娘和婶婶。
许玲月迎着大哥的眼神,说道:“我问过照顾她的丫鬟,丫鬟说铃音半夜起来吃掉了,但她根本不信。”
许七安低头,问道:“那你吃了吗?”
许铃音大声说:“我没有。”
许玲月道:“丫鬟说她是闭着眼睛吃的,我们在她床头找到了鸡腿骨头,啃的很干净,是她的吃法。”
“大哥,一定姐姐吃的,姐姐骗人。”许铃音无法接受自己舍不得吃的鸡腿是自己吃掉的事实。
“大哥已经知道是谁吃的了。”
“谁呀。”
你是嘴吃掉的,但你脑子不知道....许七安说:“是鬼。”
“死鬼啊?”许铃音大吃一惊,吓的发音都不标准了。
“不要吓孩子。”婶婶不高兴道,又对幼女说:“鬼撒上盐巴,放油里炸一炸,比鸡腿还好吃。”
许铃音一听,又害怕又向往。
.....
吃完早餐,许七安骑马来到衙门,眯着眼的宋廷风说道:“宁宴,魏公刚派人来请,寻你去浩气楼。”
“你没说我迟到吧?”许七安道。
“我说你在茅房里窜稀。”他眯着眼说。
“....”许七安点点头,转头去了浩气楼。
守卫通传后,他快步登楼,随后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
茶室里除了魏渊,还有四位金锣,他们身上都带着伤,杨砚胳膊用纱布吊起来,像是臂骨骨折了。
姜律中额头包扎的严严实实,脚上只穿了一只靴子,另一只脚裹着厚厚的纱布。
南宫倩柔外表看起来正常,但脸色苍白的宛如纸人。
另外一位不认识的金锣,脑袋裹着厚厚的纱布,感觉是街头打架被人脑袋开瓢。
这一幕既荒诞又滑稽,堂堂高品武夫,像是一群打群架输了的流氓,有些垂头丧气。
“噗...”许七安扭过头,没忍住,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四位金锣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我没笑...”许七安不承认。
魏渊招呼许七安过来,指着对面的位置让他坐下,说道:“昨晚恒慧出现了,目标是兵部尚书府。”
许七安收起戏谑的表情,转为严肃:“几位金锣....”
魏渊点点头:“恒慧打伤的,昨晚衙门在兵部尚书府和首辅府上设了局,四名金锣,再加上监正的三弟子杨千幻,五名四品高手都没留下恒慧。”
对于这个结局,许七安既震惊又不震惊,五名四品高手齐上阵是他没想到的,不震惊则是觉得桑泊底下的封印物就该是这样的位格。
“什么来路看清了吗?”许七安问的是封印物本尊。
“一只断手。”姜律中回答。
果然....果然是那只古怪的手,许七安看向魏渊:“魏公,这是几品?”
一只手便有此等实力,主人该是什么境界?
“至少二品。”魏渊道。
至少二品,但大概率是一品吧....否则,不可能是封印而不是灭杀....许七安猜测道:“那封印物到底什么来头,是不是与妖族有关。”
“此事涉及一桩极大的隐秘,具体情况我并不清楚。”魏渊拒绝透露。
一只断手,一个强者,牵扯了司天监,皇室和佛门。还牵扯到五百年前的历史。许七安想着,扫一眼金锣们,试图从他们眼里看出点端倪。
金锣们不理睬小铜锣的观察。
“恒慧身上有屏蔽气息的法器,目前能肯定的是他还没有出城,我今早已向陛下禀明情况。”魏渊温和道:
“你继续查你的。”
许七安听懂了大宦官的暗示,“兵部尚书人呢?”
“以保护的名义,软禁在府中。”魏渊喝了一口茶。
“卑职这就去调查。”许七安心领神会。
魏渊提点道:“张尚书是二品大员,注意分寸。四品以上,不使用望气术,这是规矩,但你依旧可以带上术士。”
这是说,虽然术士的指控无法当做证据,但可以为我提供参考....许七安抱拳:“是。”
他看了眼满脸沮丧的金锣们,又“噗”了一声,赶在金锣们发怒前,退出了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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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问答
“这个混账小子,越来越大胆了。”姜律中吐出一口浊气,“愤懑”的说道。
“没这胆子,敢刀斩上级?”用剑的金锣笑道。
“可惜便宜了杨砚,你是不知道,那小子的资质是.....”
魏渊看了眼姜律中,打断道:“就你多嘴。”
姜律中当即闭嘴。
用剑的金锣眉头一扬,追问道:“资质怎么样,什么评级,甲?”
姜律中故意笑了笑,但不回答,一脸“你太天真”的表情,恶意钓鱼。
不是甲?难道是甲上?用剑的金锣猛的扭头,直勾勾的盯着魏渊:“魏公?”
魏渊喝茶不语。
这般姿态,让这位金锣愈发好奇,由此展开联想。
甲级资质的话,不至于瞒着我....难道真的是甲上?不可能,甲上的资质几十年都没有过了.....但他们的态度不就正好验证了这一点么.....如果是这样我没理由不争取铜锣许七安。
看魏公的意思,隐瞒,恐怕就是为了避免金锣之间因为抢人起纷争.....嗯,我可以暗中谋划,把人争取过来。年轻人看重的不就是银子和女人嘛。
面瘫的杨砚主动说话,岔开话题:“义父,陛下那边什么态度?”
魏渊揉了揉眉心,叹口气:“尽快找出恒慧的下落,京察期间,就算是我,也招架不住海量的弹劾。”
四位金锣露出了严肃的表情,魏公被逼的说这番话了,说明情况非常严峻。
似乎也正常,先不说魏渊以宦官之身执掌打更人,与满朝文武关系不睦。单凭凶徒可以在内城横行杀人从容而退,就足以引起百官的恐慌。
“我等一定竭尽全力。”
魏渊点点头:“别光嘴上说,近来朝堂流言,说衙门里金锣一个顶一个的不中用,查案办事全靠一个铜锣。”
义父对许七安愈发看重了....杨砚和南宫倩柔相视一眼,看到了彼此之间的心思。
这件事一定要办好,早日揪出恒慧。好在这种差事,许七安是做不了的,倒也不担心小铜锣又蹦出来抢功。
.....
许七安带着桑泊案团队抵达兵部尚书府,亮出金牌,下人通传后,他带着褚采薇、李玉春三位银锣以及六扇门总捕头吕青,进了尚书府。
尚书府的大门、周围的围墙全部被摧毁,像是在搞拆迁一样,触目惊心。
“尚书府真是气派啊。”进了府,吕青低声感慨。
“这一套宅子,怎么也得万两白银吧....”李玉春猜测。
领头的下人,闻言嗤笑一声,万两白银?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万两白银也想买我们尚书府。
粗鄙的武夫。
许七安一脚踢在他屁股上,骂道:“好好带路,狗奴才。”
下人低着头,匆匆加快脚步。
说起“狗奴才”三个字,许七安便想起夜店小女王裱裱,不知道她今天有没有挑衅怀庆公主,然后被后者吊打。
许七安在会客厅见到了兵部尚书张奉,一个沉稳严肃的男人,头发花白,蓄着山羊须。
坐在那里沉默不语,透出久居高位的威严。
“见过尚书大人。”许七安抱拳。
张奉轻轻颔首:“听宫里的公公说,许大人办案神速,能力过人,不但桑泊案进展神速,还查出了平远伯灭门案的真凶。”
“尚书大人过誉了。”许七安感觉对方话里有话。
“你是想问本官与那凶徒有何关联,竟被对方深夜寻仇上门?”张尚书说。
“正是。”许七安没想到对方如何配合。
张尚书不带情绪的看了眼许七安,忽然疾言厉色,拍桌怒喝:“本官也想知道,本官更想知道平远伯命案距今已有时日,为何打更人还没抓到行凶者。
“本官还想知道为什么打更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放任歹徒行凶。”
一上来就给我下马威....许七安只好又抱拳,说:“尚书大人息怒。”
张尚书收敛表情,叹息道:“我今日虽没上朝,但也知道昨夜情况的后续。没想到五名高品武夫协力出手,仍旧没有拿下对方,反而是四位金锣受了伤。
“打更人对朝廷忠心耿耿,本官自然看在眼里,可惜监正病重,无法出手,害得我等担惊受怕,害得尔等疲于奔命。”
他表情有着上位者的严肃,语气却颇为温和,体谅下属,没来由的让人产生好感。
许七安竟对兵部尚书产生了些许好感,但很快他就回过味来....开口先给我下马威敲打一番,下一刻态度反转,博取同情心和共鸣,并让人不知不觉产生被认同般的感激。
玩政治能玩到二品的人,确实都不简单。
许七安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试探道:“平远伯灭门案的真凶与昨晚袭击尚书府的歹徒是同一人。
“他是青龙寺的和尚,法号恒慧。”
“恒慧?”兵部尚书皱了皱眉:“本官不识得此人,为何要夜袭本官府邸,既是青龙寺的僧人,许大人为何不去找青龙寺的人,而来本官府中。”
“恒慧区区一个和尚,自然不值得尚书大人认识。不过,一年多前他与女香客私奔,从此杳无音讯,那位女香客是平阳郡主。”
“平阳郡主?”张奉面露震惊之色,似乎不敢相信,“平阳郡主竟是与人私奔的。”
许七安一直观察着他,想通过微表情来解析对方的真实想法,但失败了。
完全没有破绽。
又问了几个问题后,许七安打算转移目标,“张易张公子可在?”
张奉派下人去请,不多时,顶着黑眼圈,气色极差的张易来到接待厅。
....你这黑眼圈和宋卿能一较高下。许七安问道:“张公子,你可认识一个叫恒慧的和尚?”
“不认识。”张易摇头。
“那你可认识恒清?”
“不认识。”
“你可认识恒远?”
“不认识。”
“你可认识平阳?”
“不认识....”张易说完,忽然反应过来:“平阳郡主吗?自然是认识的。”
完全是在敷衍....许七安颔首微笑,“我问完了,多写张尚书和张公子配合。”
离开尚书府,许七安扭头道:“刚才的问话过程中,哪些话是真,哪些话是假?”
鹅蛋脸的褚采薇翻了个白眼,“没一句真话。”
许七安一愣:“你说的谁。”
褚采薇撇撇嘴,“父子俩都是....哦,最后一句话是真的,那个肾亏的家伙说认识平阳郡主那句。”
张奉睁眼说瞎话我可以理解.....但为什么张易也在说谎?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张易参与了恒慧和平阳郡主的私奔。
试想,如果张易是不知情者,那么张奉没理由把这种机密事透露给儿子,有些时候不知情才是最好的保护,而且以张奉时间管理大师的形象,明显不怎么靠谱,我要是张尚书绝对不会和不靠谱的人提及可能灭门的案子,即使他是我儿子。
有意思的是,当晚恒慧杀死平远伯嫡子是,说的是:我来复仇。
“这案子越来越扑朔迷离,也越来也有意思了,我感觉已经快逼近真相....嗯,恒慧和平阳郡主私奔案的真相。弄清楚了他俩的事,桑泊案才能继续查下去。”许七安一下子振奋起来。
.....
忙碌了一天,散值时,许七安告别了褚采薇和吕青,等两人走后,宋廷风和朱广孝默契的从偏厅走出来,三人默契的上马,默契的进了教坊司。
多日来高强度的查案奔波,许七安觉得需要放松放松,缓解一下精神压力。
反正都是睡觉,睡家里和睡浮香床上,区别不大。另外,浮香多次派人传信,说很想念他,想请他去影梅小阁喝茶。
既然这样,许七安想着,那就约一下吧。
这时候天还没黑,衙门正是散值的高峰期,教坊司客人反而不多,胡同里没几个人影。
“我打算去睡清倌人。”宋廷风说。
“睡清倌人不划算,哄抬的....有些高。”许七安诚恳的建议。
大奉的清倌人,并不是真的卖艺不卖身,清倌人更像是一种炒作。教坊司里不只有成年女性,还有很多女童,这些女童会被传授歌舞技艺以及服侍男人的技术。
慢慢培养长大,姿色和技艺一般的,充当低级的舞姬歌姬。姿色好技术好的,就是清倌人。
等清倌人名气积累到一定程度,便有了振奋男人心的海鲜拍卖会。
“这并不划算。”许七安劝说。
“我都说了,我这种男人不适合娶妻生子,银子存着也没什么意义。”宋廷风很坦然。
许七安怀疑这货有恐婚症。
“我是要娶媳妇的。”朱广孝言简意赅的说。
不过浮香院子里的打茶围价格过高,而花魁是许七安的相好,他留在梅影小阁,只能睡侍女。
广孝同学现在是有钱人了,想谁更漂亮的女子。
三人分道扬镳,许七安进了教坊司。
.....
ps:明天上午依旧没时间更新,这种状况以后会时常发生,所以我想修改一下更新时间,中午那章以后留到下午五点吧。如果哪天中午有空了,我会提前更,如果中午没更新,那肯定就是下午五点更新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九阴真经
“这位可是许公子?”
许七安听见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
卧槽,逛青楼被熟人认出来了?他一边心里暗骂,一边回过身,然后松一口气。
身后是个模样清秀的少年,穿着青色的小衣,与影梅小阁门口伫立的少年打扮一致。
“许公子,我家明砚姑娘想请公子喝茶。”清秀少年躬着身,笑容谄媚。
明砚....许七安在脑海里搜索片刻,知道这位明砚姑娘是谁了,也是位花魁,以舞扬名的大花魁,与之前的浮香是同等级的。
当然,浮香现在一波成功的炒作,早已今非昔比,力压教坊司众花魁。
学舞的呀....众所周知,舞蹈和瑜伽的功效是一样的!许七安眼睛微亮,笑着说:“带路。”
清秀少年脸上笑容一下子绽放,不停的鞠躬,“许公子跟我来,这边请,这边请....”
能把许七安请过去,明砚娘子肯定会欣喜若狂,到时候赏银绝不吝啬。而如果空手而归,少不得一顿呵斥。
影梅小阁门口,正要出来迎接许七安的小门房,看到这一幕,脸色微变,张了张嘴,本想挽回许公子,呵斥挖墙脚的同僚。
转念一想,自己的身份地位不足以插手此事,说不得还会惹许公子厌弃。
他咬了咬牙,关上门,火急火燎的跑进了院子。
“几位姐姐,大事不好。”他进了酒屋,站在门口位置,朝着里面擦拭桌案摆放冷菜的丫鬟,大声示警。
一位个子高挑的清秀侍女,蹙眉看过来,嗓音软濡:“慌慌张张的,出了什么事?”
小门房满脸着急,不忿道:“许公子让人抢走了,就在院门外,给明砚院子里的小厮给半途抢过去了。”
“什么?”
“这小骚蹄子,刚抢我们家娘子的男人。”
众丫鬟打惊,个子高挑的侍女猛的甩掉湿布,提着裙摆,像是禀报军情似的冲向了主卧。
....
主卧,穿着梅花长裙的浮香,姿态慵懒的坐在塌上,手里捧着一卷书,一边品尝紫葡萄,一边专心读着才子佳人的烂熟话本。
果盘里都是时令水果,葡萄、甘蔗、香蕉、冬枣等。
服侍她的丫鬟蹲坐在床榻边,手里捧着浮香白嫩玲珑的小脚丫,按捏脚底穴位。
“娘子最近精神恍惚的,也不太高兴,是在想许公子吗?”
“一个臭男人,我想他干嘛。”浮香摇摇头。
“那你为何每晚打茶围,总让我去外头问:许公子来了没。”丫鬟窃笑道。
浮香皱了皱眉,指着果盘说,“天底下的男人都一个德行,就像甘蔗。”
“甘蔗?”
“最开始是甜的,甜的叫人心肝都化了,吃着吃着,会发现最后是一口的渣。”浮香撇嘴。
脱下了端庄温婉的架子,她的眉眼神态,更加鲜活,更加生动。
丫鬟笑了笑,心说,即使是渣,甜的时候也是真的甜,您每晚陪他的时候,**声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浮香本来好好的,被丫鬟打开了话匣子,心里难以平静下来,抿了抿唇:
“你觉得许郎怎么样?”
丫鬟嘿嘿笑道:“特别厉害,每晚都把娘子折腾的浑身疲惫,走路都打颤。”
浮香脸蛋一红,轻轻踢了丫鬟一脚,风情无限的娇嗔瞪眼,道:“你不觉得他和其他男人不同吗。”
丫鬟做回忆状,赞同道:“是比其他男人要温和,没有看不起咱们的那种倨傲态度,不过盯着娘子胸脯看的时候,却也不比外面那些男人干净到哪儿。”
“男人都好色嘛,”浮香到不在意这些,捏了颗葡萄塞进小嘴:
“最近教坊司流传半句七言,惊艳程度不差“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据说是宫里传出来的。”
丫鬟点点头:“我听来打茶围的客人说,是皇子公主们行酒令时所作,就是不知道是哪位皇子,竟有如此诗才。”
这时,身段高挑的侍女跑了近来,略有些娇喘,眼神有些急,说道:“娘子,许公子刚才来了教坊司....”
说到这里,她停顿几秒,平复气息。
浮香“嗯”了一声,不甚在意,“酒菜招待,让他在外头等着吧。”
这男人,快一旬没见到了,花前月下时就喊她小甜甜,兴致过了,便将她冷落。
索性就一个男人而已,犯不着为他牵肠挂肚。
侍女连连摇头,“许公子被明砚娘子的人给半途抢走了,现在已经去了人家的院子。”
“什么?!”
浮香“噌”的站起来,荡起胸前层层波涛,她柳眉倒竖,咬牙切齿道:“更衣,去青池院。”
....
布置雅致的锦厅,许七安面带微笑的欣赏着舞花魁的姿容。
她穿着鹅黄色的纱裙,打扮既不算保守,也不艳丽俗气,有着清亮的眸子,尖尖的下颌,常年练舞的缘故,让她有着一股与教坊司其他女子没有的抖擞精神。
此外,她的身段不算火辣,但比例极好,想来微微鼓起的胸脯虽然份量不大,但绝对亭亭玉立。
“奴家注意许公子有段时间啦,可惜许公子逢着来教坊司,便直奔影梅小阁。”明砚声音温柔,似幽怨似玩笑,嘴角含笑:
“今儿个,可算让我逮住机会了。”
许七安笑着说“害怕唐突佳人嘛”,心里则在计算,这位花魁与浮香是一个级别,当初的浮香身价是三十两银子一夜**,这位应该也差不多,还没算打茶围的银子。
我今儿个没带那么多银子,黄金倒是不少,只是它无法当做流通货币。
两人聊了几句,一名侍女急匆匆的跑进来,低着头,“娘子,浮香来啦,我,我们拦不住。”
明砚眉梢一挑,笑吟吟道:“看来浮香对公子情深义重,视为禁脔了。”
许七安同样挑眉,这句话乍一看是在恭维,细品的话,其实在挑拨离间。
被一个风尘女子视为禁脔,在这个时代的男人眼里,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呵,婊里婊气....许七安喝了口酒,没觉得不开心或者厌烦,不同人群不同态度,教坊司的女子婊里婊气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
没几把刷子怎么在这种地方生存。
要说婊气最重的地方,皇帝的后宫是当之无愧的行业领头者。
正想着,浮香已经带丫鬟进来了,花魁娘子沉着脸,妙目闪烁凌厉的光芒,进屋的瞬间,眉眼毫无征兆变的温婉,可怜巴巴的说道:
“听说许郎来了教坊司,奴家也想来凑个热闹,和明砚姑娘一起伺候。”
这说话水平厉害了,来青池院不是兴师问罪的撕逼,而是一起来伺候。
既宣布了主权,敲打了明砚花魁;又能讨许七安欢心,试问哪个男人不想同时被两位花魁交代。
明砚扯起一个热情的微笑:“怎么好麻烦姐姐特意过来,我和许公子说一些悄悄话,姐姐一来....反倒不好意思说了。”
浮香当做没听见,提着裙摆,自然而然的坐在许七安身边,细心的给他斟酒,夹菜,给他整理散乱的发丝。
“许郎最近忙于公务?”
“嗯。”许七安见花魁依偎过来,顺势搂住小纤腰。
“那晚些时候到影梅小阁,奴家为你揉揉肩,按一按穴位。”浮香柔声道。
明砚银牙暗咬,恨不得拿扫帚把这个臭女人赶出门去,她自己得了大便宜,成为艳名远播的名妓,也该知足了。
没道理把男人死死栓在身边,不给教坊司里的姐妹分一杯羹。
脚步声又匆匆传来,还是先前那个侍女,她脸色古怪,看了眼许七安,低声道:
“娘子,几位花魁都来了....”
“什么?”明砚和浮香失声惊呼。
许七安耳廓一动,听见了莺莺燕燕的笑谈声,再过一阵,一群打扮花枝招展,但不显妖艳的高质量美人鱼贯而入。
她们有的妩媚多情,有的妖冶热情,有的含蓄如大家闺秀,有的柔弱似黛玉妹妹。
风格各种各样,总共七人。
但不管身段还是容貌,都称得上是拔尖的美人。
“许公子好!”花魁们站成一排,欠了欠身,嗓音悦耳动听。
许七安脑海里就只剩四个字:会所嫩模。
浮香和明砚心里气的要死,还得虚情假意的热情招待几位花魁。
锦厅里,容不下这么多人,明砚花魁便请众人到外头的大厅去,安排侍女端上美酒佳肴。
九位花魁们轻松自若的谈笑,好像真是好姐妹似的,但时不时投向许七安的目光,暴露了她们在暗中较劲的事实。
都是人精,馋许七安的身子,但又不表露出来。保持着花魁的身份和气度。
不过许七安嗅到了那股似有似无的火药味,尤其是浮香,眉眼顾盼间,总会流露出些许浮躁。
怎么滴,你们想来一场九阴真经吗....可惜没有手机,不然可以发朋友圈炫耀....许七安一边与花魁们眉来眼去,一边心里吐槽。
一位颇有才女气质的花魁提议玩行酒令。
酒过三巡,许七安表现的平平无奇,没有脍炙人口的诗词问世,这让因他而来的几位花魁颇为失望。
那位提议玩行酒令的才女花魁,浅笑道:“你们可知道“醉后不在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这半句七言?”
花魁们一下子活跃起来,莺莺燕燕的说:“自是知道,多美的句子。”
浮香笑着开口:“据说是皇宫里流传出来的。”
才女花魁微微颔首,“那你可知是谁所作?”
花魁们眼睛一亮,齐刷刷看向她:“阿雅知道?”
许七安低头喝酒。
才女花魁摇摇头:“不知,但我知道一些别的事儿,教坊司里没有的....”
她故意停顿,慢条斯理的饮酒。
“快说快说。”众花魁焦急催促。
浮香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眼睛亮晶晶的,嘴角不自觉勾起微笑。
许七安见过这种表情,上辈子女朋友和闺蜜聊起奢侈品包包时,差不多也是这副姿态。
阿雅很满意众女态度,笑道:“这首诗也是在行酒令中诞生的,当时参与的酒席的,都是皇女公主们。”
“是长公主?”花魁们猜测道。
如果说皇子皇女们谁能写出这等绝品七言,那必定是素有才名的长公主怀庆。
“这个便不晓得啦。”阿雅摇摇头,婊里婊气的看一眼许七安,笑道:
“虽然只有半首,但水平不输许公子的咏梅。但奴家觉得,许公子的诗才独一无二,那半首诗想来是灵光乍现,不比许公子这般才华横溢。”
“是呀是呀,许公子近日可有佳作?奴家对公子仰慕已久。”另一位妖冶多情的花魁抛来媚眼。
其他花魁没有说话,但笑吟吟的,深情款款的看着他。
她们既是竞争者,也是合作者,企图联手从许七安这里榨取些宝贵的东西。
许七安喝着酒,轻笑一声:“近来才思枯竭,没有新作,毕竟本官也无法时隔三四天,就作一首诗。”
听他这么说,众女先是失望,露出黯然,随后又察觉到这话不对劲。
时隔三四天?许公子最新作不是那首赠浮香的咏梅吗,再往前是赠紫阳居士的“天下谁人不识君”。
劝学诗她们是不知道的。
两首诗都有些时日了,传唱甚广,但热度慢慢降下来。时隔三四天是何解....这是说,他三四天前又有新作。
阿雅想起了从宫中传出来的半首七言,是前日,宫中的诗词,传入教坊司自然是要点时间的,这么一算,时间差不多温和。
她睁大了美眸,纤细的手指拽紧了锦帕,此时此刻,竟激动的娇躯轻轻颤抖,直勾勾的望着许七安,声音有些发颤:
“许公子....公子的新作是....”
浮香反应最快,豁然间扭过头来,水汪汪的眸子里倒映着许七安的模样。
那是一种欲说还休的激动和紧张,就像突然发现欣喜钟爱之物,竟然就在身边的喜悦、期待。
谈笑声倏地顿住,厅内安静了下来,聪慧伶俐的花魁们意识到了些什么,纷纷扭头,投来复杂莫名的目光。
或期待,或者诧异,或茫然。
第一百四十三章 女妖
许七安喝了口酒,放下酒杯,环顾众美人,用一种洒脱随意的语气,说道:“当日陪着怀庆公主参加酒宴,有感而发,便做了这半首七言。”
他语气轻松率意,似乎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几位花魁却听的怦然心动。
是他....猜测得到证实的阿雅,此时此刻竟有种水到渠成的感觉,似乎就该如此。
大奉无诗才依旧,怀庆公主以前没有佳作流传,忽然多一首佳作,本来就反常。
只是听到消息时,实在无法与许七安联系在一起。等听到他刚才的话,想到他打更人的身份,以及他超凡脱俗的诗才,大胆试探一下,没想到真的猜中了。
现在这首诗出自何人,教坊司这边还不知道,外头好奇者无数。单是这个消息,便是个噱头十足的谈资。
“许郎....”浮香深情款款的凝视,眼神妩媚,对于爱好诗词的她来说,这可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要吸引。
其他花魁,除了惊叹、惊讶许七安的诗才,还有一点让她们怦然心动,隐隐超越诗词本身。
....他竟然能进皇城,能参加皇子公主们的酒宴。
这代表着许七安是某位皇子皇女的心腹,不然不会被带去酒宴。如此一来,他的价值就不仅仅是诗词而已了。
容貌还算俊朗,又是打更人,手握权势....当然,花魁们见惯了达官显贵。打更人这点权势不算什么,但如果这个打更人有着睥睨士林的才华呢,如果这个打更人备受某位皇子皇女的重视。
这些光环加起来,就比给那些年纪一大把的老头做妾吸引人多了。
“不能便宜了浮香,得把他抢过来....现在浮香已经是教坊司头号花魁,如果再让她得了一首诗,姐妹们再也没有出头之日....”
想到这里,花魁们的笑容愈发的真诚,一个个都有欲说还休,深情款款的眼神勾搭许七安。
接待厅的气氛瞬间火热起来。
行酒令结束后,在酒意的熏陶下,花魁们豪放的划拳,一个个挽着袖子,露出莹白纤细的小臂,秀气的拳头。
主要是许七安不介意,给了她们胆气。
.....
天渐渐黑了,教坊司的客人多了起来,然后察觉到一件很奇怪的事儿。
今日许多花魁都闭门谢客,不打茶围了。
有人不忿的去找老鸨,老鸨心说这群姑奶奶要造反吗,不开张怎么挣银子。
便喊人去打听,一问才知道,那些谢客的花魁都去了青池院,总共有八人,也就是说,青池院里有足足九位花魁。
“这是怎么回事?”
“听声音....她们好像很开心,这是在招待哪儿大人物?”
“怎么可能,京察期间,哪位大人物敢这么玩。谁会蠢到亲手将把柄送给敌人。”
“或许只是她们凑在一起玩闹。”
“瞎猜什么,过去问一问就是了。”
有客人敲开了青池院的院门,守门的小青衣打开院门,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青池院门口,围着十几名客人。
“里头娘子们在做什么?”一位衣着华贵的年轻人目光眺望院内,沉声问道。
“在招待客人。”小青衣说。
院门口一下子寂静,过了几秒,有人脸色古怪道:“哪,哪位大人在里面....若是不方便透露,就算了。”
小青衣想了想,院里做客的是许公子,并不是客人们以为的大人物,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隐瞒,便坦然道:
“倒不是几位爷们想的那样,里头做客的是许公子。”
许公子?
众人面面相觑,各自在脑海里搜索一阵,没有寻到能对号入座的人物。
本朝有姓许的勋贵或者高官?
敲门的那位年轻人皱眉道:“那位许公子?”
“许七安,写赠浮香的那位许七安许公子。”青衣小厮说道,他被打赏了三钱银子,心情很好,这都是拜许公子所赐,乐得为他扬名。
是他?
在场,就有几个读书人眼睛绽放光明。
“我们在这里等等,没准能等到一首传世诗问世。”
这话一出,原本愤怒、嫉妒的人,也压下了情绪。在场都是有身份的人,即使是商贾,也有一颗附庸风雅的心。
“九位花魁伺候,何等的风采啊,历届状元郎都没这种待遇吧。”
“状元郎反而不敢如此奢靡浮夸。”
......
“叮叮叮....”
清脆的声音里,几支没有箭头的箭矢,准确无误的落入三丈外的壶中。
蒙着眼睛,背过身的许七安摘下布条,哈哈大笑着搂过小雅和明砚两位花魁,在她们脸上一阵狂啃。
啃完之后,许七安拍着她们的屁股蛋:“愿赌服输,喝酒喝酒。”
两位花魁扭着腰肢,一边娇嗔着喊讨厌,一边乖巧的举杯饮酒。
“不玩了不玩了,无敌太寂寞。”许七安推开两位花魁:“娘子们在这里等着,我出去一趟,再回来好你们大战三百回合。”
他摸了摸肚子,表示自己要去厕所。
一众花魁在后边喊:官人快去快回呀。
出了屋子,门关上,冷冽的寒风扑面而来,许七安收敛了浮夸的表情,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四下张望,见没人注意到自己,他轻飘飘的跃上围墙,撕下一页望气术,以气机引燃。
唰~
他仰头望天,眼中两道清光划破夜空,继而内敛,清光蕴于瞳孔。
许七安来教坊司还有一个目的,便是近距离观测这里的气数,搜捕妖气。
恒慧已经现身,两次在内城大开杀戒,要说城里没有妖族潜伏,他是不信的。
“恒慧明显是妖族的刀子,在利用他达成某种目的,妖族煞费苦心释放出封印物,绝对不会任由恒慧胡来.....换成是我,我会一定会盯着恒慧....上次我在教坊司观测到妖气,如果那时偶尔便罢了。若不是,那么教坊司极有可能是妖族潜伏的据点之一。”
许七安眼里清气流转,徐徐扫过教坊司每一处角落,看到各色各样的气数,没有发现异常。
最后,他把目光投向了近在眼前的青池院,投向花魁们所在的酒屋。
一缕碧绿色的妖气,袅袅娜娜,宛如青烟。
艹.....许七安差点没忍住爆粗口,心里突然一凉,背后沁出了冷汗。
妖族就在屋子里?
刚刚还陪我喝酒?
他有种恐怖故事里,主人公在山野里借宿,遭到热情款待,第二天醒来却发现身处荒山墓园的惊悚感。
“妖族是哪个....花魁中的某人,还是丫鬟?反正不可能是浮香吧,我睡了她那么多次,她不可能是妖族的....而且那天我观测妖气时,已经看过她了。”
许七安无声无息的跃下墙头,蹑手蹑脚靠近酒屋,酒屋的门没有关严实,他透过门缝朝里看去。
他看见了溢散出碧绿妖气的女人,不是花魁中的某一个,而是明砚花魁的贴身婢女。
是她....许七安瞬间展开联想,为什么上次领着宋廷风等人玩多人运动,他观测妖气时没有发现?
当时是用什么办法屏蔽了妖气么.....她潜伏在明砚身边有什么目的.....嗯,明砚未必是清白的,说不定是妖族的同党....这么想来,我一进教坊司她便派人邀请我,不只是想巴结我这么简单。
许七安当即做出决定,他再次翻墙离开青池院,直奔宋廷风所在的小院。
刚才施展望气术观测时,他记下了宋廷风和朱广孝的位置。
跃上围墙,他不理会侍女们惊讶的质问,一路闯进去,在主卧门口听见了老宋穿道授液发出的响动。
屋里头的声音忽然停止,继而是宋廷风警惕的声音:“谁。”
“是我。”许七安拍了拍门:“出来,有急事。”
宋廷风骂了声脏,接着是“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俄顷,衣冠不整的开门出来。
“老宋,现在立刻回衙门,通知值守的金锣,让他亲自来一趟教坊司,告诉他青池院有妖族。”
许七安长话短说,“记住,你一定要让金锣过来,我不太懂望气术,摸不准对方的实力。青池院里有九位花魁,她们全员绵羊,没有自保能力。对了,如果值守的是姓朱的,你就改道去司天监找宋卿。”
多余的话没有说,他相信只要宋廷风如实交代情况,以金锣的丰富经验,知道该怎么做。
宋廷风脸色越来越凝重,刚才的不满和恼火烟消云散,回屋子取了佩刀、铜锣,一边绑法器,一边冲出院子。
许七安快速返回青池院,嘴角勾起轻佻的笑容,一副玩嗨了的表情,推开门,笑道:
“美人们,我回来了。”
他只是用余光瞥了眼低眉顺眼,给自家娘子倒酒的女妖,便立刻挪开目光。
摸不准对方的实力,许七安不敢擅自出手,让对方跑了还是其次,伤了无辜的花魁是他不愿看到的。
接下来该吃吃,该喝喝,该摸的也要摸。
许七安和花魁们划酒拳,行酒令,掷骰子,玩的不亦乐乎。
谁屁股蛋更圆润,谁胸脯更柔软,谁腰肢最纤细,谁是水做的.....一清二楚。
但许七安并不高兴,反而有些焦急,左等右等,一个小时过去了,宋廷风还没有返回。
这时,那女妖抬头,看了许七安一眼,柔声道:“夜深了,诸位娘子早些回去吧,许公子今夜是否歇在我家娘子这里?”
第一百四十四章 杨千幻(为盟主“高山洋子”加更)
良好的气氛瞬间被破坏,花魁们一个个收敛了笑容,前一刻还是你好我好的姐妹,下一刻仿佛是要上战场的女子军,尽管她们俏脸酡红,妩媚多姿。
“几位姐姐,许郎今日既然来了我青池院,我便厚颜留他歇下了,望姐姐们行个方便。”
花魁们会行方便吗?当然不会!
教坊司里哪有姐妹情,有也是塑料的,能从普通女子晋升为花魁,她们暗中付出的努力和汗水,以及处事的圆滑智慧,敢抢敢争的态度,都不会让她们轻易服输。
对许七安而言,这是一个机会。支开花魁们的机会,她们继续留在这里太危险,只要动起手,气机震荡之下,所有人都得死。
而武夫偏偏就是直来直往的暴力狂,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法术。
说实话我还挺享受这种九阴真经的快感.....想来前世的女神们养备胎也是这般感受.....许七安咳嗽一声,环顾众女:
“明砚姑娘盛情难却,那,我今夜便歇在这里了。几位娘子先回去吧,改日本官逐一拜访,说到做到。”
男人酒桌上的话,就和床上的话一样,都是不能信的。
可是正主都发话了,她们还能怎么办?这种事强求不来的。
唯独浮香一脸凄楚的望着许七安,泫然欲泣:“许郎....”
许七安虽然头硬,但心是软的,本想低头喝酒不予理睬,但见她委屈的模样,没好气道:“你先回去,明日我再来找你。”
浮香深深看他一眼,嘤嘤嘤的掩面而泣,跑了出去。
众花魁纷纷告退。
明砚花魁一脸雀跃,盈盈起身,含羞道:“天色不早了,许公子随奴家来。”
.....
进入明砚姑娘的闺房,房间里烧着无烟的兽金炭,檀香袅袅,相比起浮香房间的雅致,这里更加富丽堂皇。
那女妖朝着许七安施礼,乖顺道:“奴婢服侍公子沐浴。”
您歇着吧,我可不敢让你服侍我....许七安摇摇头,看了眼明砚花魁:“在影梅小阁时,都是浮香伺候我的。”
一起沐浴?明砚作为花魁,没有过这种体验,一时间既羞涩又尴尬。
银牙一咬,轻声道:“荷儿,我来服侍许公子。”
香艳的鸳鸯浴结束,许七安披上袍子,穿上白色绸裤,心里想骂娘:狗日的宋廷风,到现在还没来?
“许公子,你在等什么?”明砚缩在被窝里,有些小小的不高兴。
她可是女子,有些话不好说出口,否则会显得她是欲求不满的**。但也是没办法,真没见过哪个男人进她房间,擦刀擦一刻钟,喝茶喝一刻钟。
被窝都给他暖好了,再不来自己就睡过去了。
“长夜漫漫,不急于一时。本官在想一些事情。”许七安故作高深的说着没营养的话。
余光瞥了眼妖女,敌不动我不动,敌敢动我就给她一刀子。
正这么想着,许七安忽然感觉一阵晕眩,精神疲惫的仿佛三天没睡觉,眼皮重如千斤。
中毒了....他心里一凛,猛的看向明砚花魁,发现她已沉沉睡去,没有了动静。
“许公子在等什么?”轻笑声传来,先前还低眉顺眼的侍女,仿佛变了个人。
目光妖冶放荡,直勾勾的盯着他,颇有侵略性。
“你是谁,为什么下毒,本官与你无仇无怨,毒害打更人,是抄家的大罪。”许七安假装惊慌,出声试探。
“当然是在等许大人。”侍女咯咯娇笑起来,只能算清秀的脸庞平添了几分妖冶。
“我?”许七安疑惑道。
他暗暗调息,但丹田内的气机浓稠的仿佛蜂蜜,无法调动。四肢软绵绵的无力。
该死,宋廷风那小子害我!
基于对打更人衙门的信任,他选择留了下来,不放过这个抓捕妖女的机会。而现在看来,宋廷风肯定遇到了什么麻烦,不然这么久了,教坊司和衙门可以往返好几趟。
没道理拖到现在。
“长夜漫漫,娘子已经睡了,就让奴婢代替她,照顾许公子吧。”侍女缓步走来,每走一步,便脱一件衣服。
她想艹我!许七安心里一惊。
这可不是香艳的好事,加入打更人这么久,他的经验、见识飞快积累,知道很多女妖都擅长采补,把男人采补成药渣子。
药渣子的下场通常是死于非命。
她在什么地方下的毒,檀香?酒?我对毒不太了解,这也不是问题的关键....真正的关键是,她早就布置好了对付我的手段.....我今日来教坊司纯粹是一时兴起,她没道理知道....许七安不理解。
当妖女靠近许七安三尺时,他眼里忽然迸射出锐利的光芒,沉淀了所有情绪。
锵!
黑金长刀出鞘,室内一道细线般的刀光亮起,继而熄灭。
许七安不去看结果,爆发仅存的力量,狂奔起来,一头撞向窗户。
他要闹出动静,以便外人察觉,让妖女投鼠忌器。
噗通....许七安重重摔在地上,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那是一条粗长的灰色尾巴,毛茸茸的,像是狐狸尾。
许七安回头看去,侍女身影已经消失,原地是一个斩成两截的纸人。
“咻...”湿漉漉的舌头舔在脸上,许七安一寸寸的回过头,看见侍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
她的瞳孔变成琥珀色,打量猎物般的看着他,舌头灵巧的舔着他的脸。
“真是旺盛的气血,闻着你的味道,我就已经情不自禁了。”
她说的是真话,因为许七安看见她的出现生理反应。
我第一次对女人产生了厌恶.....许七安浑身僵硬,危机感让他陷入极大的焦虑中。
刚才爆发出的力量,一半是潜力激发,一半是嚼了藏在舌头底下的大力丸。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想给妖女来一刀,但许七安低估了对方的实力。
现在该怎么办?大喊大叫的话,肯定会被第一时间杀死。
用力翻滚?毕竟神仙难日翻滚....或者拉一坨香喷喷的金坷垃恶心她....
妖女笑吟吟的伸出指头,划破许七安的绸裤....就在这时,她表情忽然一变,看向了一侧,喝道:“谁!”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因为知道本尊名字的人,都已经死了。”
一道黑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屋子里,背对着两人,白衣胜雪。
妖女嘴里发出低沉的吼声,朝着白衣人龇牙咧嘴,她果断的扑向窗户,打算逃离。
砰....
她撞在无形的气墙,给弹了回来。
“何其可悲。”白衣男人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怜悯的说道。
随后,他打了个响指,脚底阵纹扩散,将妖女笼罩。
阵纹内伸展出不够真实的虚幻锁链,缠住妖女的手腕脚腕,将她束缚在原地,任凭如何挣扎也无法挣脱。
“留活口。”许七安生怕这位逼格满满的高人出手灭杀妖女。
白衣高手负手而立,道:“你便是许七安?”
“在下正是。”许七安说:“前辈是....”
“司天监杨千幻,你应该听说过我。”白衣男子淡淡道。
抱歉,还真没听说过....许七安恍然道:“原来你杨前辈,久仰大名。”
“哦?”白衣男子语气颇为高兴:“是采薇师妹告诉你的吧,还是宋卿那个偏执狂?”
“都有,都有....”许七安猜测对方是监正的某位弟子。
“可是我的同僚通知的前辈?”
“那个小铜锣?”白衣男子点点头:“正是,他两炷香前就通知了司天监,说这里有妖族,我方才一直在院子外。”
啊?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出手....许七安张了张嘴,茫然不解。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白衣男子“呵”了一声,道:“真正的英雄总是在最后时才出场,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特么是个神经病....许七安强颜欢笑的点点头。
杨千幻也满意的点点头,沉声道:“你想问什么就问。”
许七安吐出一口气,颤巍巍的坐起身,盯着阵法中的妖女:“你是万妖国的余孽,还是北方的妖族?”
妖女冷笑着不说话。
虚幻的锁链骤然锁紧,一道道气机电弧顺着妖女身躯游走,她痛苦的尖叫起来,娇躯痉挛。
“嘿,我自创的拷问阵法,它能绞伤肉身和元神,很少有人或妖可以承受这样的痛苦。”白衣男子负手而立,淡淡道。
妖女琥珀色的瞳孔里,流露出极端的恐惧。
“万,万妖国,我是万妖国的狐女。”她说。
“桑泊案是你们干的?”
“是。”
“恒慧也是你们的人?”
“是。”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炸毁桑泊,释放出里面的东西。”
“里面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许七安看了眼白衣男子,见他没有说话,便相信了妖女,继续问道:“我还有三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既然释放出了封印物,为什么还要指使恒慧作乱,杀害平远伯,夜袭兵部尚书府。
“第二个问题,与你们合作的人是谁。
“第三个问题,为什么要针对我。”
妖女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前两个问题我不知道,我潜伏在京城,听命行事,其他的事我一概不知。
“至于对付你,我不久前收到指令,只要铜锣许七安进教坊司,就想办法取他性命。”
白衣男子没有说话,许七安皱了皱眉头,这么说来,隐藏在教坊司的妖族就是这个妖女....收到的指令是杀我灭口,因为我无限接近案情真相,所以打算从根源抹除威胁,铲除我?
至少也不是没有收获,恒慧果然是这起案件的突破口。
“最后一个问题,明砚姑娘是不是同谋。”
妖女冷笑道:“我倒是想说是....”气机电弧噼啪炸开,她脸色大变,摇头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前辈,我问完了。”许七安说道。
这个女妖能不能留给我当功勋....他心里这么想着,就听白衣男子道:“好,这妖女是我的功勋,我便带走了。”
啊?不是,您不是高人吗,这个回答和我想的不一样....许七安略有些呆滞的回复:“嗯,好。另外,此地是否还有妖族潜藏?”
“本尊到了,刀山火海也会变成乐土。”杨千幻语气倨傲的说完,道:“教坊司很安全。”
虽然觉得这家伙脑子有些毛病,但实力不打折扣,许七安放心的点点头。
“你低头两息。”杨千幻忽然说。
许七安茫然照做,两息后,他抬起头,发现没有了白衣男子的身影。
检查过明砚花魁呼吸心跳都正常后,许七安离开青池院,脑子里回荡着一个疑问:为什么要我低头两息?
许七安拖着疲惫的身子进了影梅小阁,被引着进了主卧,看见眼睛哭成桃子的浮香。
花魁娘子坐在床边,侧了侧身,别过头去。
许七安瞅了她一眼,懒得解释,掀起棉被睡觉。
他不想再留宿青池院,大半夜的也回不去,只能在影梅小阁休息。
第一百四十五章 吃了师兄
第二天早上,许七安精神抖擞的起床,枕边人已经不在,锦被里残留着女子幽香。
他有些四肢发软的支撑起身子,就像刚结束一千米跑步考试,次日早上肌肉酸疼的状态。
“又睡过头了....不过,我是情有可原的迟到,我是来教坊司查案的。”
许七安盘坐吐纳,缓解细胞的疲惫,让身体以最快速度恢复巅峰。
仅搬运了两个周天,酸胀的肌肉便恢复活力。
“吱~”
闺房的门推开,拖曳着裙摆的浮香,领着贴身丫鬟进来,她乌黑的秀发高挽,点缀着昂贵的首饰,素白美丽的脸蛋略有些憔悴。
眼睛还是有些红肿,都哭出卧蚕来了。
“许公子醒啦。”她浅浅微笑,带着疏离和公式化的微笑,“我让厨房给你熬了鸭肉粥。”
“放那里吧。”许七安从丫鬟手里接过洗漱用品,快速洗脸刷牙结束,返回案边,端着碗,边吃边思考:
昨夜的妖女是万妖国余孽,就是说这件事与北方妖族无关.....镇北王的嫌疑几乎很轻很轻....万妖国余孽的目标是封印物还是其他?
许七安会这么想,是因为如果目标是封印物,妖族国余孽现在应该卷款私逃,而不是继续留在城中兴风作浪。
....还有一个可能,妖族的目标不仅仅是封印物,而是有更大的图谋,封印物只是用来完成目标的手段。
桑泊案的脉络差不多理清了,幕后主导势力:一,朝廷二五仔;二,万妖国余孽。
目标:未明。
封印物:未知强者的断手。
牵扯在其中的因素、人物、势力:万妖国、平远伯、兵部尚书、司天监、皇室、平阳郡主、恒慧和尚、金吾卫百户周赤雄.....
突破口:断手强者、恒慧和尚、平阳郡主。
弄清楚断手强者的身份,可以反推出万妖国余孽的真正目的....然后,抓住恒慧和平阳郡主中的任何一位,也能反推案件的内幕....许七安吃完粥,满足的叹息一声。
他这时候才有空调侃浮香:“生气了?”
浮香笑容温婉:“许公子莫要取笑奴家,奴家只是一个风尘女子,哪来的资格跟公子置气。”
好吧,许郎变成许公子了....许七安点点头,不甚在意的伸展懒腰:“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浮香笑着点点头,安排一名丫鬟伺候他沐浴,自己带着贴身丫鬟出去散心。
许七安舒服的泡了个热水澡,穿戴整齐,绑好铜锣,挂好佩刀,想了想,问道:“替我准备笔墨。”
小丫鬟柔柔的应了一声:“是”
.......
“娘子,您对许公子是不是太冷淡了。”走在教坊司的胡同里,丫鬟轻声道。
浮香目视前方,微微摇头,声音有些凄楚:“你不懂,我曾经求过他,能否替我赎身,他拒绝了。”
丫鬟沉默了一下,替许七安解释:“许是没银子吧,娘子的卖身契,少说得三四千两银子,现在恐怕得翻倍。”
浮香收回目光,望着地面:“这些年我也存了不少银子,其实可以的....”
她苦笑一声,表情哀婉:“我在他心里,其实和你们没有区别。之前我不愿相信,自欺欺人,可昨晚的事儿,让我看清了自己。”
不过是一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痴心妄想。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来到青池院外,一阵嘈杂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两名穿着打更人差服的铜锣,锁着明砚娘子往外走,老鸨亦步亦趋的跟在后边,表情惶恐,一个劲儿的解释:
“几位差爷,这一定是误会,一定是误会啊。”
明砚花魁一脸惶恐:“妈妈,我冤枉,我冤枉啊....”
这两个铜锣她认识,正是时常陪着许公子来影梅小阁打茶围的那两位。似乎一个姓宋,一个姓....那位过于沉默寡言,她不记得了。
发生了什么?明砚昨晚还好好的,对了,许公子昨夜为何突然返回她的影梅小阁....难道是明砚昨晚得罪了许公子?今日便被办了?
她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尽管对这个男人心灰意冷,但她相信许七安不是这种人。
浮香皱着眉头,迎上了打更人,盈盈施礼:“几位大人,明砚娘子她犯了何罪?”
宋廷风停下脚步,笑眯眯道:“明砚娘子暗中与妖族勾结,提供庇护容纳之所。昨夜许大人暗中调查,揪出了伪装成她贴身丫鬟的妖女。
妖女已经伏法,现在要带她前去问话。”
老鸨捶胸顿足:“你这是冤枉,明砚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勾结妖族。你们知道我培养她花费了多少心血和银子嘛!我要去礼部告状,我要去请礼部的大人们做主。”
朱广孝沉声道:“我现在怀疑你也是妖族同党。”
老鸨徒然失声,求生欲很强的后退了几步。
宋廷风眯着眼,朝浮香点了点头,带人离开。
浮香愣愣的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由此展开联想....明砚勾结妖族?许公子昨日暗中调查?
他昨夜选择留宿青池院,并不是喜新厌旧,而是有公务在身,但我却胡搅蛮缠的闹脾气。
他昨夜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我是看到的,我当时以为他是与明砚....我错怪他了,今早还给他摆脸色宣泄心里的怨气....可他为什么不解释?是,他不能解释,因为这是衙门的公务,案情需要保密。
而就算这样,明知道被误会,冤枉,他有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厌烦,默默承受....
浮香突然提起裙子,飞奔着玩影梅小阁跑。
“娘子,你去哪儿,你慢点....”丫鬟吃了一惊。
一路飞奔回影梅小阁,推门进了卧室,浮香喊道:“许郎...”
房间里空荡荡的,人已经走了。这一刹那,她忽然感觉自己失去了什么宝贵的东西,心里空了一块。
“娘子,娘子...”丫鬟追了上来,看见自家娘子失魂落魄的背靠着门。
“我有些累了,扶我一下。”浮香轻声说。
丫鬟把她扶到床上,看了她一眼,心里叹息一声。不敢打扰,转头收拾屋子。
她看到屏风边的桌案上摆着笔墨纸砚,轻“咦”了一声,走到案边,道:
“娘子,这里有首诗....可能是许公子留下的。”
浮香一下子活了过来,赤着脚飞奔到案边,像是抢宝贝似的从丫鬟手里抢过来,定睛一看:
“美人卷珠帘
深坐颦蛾眉
但见泪痕湿
不知心恨谁。”
“许郎,许郎.....”她先是笑,笑着笑着,泪珠啪嗒啪嗒掉落,萎顿在地上,把纸捧在心口,一边哭一边笑,梨花带雨。
“我要去找他。”浮香擦着眼泪,起身,小跑着奔向门口。
丫鬟大惊失色,抱住娘子的柔软腰肢:“别别别,您是花魁,是教坊司最有牌面的花魁,这事儿传出去,娘子怎么做人。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名声就没了。
“也没听哪个花魁跟您这样没范儿的。”
浮香大怒:“放开我。”
“不放!”
......
许七安在街边买了六只大肉包,坐在马背上啃着,悠哉哉的向衙门行去。
“教坊司的花魁长的都不错呐....各有千秋,美不胜收,嗯,等桑泊案结束,挨个跟她们交流感情,将来出一本《大奉花魁娘评鉴指南》。
“唯一的问题就是缺钱,我每天只捡三钱银子,而花魁的身价,睡一晚最少三十两。
“感谢九年义务教育,诗词没有白读....呵,我真是穿越者之耻,人家当文抄公,都是为了混仕途,我是为了白嫖....
“说起来我也马上二十岁了,还好婶婶不是我娘,不会督促我的婚事,我可以自己做主。采薇是监正的弟子,后台太硬,娶她就像娶半个公主,不好随便出去鬼混了...
“不急着成亲,再浪几年,教坊司有二十四位花魁呢。哈哈,我在想屁吃,监正的弟子未必看得上我。”
许白嫖在心里自嘲着,思绪飞扬,又转到案子上。
明砚是他授意在宋廷风抓的,尽管昨晚确认她是无辜者,但仍旧有事情要询问,比如那个侍女是何时进入教坊司的,平日里与什么人来往密切等等。
.....
一座僻静的小院里,柳树垂下一根根枝条,光秃秃的略显凄凉。
屋子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响动,以及男人痛苦的低吼声....俄顷,一切动静消失。
“吱~”
房门打开,穿着黑袍的恒慧沉默的走了出来,径直来到院子里的井边。
他凝视着幽深井口几秒,挥了挥手,井口亮起淡淡的金色“卍”字,继而破碎。
解除封印后,恒慧跳了进去。
昏暗的井底,淤泥散发着淡淡的水腥味,中年和尚背靠着井壁,盘膝打坐。
他神色颓废,嘴唇干裂,似乎受过重伤。
中年和尚身躯高达魁梧,有着淡青色的下颌,面色苦大仇深。
许七安在这里的话,便能认出这个魁梧的和尚,是他牵肠挂肚苦苦追寻的恒远。
“师兄....”恒慧嘶哑的声音。
恒远没有搭理他,寂然盘坐。
“我受了重伤,断手反噬。”恒慧说。
恒远睁开了眼睛,关切道:“恒慧,回头是岸。”
恒慧摇摇头,“师兄,我六岁进青龙寺便跟在你身边,你教我打坐,教我念经,照顾我的衣食起居,待我如兄如父,现在师弟想求你一件事。”
恒远叹息一声,点点头。
恒慧抬起头,斗篷下一双没有眼白的黝黑眸子,他狰狞的笑着:“我要吃了师兄。”
第一百四十六章 金莲道长的传书
黑袍之下,那双手自发的伸出,掌心鼓舞气旋,呼~恒远和尚不受控制的飞起,投向死亡气旋。
他痛苦的睁大眼睛,皮肤迅速干枯,气血流逝,脸色肉眼可见的衰败。
这张熟悉的脸,在眼中一点点的颓败,走向死亡....看着这一幕的恒慧,残酷的脸庞产生了些许动容,他黝黑的眸子不再冷酷坚硬。
嘭...恒远被甩了出去,重重砸在井臂。
恒慧的左手,死死的按住右臂,咬牙切齿道:“不准杀他,不准杀我师兄....”
他脸庞倏地变的冷酷,蛊惑道:“恒远是武僧,气血旺盛,正好弥补伤势....难道你不想报仇吗,你不想报仇了吗。”
接着,冷酷的表情消失,取而代之是痛苦挣扎:“不行,不能杀他,他是我师兄。”
“世上谁都可以杀,为什么不能杀他。”
“世上谁都可以杀,唯独他不行,他是我师兄,是我最敬重的人。”
“那平阳呢?”
“平阳....”
他表情一下冷酷,一下痛苦,宛如两个不同的人格在身体里争执,随着僵持,粗壮的右臂血管亮起红光,不停涨落,仿佛呼吸。
恒慧的主体人格似是被压制了,冷酷渐渐占据上风。
“恒慧...”恒远声音疲惫,“记得师兄当年教你的第一个口诀吗?”
净心咒....恒慧对抗着失控的右手,背靠着井壁,缓缓坐下。双手合十,低声念诵。
过了许久,他逐渐平息的戾气,右臂不再躁动。
恒慧睁开眼,依旧是没有眼白的黑瞳。他在昏暗的井底凝视着恒远,声音嘶哑:
“师兄,你不是想知道一年前我遭遇了什么吗,我现在就告诉你。”
......
“侍女叫什么名字?”
审问室里,许七安喝了口茶,看着对面坐立不安的花魁。
“荷儿...”明砚乖顺的回答。
她不停的偷看许七安,同时瞟向紧闭的房门。身为教坊司花魁,接触过不少达官显贵,知道打更人衙门是什么地方。
但凡被关进来的官员,不死也要脱层皮,而像她这样的弱女子,恐怕面对的是比死还可怕的事。
“她什么时候跟在你身边的。”许七安脸色严肃。
“有,有三四年了。”她害怕的看了眼许七安:“三年半左右,具体时间奴家记不清啦。”
这个男人坐在那里,面无表情,自带一股巍然凝重之意。让她大气都不敢喘,心里承受着巨大压力。
这人的转变怎么就那么大呢,昨晚还是一副纨绔子弟的作风。
三年半....回头让人查一查,这段时间里还有哪些女子进了教坊司。许七安点点头:
“她平日里与谁往来密切?”
明砚思考许久,一边回忆,一边说出一连串的名字。
又问了几句,许七安看向负责做笔录的吏员,后者点点头。
“多谢明砚姑娘配合,你可以走了。”
“啊?”幸福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她一时之间有些不敢相信。
“我送你回教坊司吧。”许七安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明砚花魁忐忑的跟着他出门,一直走到衙门口,看见停在外头的马车,她才如释重负,相信自己真的会被送回教坊司,而不是在衙门里被....
她顿时恢复了往日的气度,盈盈施礼:“谢谢许大人。”
许七安伸手在丰盈饱满的臀翘掐了一把:“大恩不言谢,应该用实际行动表示。”
这人翻脸比女人还快....明砚花魁有些害羞,有些害怕,瞄了眼马车。
许七安眉梢一挑,看着马车陷入沉思。
.....
马车停在教坊司胡同外,花魁娘子下了马车,柔声道:“许大人有空来青池院喝茶。”
丢下一句客套话,她立刻就转身离开,步子迈的很快,裙摆翻飞。
她有些害怕许七安,当然不是因为他24k纯金般的硬度,马车上什么事都没发生。
她对这种喜怒无常的人向来比较发怵。
许七安乘坐马车返回衙门,召集团队的核心成员开会。
很快,三位银锣,吕青,以及宋廷风和朱广孝,共六人被许七安召来偏厅。
“昨晚教坊司的情况都已经知道了吧。”许七安道。
李玉春等人点头,已经听宋廷风说过了。也知道最后是司天监的人出手解决了危机。
至于为什么宋廷风不向衙门禀告,他们默契的没追问,因为昨夜很不凑巧,值守的人是朱金锣。
吕青盯着许七安看了许久,看的他发毛,皱眉道:“吕捕头,有什么事?”
吕青抿了抿红艳艳的小嘴,“大人怎么知道教坊司藏着妖族?”
男人们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唯独李玉春板着脸,因为不够好色而跟他们格格不入。
许七安一本正经的说道:“某次夜巡时,我用望气术观测过教坊司,发现那里有妖气。”
“我怎么没听你汇报过此事。”李玉春一愣。
“当时我并不知道绿光代表着什么,事后又因为砍了姓朱的杂碎一刀,被判入狱,再然后....”许七安耸耸肩。
再然后你就成我下属了,虽然咱们各论各的,但我也不用向你汇报了。
“好了,有事交代你们去做。”许七安把怀里的名单拍在桌上:
“头儿,你带人去查名单上的人,她们与妖女交往比较密切。另外,查一下四年前加入教坊司,或者名声鹊起的女子。
“吕捕头,你带人挨家挨户的搜捕恒慧,记得千万小心。”
交代完了,许七安坐下喝了杯水,打算向魏渊禀告教坊司发生的事。
心悸的感觉传来,他当即出了偏厅,进入茅厕,顺手取出了地书碎片,许久没有动静的地书聊天群,终于有人上线水群了。
【五:我是来还三号债的,嗯,我们探索完极渊啦,我发现一件天大的秘密。】
对方特意提到了自己,许七安不能沉默,回复道:【什么秘密?】
【五:你们呢,你们决定好欠我一个报酬了吗。】
【二:且说来听听。】
【四:呵,没问题。】
【五:一号不在吗?】
【一:可以。】
所有人都表态后,五号传书说道:【蛊族七部的族人齐心协力,经历了重重困难,险死还生的探索后,终于抵达极渊....】
【二:废话不要多,直接点题。】
【五:....我们在极渊里发现了儒家圣人的雕像,他在凝视着深渊。】
儒家圣人?天地会成员先是惊讶,随后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三号,身为云鹿书院的杰出学子,他或许会知道些什么。
但大概不会告诉他们....而且,欠他的债还没还....莫名其妙就负债累累了....
【五:三号,你是云鹿书院的学子,你知道些什么的,对吧。】
天地会的成员们都很开心,五号问的好。
我怎么知道,我也很惊讶啊...许七安没有正面回答,输入信息:【极渊里除了圣人雕塑,还有什么?另外,你详细描述一下圣人雕塑的模样。】
这都是没什么营养的废话,纯粹在套取更多信息。
【五:极渊里除了蛊神和各种蛊虫,只有圣人雕塑,啊,我想起来,圣人雕塑的眉心裂开了,族里的长辈似乎很忧心。】
圣人雕塑的眉心裂开....蛊族的长辈很忧心.....二号心里一动:【你们说,圣人雕塑会不会是在镇压蛊神?否则,好端端的极渊里为什么会出现圣人雕塑。】
【四:不排除这个可能,以雕像、铜塑、铜器等媒介作为封印阵法,是极为常见的。远古时代,人皇铸九鼎,镇压九州山河,凝练人族气运就是最好的例子。】
【一:那圣人雕塑的眉心开裂,是不是意味着封印不稳?所以蛊神初步复苏。】
【四:有这个可能。】
这个话题很快过去,毕竟蛊神的段位、以及南疆都距离大家太过遥远。
许七安输入信息:【一号,你最近都没问我桑泊案的情况,你查阅古籍有什么线索吗?】
【一:没有线索。】
说完,一号默默潜水去了。
一号的情况有些反常啊,之前明明很关注桑泊案....可这么多天过去,他(她)都没问我案情的进展....许七安输入信息:【二号,周赤雄的行踪有线索了吗。】
【二:没有,我会替你留意的。】
人海茫茫,果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的,许七安既失望,又觉得理所应当。
又讨论了片刻,四号等人表达了对六号下落的关切,呼唤九号金莲道长,但道长没有回应。
....今天阳光这么好,金莲道长怕不是在屋顶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吧。
许七安心里腹诽,忽然看见金莲道长冒泡了:【九:三号,出来见我。】
“嗯?”许七安愣了一下,继而领会,收好玉石小镜,离开茅厕,快步走向衙门门口。
他在门口一阵张望,看见对街站着一只橘猫,尾巴高高竖起,安静的望着打更人衙门的门口。
许七安自然而然的走过去,走到橘猫身边,但没有看它,而是眺望四处。
橘猫沉声道:“我找到六号了。”
ps:橘猫沉声道:我断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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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故事(一)
“找到了?”许七安脱口而出,再也忍不住,兴奋的扭头,盯着橘猫。
橘猫警惕的盯着打更人衙门,说道:“就在不久前,我感应到了六号的地书碎片....但在我赶过来找你的途中,地书碎片之间的联系断开了。”
“那六号....”许七安脸色微变。
橘猫摇了摇头:“不知道具体情况,之前的猜测是对的,他的确被封印了,刚才应该是某些原因,封印解开了。”
说到这里,橘猫顿了顿,没有继续往下讲。
为什么突然被解除封印?不外乎两种可能:一,六号被转移了。二,六号没了。
“快去通知魏渊。”橘猫催促道。
猫的面无表情很难窥探,但许七安从语气里听出了道长暗藏的焦虑。
道长虽然是个老银币,但对天地会内部成员还是很上心的....对我来说,这是好事,将来遇到麻烦可以向他求助....许七安点头,道:“我马上就去。”
他撒腿跑进衙门。
等他背影消失不见,橘猫轻轻打了个响鼻,心里思索着:
洛玉衡到底在想什么,从头到尾都没有出手。以她的修为和年纪,劫数应该还没来,没道理不出手。
既要当国师,又不愿意和皇帝双修,不知道她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哎,先救六号,如果他还没死的话。
正想着,金莲道长听见了猫叫声,歪头看去,一只大灰猫走了过来,围着他转圈,不停的嗅来嗅去。
金莲道长不理它,继续想着心事,突然,大灰猫绕到了他的身后,然后趴了上去....
嗯?金莲道长先是一愣,立刻反应过来,勃然大怒,回头给了大灰猫一套王八拳。
.....
许七安是用跑的,狂奔着冲入浩气楼,没有浪费时间等待通传,奔跑中掏出金牌,呵斥侍卫:“十万火急,滚开。”
来到七楼,看见魏渊负手站在瞭望厅,主动开口:“什么事。”
“魏公,可能有恒慧的消息。”许七安开门见山,没有多余的废话。
“你怎么找到的?”魏渊转过身来。
“天地会的金莲道长通过地书碎片之间的感应,终于在不久前锁定了六号的方位。”许七安道:
“天地会六号是恒慧的师兄,青龙寺的和尚,法号恒远。他在调查师弟恒慧的行踪时,无故消失。我怀疑他是被恒慧或者妖族封印起来了。”
也就是说,六号所在的地方,要么有妖族要么有恒慧。不管是哪一种,都值得重视。
魏渊颔首,返回茶室,在案上提笔疾书,盖上玉石印章:“你拿着我的令书去找杨砚,让他调集所有金锣,一刻钟内在衙门前院集结。其他的你不用管。”
“金莲道长就在衙门外,需要他领路....”许七安低声道。
“我知道。”魏渊颔首。
“还有一个问题,”许七安犹豫一下:“恒慧在内城,若是发生战斗,普通百姓难免出现死伤。”
大面积的驱散周围的百姓,肯定会被对方察觉。司天监的阵法虽然玄奥,但无法提前布置,等于没用。
“这是不可避免的。”魏渊凝视着他,提点道:“这也是我一直想跟你说的,我同样憎恶蔑视人命的存在,但有的时候我们要懂得取舍。
“恒慧关乎着桑泊案,关乎着封印物,关乎着妖族的阴谋。只要有机会,就不惜代价的抓捕,或击杀。
“千万不要因为一时的道德观念,取小舍大。那样只会酿成更严重的后果。
“我阅读过平远伯灭门案的卷宗,封印物喜好吞噬血气来壮大自身,恒慧现在没有造成杀孽,但不能保证他会一直安静蛰伏。以封印物的强大,一旦肆无忌惮的吞噬普通人的气血,那会造成更严重的伤亡。”
魏渊是在告诫我不要犯上一回的错误.....刀斩朱银锣的事情,他表面上没有说什么,但并不认同我的做法....他是个谋者,而我是个警察,尽管我热衷于安抚教坊司的大姐姐们....嗯,这不是渣,是想给她们一个家。
念头闪烁间,他抱拳道:“是。”
许七安领着令书退去。
他即刻去找了杨砚,在神枪堂里见到了这位面瘫的金锣,迎着对方质询的目光,将魏渊的手书递交上去。
杨砚看完,雕刻般僵硬的脸露出了些许凝重:“发生了什么事,义父为何召集所有金锣?”
“发现疑似恒慧和尚的藏身点了。”许七安道。
杨砚目光顿时锐利起来,他起身,伸出手,摆在木架上的银色长枪“咻”的飞入手中。
“杨金锣....”许七安喊了一声,好奇问道:“没有金锣坐镇衙门,魏公的安全会不会受到威胁?”
“不知道。”杨砚摇头。
不知道?许七安茫然的看着他,听他解释道:“没有人知道义父身边的保卫力量有多少,有多强大。”
安保力量保密?虚虚实实,让人捉摸不透....魏渊真是个玩心机的老阴谋家啊。
很快,坐堂的金锣被召集起来,于衙门前院会合。
同时被召集的还有三十名银锣,没有铜锣。一旦发生冲突,铜锣去多少都是送菜。
许七安跑出打更人衙门口,左顾右盼,在不远处卖馄饨的摊位边,看见了橘猫。
“金莲道长,过来,过来...”许七安招手。
橘猫丝毫不搭理他,眼巴巴的看着大锅,嗅着里面飘荡出的香味。
道长怎么回事,饿了?许七安茫然中,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我在这里。”
回头看去,一只大灰猫站在身后,静静的看着他。
“你怎么换了只猫?”许七安诧异道。
“那是只母猫....”大灰猫解释了一句,似乎不愿再说,岔开话题:“我与你们一起,魏渊那里是什么态度?”
“魏公愿意与你合作。”许七安道。
大灰猫点点头,轻盈的跳到许七安肩膀,在他耳边轻笑道:“魏公...你对魏青衣的敬重,远比元景帝要深刻。”
“就目前来说,我没看到他身上令人厌弃的缺陷和品格。”许七安边走,边低声说:
“六号暂居外城城东的养生堂,那里破烂不堪,朝廷拖欠银子,院里的老人和孩子快揭不开锅了。我把六号的信息透露给魏公,他没动六号,而是补交了善款。但养生堂不是打更人管辖的领域。”
“呵,你果然有在向他泄露天地会内部消息。”金莲道长似笑非笑的语气。
这...许七安表情一滞,有种当二五仔被老大当场抓住的羞愧,但他很快恢复,耸耸肩:
“我取信魏公,是为了得到更多的信息,丰富我们天地会的情报系统。出发点是好的....道长怎么不说话?”
“过于无耻,不想说话。”大灰猫嗤笑道:“你挺适合走仕途。”
“可是魏渊说我混不了官场。”
“虽然无耻,但底线还在,容易吃亏。”金莲道长点评。
“突然想起一事,国师见我时,也察觉到了我的特殊,问了我生辰八字,但没有算出来。”许七安无奈道。
橘猫斟酌片刻,问道:“你自己觉得呢?”
许七安斟酌片刻:“我的特殊....看右边(此处请看本章说)。”
橘猫:“....”
....
许七安骑上小母马,哒哒哒的走在前头,身后跟着一群金锣、银锣。
大灰猫蹲在他肩膀,指引方向。
走了两炷香时间,它忽然说道:“停下来,面前就是....那座小院了吗,地书碎片的气息就在那里。”
许七安勒住马缰,身后的金锣、银锣,同步做出勒马缰的动作,大部队停了下来。
他朝着身后打了个手势,指了指前方的小院。
十位金锣无声的相视一眼,默契的消失在马背上,身影各自出现在小院的不同方位,堵死可能逃离的方向。
银锣们则包围在更外圈。
许七安静等了片刻,发现金锣们没有动手,反而皱眉望着院子。
怎么回事?逃走了?
他跳上隔壁一栋房子的屋脊,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小院内的景象。
一座不大的院子,种着两棵柳树,院子里,盘坐着两个和尚,一人双手合十,低声念诵。
一人身披黑袍,低垂着头,无声无息。
正是恒慧和恒远师兄弟。
发生了什么?许七安看了眼肩膀上的大灰猫,发现它眼里也有同样的疑惑。
“过去看看。”大灰猫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出声催促许七安。
这时,他看见杨砚提着枪,靠了过去。
“你们来晚了一步,他已经去了极乐。”恒远的声音空洞,无喜无悲。却又大悲大恸。
死了?这个结果让许七安措手不及,下意识的觉得是阴谋,是假象,是在拖延时间。
杨砚用枪尖挑开了恒慧的兜帽,那是一张灰败的脸,闭着眼睛,没有了生息。
杨砚朝着众金锣微微点头,确认恒慧已经死亡。
“在我和死亡之间,他选择了后者,被魔手攫取了生机。”恒远低声念诵了一句法号。
“杨砚,看一看他的右臂。”姜律中沉声道。
杨砚抖了抖枪尖,气机绞碎黑袍,恒慧的右臂空空荡荡,那魔手不知所踪。
没了....许七安瞳孔一缩,警惕的环顾,感觉周围不再安全,蕴藏着重重危机。
目睹这一幕的银锣,同样如此,瞬间抽出刀,警惕着周围的行人。
“它已经走了....”恒远和尚沉声道:“我留在这里等待诸位。”
六号很笃定我们会来?对,金莲道长能感应到地书碎片,所以他在等....许七安恍然。
“和尚,你想说什么?”南宫倩柔单手按刀,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他并没有放弃复仇,只是把担子交给了我。”恒远低声说:
“我想给诸位讲一个故事,发生在一年前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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