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故事(二)
一年前的故事....许七安的情绪从失落转为振奋,毫无疑问,恒远所谓的故事,多半是恒慧与平阳郡主的故事。
两人身上发生的事,是解开桑泊案的关键。至今为止,妖族没有现身,只有一个恒慧凭借封印物兴风作浪,这不得不让人沉思,万妖国余孽到底想做什么?
搞破坏?目前为止,只有一桩平远伯府灭门案,影响很大,但实质性的伤害却不大。而恒慧完全可以做到不顾一切的大杀四方,给京城带来重大伤亡。可他没有这么做。
封印物?如果目标只是封印物,那恒慧早就该离开京城了。
“恒慧和尚与平阳郡主的案子,到此刻,已经喧宾夺主,压过了桑泊案....总感觉背后的人在故意让恒慧暴露在阳光下....”
杨砚枪尖轻点,气机绞碎恒远和尚的袖管,一双肌肉虬结的手臂,蕴含着强大的力量,但绝非妖物。
“恒慧确实已经死了,一年前就已经死了,活下来的只是行尸走肉,他已经解脱。这并非是什么阴谋。”恒远看着近在咫尺的师弟,他的眼中仿佛有乌云凝聚。
俄顷,恒远眼中的云团坍塌了,往事如暴雨,倾注而下。
.....
恒慧六岁被父母送进青龙寺,他是个眼睛里透着灵气的孩子,一眼便被方丈盘树僧人相中,收为徒弟。
恒慧的启蒙是在师兄恒远坐下完成的,这个魁梧的、外表苦大仇深的师兄,教他读书识字,教导打坐念经,同时也教他做人的道理。
他对这个师兄,有着如父亲般的敬爱。
转眼多年过去,聪慧的小和尚长成了眉清目秀的俊和尚。他原以为自己将和师父、师兄一样,古佛青灯度流年。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位姑娘....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春天,他在溪水里洗衣,看见一块手帕沿着溪水而下,他下意识的捞起,于是耳边传来清脆如黄鹂的声音:
“大师,那是我的手帕,能还给我吗。”
恒慧抬高视线,看见上游的青石边,站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她穿着荷色的长裙,梳着未出阁少女的长发,素面朝天,阳光下脸盘俏丽,有一双爱笑的眼睛。
“女施主....是寺里的香客?”
“怎么,我说不是香客,你就不打算还我手帕么。”她掐着腰,故作娇嗔。
“不是不是,小僧只是觉得女施主面生。”他一边解释,一边双手奉上手帕。
“哼,你每天只知道低头做事、诵经,眼里哪有香客。”
“女施主怎么知道。”
“因为我关注你很久啦。”
春光明媚的午后,潺潺溪水流淌,是他们第一次初遇。
两人的相识,相知,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
恒慧打坐时,少女陪在身边,看着她私藏的闺中**打发时间,或者轻轻扑扇着扇子,托着腮,看着恒慧专注的脸发呆。
偶尔会用狗尾巴草逗他,让他不能专心打坐,这让俊和尚很烦恼。生气的说:你在这样,小僧就闭关了。
她总是吐着舌尖,没什么诚意的道歉。
有时候也会一起去游山,白凤山景色秀美,春天来时,漫山遍野的山花烂漫,她在丛中微笑,分不清是花美,还是人更美。
渐渐的,关于两人的传言在青龙寺的僧人之间流传,说他六根未净,破了色戒,是个淫僧。
师父盘树在佛陀雕塑前,问了他三个问题:是否还对佛虔诚;是否对那女子有意;是否想还俗。
他坚定的说,自己对佛依旧虔诚;对女子无意;愿常伴佛陀,不还俗。
对此,方丈只有一个要求:不再与她说话。
至于为什么是不再见她,不让她进寺,恒慧后来才知道,方丈不是不想,而是做不到。
她是平阳郡主,誉王的嫡女。
自那日起,恒慧果然不再理她,逢着她来,便闭眼打坐,对她的逗弄、恶作剧,无动于衷。
她每天满怀期待的来,失望孤单的离开。
“和尚,这朵花好看吗,它跟我很配哦。”
“.....”
“和尚,我抚琴给你听可好?特意从家里带来的。”
“.....”
“和尚,我头晕,身子不舒服,你不关心我吗?”
“....”
“和尚,你非要把自己塞进孤独里吗。”
“.....”
她终于不来了,连续一个月没有再踏足青龙寺,彻底从他的生活中退出,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我可以继续陪伴佛陀,再没有人打扰....他松了口气,觉得是自己的诚心感动了佛陀。
有一天,她又来了,失魂落魄的模样,脸蛋瘦削了一圈,神容憔悴。
“和尚,我要嫁人了。”
不知为何,佛珠散了一地。
当时的誉王正处在关键时刻,任职兵部尚书,在勋贵们的支持下,有望进入内阁。
勋贵、宗室任职首辅的例子,在本朝不算罕见,纵观六百年历史,以勋贵之身担任首辅的足有五位。
对于日渐衰弱的勋贵集团而言,誉王的崛起让他们看到了希望。裹挟着他不断前进。
身处风口浪尖的誉王为平阳郡主定了一门亲事,既是为女儿找一个好归宿,也试图通过联姻,得到更多的支持。
“和尚,你可愿与我私奔?”
“....好。”
恒慧答应了,他终于看清楚了自己的内心,选择面对真实的自己。
她们开始为私奔谋划,平阳郡主出入都有护卫陪同,她失踪超过半个时辰,侍卫就会搜山,再过不久,消息就会传回誉亲王府。
所以,想成功私奔,他们需要一件可以屏蔽气息的法器,来瞒过司天监术士的搜捕。
最后,还需要一个能为他们准备新的户籍,以及帮助他们离开京城地界的渠道。
为此,平阳郡主找了值得信任的朋友,希望他能帮助自己。
......
“是平远伯嫡子,那个朋友是平远伯嫡子?!”许七安沉声道,打断了恒远的故事。
这一切豁然开朗,平远伯手底下掌握着一个牙子组织,最擅长身份造假、偷渡,平阳郡主即便不知道牙子组织的存在,但两家作为来玩还算密切的世交,知道一些平远伯府的手段也是合情合理的。
誉王曾经说过,平远伯与文臣眉来眼去,与勋贵集团渐行渐远。平远伯绝对有暗害平阳的动机。
这也就有了后来的平远伯府灭门案....只是不知道兵部尚书府在里面扮演着什么角色....许七安看着六号恒远,心说,你就是因为知道他们曾与牙子组织接触过,才认定他们是被拐骗的吗?
众目睽睽之下,他没敢问出口。
几位金锣听了许七安的话,用质询的目光看向恒远。
“是的,”恒远轻轻点头:“心思单纯的平阳郡主根本不知朝堂局势的复杂,更不懂人心之歹毒。一个涉世未深的姑娘,一个诵经念佛的和尚,在他们决定私奔的那一刻起,悲剧的结局就已经注定。”
“彼时的平远伯与勋贵集团早已貌合神离,他通过儿子得知这件事后,当即与彼时的兵部侍郎张奉、户部都给事中孙鸣钟商议,制定出将平阳郡主送出京城,从而打击誉王的计策。”
“平阳郡主如今身在何处?”姜律中沉声道。
恒远似乎没有听到,继续说着:“人心如蛇蝎,将人送出京城后,平远伯的那位嫡子,伙同都给事中孙鸣钟和兵部侍郎张奉两人的公子,欲在途中对平阳郡主施暴。
“两人拼死抵抗,最后一人被杀,一人吞钗自尽。为了掩盖罪行,他们将恒慧和平阳郡主的尸体葬在荒山里,连同那件屏蔽气息的法器,一起埋葬。
“外界只知道平阳郡主无故失踪,即使查到青龙寺,也只会认为两人私奔了。谁能想到他们早在一年前便死了。”
平阳郡主死了....金锣们无声对视,脸色严肃的可怕。
平阳郡主是誉王的嫡女,元景帝的亲侄女,杀害郡主是灭三族的大罪。
南宫倩柔握住刀柄,眯着眼:“既然恒慧已经死了,为何一年后会出现在此?”
这也是众人心中的疑惑。
人死如灯灭,是不可能复生的。
“他已经死了。”恒远说了句众人听不懂的话。
“他一年前就死了,被人用秘法将元神封在肉身中,成了没有知觉的行尸走肉。这一年里,支撑着他的,是复仇。是平阳郡主的血海深仇。
“你们若不信,带回衙门让仵作检验便知。”
“谁救了他?”一位金锣质问道。
恒远摇摇头。
那位金锣与杨砚等人相视一眼,又道:“平阳郡主的尸体在哪里?带我们去。”
顿了顿,他吩咐周围的银锣:“将恒慧的尸体送回衙门。”
几位金锣押着恒远离开小院,给了他一匹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城。
许七安骑在马背上,心情有些沉重,他半晌无言,许久后低声道:“那是恒远?有没有可能被夺舍或者被控制?”
趴在他肩膀的灰猫懒洋洋道:“是恒远没错,呵,我虽然不能望气,但也有自己的手段分辨真假。”
“恒慧真的死了吗?”许七安不太相信。
“他的死活不是案情的关键,”灰猫低声说:“他本身就是傀儡,魔手不见了,对于幕后的人来说,他的死活便不再重要。你应该感到高兴,案子破的比你想象的要轻松。”
“实在无法高兴起来,恒慧和平阳郡主都是可怜人。”许七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没有笑意的笑容。
他叹息着转移话题:“恒慧的案子有问题,就像是幕后之人故意推到台前的。”
.....
太康县和长乐县交界处,某处荒山,恒远一边跋涉,一边顾盼,像是在寻找什么。
过程低效而缓慢,他告诉金锣们,恒慧只告诉他大致的方位,告诉他平阳郡主被埋在一颗三人合抱的老槐树根部。
金锣银锣们以恒远为中心散开,将他拱卫在中央,防止他逃走。
半个时辰后,他们找到了那颗老槐树,三名银锣砍去槐树下的灌木和杂草,用佩刀充当铁锹,刨了片刻,黑色的泥土隐约露出了白骨。
“大人,找到了。”银锣振奋的回头喊了一声。
“挖出来!”南宫倩柔沉声道。
平阳郡主的尸骨一点点的暴露在众人眼中,时隔一年多,她终于重现天日。
血肉已经腐朽,只剩一具白骨,黏连着破烂的布条,应该是死前所穿的衣物。此外,尸骨的喉道和胸腹之间,发现一枚色泽暗淡的金钗。
正如恒远所说,她是吞钗自尽的。
“阿弥陀佛。”恒远不忍再看,闭上眼睛,沉痛的念诵佛号。
“没有其他东西,无法证明这具尸骨一定是平阳郡主的。”姜律中皱眉。
“这很正常。”在金锣们的沉吟中,许七安走到槐树下,道:“平阳郡主和情郎私奔,肯定需要乔装,身上不会带贵重的物品招惹旁人注意。
“先把尸骨殓了吧,带回衙门,然后派人通知誉亲王府,誉王或许会认得这枚金钗。”
殓好尸骨,众人朝着山外走路,姜律中拍了拍许七安的肩膀:“做的不错。”
不爱说话的杨砚微微颔首,破天荒的说道:“此案你是首功,即使桑泊案最后没有查出究竟,陛下多半也会免你的罪。”
许七安正要说话,感觉后背像是被刀子划过。
他不用回头也知道,那道锐利的视线来自朱金锣。
ps:今天能把桑泊案完结了,呼,如释重负。
大佬们,记得帮我找错字呀。我继续爆肝码第二章。
第一百四十九章 等待结果
【死者:恒慧】
【死因:利刃刺穿心脏(陈年旧伤)。】
【验尸结果:血肉、脏腑呈黑紫色,有尸蛊行于血肉之间,保其肉身不腐。行尸也,死亡时间超过一载。】
【死者:无名尸骸】
【身高五尺四寸,女性,骨骼匀称,无骨折,无中毒迹象,指骨匀称,不擅劳作....】
衙门内,许七安看完验尸报告,把它们交换给仵作,转身进了验尸房隔壁的前厅。
十位金锣齐聚一堂,魏渊坐在上首位置,表情沉凝的饮茶。
许七安沉默的走到魏渊身后,听着金锣们争论女尸真身、平阳郡主与桑泊案的联系。
平阳郡主案,就目前来说算是初步完结。后续的调查估计我是插不上手....这涉及到一位郡主的命案,不是我这种铜锣能参与的。
但桑泊案仍旧没有解决....不知道我在平阳郡主案里立下的功劳,能不能抵消我的腰斩罪....如果不行,老子就艹元景帝的大爷。
正心里腹诽着,一名吏员站在门口,道:“魏公,诸位大人,誉王来了。”
誉王来了....金锣们彼此交换眼神,又齐齐看向魏渊。
两鬓斑白的青衣宦官,喝完最后一口茶,看向吏员,温和道:“请誉王去验尸房。”
说完,他放下杯子,叹了口气,先一步去了验尸房,偏厅内众人跟上。
到了验尸房外,金锣们没有进去,而是分列在门口两侧,只魏渊一人进入。
誉王来了,这个病恹恹的男人面无表情的走来,他的脸上明明没有表情,却仿佛汇聚了所有的表情。
他的脚步不疾不徐,却仿佛背后有恶鬼追赶....
走到验尸房门外时,他停顿了几秒,才抬腿迈过门槛。
验尸房采光极好,明媚的阳光透过格子窗,在地面留下均匀的光斑。
誉王一眼就看到了摆放在木板床上的尸骨,这一刻,他竟有种逃离此地的冲动。
但作为父亲的执念,让他慢慢的走了过去。
验尸房里只有魏渊一个人,他从袖子里取出金钗,轻声道:“这是从她身上找到的,也是她用来自尽的,看看,是不是认识。”
誉王的目光凝固了,他的表情也凝固了,宛如一尊渐渐风化的雕塑。
“是她的。”誉王涩声道。
空旷的房间里陷入了死寂,两个中年男人没有再开口。
过了很久很久,低头看着金钗的誉王,声音嘶哑的问:“谁做的。”
“只查到三个人,平远伯、兵部尚书张奉、户部都给事中。”魏渊凝视着他,深邃的眼睛里蕴藏着岁月洗涤出的沧桑:
“三人最初的打算应该是把她骗出京城,只是他们的公子见色起意,根本没想过要让脱离誉王府视野的郡主再活着回去。”
“她被侮辱了?”誉王的声音平静的可怕。
“她吞钗自尽了。”魏渊摇摇头,说罢,深深看了眼誉王:“但我们仍旧不能确定她是郡主,一支金钗代表不了什么。
“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
誉王离开了,除了踏入验尸房时的那一眼,他再没有看过尸骨,一次都没有。似乎那是什么恐怖的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许七安感觉誉王一瞬间苍老了许久,背影竟有种垂暮之年的凄凉。
这天,誉王手捧血书进宫。
.....
誉王走后,原本准备默默等待平阳郡主案结束,以此收获有关桑泊案重大线索的许七安,收到了长公主怀庆的邀请。
传话的是位眉清目秀的当差,也就是小宦官。
“长公主找我何事?”许七安问道。
“不知道。”小宦官沉默寡言,精通宫中求生之道,嘴闭的比菊花还紧。
.....八成是为了平阳郡主的事,许七安有了猜测。
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到皇城,进了宫,被小宦官领着直奔怀庆公主雅苑。
花园内的凉亭里,许七安见到了怀庆公主,以及二公主裱裱,太子殿下,怀庆公主的胞兄四皇子。
“卑职见过几位殿下。”许七安站在凉亭外,抱拳道。
临安公主招了招手,喜滋滋的喊了一声:“狗奴才,进来坐。”
什么时候狗奴才成了我的爱称?许七安有些茫然,看了眼太子和怀庆公主,后者声音清冷:“不必见外,给许大人赐座。”
宫女搬来一把椅子,设在几位殿下的对面。
长公主怀庆看着他,说道:“今日誉王捧着血书入宫,父皇召见之后,一直没有出来。本宫记得你在查平阳郡主的案子,是不是有了进展。”
太子殿下、四皇子、临安公主,都在盯着他看,等待着他的回答。
平阳郡主是他们的堂姐堂妹,自幼一起长大,感情甚笃。
“平阳郡主....”许七安深吸一口气,开始娓娓道来。
这是一个简单且朴素的爱情故事,但它注定不会平凡,因为故事中的女主角是位身份高贵的郡主,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爱上一个和尚。
可爱情的滋味是那么的美妙,让她甘愿抛弃一切,抛弃荣华富贵,抛弃宗室的身份,与他离开京城,携手余生。
可是,不是所有的爱情都有结局的,话本里的才子佳人总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因为那是话本。现实有太多不可预测的变化。
他们最后成为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也许在厄运来临前,这对小情人还在畅享双宿双栖的未来。
许七安平静的说着故事,想起了很多年前听过的一首歌:
“鸳鸯双栖蝶双飞,满园春色惹人醉。”
“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女儿美不美。”
“说什么王权富贵,怕什么戒律清规。”
“只愿天长地久,与我意中人儿紧相随。”
他没见过平阳郡主,眼前却仿佛看到了一个明媚的姑娘,有一双爱笑的眼睛,俏生生的站在俊和尚身边。
把一朵野花插在鬓发间,问他,花好看,还是我好看。
“你,你刚才唱的是什么?”临安公主红着眼圈,咬着唇,声音带着哭腔。
许七安恍然,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唱了出来。
他急忙起身,抱拳道:“殿下恕罪,卑职一时情难自禁,冒犯了平阳郡主。”
怀庆公主深深凝视着他,酝酿了几秒,才让声音保持平静,道:“本宫已经知道了,你退下吧。”
许七安快步离开,隐约间听见身后传来临安公主的哭声。
......
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在观星楼底停下来,面白无须,但已经有些许鱼尾纹的刘公公,没等侍从取来小梯,急惶惶的跃下马车。
刘公公冲入观星楼,高举手中圣旨:“陛下有旨,传监正即刻入宫。”
他一连高喊了三遍。
本朝为防止司天监术士与官员勾结,命令规定,望气术对四品及以上官员不作效。
但有一人例外,监正!
“莫要嚷嚷了,老师已经去皇宫了。”
身侧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刘公公猛的扭头,看见穿着白衣的杨千幻负手而立,背对着他。
“杨千幻,你何时回京的。”刘公公吓了一跳。
“京城需要我时,我便回来了。”杨千幻沉稳的语气。
“一天到晚神神叨叨,不会好生说话?”刘公公不悦的喷了他一句,转头就走。
“....”杨千幻。
....
打更人衙门。
静室,盘坐观想的许七安忽然觉得心悸,像极了熬夜通宵后听见qq滴滴响起的那种心悸。
这是地书碎片特有的“消息提示”,他中断了观想,掏出玉石小镜。
【九号:六号已经找到,目前人在打更人衙门,诸位可以安心了。】
看到这里,许七安眉头一皱。心说道长,你这话不是**裸的说:打更人衙门里有天地会的二五仔么。
【五:找到六号啦?可是,六号在打更人衙门才更危险吧,我听说大奉的打更人,全员恶人,冷酷无情。】
【一号:传言不可尽信,道长,是你找到六号的?】
【九号:不出所料,六号的确是被封印了,封印他的人是一位披黑袍的强者,他浑身透露出危险的气息,让贫道不敢轻举妄动,便将此事透露给了打更人衙门。】
道长这说辞可以啊,这样我的消息来源就可以解释了,如果一号在朝廷里身居高位,他肯定已经知道平阳郡主的案子了。
逆向推理,我这个发现恒慧踪迹的铜锣就会变得很可疑....而道长这番话,相当于给我打了补丁。
若有人问起,我就可以说是热心的朝阳群众举报。
从而撇清我与三号的关系。
【一号:我得到一个消息,桑泊案牵扯出了一年前平阳郡主失踪的案件,很快,京城会迎来一场大风暴。】
【四:什么情况?】
四号跳出来吃瓜。
一号把平阳郡主案简单的告诉了天地会成员,寥寥几句,便在众人心里勾勒出一场不见刀光血影的党政。
给了众人充足的联想空间。
【五:这,这....你们大奉人心是黑的吗?竟如此卑鄙阴险。】
【四:这案子谁查出来的?】
看到这个问题,许七安眉梢一挑,输入信息:【我听说是打更人衙门的一位铜锣,叫许七安。】
【四:许七安?为何有些耳熟。】
【三:一号调查云鹿书院清气冲霄时,曾经提及过此人。我亦有注意他,观察他,得出一个可怕的结论。】
【可怕结论?】几个天地会成员先后发表类似的反问。
【三:此子聪明绝顶,天资无双,绝非池中之物。】
能得到三号如此夸赞,这个叫做许七安的铜锣,是个极为厉害的角色.....众人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
金莲道长有些尴尬,没有说话。
这时,二号冒泡发言:【三号,我发现周赤雄的踪迹了。】
许七安自卖自夸时没有响应的一号,此时立刻跳出来:【他在何处?】
【二:我手底下的一位兄弟在某个山寨里看见过他,那个山寨,正好是我近期要剿的寨子,你且等着,待我拔除寨子,便将人给你送回京城。】
二号真的找到周赤雄了?云州那么大,匪患成灾,即使她在云州颇有能量,也没这么快找到周赤雄吧....要么是巧合,要么是我低估了二号的能耐....许七安振奋的击掌。
逮住周赤雄,就能知道与妖族勾结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了。
【三:多谢。】
【二:小事,五湖四海的朋友都愿意卖我个面子。找人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你这面子可不一般啊...众人心想。
结束天地会内部交流,许七安心里踏实了许多。周赤雄是他另一重保险。抓住此人,即使平阳郡主案无法让他免罪,他依旧不慌。
现在,就等着案子出结果了。
ps:晚上还有一章。
第一百五十章 两封密信
黄昏时,许七安等到了从宫中回来的魏渊。
宽敞奢华的马车驶入衙门,魏渊踏着小梯从马车下来,许七安就巴巴的凑上去,低声道:“魏公....”
两鬓斑白的魏渊,看了他一眼,边走边说:“誉王写了封血书,状告平远伯、户部都给事中、兵部尚书三人,谋害皇室宗亲。”
誉王的操作许七安已经从怀庆公主那里得知,点了点头:“陛下交由三司会审了?”
“不!”魏渊摇头:“陛下的怒火不比誉王小,他等不了那么久,当即写了一道圣旨,请监正入宫,与那三位当面对峙。当时在场的,还有朝堂的衮衮诸公。”
“结果呢?”许七安已经知道结果了,但他还是要问。
魏渊叹息一声:“谋害皇室宗亲,夷三族。告书最迟明早便会下来。梁党完了。”
夷三族....许七安微微动容。
所谓夷三族,便是父三族、母三族、妻三族,可以归类到极刑之列。仅次于谋逆的夷九族。
“哎,明日怕是要杀的人头滚滚了。”许七安也跟着叹息一声,不知道该拍手称快,还是为那些无辜受牵连的人惋惜。
平远伯虽然被灭门了,但相比起夷三族,少说还得再死几十上百人。那些与平远伯三族之内的亲戚,一个都逃不掉。
其他两人亦然。
“梁党?”许七安疑惑道。
魏渊点点头:“梁党是誉王退出权力舞台的斗争中,最大的收益者。以兵部尚书张奉、户部都给事中孙鸣钟为首。平远伯是去年加入梁党的。”
“魏公,那,那我的事...”许七安低声道。朝堂党派,距离他太过遥远,许七安不甘心。
他只关心自己的前途和小命。
“不急,陛下正在气头上,这时候提及此事,反而不妙。”魏渊摇头。
是这个道理....许七安点了点头,告别魏渊,在黄昏的余晖中,朝家的方向行去。
......
黄昏,某个房间里。
一只白皙的手握着笔,在信纸上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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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敬的主人:
桑泊案已经告一段落,礼部尚书曾说与我们合作是与虎谋皮,嘿,他看的还真准。
一年前我无意中目睹了平阳郡主和恒慧和尚的遭遇,恒慧死而不僵,元神凝结怨气,我将他炼成傀儡,养在身边。
并将此事告之于您,您说机会已至,京察之年,便是咱们图谋五百年伟业的开端。
请恕我大不敬之罪,我本并不乐观。司天监的监正,人宗的道首都是世间屈指可数的强者。
可在这起事件中,两人出于某种默契,选择了袖手旁观....再次赞美您,主人的才智天下无双。
元景帝对此案的态度并不积极,否则也不会任命一位铜锣担任主办官,这一切都在您的预料之中。
不过那位铜锣极其厉害,嗅觉敏锐。
在查案的过程中,您的降临被他发现了,他几次三番来教坊司窥探妖气,冒昧问一下,您是故意的吗?
此外,其他打更人暗中亦有探查。
不得已之下,我只好将灰姬推出去挡祸,我知道她是您的族人,请恕我擅作主张。
放心,东西已经交给了该得到它的人。
非常抱歉,税银案的所有线索都断了....我多次接触周立,他确实只是一个有点小聪明的纨绔子弟,并不清楚他父亲周侍郎所谋划的一切。
在此,我要向主人禀明四件事:
一:税银押送途中,周侍郎有许多次出手的机会,那样更加安全,可他选择了在京城侵吞十五万税银。
这一点实在让人费解,周侍郎是聪明人,却走了一步糊涂棋,我觉得其中必有原因。
奈何周侍郎在流放途中“意外身亡”,再也没人能给我答案。
二:根据可靠消息,周侍郎这二十年来,吞没的银两超过百万之数,可周府被抄家时,朝廷只搜刮出数千两白银。
这些银子又去了哪呢?
三:通过对司天监的暗中调查,发现监正最小的弟子叫褚采薇,是个很漂亮很有意思的小姑娘,当然,她远远无法与高贵美丽的主人相比。
我要说的是,司天监的术士喊她小师妹,或者....六师姐。而监正的亲传弟子,只有五人。
四:巫神教的人杀死了太康县的赵县令,便是发现硝石矿的那位官员。
是的,巫神教的巫师插手了这件事,并且,他们本可以用更巧妙、更隐蔽的方式灭口,却选择了梦境中杀人。
不难推断,他们试图误导朝廷,给镇北王泼脏水,离间元景帝与镇北王之间的关系。
最后,有件小事难以启齿,我爱上了一个男人,一个不该爱的男人。我想请主人垂怜,替我重塑肉身。
——永远为您效忠的仆人。
..................
尊敬的大人:
税银案的谋划失败,我要负主要责任。周侍郎的死,则纯粹是他的愚蠢。他那自作聪明的儿子,导致了一系列谋划的失败。
....
正如您所料,万妖国的谋划成功了,他们释放出了桑泊底下的封印物。
我会在信中详细描述近一年来收获的情报。
大概一年前,勋贵与文官之间的斗争进入白热化阶段,誉王代表整个勋贵势力,在元景帝默许的态度中,担任兵部尚书,只差一步,便能进入内阁。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嫡女平阳郡主爱上了青龙寺的一个和尚,两人决定私奔,并向世交平远伯嫡子求助.....
因为觊觎平阳郡主的美色,三位纨绔子弟打算凌辱她,再将他们杀人灭口,但遭遇了对方的激烈抵抗,平阳郡主吞钗自尽....
万妖国安插在大奉京城的谍子,无意中发现了这一幕,她利用尸蛊把恒慧炼成了行尸傀儡,掌握着这个秘密,蛰伏起来。
大奉展开了新一轮的京察,党派之间明争暗斗,愈演愈烈,不得不说,元景帝是个可怕的皇帝,他的帝王心术炉火纯青。
但他并不是个好皇帝,在他眼里,只有权力和长生。
万妖国的谍子手握着这个秘密,悄然在京中寻找着合作对象。最后,她将目标选定了礼部尚书,以及他背后的势力。
因为恰好在那段时期,太康县的大黄山发现了硝石矿,这正是万妖国余孽需要的。
这世上没有人能无声无息的在监正和人宗道首的眼皮子底下潜入桑泊毁坏永镇山河庙,但火药能帮他们完成这个任务。
而礼部尚书背后的势力,一直渴求着独掌朝纲,力压众党派。作为拦路石之一的梁党,当然也在他们的清理名单中。
双方一拍即合,达成协议,礼部尚书帮助万妖国余孽炸毁永镇山河庙,释放庙底的封印物。
万妖国余孽将恒慧推上台前,引导着打更人去查平阳郡主失踪案。
为了摆脱自身嫌疑,礼部尚书动用了暗子,金吾卫百户周赤雄,通过他将火药送入皇城,埋在永镇山河庙之下。并杀害大理寺、礼部、宫中当差共九名,以混淆视听,误导三个衙门的主办官。
他们甚至还想通过火药,栽赃齐党的工部尚书,可惜小觑了铜锣许七安。
金吾卫百户周赤雄,故意杀害小旗官刘汉,引起打更人和府衙的注意,并在对方的质询中,使用法器屏蔽望气术,引导着打更人将目光转向青龙寺,去发现恒慧和尚私奔案,顺藤摸瓜的探索一年前的党派之争。
这一步棋走的极妙,卑职觉得非区区一个百户能做。毫无疑问,是那位妖皇之女在亲自落子。
事情的大致经过就是这样,卑职仍有两点尚未查清:
一:卑职呕心沥血,仍未查明桑泊底下的封印物究竟是何方神圣。但有一点可以明确,它与佛门有莫大干系。万妖国余孽释放它的目的也未查明。
二:监正的态度委实让人捉摸不透,如果说元景帝开放城禁的目的,卑职还能猜测一二,监正的心思则非卑职能揣度。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卑职却总感觉一切尽在他的预料之中,掌控之中。
——完毕
.....
许七安回到家里,吃过晚饭,给二叔将了桑泊案的进展,以及平阳郡主案的真相。
许二叔听的一愣一愣,半天没吃一口饭,喃喃道:“这些读书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坏。老子当年虽然砍了不少人,但和他们比起来,简直是光明磊落的很。
“宁宴啊,你记得以后莫要跟读书人动嘴皮子,能动刀子咱就别犹豫,不然连自己什么时候栽的都不知道。”
许七安嗯嗯啊啊的点头,心说你怕不是忘记自己有一个读书人的儿子了?
吃完饭,逗了逗许铃音,与玲月妹子说了些话,许七安正打算回到自己的小院。
“咳咳。”婶婶虚伪的咳嗽一声,眼睛看向一边,说道:“我让人给你做了件衣服,回头玲月会给你送去。合不合身....我也懒得管。反正你爱穿不穿。”
“呦,今天的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的?”许七安惊讶的朝外张望。
婶婶咬牙切齿,红润小嘴里蹦出一个字:“滚。“
许七安当即滚回自己的小院。
推开屋门的一瞬间,他忽然心悸了一下,并不是地书碎片传信的那种心悸,而是汗毛一根根竖立,鸡皮疙瘩一颗颗凸起的心悸。
许七安僵硬的扭过头,看向床铺,看见一只通红的断手静静躺在床上。
他瞬间头皮发麻,肾上腺素飙升,冷汗一颗颗滚落。
第一百五十一章 申猴和守秘
皮肤深红色的断手,安安静静的躺在床榻,表皮凸起一根根深青色的血管。
许七安现在的感觉,就像刚在客厅看完山村老尸,一边害怕,一边返回卧室睡觉,打开门,发现楚人美就站在床边,用森森白瞳盯着他。
心里的恐惧“轰”的炸开,每一根神经都在催促他:赶紧逃跑,赶紧逃跑...
这时,许七安看见断手的食指,轻微的动了一下,笃...食指轻敲床铺。
下一刻,空气似乎变的黏稠,许七安觉得自己是掉进了泥潭里的老牛,空有一身菿奣的体魄,却难以迈动一步。
断手的五根指头动了动,然后,它以指代脚,从床铺爬了下来,沿着地面爬向许七安。
这一幕过于惊悚,就像在见证恐怖片中的情景,许七安浑身不能动弹,转动着眼珠子,绝望的看着它爬到脚边,顺着自己的裤管,一路往上....
它要寄生我,就像寄生恒慧和尚....为什么?为什么要盯上我,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铜锣....许七安惊恐的念头闪烁间,断手爬到了他的胸口,依旧往上,然后,拇指和食指撬开了许七安的小嘴。
....许七安无法反抗,双眼瞬间睁大,表情恐惧。
紧接着,他的口腔被撑开,断手粗暴的侵入,手指、手掌一寸寸的挺进喉咙深处。
许七安的嘴角裂开,鲜血淋漓,人的嘴怎么可能塞进一只手?更何况是喉咙,但断手似乎正有此意。
很快,断手进入了喉咙,只见许七安的喉管一点点的凸起、撑开,清晰的印出指头的纹路。
这个过程很快,因为断手压根不考虑许七安的承受能力,像异形一样,粗暴简单的通过了口腔、通过了喉咙。
断手进入体内的刹那,许七安痛苦的哀嚎一声,意识仿佛炸成无数碎片,朦胧中不知过了多久,他看见一座寺庙,庙里没有供奉佛陀法相,蒲团上盘坐着一位年轻的僧人。
许七安竭力想看清他的模样,但僧人的脸仿佛笼罩着迷雾,怎么也看不清。
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我死了?然后进入西方极乐了吗....不可能,我这种不礼佛的家伙,佛陀只会用门夹我脑袋,然后把我踢出极乐世界....许七安自嘲的想着,耳边听见年轻僧人温和的声音:
“小僧想借施主的身体温养断臂,望施主通融。”
....他就是那只魔物断手?许七安惊疑不定,试探道:“我要不通融了?”
年轻僧人安静盘坐,不搭理他。
....许七安沉声道:“你是谁,为什么会被封印在桑泊?”
“小僧法号神殊。”年轻僧人说道这里,顿了顿,语气有些迟疑:
“我为什么会在桑泊....记不清了....我为什么会被封印在那里....我来自那里?”
“我是神殊,可我为什么在桑泊?我来自哪里?”
他最开始还是平静的,可渐渐的,随着一句句的自问,他情绪开始失控,平和安详的气质消失,整个空间出现了震动,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气息从僧人体内溢散。
那是宛如地狱的气息,让许七安毛骨悚然,心脏剧烈跳动。
这股熟悉的气息...这一刻,许七安才确认年轻僧人确实是那只断手。
“小僧着相了...”年轻僧人恢复了平静,令人战战兢兢的气息收敛,他温和的语气说:
“我的元神是残缺的,所以记不起过去的事情了。我只知道自己的法号,却记不起来自哪里,以前发生过什么。”
说到这里,年轻僧人语气透着无奈和痛苦,似乎竭力想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但无可奈何。
残缺的元神?是因为只有一只断臂的原因?嗯,身体是残缺的,所以元神也是残缺的,这很合理....和尚你有点惨啊....许七安试探道:
“大师,我可能知道一点信息,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
年轻僧人的气息顿时微微动荡,迷雾内,那双眼睛似乎在灼灼的盯着许七安。
“您被封印的阵法,是由大奉皇室、司天监以及西方佛门共同完成,您既是佛门中人,恐怕,您是来自西域。”许七安道。
他说着说着,自身也展开联想:断手的主人是个僧人,而封印他的三方势力分别是大奉皇室、西域佛门、司天监....根据青龙寺中得到的信息反馈,佛门明显更重视桑泊底下的封印物....等等!!
许七安眼睛猛的亮起,他想起了桑泊案时的几个细节:永镇山河庙炸毁的第三天,魏渊告诉他,元景帝开启了城禁止。
永镇山河庙炸毁的第二天,监正那个糟老头子装病,全程袖手旁观。
青龙寺的盘树方丈,从他口中证实断手出世后,当即西行。
从这些细节中可以推测,佛门才是桑泊封印的主导者。被封印的年轻僧人,十有**出身西域佛门。
难怪,难怪元景帝要打开城禁。难怪监正要装病....这是明摆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不是自家的麻烦。
许七安后知后觉的领会了监正和元景帝的想法,旋即,他又记起了一个细节:魏渊曾经反复强调,让他别搭理封印物,只负责调查朝廷内部二五仔。
魏渊十有**也是知道断手身份的,至少知道它源自佛门。
难怪京城高层对封印物不上心,精力都在揪出二五仔这方面....一个个的,都是老银币啊。
幸好我聪明机智,通过小旗官灭口案和周百户的屏蔽望气术细节,追索到了青龙寺,一层层揭开了谜团。
这时,年轻僧人轻叹一声:“贫僧想拜托施主一件事。”
“大师,我只是个练气境的武者。”许七安想委婉的拒绝,魏渊说过,封印物的层次,至少也是二品,甚至一品。
这个层次的斗争,他一个小爬虫实在没底气掺和。而且,许七安没忘记金莲道长成立天地会的初衷:怼死地宗二品道首。
难度仅比让我登基当皇帝要小,而如果再因为你的事牵扯到佛门的恩恩怨怨,我还不如自己篡位登基呢....许七安心说。
年轻僧人不搭理他,自顾自道:“帮贫僧追索过去,找回记忆....”
“在这个过程中,贫僧会给予施主一定的助力。”
给予一定的助力?许七安想到了四位金锣裹着纱布的模样,心里一动。倘若有封印物伴身,相当于多了件底牌。
他在这个皇权和神权至上的世界,可以更好的安身立命,至少不用担心被抄家灭门,谁敢动家人一根汗毛,就把谁脑浆子打出来。
而且,等周赤雄抓住之后,他肯定会升职加薪,自身的权力也会增强。
不过,答应僧人之前,有两件事需要弄清楚。
“大师,你是不是需要时常吞噬气血?”许七安尽量用平和的措词。
“只要在你体内,便无需外来气血补充。当然,如果你要使用我的力量,事后需要精血温养,最好是修行者。”
就是说,平时只要待在我身体里就行,不会有什么事,但如果要让你打工,就得给你吃饭....许七安点点头,这个等价交换附和他的理念。
“为什么,要选择我?”许七安道。
“有人将我带来了你这里。”年轻僧人说:“因为我们是一类人。”
许七安忙追问道:“什么是一类人,大师,请指点晚辈。”
年轻僧人说:“我本能感觉如此,更多的记不起来了。”
记不起来了...许七安嘴角一抽,又问:“谁带前辈来的?”
年轻僧人具现出一副画面,画面中,一个身穿黑衣,头戴兜帽的人影,郑重其事的打开一只锦囊,将断手收入其中。
从身形上推测,饱满的胸脯,圆滚的翘臀,显然是个女子。
锦囊上绣着一只白色的动物,形状似狐,灵动漂亮,背后展开屏风般的白尾。
狐狸,屏风般的狐尾....九尾天狐?嗯,根据教坊司中那只灰狐狸的口供,参与桑泊案的正是万妖国余孽....而万妖国陨落的女皇就是九尾天狐....嘶,万妖国的人把断手带到了我这里。
为什么?
他们注意到我了....许七安深深担忧起来。
.....
许七安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冰凉的地上,淡淡的月光为寂静的屋子提供了一丝丝的微光。
他来到桌边,点燃油灯,提着灯走到铜镜前,镜中映出他阳刚的脸,嘴角残留着干涸的血迹,轻轻抹去,发现没有伤口残留。
神殊僧人不讲道理的申猴,所带来的伤口已经消失。
水漏显示,时间是寅时一刻,也就是晚上九点十五分。
许七安坐在铜镜边,发散思维,斟酌着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近在眼前的问题是,他该怎么处理断手,要不要把这件事禀告魏公?
“魏渊很赏识我没错,但我毕竟不是他亲儿子,再赏识也有个限度。而这件事涉及到桑泊的封印物....
“他若是能替我取出断手,倒是没有问题。若是不能,他是会包庇我,还是连同我一起封印在桑泊?
“而我只是一个练气境的铜锣,不可能不吃不喝五百年还不死。”
“监正肯定能替我取出断手吧?他好歹是一品术士,问题是,我和他又不熟...许七安啊许七安,你又堕落了,沉迷在浮香温暖的柰子里不可自拔。忘记了褚采薇等着你攻略吗。早点成为司天监的女婿,监正就是自己人了啊。
“监正老头子知道我的古怪运气,我不能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因为他必然暗中谋划着什么....”
此外,还有一个遥远的问题:
万妖国费劲千辛万苦,释放出封印物,总不可能是为他做嫁衣吧。
暗中把断手带到他这里,肯定是有目的的,这一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而这个目的,对他是好是坏?
神殊僧人说,我能温养他的手臂和元神....这是不是万妖国将它带到我这里的原因?
那将来有朝一日,他们会不会来取回断手?到时候,我的下场是死是活,谁都说不准。
这时,他听见神殊僧人温和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守秘!”
....许七安脸色一滞。
第一百五十二章 审问恒远
次日,许七安蹲在屋檐下刷牙洗脸,于脑海中呼唤道:“神殊大师?”
无人回应。
“大师?您昨晚说我和您是一类人,我就想问问,宁也每天捡银子吗?”
无人回应。
他平时已经是沉眠的,毕竟是封印物嘛....回头再尝试召唤,如果还是没有回应,那么用我火热柔软的娇躯温暖他冰冷的身体,我也勉强能接受....许七安暗暗松口气。
穿上帅气的差服,束好长发,许七安把黑金长刀挂在后腰,翻过一丈高的围墙,去主宅吃早食。
手搭在刀柄,忽然想到监正当初送他这把刀,算不算是一种示好?
“....我太飘了,一品高手怎么可能向我示好。不过,这把刀和我的《天地一刀斩》非常匹配,感谢监正。”
嗯?
许七安忽然顿步,愣在原地。
黑金长刀是监正给的,《天地一刀斩》是司天监送过来的,黑金长刀和《天地一刀斩》无比契合,而监正知道我身怀古怪气运....清晨的冷风里,许七安缓缓打了个寒颤。
此时此刻,他有种“异界套路深,我要回地球”的紧迫感。
“呼...走一步看一步吧,先提升实力和地位,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收拾好情绪,许七安来到前厅,天色蒙蒙亮,婶婶和二叔坐在餐桌边吃饭,绿娥也坐在餐桌边,大腿上搁着一只小豆丁。
“大哥!”许铃音热情的打了声招呼,悄悄把肉包子和油条玩自己怀里挪了挪。
....真是塑料兄妹情啊。许七安坐下,给自己盛了碗粥,扫一眼美妇人:
“婶婶起这么早?”
早起的婶婶心情不好,不怎么爱搭理侄儿,白皙纤细的玉指捻着瓷调羹,搅拌着米粥,淡淡道:
“玲月身子不适,我刚去探望。”
“怎么了?”许七安皱眉,他对清丽脱俗的妹子还是很上心的。
“女儿家的事...”婶婶小声嘀咕,不想解释。
哦,大姨妈来了....可大姨妈来的话,不至于婶婶去探望。所以,是痛经?
名侦探许七安得出结论。
吃完早餐,许七安说:“我去探望玲月。”
二叔和婶婶都没有意见,武将世家的好处就是,没有书香门第里那一套繁琐的规矩。
比如兄妹或姐弟之间,说话要保持一个固定的距离,见面一定要先行礼,私底下相处不能超过多少时间,除非是好几个兄弟姐妹一起开席。
等等等等。
否则,许玲月这个时候很尴尬,当长辈的应该拒绝才是。
“大锅,大锅...我也要去看姐姐。”许铃音从绿娥大腿蹦下来,牵住许七安的衣角。
许七安嫌她走得慢,把她夹在咯吱窝下面,很快到了许玲月闺房门口,敲了敲门,道:
“妹子?婶婶说你身子不舒服?”
屋里传来许玲月虚弱的身子:“我,我没事....”
“大哥能进来吗?”许七安心说,擦拭伤口的布条要不要收拾一下?
“咯吱...”丫鬟打开门,迎着许七安和小豆丁进屋。
许玲月躺在床上,侧着身,捂着肚子,精致的眉毛紧皱,俏脸有些苍白。
这看起来有点严重啊....真有那么疼吗....许七安安抚道:“来葵水了吧,喝过药没?”
许玲月愣了愣,苍白的脸蛋涌起两抹晕红,摇摇头:“娘说硬挨就好了....”
她语气里有些委屈。
终究只是小姑娘,躺床上忍着痛苦,孤零零的,身边只有丫鬟陪着。
痛经这种事,在这时代普遍都是硬挨,毕竟不是病,过段时间自然而然就好了。而对大部分中低层平民来说,不死人就不用看医生。
我记得红糖姜茶是不是能治痛经?算了,回头找褚采薇来看看....
许铃音走到床边,伸出粗短的手指,替姐姐抹平紧皱的眉头,可怜巴巴的看向大哥:
“姐姐要死了吗?”
许玲月:“....”
“姐姐不会死的。”许七安安慰她。
“那姐姐怎么了。”许铃音害怕的问。
痛经你又不懂....葵水你也不懂....许七安斟酌片刻,有了,他摸着许铃音的脑瓜,用朴素的语言解释:
“姐姐太懂事,不知道捣蛋,所以身子不舒服了,等将来成为捣蛋鬼,肚子就不会痛了。”
痛经这种事,将来嫁人了就会减轻,甚至没有。所以许七安的解释可谓点题之精准、之通俗易懂,世所罕见。
许铃音这么愚蠢的孩子都听懂了,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小脸蛋非常严肃:“我也要做个捣蛋鬼,这样以后肚子就不会痛啦。”
“大,大哥...你在跟她说什么呀。”许玲月听不懂,就是觉得许七安说的话,怪怪的。
“你好好休息。”许七安轻轻捏一下妹子的脸蛋,带着小豆丁离开。
回前厅的路上,他看见小豆丁跑到花园里,抓了一把泥土,鬼鬼祟祟的藏在小手心里。
她想干什么?许七安一愣。
回到前厅,二叔和婶婶还在吃饭,前者问道:“玲月好些了吗?”
“正疼着呢....”许七安说话的时候,看见许铃音爬到凳子上,小小的身板扶着桌沿,当着她爹娘的面,把黑泥土丢进了一大锅粥里。
然后,她站在凳子上,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这样她就不会肚子疼了。
婶婶和二叔脸色僵硬,一寸寸的扭头,看着幼女:“你....在干嘛?”
“我在捣蛋!”许铃音骄傲的说:“我以后肯定好好捣蛋,不像姐姐那样,总是给爹娘添麻烦。”
说完,她掐着腰,等待着爹娘的夸赞。
婶婶想起了蟑螂事件,一时间新仇旧恨在心里翻涌,一把拎起她的脖子,放在大腿上,啪啪啪的揍屁股。
小豆丁不服气,一边哭一边辩解:“娘你为什么打我。”
婶婶巴掌不停歇的招呼:“往粥里丢泥巴你还这么理直气壮?”
“大哥教我的,大哥说只要好好捣蛋,肚子就不会痛....嗷嗷嗷....”
婶婶气炸了,柳眉倒竖:“许宁宴你又乱教她什么了。”
“今天天气真好,二叔我先去衙门了。”许七安屁颠颠的跑开。
.....
打更人衙门,地牢。
身为临时犯的恒远,幸运的没有遭遇严刑拷打,只在刚来时被狱卒抽了两鞭子,理由是铁公子都没他这么干净。
一个没油水的臭和尚。
“哐当...”牢房的门被打开,狱卒对着戴枷锁的魁梧和尚吆喝道:“有大人要问话,出来。”
恒远睁开眼,起身,跟着狱卒来到审讯室。
略显昏暗的审讯室,一位阳刚俊朗的铜锣,大马金刀的坐在大椅上,目光锐利的盯着他。
恒远认识这个铜锣,当初热心肠的三号助他潜伏,躲避搜捕时,他就见过这个铜锣。那时他站在屋脊上,单手按刀,腰杆笔挺,气度非凡,一看就是人中龙凤。
“大师请坐,本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许七安道,他审视着国字脸,五官粗犷的和尚。
乍一看,似乎是个莽汉,但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眼神明亮、冷静,气质深沉内敛。
恒远双手合十,行了个礼,然后坐了下来。
“姓名。”许七安低头喝茶。
“僧不言名,贫僧恒远。”
“年龄。”
“三十。”
许七安惊讶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想起了一个段子:大爷,你是怎么保持这么年轻的。
熬夜。
那您今年贵庚啊。
二十岁。
恒远瞧着有四十几,接近五十了....您也天天熬夜吗....许七安心里吐槽。
“出身。”
“青龙寺武僧。”
“什么修为。”
“八品武僧。”
许七安皱了皱眉,指头敲击桌面:“不要跟我耍心眼。”
一个八品武僧,能夜闯平远伯府杀人,轻而易举的重伤两名练气境的铜锣,自身不带任何伤势的扬长而去?
恒远沉声道:“贫僧确实是八品武僧。”
八品武僧....我记得佛门修行体系中有一点很奇怪,九品沙弥的下一品级是七品法师,直接跳过了八品武僧。
佛门难道有两个体系?既然有两个体系,为什么又要合并在一起?还有,武僧的下一个品级是什么?
许七安问出了心里的疑惑,恒远摇了摇头:“青龙寺没有相应的绝学,只有西行才能知道。”
只有西行才能知道?那么衙门的案牍库里多半也没有相关的记载了....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问题....许七安道:
“恒慧已经圆寂,平阳郡主的尸骨也找到了,陛下今日下了告书,平远伯、兵部尚书张奉和户部都给事中孙钟鸣三人,谋害宗亲,夷三族。你可以安心了。”
“阿弥陀佛。”恒远闭上眼睛,低声念诵佛号。
“原本你只是偶然间误入此案,打更人不会追究你任何责任,但你是不是应该给本官解释解释,这是什么东西?”
许七安从怀里取出一面玉石小镜,哐当一下,丢在桌上。
这面玉石小镜是从井底找到的,是属于恒远的六号碎片。
ps:颈椎病犯了,疼的要死。我是码半小时,就在床上躺一会,码半小时,就在床上躺一会儿。真心坐不住,太酸疼了。
下一章的盟主加更应该还有,嗯,是应该....我会继续码字,但不保证码到几点,大家明早看吧。如果没法更新,那明天就是四章,所以大家不要熬夜等了。我不保证一定在晚上更新。
颈椎太疼了,先去躺一会儿。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三号人设坍塌?(为盟主“旺财i7”加更)
恒远的目光落在玉石小镜中,这是他遗落在井底的。在与恒慧的冲突中,不慎跌出怀中。
随后听完恒慧的故事,看着他坐化,内心悲恸,便没有顾忌到地书碎片。
再后来打更人便来了,他知道自己会进一趟地牢,为了防备镜子被打更人搜走,留在井底是最好的选择。
恒远的打算是,如果有机会脱身,再去取回地书碎片,或者金莲道长会替他拾取。
没想到它最后还是落入打更人手中。
许七安盯着恒远,等待他的回复。
玉石小镜是魏渊今早交给他的,没留下其他吩咐,但许七安觉得魏渊的意思是,通过他的手,把地书碎片交还给六号。
见大光头久久沉默,许七安喝了口茶,慢悠悠道:“这面镜子是在井底发现的,不是你的,便是恒慧的。而它的真正名字,叫地书。”
恒远霍然抬头,凝视着他。许七安笑了笑,自信满满的语气:“世上不识它的人很多,但不包括我们打更人。”
恒远复而低头,低声道:“这正是贫僧的。”
许七安道:“据我所知,这是道门地宗的法宝,怎么会在你一个和尚手里?”
恒远回答:“贫僧因缘际会,得到了此件法器,希望大人能将他归还。”
许七安摇摇头,收回玉石小镜,拿在手里把玩,笑道:“大师,本官觉得恐怕不止于此吧?道门地宗的法宝,一句“因缘际会”便能解释?
“你若开诚布公的说一些有用的话,本官就让你离开,否则,你下半辈子就在打更人的地牢里待着吧。”
恒远沉默片刻,起身就要走。
许七安皱眉道:“你去哪里?”
“贫僧回地牢。”
....六号人品还不错,没有出卖天地会,当然,也可能是没受刑的缘故。但这样就不是我想要的了。许七安沉声道:“只是一件法宝,大师何至于此,世上有比自由更可贵的东西?”
恒远没有回身,只是说:“请大家为贫僧戴回枷锁。”
许七安看向做笔录的吏员:“你且先出去。”
吏员收拾好纸笔和砚台,离开审讯室。
许七安咳嗽一声,语气转为柔和:“大师,请坐请坐。”
他起身,拉扯着恒远的手臂,做出恭敬的姿态。
恒远茫然的坐回桌边,看着这位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铜锣,不知道他心里打什么算盘。
“大人,在下什么都不知道,地书确实是机缘巧合得到的。”恒远无奈道。
....话别说的这么死,出家人不打诳语,待会你会尴尬的!许七安似笑非笑道:“宁就是天地会的六号吧。”
Σ(°△°|||)
恒远瞪大眼睛,既惊且懵的看着他,脸上那股淡然的气质消失无踪,充满了敌意和戒备。
似乎只要许七安透露出要对天地会不利的信号,他就一巴掌拍死这个铜锣,以命换命。
许七安压低声音,用一种地下党接头的语气,趴在桌上,说道:“在下许七安,是云鹿书院安插在打更人衙门的谍子。
“地书碎片不是衙门找到的,是我从井底捞上来的,也是我带人找到的你们。而这一切,都是三号命令我做的,他是我的上级。”
三号?!恒远陷入了深深的震惊中,他没有立刻否定和怀疑眼前铜锣的话,因为这一瞬间,他想到了什么东西。
“三号是云鹿书院的学子,他不止一次透露出书院在朝廷各个衙门安插人手的消息....作为曾经执掌朝廷的儒家正统学院,这样的行为委实正常不过....
“桑泊案发生后,三号亦曾在天地会内部的传书中提及过桑泊案的细节....打更人衙门确实有云鹿书院的谍子....
“但三号怎么知道我的位置?是了,金莲道长知道我们每一个人的身份,当时恒慧与我一起,金莲道长必定会避免与恒慧起冲突,那么就只能求助他人。而打更人负责桑泊案,在打更人衙门内部有谍子的三号就是最好的求助对象....
“我又欠了三号一条命,三号不愧是读书人,侠肝义胆,是个值得信赖的朋友,这份因果,将来恐怕难还了。”想到这里,恒远深吸一口气,看向许七安的目光没有了戒备和敌意,柔和问道:“三号还说了什么?”
“他说春闱在即,无法离开云鹿书院,以后若是再遇到类似的麻烦,很可能会援救不及。所以,让本官与大师接洽,大师往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尽管找我。”
许七安在心里补充一句:有什么需求,我也可以找你,又不会暴露三号的身份。至少短期内不用。
他现在暂时不想暴露自身,一来之前树立的逼格有些浮夸,天地会成员都觉得他是云鹿书院的顶级精英,是学富五车的才子。
结果发现,三号明明只是一个铜锣。
二来,凡是留一手,真身不暴露,相当于留了很大的余地,有了很多操作的空间。
反正对于六号恒远来说,我是打更人还是云鹿书院学子,没太大区别。我又不骗炮。
恒远点点头,接过俊朗不凡的铜锣递过来的地书碎片,道:“以后若有需要贫僧相助的,大人尽管开口。”
许七安笑着摆摆手:“大师,我这就带你出去。”
送走恒远,许七安返回春风堂,府衙的吕青等捕快已经不来衙门了,因为知道许七安很可能会因平阳郡主案将功补过。
宋廷风和朱广孝在偏厅打坐,李玉春则在收拾东西,每一个摆件都务必整整齐齐。
“头儿,我帮你...”
“别,你别动。”李玉春连忙喊停:“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就够了。”
许七安乐得清闲,在桌边坐下,道:“等案子结束后,一起去教坊司喝酒吧,我请大伙。”
“教坊司啊....”李玉春有些犹豫。
“头儿,你不会从没去过教坊司吧。”许七安发现了华点,挤眉弄眼阴阳怪气。
这时代,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没去过教坊司的....罕见程度,就像许七安上辈子的女博士还是处子,三十岁的男博士从来不用手装逼。
都是举世罕见。
“乌烟瘴气的地方,有何可去?”李玉春摇摇头,说道:“那三位今日午时斩首,去围观吗?”
许七安连忙摇头:“不去,我受不了那种场景。”
李玉春投来疑惑的眼神。
砍头这档子事,在大奉实在太正常了,不说京察都有一批官员被拖到菜市口斩首,便是那些秋后问斩的死刑犯,就够老百姓们一回生二回熟,三回边吃饭边旁观。
毫无心理压力。
“反正我不去。”许七安说。
数百人斩首现场,对他来说冲击力还是太大了,会睡不着觉的。这还是他有过几年刑侦经历,看过不少血腥的凶杀案文件。换成普通人,恐怕会落下心理阴影。
.....
午时,菜市口。
行刑台上,跪着百余人,排头的两个是兵部尚书张奉以及其子张易。
他们穿着白色的囚服,眼睛用黑布蒙着,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周围聚集着上千名百姓,里三层外三层的看着。
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看残忍血腥的一幕,尽管在百姓眼中,被斩首者都是罪大恶极的凶犯。主要是朝廷对“围观”这件事,采取半强迫半鼓励政策。有些人是不得不来,被逼着来看。
理由很简单,弘扬朝廷威严,震慑百姓。
“斩!”执行官员看了眼日冕,掷出了令签。
死亡降临,蒙着眼睛的亲属破口大骂,怒骂兵部尚书张奉害人害己,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刽子手高举屠刀,一颗颗人头滚落,鲜血喷溅的非常夸张,浓郁的血腥味连外围的百姓都能味道。
之后又斩了两批死刑犯,分别是平远伯和孙钟鸣的家属家眷。
站在人群之外的恒远和尚默默的转身离开,他来观看行刑现场,理由有两点:
第一是替师弟恒慧了却因果,故而来看仇人斩首。第二是平复自身的执念,避免将来产生心魔。
恒慧是他一手带大的师弟,如弟如子。一报还一报,此间事已了。
.....
“神殊大师...您醒了吗?”
偏厅,一边吐纳练气,一边召唤神殊,许七安依旧没得到这位高僧的回复。
他似乎是能感应到我的想法,是佛门他心通?他心通应该是不能读取记忆的....不管怎样,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这是好事。
许七安正想着,心里悸动了一下,睁开眼,见两位同僚都在闭目吐纳,他安心的掏出玉石小镜,浏览传书。
【六:诸位,我已无碍,感谢挂念。】
【五:六号真的是六号吗?会不会是打更人假扮的?】
五号率先提出质疑,乍一看是个小心谨慎的,其实是最蠢的。
【四:呵,如果是假的,金莲道长早就提前给我们示警了。五号,你应该思考的是,六号有没有被打更人策反。】
四号不愧是读书人出身,且当过大官啊,心思敏锐....许七安啧啧两声。
【五:那六号你有被策反吗?】
【六:贫僧很好,贫僧是想感谢三号和金莲道长的搭救之恩。】
【九:不必道谢,你那位师弟没有杀你之心。】
【四:桑泊案进展如何?】
见状,许七安等了片刻,没等来一号的传书,输入信息:【桑泊案结束了,但也没结束。】
【四:果然如此。】
【五:什么意思,什么叫果然如此,桑泊案怎么就结束了,怎么又叫没结束?】
【四:呵,还是让三号来解释吧,我想他能解释的比我更清楚。】
许七安沉吟一下,选择接下四号的包袱,输入信息:【很简单,桑泊案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引出平阳郡主案,恒慧携封印物大闹内城,覆灭平远伯府便是最好的证明。
【今天午时,牵扯其中的三位官员夷三族,在菜市口斩首。平阳郡主的案子已经结束,幕后主使者的目的达到了。他们接下来多半会带着封印物离开京城,这场风波就算是结束了。
【但桑泊案本身还没有结束。】
原来是这样,五号恍然大悟,然后冷不丁的背刺三号一刀:【三号,你是一个大骗子,那个天天捡钱的人,明明就是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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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前几章的错字已经修改,感谢工具人们的努力。再接再厉。
第一百五十四章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许七安大吃一惊,心说我什么时候骗人了?真要说欺骗,那就是云鹿书院的人设。
难道我人设在不知不觉中坍塌了吗,没道理啊,而且也不该是五号来说这句话,由一号或者六号来指责,才算合情合理。怎么也轮不到一个远在南疆的小妞说话。
他握着地书碎片,沉吟着没有回复,而天地会的其他成员也没有说话,静观事态发展。
三号是骗子?他骗了我们什么?五号怎么知道三号是骗子,他俩在传书过程中并没有过多的交流,也就是说,五号是从过去的某个言论中,揪出了三号的破绽.....四号如此想着。
三号性情不错,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应该不是骗子,五号是个愚蠢的女人,她污蔑人的可能不大,但她没脑子,可能自己会错意....二号如此想着。
五号为什么说三号是骗子....恒远和尚不悦的皱了皱眉。
一号笑而不语,默默窥屏。
此时此刻的金莲道长,懒洋洋的趴在屋脊晒太阳,猫眼舒服的闭着。
五号没有让人家等待太久,她严厉指责三号说话不真诚:【你说的那个经常捡钱的朋友,就是你自己吧。我问过....我的消息很正确。】
许七安:“....”
【五:呐呐,没话说了吧。】
宁也是老二次元?许七安撇撇嘴,松了口气,是,他是骗人的。然而这种事骗与不骗,无关紧要的。
比如宋廷风常说,我有一个朋友身体不好....
大家都知道就是他本人,但有人责怪他骗人吗?
果然,地书聊天群里,无人响应五号,每个人都有自己想法。
真羡慕三号啊,天天出门能捡钱....老娘都快发不出军饷了....二号由衷的想。
原来天天捡钱的是三号,嗯,当初贫僧就怀疑过....贫僧若是天天能捡钱,就能拯救更多的鳏寡孤独....六号羡慕极了。
捡银子的是三号本尊,什么人能如此反常的捡银子?我不记得云鹿书院的儒家体系有这种神异之处.....四号心里一惊,想到了某种可能,赶紧传书:【三号,什么时候有这种现象的?】
许七安略有犹豫,回答:【大概一个多月前。】
他把时间故意说短了些,免得将来有人根据这个,发现他是在税银案结束后出现异常。
....四号心头剧跳,因为他有一个猜测,那个猜测是如此的荒诞和大胆,以致于让他浑身产生电流游走般的战栗。
一个多月前,没记错的话,云鹿书院的清气冲霄异象,也是在一个多月前发生的。当时三号还没加入天地会,金莲道长郑重其事的在天地会内部委托一号调查。
众所周知,三号是儒家书院的学子,有一点极其不同寻常,那就三号实力不强,却得到了太多的资源倾斜,知道太多云鹿书院高层才知道的秘密。这是很不合理的。四号作为曾经的读书人,早就察觉到这一丝的不对劲,并不是质疑三号云鹿书院的身份,而是觉得他的待遇有些夸张。
但如果三号和云鹿书院的清气冲霄有关系呢?那么得到云鹿书院高层的重视,是不是就合理了?
不过捡银子和清气冲霄存在什么联系....四号没有想明白。
“看来,得抽空回一趟京城,拜访赵守院长。”四号心里暗暗决定,赶在年关之前回京城。
想到这里,自觉对三号秘密有所了解的四号,嘴角微挑,传书道:【有意思,我以前都低估三号了,看来得重新评估你的价值和潜力。】
四号知道三号频繁捡银子的缘故?而这背后的原因,涉及到某些重大的机密....不然四号不会这般评价....除了五号之外,其他人都从四号的话里品出了不对劲。
见众人差不多聊完,许七安眯着眼,以指头代笔,传书:【呵,我有个疑惑,五号你是怎么知道捡银子的是我?】
以五号的智商,不可能是诈他,也就是说她真的知道自己捡银子的原因,至少了解一些内幕。
这正是许七安迫切想要知道的事情,他对自己古怪的运气一直很在意。
【五:我不能说,我答应过....别人,不能泄露给任何人,就算是你也不行。】
五号拒绝的干脆利索。
【三:等价交换。】
【五:不交换,做人要有诚信。】
这傻妞,信不信老子把你拉黑名单,将来渣你一次,然后提裤子不认人....许七安心里吐槽。
转念一想,金莲道长这个运营商伤势未愈,无法开启私聊功能,现在确实不是询问的好时机。
等将来能私聊了,他再好好和五号这个南疆的傻妞聊聊人生和理想。操作空间还是很大的。
.....
御书房,小朝会。
穿道袍的元景帝高坐上首,听着府尹陈汉光的奏报,对于菜市口的人头滚滚,不怒不喜,波澜不惊。
“兵部尚书和户部都给事中的职位,诸位爱卿有何想法啊。”元景帝貌似随意的提了一嘴。
当即就有大臣出列,举荐自己的人。元景帝面无表情的看着官员们陈词激烈的争辩,为了空出来的两大实权职位,恨不得把对方狗脑子打出来。
连魏渊和首辅王贞文两位权柄滔天的大佬也不可避免的下场。
眼见冲突越来越激烈,脾气暴躁的几个大臣已经撸袖子,元景帝敲了敲桌案,适时制止。
“尚爱卿,你是吏部尚书,有何建议啊。”
尚贤跨步而出,趁低头作揖时,余光瞥了眼首辅王文贞,见后者微不可察的摇头,这才道:
“微臣惶恐,暂无人选,请陛下示下。”
元景帝满意的颔首:“此事再议。”
果然....众大臣缓缓于心里吐出一口气,彼此恨恨相视。
这时,魏渊出列,朗声道:“陛下,微臣有奏。”
待元景帝颔首后,魏渊道:“铜锣许七安在平阳郡主案中立下赫赫功劳,请陛下奖赏。”
相应的奏折,他已经在昨日递交内廷。
元景帝显然是知道案情经过的,也知道铜锣许七安在其中立下的功劳,不管是重启平阳郡主案,还是发现恒慧和尚的踪迹,进而寻出平阳郡主尸身,那位铜锣都功不可没。
但元景帝依旧有些犹豫,他不喜欢那个铜锣,没什么理由,此子给他一种很不协调,很不舒服的感觉。
打从心底里厌弃。
当日在皇城见到他,看到他一刀斩裂地面,吓的灵龙不敢靠前半分。那一刻,元景帝心里就不受控制的厌恶他。
魏渊正要说话,刑部孙尚书突然大声道:“陛下,微臣有禀。”
他大步出列,作揖,义正言辞说道:“微臣奉命查桑泊案,连日来呕心沥血,一刻不敢怠慢。经微臣查证,大理寺卿常言,与妖族勾结,里应外合,炸毁桑泊。请陛下革了这厮,交由微臣彻查。”
大理寺卿常言,眯着眼,看了看孙尚书。
他是齐党的核心成员之一,因为火药的事情,齐党另一位核心成员,工部尚书已经走过一次钢丝。
工部尚书冷哼一声,走了出来:“陛下,刑部是攀咬污蔑,肆意栽赃常大人。微臣认为礼部尚书同样有嫌疑。”
礼部尚书当即出列,高呼:“微臣冤枉。”
魏渊叹息一声,有些失望。果然,听元景帝道:“桑泊案并没有结束,责令铜锣许七安继续办理此案,半月期间已过大半。若是查不出个水落石出,朕依旧斩他。”
“陛下!”魏渊眉头一跳,作揖道:“许七安即使办案失利,但在平阳郡主的案子上仍是有功的。怎可是死刑?”
众臣不由的看向了魏渊,眼神中各有不同情绪,有幸灾乐祸,有诧异,有快意。
身为首辅王党的孙尚书表面攻讦大理寺卿,暗地里也给了魏渊一发冷箭。只要桑泊案的纠纷继续下去,作为打更人衙门主办官的那位铜锣,就不能置身事外。被重新拖下水。
同理,大理寺卿也会顶着嫌疑犯的帽子,案子不破,就别想摘掉。平时倒没什么,京察期间,这种大的污点,随便就能放大。
届时划入八法之内,便能叫他卷铺盖滚人,再不济也要从尚书位置上赶下来。
不过,同为王党的礼部尚书亦被牵扯,极限一换二,不亏。
魏渊对一个小铜锣是否过于关切?众臣敏锐的捕捉到这一点。
于是,对刑部孙尚书的操作,愈发的认同了。文官虽然斗争厉害,但魏渊作为文官集团的头号敌人,但凡能让魏渊气急败坏的事儿,他们都乐意干。
“朕乏了,退下吧。”元景帝挥挥手。
众臣齐齐作揖,有序的退出御书房,大臣们泾渭分明的离开,方甫踏出午门,气氛立刻翻天覆地的变化。
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失了,像是演了一场大戏,终于如释重负的迎来结尾。
敌对的仍就敌对,只是没有御书房里表现的那么夸张了。
头发花白,眉目凛然的王首辅,一身绯袍,面带浅笑的迎向魏渊,“魏公似乎对那小铜锣颇为在意啊,巧立大功,确实是难得的人才。”
魏渊温和笑道:“可惜不会做人,得罪了不该得罪人。”
王首辅吃了一惊,“魏公何出此言啊,吾等为社稷纳人才,理当呵护,岂可让他中途夭折。魏公若是护不住,就让本官来代劳吧。”
魏渊深深看了他一眼,表情依旧温和,喜怒不形于色:“不劳烦首辅大人。”
....
魏渊乘马车返回衙门,传令吏员:“让许七安来见我。”
彼时的许七安正在演武场,与朱广孝和宋廷风交手,磨炼刀法。
“老宋,你近日没去教坊司?气息比往日悠长了许多。”许七安边招架两位同僚的混合双打,边打趣。
“他的月俸基本都喂给了教坊司里的女人,不知节制。”朱广孝沉声道:“宁宴,今日的他就是未来的你,要引以为戒。”
三个年轻男人里,埋头苦干的朱广孝是最节制的,倒不是禁欲,而是想攒钱娶媳妇。
许七安和宋廷风最爱申公豹,前者热衷于白嫖,后者是放浪形骸。
炼精境后,武夫不需要禁欲,但终归还是得节制,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百战之身亏于女穴。
这时,一位黑衣吏员匆忙奔来,在演武场边缘顿住,扬声道:“许大人,魏公传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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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女战神
浩气楼,七层。
茶室内,除魏渊外再无他人,身姿笔挺的许七安踏入稳重的步子进来,抱拳道:
“魏公。”
魏渊正好倒了一杯茶,放在对面,抬手示意:“坐。”
许七安拘谨的坐下,象征性的喝了一口,便凝眸看着魏渊,他有预感,魏渊找他,说的是平阳郡主案。
“平阳郡主案结束了,桑泊案还得继续,陛下把我的提议否了。”魏渊喝着茶,语气不疾不徐,像是随意聊天一般,将御书房发生的事告诉许七安。
许七安阴沉着脸:“刑部孙尚书与户部侍郎周显平有旧,自一开始便厌憎我...”
魏渊大手一挥,不悦的打断他:“这些都是小事!”
他略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陛下不喜欢你,这才是大事。”
许七安脸色顿时阴沉。
真巧,我也不喜欢他,当初祭祖时看到身穿道袍的元景帝,心里就有淡淡的嫌恶。
当时觉得是因为对方代表着封建皇权,后来经历灵龙事件,近距离有过接触后,他发现自己对元景帝的厌恶很纯粹,没有其他理由,就是发自内心的讨厌。
可能是我和老皇帝八字相冲吧....我是申猴他是未羊?许七安脸上做出苦笑:
“卑职不知哪里讨陛下厌弃了。”
“可能是没有眼缘吧。”魏渊揉了揉眉心,道:“你且安心等着,也不必去查了,时至今日,任何蛛丝马迹都已经抹去。你查不出什么来的。待时限一过,陛下非要斩你的话,我会安排死囚代替你。
“呵,放心,没人会特意关注你一个小小铜锣的身份。”
然后我就顺理成章的成了你见不得光的....手下。许七安道:“如果能抓到周赤雄呢?”
魏渊笑了:“此事可平。”
他复而摇头失笑。
离开浩气楼,许七安返回春风堂,将此事告之宋廷风和朱广孝,以及李玉春。
宋廷风和朱广孝表情猛的僵硬,前者用力一拍桌子,骂了句脏话,在堂内急躁的团团乱转,后者愈发苦大仇深,眉头紧锁。
李玉春沉吟着说:“平阳郡主案浪费了太多时间,你很难再查清桑泊案了,司天监的望气术无法指控四品以上的官员。除非你能请动监正。”
找监正?且不说监正愿不愿意帮忙,就算愿意,元景帝肯信吗?许七安心说,我才不去找那个糟老头子呢。
.....
观星楼。
“采薇姐姐,我有事要见监正,你有什么办法带我上八卦台吗?”许七安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吃食,笑容像极了上辈子的舔狗。
褚采薇半点都不客气的吃着许七安上供的美食,嘴上却说:“不行的哦,师父在闭关,已经禁了八卦台的通道,谁都上不去。”
像极了消费备胎的女神。
“没有办法吗?”
“没办法。”
“咱师父什么时候出关?”
褚采薇看了他一眼,心说什么叫咱师父?
她说:“长则数月,短则半月,估摸着是在八卦台推演星象。”
....许七安一口老血,这就是报应,成天白嫖,终于有朝一日也让别人白嫖了一次。
不行,不能这么亏....他把二两银子买的吃食全部放在桌案,道:“家里妹子来了葵水,腹痛难忍,何解?”
褚采薇一听,扭着小腰,噔噔噔跑开,片刻后取了一枚瓷瓶回来,“痛的时候吃一粒,立竿见影。”
这姑娘虽然贪吃,倒是大方的很,丹药不管贵或不贵,都很舍得送人。
....
云州。
苍茫的山脉中,一座规模不小的寨子依山而建,连绵的灯火点缀在漆黑的夜里。
寨子易守难攻,占据地利,最初建寨时,官府还会派兵围剿,几次失利后,就睁只眼闭只眼。
云州匪患严重,打家劫舍的流寇、山匪数不胜数。百姓困苦已久,官府也头疼了数十年。
数十年都过来了,慢慢也就习惯了。混乱地区有混乱地区的活法。
刚入夜,山风就猛刮不止,俄顷,电闪雷鸣,下起了瓢泼大雨。
箭楼上,负责站岗了山匪忍受着斜刮进来的冰冷雨点,有些羡慕的望向寨子方向。
今日寨子里又干了一票大的,劫回来一支商队,绸缎、茶叶、瓷器....贵重物品不少。
这全赖山寨里新来的那位六当家,武艺超群,且精通合击之术,练兵很有一手。
据说是军伍出身,以前在大奉京城里做事,后来因为看不惯朝廷昏庸**,索性落草为寇。
这会儿,寨子里开着庆功宴呢。
炭火熊熊的室内,六位当家和一些小头目正在大吃大喝,说着粗鄙的荤话,高举大碗。
衣衫**的女人们在旁伺候着,强颜欢笑。她们都是被掳来的女子,有的是普通的民女,有的甚至是富户的千金。
姿色不错的被挑出来,专门伺候几位当家和小头目们,姿色一般的,则给寨子里的其他兄弟分享。
周赤雄坐在案前,习惯性的挺直腰背,气度与好色的山匪们格格不入。他身边有个清秀的女子伺候着,但周赤雄都懒得看对方一样。
这样的庸脂俗粉,简直连碰一下的兴趣都没有。
周赤雄是拖家带口来云州的,妻子和儿子没有在山寨,而是被安排在了云州最大的白帝城。
那里是云州为数不多的乐土,不用担心匪患、贼寇。
大当家是个满脸络腮胡,看似粗犷,实则心细如发的炼神境巅峰。
“周贤弟,是不是这里的女人不合你胃口?”
不等周赤雄回应,大当家好爽的笑道:“我听说这次商队里有一位貌美如花的美娇娘,还被关在柴房里?”
“是的,大当家,那娘们贼漂亮。”
“大当家,寨子里的女人与她相比,简直就是....就是,泥巴和白糖的区别。”
脑海里浮现那位女子倾国倾城的容颜,周赤雄心里亦是火热起来。人是他劫的,长什么样他最清楚,若非初来乍到,那女子现在已经被他收入房中。
大当家沉吟一下,好爽笑着:“来人,把那女子提上来,今晚任由六当家处置,人是他劫的,理当由他先开荤。”
其余当家没有意见,谁先开荤无所谓,反正早晚都能品尝。
过了片刻,一位女子被带了上来,穿着洁白层叠的长裙,肌肤胜雪,眼睛大而明亮,五官挑不出瑕疵。
她有些害怕,宛如林间小鹿那般怯生生的。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众人痴迷于她的美色,呆愣愣的看着。
“咕噜咕噜...”喉结滚动的声音传来。
女子似乎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咬着唇,怯生生道:“奴,奴家服侍哪位爷?”
周赤雄咽了咽口水,只觉对方秀色可餐,大步走过来,将她拽到案边。
周赤雄把美貌女子拥入怀中,如饥似渴的摸着、啃着,看的周围的山匪一阵嫉妒,恨不得取而代之。
“你是不是周赤雄。”女子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知道我的名字....周赤雄心里大凛,欲念登时烟消云散,与此同时,他发现身怀里的美人,脸色渐渐苍白了下去,失去了生机。
俄顷,化作了一个等人高的纸人。
“咯咯咯....”
女人尖锐的笑声在室内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哐当...窗户被狂风吹来,吹灭屋里的烛火。
黑暗中,拔刀声接连不断,响起大当家的喝声:“何方妖孽,装神弄鬼。”
女子尖锐的笑声随之停顿,但几秒后,山寨内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尖啸,回荡在山间,回荡在夜空。
“是魅。”周赤雄沉声道,他心里涌起了不祥的预感。
魅,又称艳鬼,几乎没有战力,擅长以美色诱人,吸干上钩者的精魄。
武夫虽然不擅长对付鬼怪,但鼓荡气血的话,可以做到百鬼不侵,周赤雄真正在意的是魅背后的主人。
周赤雄隐约间觉得,对方是冲自己来的。
就在这时,鼓声响彻整个山寨,外面传来山匪们的叫声:“敌袭,敌袭....”
山寨的当家、小头目们握着武器冲出屋子,于暴雨中瞭望,夜幕、雨幕、森林遮挡住了视线。
空中传来尖锐的啸声,那是一支支箭矢。
不断有山匪中箭倒地,惨叫声此起彼伏。
大当家嗑开箭矢,心里略松了口气,以下攻上,箭矢的力道并不强,只要不是运气太差被射中要害,即使中箭也不会失去战斗力。
“准备滚石,桐油....”
山寨占据地利,这两种东西是防守的法宝,寨子建立之初,便是用这些东西抗住了官府的围剿,度过最艰难的时期。
大当家话音方落,夜空中划过一道银光,那不是闪电的光芒,而是一把长枪迸射出的气芒。
轰隆!
闪电适时划过,底下的山匪们看清了银枪之上,站着一道人影。
她穿着鳞片甲衣,身后是艳红的披风,没戴头盔,长发扎成及腰的马尾。英姿飒爽,宛如一尊凛然的女战神。
女战神手捏法诀,召来天雷,“轰!”闪电劈下,她伸手夹在指点,奋力一甩。
山寨前的两座箭楼轰然坍塌。
道门御雷诀?
周赤雄心凉了,整个人如坠冰窖。
第一百五十六章 水落石出(为盟主“醉仙落尘”加更)
剿匪行动以雷霆开场,仅维持了一个时辰,山寨便被攻破了。
大当家浑身浴血的跪在地上,打量着一群战力非凡的军队,他们穿着鲜亮的铠甲,披坚执锐,却没有任何官府、军队的标志。
队伍规模不大,只有四百多人,但大当家惊愕的发现,这支军队没有一个是弱者,最低也是炼精境。
练气境多达五十多位,炼神境则有十余位。铜皮铁骨境四位。
而为首的这位女战神,修为更是深不可测。
这么一支军队,别说对付一个小小的山寨,便是去打白帝城,也够那云州第一大城喝一壶了。
没有旗帜,战力超绝,以一个女子为首....大当家心里一沉,想起了云州的一件传闻。
“你,你是....飞燕女侠?”
“什么飞燕女侠,难听死了。”
手持银枪的女战神皱了皱眉,她长的极其好看,五官精致,小嘴红润,高高的鼻子凸显出五官的立体感,只是她那股子锐气,会令人忽略她的美貌。
虚幻的魅,乖顺的站在她身侧,原本是极美的艳鬼,却完全被她的气质所掩盖。
“主人,奴家做的还行吧。”魅娇声道。
“传讯的很及时。”女战神点点头,夸赞道。
“那能送人家一个男人吗。”魅娇滴滴说道:“奴家饿了好多天啦。”
元景帝送你,快去吸干他的精气....女战神心里腹诽一句,微微点头:“你随便挑几个山匪。”
大当家已经可以肯定,这位女战神便是传说中的飞燕女侠。
前些年,江湖上忽然出现一位侠肝义胆的女侠,这位女侠所到之处,正义得到匡扶,公理得到维护。
短短几年便在江湖中名声鹊起,成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侠,因其急公好义,被誉为飞燕女侠。
今年初,这位女侠来了云州,见云州匪患横行,百姓困苦不堪,当即招兵买马,建立了一支私兵,开始了不知疲倦的剿匪之旅。
得到了云州布政使的鼎力支持。
“我问,你答,这样会让你死的痛快点。”女战神银枪点着大当家,声音冷冽:“否则,就将你炼成厉鬼,永世不得超生。”
大当家陷入了纠结,讨价还价道:“休想!”
噗...银枪刺穿了大当家的天灵盖,红白之物往后飞溅。
女战神收了枪,嘀咕道:“爱说不说。”
“!!!”周赤雄吓的两腿都发软了,他心说您不能这样啊,您没看出他是在讨价还价吗,您至少给个机会啊。
竟如此鲁莽?!
边上的武夫们似乎早已习惯女战神的行事风格,笑嘻嘻的看热闹。
这时,周赤雄感觉女战神不带感情的扫了自己一样,他当即五体投地:“女侠饶命,我什么都说,我什么都说。”
“我不会杀你的。”女战神傲然而立,贴身的铠甲凸显出曼妙玲珑的曲线,美丽中透着凛然肃杀之气。
“我要送你去见一个人。”
.....
许七安刚结束吐纳,心情阴郁的睡不着觉,耳边听着水漏滴答的声音,熟悉的心悸感传来。
他心里一动,翻身坐起,猴急的从枕头底下摸出玉石小镜,果然看到了想看的内容:
【二:三号,周赤雄已经抓住,我明日派人给你送到京城。】
周赤雄抓住了?这效率也太可怕了吧....二号简直是我的白月光,爱了爱了....许七安的心情无法用欣喜若狂来形容,简直差点喜极而泣。
成为魏渊暗子是最坏的选择,许七安其实并不想走这条路,他目前只是练气境,自觉底气还不足。留在京城,留在打更人衙门,不管是资源还是生活环境,都比浪迹天涯要好太多太多。
生活如果能安平喜乐,谁又愿意颠沛流离呢。
这个世界本就让他缺乏归属感,若是离开了二叔婶婶,二郎妹子,未免太寂寞了。
【三:能在六天之内赶到京城吗?】
云州距离京城非常遥远,虽说朝廷驿路发达,但六天时间还是太赶了。
【二:乘坐火羽兽的话,六天时间刚好等抵达。但你得支付我三百两银子。我不能让我的兄弟白跑一趟,路上的开销也得你来出。】
【三:这是应该的。】
说完,许七安沉吟起来,周赤雄肯定不能直接送入京城,京城水太深了,周赤雄一旦入京,肯定会被有心人发现,毕竟他现在被朝廷通缉,列为头等要犯。
两个选择,要么提前通知魏渊,要么另想办法让周赤雄入京....思考过后,许七安选择了后者。
因为他有更好的注意。
【三:二号,劳烦你将周赤雄送到云鹿书院,自会有人接手。】
周赤雄涉及到朝堂大佬,要防备他们狗急跳墙,打更人衙门全是武夫,不够花里胡哨。
云鹿书院的大儒有瞬移能力,正是押解犯人的最佳人选。只需要说一句:吾三尺之内,便是京城。
人就到京城去了。
皇宫多半是进不去的,否则大儒们割元景帝的狗头就太容易了。
明日我就去云鹿书院,拜访我的三位老师....许七安暗暗决定。
对于三号的要求,包括二号在内,窥屏的天地会成员丝毫不觉得奇怪。三号本来就是云鹿书院的学子嘛。
.....
时间一天天过去,这段时间里,许七安多方奔走,见了怀庆公主和裱裱公主,希望两人能为自己求情。
成天只知道跟自己姐姐作妖,实则没什么心机的裱裱,端起公主架子,一口就答应了。
怀庆公主更理智客观,直言说:父皇似乎不喜欢你,本宫可保你免除死罪,但活罪难逃。
活罪自然就是流放了。
许七安注意到一个细节,怀庆公主对桑泊案表现出一种不合理的淡然,对他即将遭遇的命运也很平静,似乎根本不放在心上。
期限前一天,魏渊派人传唤,许七安在浩气楼见到了大青衣。
“我刚收到宫里的消息,陛下明日要早朝,不可避免的会提及桑泊案。我会争取把你留在衙门,而不是府衙和刑部。”魏渊道。
他刚想说些话宽慰自己看重的小铜锣,就听对方冷静的说道:
“魏公,我已经抓住周赤雄了。”
魏渊表情凝固,一发不言的看着他。
.......
这天寅时,许七安赶着马车进了皇城,在宫城外停了下来,陪同他的还有司天监的宋卿、褚采薇,云鹿书院的大儒张慎,金锣姜律中和杨砚。
马车里是昏迷不醒的原金吾卫百户周赤雄,他被捆绑着,头上罩着麻袋。
到了这里,许七安如释重负,朝着几位帮手抱拳:“多谢诸位,桑泊案就在今日了结。”
他要为桑泊案画上一个句号,为刀斩银锣的冲突,画上一个句号。
金銮殿。
正常奏对之后,元景帝道:“桑泊案可有进展?”
朝堂之下,众大臣不约而同的看向魏渊,表情各不相同,都以幸灾乐祸居多。
礼部尚书出列,朗声道:“望陛下明察,望魏公还本官一个公道。”
魏渊看了眼跳出来挑事的礼部尚书,目光转向元景帝,出列,作揖:
“回禀陛下,桑泊案已经水落石出。”
议论声一下子就起来了。
元景帝一愣,眯着眼,身子微微前倾:“主使者是谁?”
魏渊道:“臣说了没有意义,陛下可以传唤原金吾卫百户周赤雄。”
礼部尚书眉头一跳,冷笑道:“周赤雄早已逃离京城,如何传唤?”
魏渊似笑非笑的盯着他,朗声道:“周赤雄便在宫城之外,请陛下传唤。”
刹那间,朝堂上一片寂静。
ps:今天更新一万三左右,超越人类极限了,我先睡觉,错字明天再改,脑子一片浆糊。
第一百五十七章 赠诗
短暂的沉默后,朝堂诸公们不可避免的议论起来,税银案查到现在,来龙去脉已经广为人知。
外逃的原金吾卫周百户,正是私通妖族,把火药偷运进皇城的罪魁祸首。
至于是不是罪魁祸首,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反正朝堂上的大佬们,罕有智商低的。因此,魏渊的话,宛如巨石砸入了庙堂,掀起轩然大波。
魏渊这个绝户的老宦官虽说令人讨厌,但同样是个可敬的对手,他的话,含金量还是很高的。
有人要完蛋了....这是朝堂大佬们一致的内心想法。
礼部尚书勃然变色,花白的胡子颤了颤,瞳孔瞬间凝固,直勾勾的盯着魏渊。
这老头养气功夫向来为人称道,罕有这般失态的时候。
元景帝沉声道:“宣!”
.....
许七安坐在驾车的位置,掀开帘子看了眼周赤雄,这货还在昏迷中,为了怕此人自尽,许七安找褚采薇要了大剂量的迷药。
之所以选择云鹿书院来接手此人,而不是将他收进地书碎片,许七安有两个顾虑:一,此人是炼神境,段位比他高,不敢冒险。
二,地书碎片的存在是秘密,不能堂而皇之的示人,总不能进了金銮殿,当着皇帝和朝堂大臣的面掏出地书碎片吧。
当然,如果没有办法,他还是会选择使用地书,只是现在有充足的人脉办事,便尽量不使用地书。
“宋师兄,杨千幻杨师兄,是监正大人的第几位弟子?”边等着朝堂内的消息,许七安边和宋师兄拉家常。
宋师兄的黑眼圈世所罕见,搁在前世,肯定会被认为是多人运动的爱好者,但宋卿是位不近女色的理工男。
他眼里只有人兽,没有女人。
“他是我和采薇的师兄,老师的第三位弟子。”宋卿靠近他几步,低声道:“我那师兄脑子有问题。”
监正的弟子,脑子有正常的吗?许七安对此表示怀疑,双手负后,模仿了一下杨千幻的站姿。
“对对对!”宋卿连连点头:“他总喜欢背对着人,说话也不好好说话,师兄弟们都很烦他,就他自己不以为耻,反沾沾自喜。”
“这是为何?”许七安想起教坊司的那天晚上,和杨千幻相处的短暂片刻。
“他说自己要背对众生,方显高人风范。”宋卿说。
他在cos无始大帝吗....许七安一口槽憋在喉咙里,很难受。
这不是中二病,中二病是认知上出现了偏差,思维本质出现问题。这是逼王,因为装逼是主动去做,而不是认知出现问题。
许七安想了想,道:“宋师兄,你帮我带句话给他。”
“你说。”
许七安压低声音:“手握明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狂妄!
杨砚、姜律中两位金锣耳廓一动,听到了,下意识的扭头看了过来。
对于武者来说,听到这样的句子,就像一个混混看见另一个混混拽三拽四的显摆。很容易激起好胜心。
许七安上次在观星楼,唱“剑在手,问天下谁是英雄”时,被南宫倩柔嗤之以鼻,便是这个道理。
这狂的话,杨师兄肯定会喜欢,但到处乱说.....他会被打的吧....被打好啊,早看不惯他那副姿态了....宋卿开心的点头:“一定带到。”
说话间,一名宦官领着一列甲士走了出来,在宫城门口环顾,朗声道:
“打更人何在?”
姜律中拱手道:“在此!”
待众人掏出腰牌和金牌,证明身份之后,宦官颔首道:“随咱家入宫,陛下召见。”
杨砚当即掀开车帘,把周赤雄拎在脖子上。
“这是何人?”进宫的途中,宦官一脸好奇的问。
“通缉要犯,周赤雄。”许七安回答。
“怎么还套着麻袋?让咱家看看。”宦官似乎很感兴趣,靠了过来。
姜律中挡住,摇头道:“没见陛下之前,任何人不得接触人犯。”
宦官皱了皱眉,扫视着众人的脸,沉声道:“见陛下之前,需要验明身份,咱家怎么知道此人是不是居心叵测之徒,伪装成周赤雄,混进宫来妄图刺杀陛下。
“当然,咱家不是说尔等是同犯,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说不得被蒙骗了也有可能。”
姜律中还是摇头。
“几位是什么意思?”宦官停了下来,眯着眼,审视众人:“咱家现在怀疑此人身份,要验明正身。”
那列甲士停了下来,肃然的盯着姜律中等人。
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没有毛病,只是在此时提出来,一下子让事情变的敏感。
许七安知道很多让人无声无息死亡的手段,相信两位金锣知道更多,而作为武夫的他们,多半是没能力阻止的,武夫擅长的暴力输出。
而如果周赤雄死了,在昏迷中无声无息的死亡,这个锅谁背?肯定不会是眼前这位公公。
因为他人犯身份属于正常流程。
这位公公是有派系的....多半是礼部尚书所在党派的....果然,我要是单枪匹马的来,没有带两位金锣、大儒张慎、司天监师兄妹....很可能在胜利的前夕失足。
想到这里,许七安笑眯眯道:“公公,回头见了陛下,我会说:公公试图杀周赤雄灭口。”
“竖子!”公公勃然大怒,“你敢污蔑咱家,来人,给我抓起来。”
“公公...”许七安高声道:“你可想好了,真要在这里起冲突,陛下可不是傻子,朝堂诸公也不是傻子,后果你掂量过?”
这位宦官冷笑道:“黄毛小子,你可有想过后果。”
许七安单手按刀,走了过去,在宦官耳边低声说:“莫要与我这种亡命徒耍横,不划算的,公公替人办事,尽心就行。你又不是王党的核心成员,别自误。”
这位三十出头的宦官脸色变幻了片刻,尖声道:“咱家不与你一般见识。”
.....
来到金銮殿外,宦官前去禀告,俄顷,元景帝传唤许七安一行人进殿。
迈过膝盖高的夸张门槛,许七安进了这座皇宫主殿,再次见到了这群站在大奉权力巅峰的人物。
尤其是那位,穿着道袍,高居龙座的威严中年人。
朝堂诸公们微微侧身,看向金銮殿大门,看着许七安等一行人进来。
还是有点紧张啊....大奉的权力舞台核心....许七安吐出一口悠长的气息,按住了那些许的忐忑。
魏渊温和的目光落在许七安脸上,微微颔首。
许七安便不怕了,从姜金锣手中接过周百户,摘掉麻袋,箍住他的后颈,迫使他昏迷中扬起脸:
“陛下,这位就是朝廷通缉的要犯,原金吾卫百户周赤雄。”
议论声哄然。
礼部尚书脸色,缓缓苍白了下去。
许七安手指在周赤雄几处大穴疾点,“嗯~”周百户痛苦的呻吟声里,缓缓睁开眼睛。
然后他懵了。
前方是高居皇位的元景帝,两边是朝堂的诸公,头顶气派的“金銮殿匾额”,脚下光亮可鉴的水晶钻。
可能是睁开眼睛的方式不对....周百户重新闭眼。
“啪!”许七安一巴掌抡过去,冷笑道:“孙贼,衣锦还乡了。”
手脚酸麻的周赤雄被抡翻在地,他没有站起来,而是伏着身,颤巍巍的哭喊:“臣罪该万死,臣罪该万死。”
云州山寨被攻破后,周赤雄就被打晕过去,乘着火羽兽被送往京城,他一路上是昏迷的。途中给喂了几次水,吃的则没有。
好不容易到了京城,许七安觉得他的状态不错,索性让他一直昏迷着,就又给下了迷药。
元景帝面目严肃,居高临下的凝视:“周赤雄,是谁指使你勾结妖族,偷运火药?”
周赤雄趴在地上,一个劲儿的说:“微臣该死....”
元景帝不再看这个蝼蚁,而是盯着许七安身边的张慎,温和道:“张先生,劳烦了。”
张慎冷哼一声,也不明着回应皇帝,踏步而出,双手负后,口含天宪:“君子当诚,匹夫亦然。”
无形的清风拂过整个金銮殿,刹那间,满殿所有人脑海里都被“诚实”两个字占据。
“是谁指使你勾结妖族,偷运火药?”
“是,是...礼部尚书李玉郎。”周赤雄痛哭起来。
一瞬间,金銮殿炸锅了,大臣们完全失去了表情管理能力,骚动一片。
一位给事中站出来说话:“陛下,此事荒诞,周赤雄是污蔑....”
宋卿冷冰的打断:“周百户没有说谎。”
褚采薇复读机一般:“没有说谎。”
望气术不能观四品以上的大臣,但测周赤雄是可以的。
礼部尚书脸色灰败。
没有辩解的意义了,周赤雄被抓的时候,他就已经输了。除非提前知晓此事,半途截杀。
“李玉郎,你有何可说?”元景帝道。
礼部尚书深吸一口气,收敛了颓然之色:“臣冤枉。”
似乎是在垂死挣扎,但连多余的辩解之言都没有,只有苍白的三个字。
魏渊当即道:“陛下,请交给臣来审讯此獠,查出同党。”
刑部尚书随之出列,与魏渊打擂:“陛下,此案当交刑部处理。”
元景帝没有回答,沉默的俯瞰着满朝朱紫贵,让众臣不由的停止了讨论,微微垂首。
过了许久,元景帝朗声道:“此案交由刑部处理。”
.....
散朝后,被扒去官袍和官帽的礼部尚书,被押着离开皇宫。
“留步!”
心如死灰的礼部尚书回头,身边的刑部等人也随之回首,他们看见打更人衙门那个小铜锣追了上来。
刑部等人上前拦住。
许七安没有强求,停下脚步,望着刑部尚书和礼部尚书,淡淡道:“前些日子,朝堂之上的事,我听魏公说了。如果你们王党早些时候息事宁人,就不会有今天。”
这一幕,被许许多多的官员看着,他们不由的停下来,在旁观望。
远处,魏渊在马车边停下来,眺望这一边。
杨砚低声道:“义父,要把他叫回来吗。”
魏渊摇摇头:“他心有怨气在所难免,此时不发泄,更待何时。你盯着,莫要让他把冲突激化。”
说到这,温和的笑了笑:“我也想看他说些什么。”
刑部孙尚书眯了眯眼,不屑道:“黄口小儿,在此大放厥词。”
许七安丝毫不怒,道:“两位尚书可知在下颇有诗才?大放厥词不敢,只想赠孙尚书和李尚书一首诗。
“诗名叫《桑泊案·赠孙尚书》”
赠诗?!
周围的大臣们先是一愣,紧接着激动起来,凑热闹不嫌事大,也不忌讳孙尚书的脸面,纷纷涌了过来。
“走,去听听。”魏渊眼睛微亮,大步走了过去。
孙尚书脸色一变,想起了许七安的名声,想起了他的诗词。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
许七安朗声道:
“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声。”
“惟愿孩子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ps:推一本书《妖女请自重》,老作者了,上本书你们应该看过,《女帝家的小白脸》。
另外,今天跟我的好基友荣小荣聊了他的新书,聊着聊着,时间就过去了,抱歉啊。
毕竟我写这本书之初,他也天天跟我聊,给了我很多启发和帮助。
第一百五十八章 钢铁直男李玉春
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嘶,好毒的嘴。
这首诗的意思是,作诗之人感慨自己太聪明,被耽误了一生。如果自己是个愚蠢之人,就能无灾无难的成为公卿。
这是在讽刺满朝文武、王公大臣们是没脑子的蠢货。
周围的官员们面面相觑,脸色别提有多古怪,他们是来看孙尚书笑话的,冷不丁的就给背刺了一刀。
甭提有多难受。
《桑泊案·赠孙尚书》....他在讽刺我愚蠢,讽刺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想把我的名字钉在耻辱柱上.....孙尚书的脑海里回荡着诗名,心里出离了愤怒。
读书人最崇高的追求是名垂青史,这比教书育人要更吸引他们。但同样的,他们有多渴望名垂青史,就有多害怕遗臭万年。
这怎么忍?
这没法忍。
“来人,给我拿下此獠,拿下!!!”孙尚书气的浑身发抖,一张面皮涨的通红。
因他的擅作主张,企图弄死打更人主办官许七安,才让桑泊案有了这段后续。本来心里就懊悔的想掀桌子,这时候,最受不了的就是落井下石。
而许七安的这首诗,下的不是石头,是一座山。即使是孙尚书这样的官场老手,心态也炸裂了。
刑部的人齐刷刷的涌上来,要在皇城外捉拿许七安。
“孙大人息怒。”魏渊平淡温和的声音,阻止了愤怒的刑部众人。
这位大青衣不疾不徐的走过来,挡在许七安面前。
“魏渊,此子当众污蔑本官,辱骂一部尚书,按律流放。”刑部尚书忍着怒火,一字一句道:
“今日,就算是你,也休想保住他。”
“污蔑尚书,的确是大罪。”魏渊严厉的盯了眼许七安,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呵斥口无遮拦的小铜锣时,却见他一本正经的看着孙尚书说:“说实话不算污蔑。”
“你....”孙尚书身子晃了晃,颤抖的手指着魏渊。
魏渊笑了笑,转身走人。许七安屁颠颠的跟在爸爸身后,脱离了刑部众人的包围。
走了几步,他又停下来,回头喊道:“恭喜孙尚书,名传天下,儒林扬名啊。”
孙尚书呆住了,几秒后,一口气没顺过来,直挺挺的昏了过去。
“尚书大人,尚书大人...”刑部众人大慌。
.....
回到衙门,许七安跟着魏渊进了浩气楼,殷勤的为魏渊和两位金锣倒茶。
“魏公,我有几件事想不明白。”许七安请教道。
魏渊是位谋者,也是智者,有问题先请教,总比自己瞎捉摸要好。就好比上学时有问题就请教老师,既方便又快速。
“为什么陛下要让刑部审理此案?”魏渊捏着茶杯,笑容淡淡。
“天下才华一石,魏公独得八斗,我与云鹿书院共分一斗。”许七安拍马屁。
“噗...”姜律中一口茶喷了出来。
杨砚嘴角一抽。
魏渊嘴角淡淡的笑容,迅速扩大,显然是对许七安的马屁非常受用。
读书人就是这样,你夸他:卧槽牛逼、老铁666。他懒得理你。
但不代表读书人不喜欢被人拍马屁,只是需要换个方式,许七安的马屁就很精准,用读书人喜欢的方式,拍了一个让魏渊感觉舒服的马屁。
魏渊是个很骄傲的读书人。
“礼部尚书是王党的成员,如果交给打更人衙门来审,会牵连出一大批王党成员。”魏渊说道。
到时候,朝廷党派就失衡了.....一家独大或者两家独大都不是元景帝想要看到的,有碍于他对朝堂局势的掌控,尤其他常年修道的情况下....即使王党勾结妖族,炸了桑泊,炸了老祖宗的法相,但相比起自己的权力,老祖宗又算什么.....许七安从魏渊的话里,分析、提炼出了核心内容。
他因此对元景帝的印象又差了几分。
元景帝或许是个手段高超的皇帝,但他不是个好皇帝。伪历史学家许七安把皇帝划分三个段位:明君、庸君、昏君。
明君是能让百姓丰衣足食的好皇帝。
庸君是没有作为,也没有大过的皇帝,历史上大部分皇帝都属于此列。其实对于百姓来说,不扰民的庸君就已经是明君了。
昏君听小人远贤臣的皇帝,通常会把朝堂搞的一团乱,把国家搞的一团乱。
为什么不把暴君划入其中,那是因为前三者都有可能是暴君。
元景帝在许七安眼里,就是昏君,因为他身为皇帝,眼里却只有自己的权力和地位,如今朝堂党派斗争的纷乱局面,其实全是元景帝造成的。
他修道,不理朝政,所以需要混乱的朝堂局势来稳固自己的地位。不然很容易被架空。
“还有一件事,我想不通为什么礼部尚书没有杀周赤雄灭口。”许七安说。
原以为肯定是打更人来审问礼部尚书,到时候再问,可没想到元景帝这么秀。
魏渊摇摇头:“这些小问题,就别计较了,桑泊案已经告一段落。陛下没提你的事,说明就已经揭过了。”
许七安由衷的笑了起来,立刻说:“我打算请协同我调查办案的同僚们去教坊司喝酒,但没银子,请魏公拨款。”
这就好比公司做完一笔业绩,大家去餐馆聚餐,费用当然是公司来出。
魏渊看了他一眼:“滚。”
赶走许七安后,魏渊沉吟片刻,道:“杨砚,你给他拨两百两银子,当是衙门给的赏赐。”
说完,看了眼姜律中和杨砚:“你俩可以一起去。”
姜律中连连摇头:“魏公,我可不去教坊司这种地方。”
杨砚也摇摇头。
魏渊也不强求,悠闲喝茶:“有他在场,估摸着会有不少花魁陪着。”
......
夜幕降临,教坊司灯火通明,丝竹管乐之声悠扬回荡。
影梅小阁,浮香抚琴,明砚献舞,小雅充当令官,一派热闹景象。
杨砚和姜律中身边都有一位千娇百媚的花魁陪酒伺候,许七安举杯,笑道:“各位别拘谨,该吃吃,该喝喝。”
铜锣和银锣们起初还有些不适应,毕竟有两位金锣在场,让他们颇有压力。
但姜律中是个酒场老手,知道怎么活跃气氛,不停的举杯示意,甚至还能说荤话,与当值时判若两人。
渐渐的,银锣和铜锣们就放开了。
场上唯独两个人一本正经,完全不像是来嫖的,杨砚和李玉春。
“你们两人,不愧是上下级,一个德行。”姜律中笑着打趣。
“姜金锣这话不对,”许七安喝了不少酒,有些飘了,大着胆子调侃两位顶头上司:
“杨金锣是不好女色,头儿是太假正经,两者还是有差别的。”
这下子,场上的气氛肯定轻松,众人哈哈大笑,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一直喝到亥时二刻(晚上九点半),酒席终于散去,姜律中搂着那位丰腴的花魁离开,杨砚则回了衙门。
李玉春也想回去,但被许七安和宋廷风还有朱广孝拼死留下,给他塞了个清秀小娘子,关进了屋子。
许七安作为“东道主”,把所有人都安排妥当后,才进了浮香的房间。
“今日怎么来这么多人?”刚沐浴结束的浮香,盘腿坐在床边,擦拭着乌黑的秀发。
“还是为了让院子里的姑娘都井井有条嘛。”许七安脱去外袍和佩刀,转身离开房间:
“我稍后回来。”
他压着脚步,蹑手蹑脚的摸向李玉春的房间,然后在拐角看见了同样鬼鬼祟祟的宋廷风和朱广孝。
许七安用眼神示意:“你们也是来听墙角的吗。”
两人点点头,并用眼神反问:“头儿是炼神境,小心些,控制呼吸...”
终于,缓步来到李玉春房间的窗户底下,发现没有摇床声,里边传来对话:
“老爷,奴家已经洗完啦,您去洗吧。”
“嗯...”李玉春略有低沉的回了一声。
许久后,洗完了,女人的声音传来:“老爷,被窝暖好了,您在房间里溜达什么呢?”
“房间里摆设太杂了,一团乱,一团乱。待在这个房间里,本官如坐针毡。”李玉春痛心疾首道。
“啊?”女人愣了愣,“已经很整洁了呀,奴家天天打扫屋子的。”
“不是...”李玉春认真的说:“桌上的茶杯应该围绕着茶壶,保持一个特定的距离....窗边的盆栽,已经再往左边摆两寸....凳子放的太杂,应该和茶杯围绕茶壶一样的摆法....墙上挂着的这幅画,它难道不应该挂在中央吗....屏风摆歪了,刚才我给放正了....嗯,你的绣鞋也没摆整齐....”
“....这,这些怎么可能整齐嘛,谁做得到呀?”女人柔柔道:“老爷,奴家等你好一会儿了。”
李玉春一听不高兴了,沉声道:“谁说做不到,你且看着,学着。本官教你如何收拾屋子。”
女人:“???”
窗底下,许七安三人目瞪口呆。
蹑手蹑脚的离开,许七安痛心疾首:“头儿没成家?”
“成家了啊。”
“怎么感觉像个初哥?”许七安说。
“不会是第一次来教坊司吧。”宋廷风有些难以置信。虽然在李玉春手底下工作了好多年,但私生活方面并不了解。
许七安想了想,道:“待会儿我们回房间,把动静闹的大一点。”
“好主意。”宋廷风和朱广孝觉得这个办法很赞。
于是,影梅小阁今晚的摇床声格外激烈。
第一百五十九章 久违的日记(为盟主“咸鱼不想说话”加更)
次日,休沐。
许七安几个起的都有些迟,舒展筋骨,各自在屋子里用过早食,然后三三两两的于外厅集合。
姜律中昨夜睡了一位丰腴的小花魁,今早恨不得把许七安当儿子对待。要知道,打茶围时,花魁通常是看不上武夫的,而姜律中是打更人衙门的金锣,怎么可能和一群商贾走卒打茶围。
另外,教坊司是礼部的地盘,打更人和文官向来不对付,也不好强行睡花魁。所以,越是打更人高层,反而越不爱来教坊司。都是在其他青楼鬼混。
“难怪外头都传你是花魁杀手。”姜律中拍着许七安的肩膀,红光满面的笑着。
花魁杀手?我什么时候有这种奇怪称呼了。许七安茫然道:“什么?”
“九女争男的典故,可是在京城传开了。”姜律中说。
老子风评被害了....不过,花魁杀手就花魁杀手吧,总比许白嫖要好听些.....许七安想起来,就是那天抓捕狐妖时,九位花魁拜访他的夜晚。
这时,李玉春出来了,精气神都很饱满。
“头儿,昨晚睡的怎么样?”宋廷风迎上去。
李玉春微微颔首:“还不错,就是有些吵。”
许七安心里吐槽,我还以为你会说:就是摇床的节奏不够一致。
浮香睡醒时,那个丝毫不怜香惜玉的臭男人已经离开了,她抱着被子起身,慵懒的打着哈欠,在丫鬟的服侍下沐浴。
“明砚娘子刚派人传话,说午膳时请娘子去青池院喝酒。”丫鬟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浮香暗戳戳的想,淡淡道:“知道了。”
擦干净洁白柔软的娇躯,换上一件浅白色的长裙,披着狐裘大衣,坐在暖烘烘的卧室看了会书,熬到午膳。
.....
青池院,明砚花魁在厅里大摆宴席,请了六七位花魁,浮香也在其中。
燕瘦环肥,各有千秋。
长的漂亮的未必都能当花魁,但长的漂亮又有才华的,就一定能当花魁。
“听说许公子在皇城写了一首诗,痛斥刑部孙尚书,姐妹们可有听说此事?”浮香喝着小酒,把昨日宴席上听来的趣事拉出来闲谈。
“许公子又作诗了?”几位花魁立刻来了兴趣。
夜里陪在席上,听过此事的小雅花魁,接过话题,一脸敬佩的念着,笑眯眯的发花痴:
“许公子不但才华出众,更有泼天大胆,刚在皇城正面叫板刑部尚书,削他脸面。”
“何止是削他脸面,这首诗一出,孙尚书的名声怕是要....”
这个话题点到即止,国企招待人员妄议大臣,可轻可重。而大家都是塑料姐妹,推心置腹是不可能的。
于是话题便转到许七安身上,在场的花魁娘子大多都是馋许七安的诗才,至于他的身子怎么样,除了浮香,没人知道。
“浮香姐姐,那许公子....晚上表现如何?”
花魁们窃笑起来。
浮香皱了皱眉,要她说出“那臭男人简直是头牲口”这种话是不可能的。
真说了,这群妖艳jian货晚上就能传出去,到时候,别人会笑她粗俗,损了名声。
沉思片刻,浮香心里一动,用筷子在盘子里夹起一片菜叶,又从醋鱼里挑出七根刺,摆在菜叶上。
做完这一切,浮香嫣然一笑。
.....
“12月29日,许久没有写日记了,以前的日记我已经烧掉,奈何许某不是正经人啊。嗯,今天元景(划掉)我已经尊称陛下,不能留下大不敬的证据,虽然我写完过几天就烧了。
“陛下免我死罪了,听说礼部尚书在刑部的地牢里畏罪自杀....呵,这是个所有人都想要的结局,不过王首辅还算厚道,替他争取了一个全家流放的结局,没有满门抄斩,也没夷三族。我问魏渊为什么不落井下石,魏渊说绝户非君子所为。
“你都没鸡儿了还特么君子(划掉),魏渊人还不错。”
“12月30日,今日去书院探望二郎,二郎跟我说了一大堆,我提取一下核心内容:这些混蛋先生,今天考策论,明天考诗词,后天考四书,不是你考就是他考,考他娘的什么东西?
“看来学业压力确实很大,连二郎都有些受不了。感觉他正处在我高三下半学期那种状态....不能回忆,那是我人生中的阴影。天天考,考他娘的什么东西。”
“12月31日,感觉浮香对我越来越温柔体贴,这便是传说中的日久生情?不行不行,我得冷落她几天,明日换个花魁。”
“1月1日,明砚姑娘真棒啊,练舞的身体柔韧性就是好,各种姿势,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她做不到。有点欲罢不能了。
她也很满意我的操作,因为她说:服侍了许大人后,奴家才知道原来躺着的时候膝盖是可以碰到肩膀的。”
“1月2日,今日给我开始写小说了,因为答应过玲月,要写有意思的话本给她看,我给人生里的第一本小说取名为《缘分的天空》,我记得开头是:小兵的初中成绩并不理想(整段划掉),从前有一对华发早生的青梅竹马....”
“1月3日,今天陪裱裱划船,这位公主有些娇气、刁蛮和任性,但很好忽悠,没什么心机,对我非常信任,我成功从她那里骗到了价值二十两黄金的名画。扭头送给了魏爸爸。”
“1月4日,今天陪怀庆公主聊天,说了些桑泊案给朝堂局势带来的影响,她随后邀请我比试。她竟是个炼精境巅峰....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众所周知,炼精境是不能破身的,这点男女都一样。
“嗯,我要说的不是怀庆公主还是处子这件事,没出阁的公主当然还是处子,我的意思是,以她的天资不应该卡在炼精境。或许她是故意的,为了不嫁人。我看到了这位公主的野心。如果她生在我那个时代,肯定是个霸道女总裁。”
“1月5日,听说我昨日找了长公主,裱裱公主一脸被男朋友戴绿帽的愤怒,指着我骂狗奴才,忘恩负义,明明前阵子还赏了我一幅名画。我说长公主赏了我两百两白银。她一听,竟然加钱了....真特么睿智。我也没占她便宜,给她做了个毽子,宫里没这玩意,裱裱玩的可开心了,拉着我陪她玩到黄昏,真是个空虚的一天啊。”
“1月6日,带许铃音和褚采薇去桂月楼吃饭,两个可怕的雌性,竟然吃掉我五两银子。我觉得血亏,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发现一件不太妙的事,褚采薇今年18岁,但似乎情窦未开,在感情方面很迟钝,我撩她,会脸红,但转头就忘了。
“要么是我长的不够帅,要么是她还没有开窍,我觉得是后者,毕竟比我帅的人,我没见过。南宫倩柔和二郎是美,而不是帅。
“还得继续努力啊,之前的经验告诉我,如果我早些时候把褚采薇勾搭到床上,根本不会有那么多麻烦事。毕竟这年头,能扶你一把的是朋友,能扶你几把的是女朋友。
“当然,勾搭公主也是一样的,只是后遗症太大。怀庆公主段位太高,难度有点大,裱裱倒是可以试试。结局大概会满门抄斩吧?
“毕竟以这个时代的风格,我这不叫生米煮成熟饭,我这叫公主的面首。莫得人权的。”
“1月7日,恒远大光头来找我了,问我借钱....很想收回“有困难尽管找我”这句话。会还钱?狗屁,你一个住在养老院的臭和尚哪来的钱还我,哎...罢了罢了,就当做慈善。对了,这段时间,朝堂局势愈发的诡橘莫测,党派之争如火如荼,这或许就是元景(划掉),是陛下乐见其成的吧。”
“1月8日,许七安啊许七安,你马上就要达到练气境巅峰了,如此好的资质,不应该沉迷女色,抓紧时间修炼吧。立帖为证,今日起,不陪两位公主,不陪褚采薇,不陪许玲月,不去教坊司睡任何花魁。若违此誓,割以永治。”
“1月9日,勾栏听曲。”
......
这天早上,许七安被金锣杨砚召唤去神枪堂,面容宛如雕刻般冷硬的杨砚,开门见山说道:
“义父有意提拔你为银锣。”
魏公要提拔我为银锣?许七安一愣,继而涌起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的欣喜。
首先,银锣的月俸是十两银子,这还不算一些隐性收入,将来即使在内城买了宅子,许七安依旧能和二叔一起撑起家里的开支。
其次,银锣的权力很大,不但有了直属的铜锣可以使唤,而且地位更稳固,因为就算是金锣也无权随意开除银锣。
最后,银锣要负责皇城的夜巡工作。这也意味着许七安以后能自由出入皇城,见怀庆和临安更加方便。
这有益于他和公主们培养感情,抱公主的**。
“要等京察,”杨砚说:“打更人亦有京察,由义父亲自考察,打更人的升降都在京察期间。我先与你说一声。”
许七安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买宅子。
散值回家,吃完晚饭,许七安放下碗筷,咳嗽一声:“我有事要宣布。”
家人看了过来,只有许铃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啃着一根鸡腿。
“京察过后,我就是银锣了。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打算在内城买宅子。”
婶婶和许玲月这对母女花,美眸里射出闪亮的光,兴奋程度要远超许二叔以及懵懂的许铃音。
毕竟住到内城后,安保环境加强了,当街强抢民女的事儿很少很少,不是衙门们素质提高,而是多少会有顾虑。
再就是内城的铺子远非外城可比,买的东西,吃的东西,都上了一个档次。
夜里,许七安躺在床上,浮想联翩。
“我能升职加薪,除了桑泊案和平阳郡主案的功劳,再就是马屁拍的好啊,裱裱送我的那幅名画,魏渊很喜欢。他见我这么会来事,肯定培养我啊。
“所以说,即使能力出众,有领导栽培,也还得自己会做人。明天去牙行列一份购房清单,挨个儿挑房子。我现在还有七千四百多两的存款,买个三进的院子应该不难。”
想着想着,他便沉沉睡去。
.....
ps:这章是昨天的,惭愧,昨天码着码着,趴桌上睡着了,睡到凌晨三点半,然后就上床睡觉了。
这章是今天在地铁里码了一会儿,办公室偷偷码字,才写完的。
第一百六十章 买宅子
辰时三刻,许七安骑上他心爱的小母马,它永远不会堵车,轻快的赶到司天监,在白衣术士们热情的接待中,找到了聆听宋卿教导的褚采薇。
“采薇姑娘,我想在内城买一座宅子,知道司天监会观测风水,想请你帮帮忙。”许七安点明来意。
褚采薇从桌上的瓶瓶罐罐里挪开目光,抬起脸蛋,十八岁的女孩,这张脸看起来都是粉嫩的。
既漂亮又粉嫩,明亮扑闪的大眼睛,眼白剔透的宛如婴儿,看起来极为纯净。
众所周知,稚童的眼睛是澄澈的、明亮的、纯洁的,原因就是他们的眼白是剔透的。
不像成年人,随着年岁增长,眼白会变的浑浊,会布满血丝。
褚采薇这双眼睛就剔透如婴儿,又大又明亮,漂亮极了。
“我要学习炼金术,不去。”褚采薇鼓了鼓腮,把脸别向一边。
她大姨妈来了?情绪不太好....许七安心里猜测着,听见宋卿说:“我喊个师弟陪你去。”
我要师弟干嘛?不干!这种事情只能是师妹陪着才有意义,谁爱跟一个大老爷们逛街。许七安摇了摇头,婉拒宋卿的好意,说道:
“采薇姑娘为何今日这般....发粪涂墙?”
褚采薇小脸认真的回答:“我卡在七品风水师一年多啦,早已可以晋升炼金术,但炼金术太难了,又累又无趣....”
嗯,理解,理工是女人的噩梦。
褚采薇继续道:“而且,晋升六品炼金术师,需要独立完成一个全新的炼金术,并将其发扬光大,得到百姓们的正面反馈,这样才能成功晋升。”
这段话,许七安没听懂:“得到百姓反馈?”
“你知道火药是谁炼制出来的吗?”
“这我怎么知道?”
“火药是三百年前,一位司天监的风水师炼制而出,他将火药推广出去后,得到了百姓的认可,晋升为炼金术师。当然,不是说非要炼制出惊世骇俗的物品。宋卿师兄就是炼制出了琉璃,才晋升的炼金术师。”褚采薇说:“重点是百姓的反馈。”
原来破坏我赚钱大计的就是宋卿你这王八羔子啊....许七安心里暗恨,疑惑道:“为什么要得到百姓的反馈?”
褚采薇顿时看向宋卿,后者略一沉吟,道:“这算是司天监的隐秘,与你说说无妨,但记得莫要传出去。”
见许七安点头后,宋卿说道:“你觉得司天监与其他修行体系有何不同?”
“为国为民,无私奉献,特别高贵。”许七安认真的说。
这样的回答,让宋卿和边上的几位白衣术士,嘴角不自觉的笑容扩散。
许公子不愧是司天监的至交好友....宋卿满意的颔首,语气热情起来:“对,你是个眼光非常独到且精准的人,这点让我很是钦佩。
“各大体系中,九品是根基,其实九品的特异便代表着该体系的核心。武夫的炼精境,儒家的开窍境,佛门的沙弥境。”
武夫的炼精境,核心是身体,身体是武者的根基.....儒家的开窍境,额,这是不是意味着,没脑子就别读书?佛门的沙弥境,小沙弥要守戒,受戒是和尚参悟佛法的根基....那术士的九品医者境呢?医生好像和术士没太大干系吧?
许七安沉吟着,宋卿见他还没开窍,提点道:“九品医者,本质不是医,而是人。术士体系走的是人道,所以六品炼金术师的成就,需要百姓的认可,所以司天监需要依附朝廷。”
术士走的是人道?应该不是我认为的那个人道.....难怪这群白衣明明骄傲的很,做的事情却“为人民服务”;难怪历代监正都是京城的守护者,原来是必须依附朝廷.....这让我想起了同样需要依附朝廷的儒家,儒家至今都没有二品高手,听二郎的意思,很可能就是被断绝了仕途。这就好比七品的风水师,得不到百姓的认同,所以一直无法晋升?
有人道,那肯定其他道,除了表面上的体系差别,背后还隐藏着“道”这个区分?
“对于全新的炼金术,有没有眉目?”许七安问。
宋卿看了师妹一眼,无奈道:“本来脑瓜就不聪明,又不爱学习。哎,怕是难咯。”
其他几位白衣术士纷纷摇头,对于褚采薇的晋升表示不看好。
“采薇师妹这样的....只能看机缘了。”
“哎,监正老师也不管管,大概是觉得师妹一个女娃子,不需要太高境界吧。”
“我们也无能为力。”
白衣术士们惋惜的说,唉声叹气。
褚采薇噘着嘴,就像一个成绩垃圾的差生,面对长辈恨铁不成钢的叹息。
这个世界还没有鸡精,不知道制作出鸡精的话,算不算完成一个炼金术。许七安沉吟道:“对于这个,我倒是有办法。”
唰!当场,炼丹室里,所有白衣们都看了过来,一个个眼放金光。
“真的,真的有办法?”宋卿瞪大眼睛,既有将学习到新的炼金术的狂喜,也有总算解决一桩心事的老父亲般的欣慰。
“许公子,许公子此言当真?”白衣们激动的靠了过来,忙着做炼金实验的白衣也放下了手头的工作,期待无比的盯着许七安。
“还得容我再思量思量,过几日给诸位一个答复。”许七安说罢,看向褚采薇:“采薇姑娘,今日可有闲暇?”
“有的有的....”屋内的白衣术士们异口同声的说。
宋卿推着褚采薇站起身,语重心长的说:“许公子是我们司天监的贵人,不比炼金术重要几百倍么。今日你便陪着他在内城逛逛。”
褚采薇就这样被师兄们推入狼窝。
许七安带着褚采薇来到牙行,一位老经纪热情的迎上来:“老夫夫人,是置产还是赁房?”
是老头子啊,前世都是前凸后翘的职场制服娘来招待的....许七安心里吐槽,表面微笑:“置产。”
老经纪脸上笑容愈发热情,赁房和置产的抽成不可同日而语。
“什么规模?”
“三进的吧。”
老经纪脸上的笑容不是热情能形容,而是见了失散多年的亲爹,险些喜极而泣。
他这般激动是有道理的,在内城根据地段不同,普通的小院不说,三进的宅子售价在5000—10000两银子。
三进及以上的宅子,不是普通人能买。牙行今年就没有卖过这种档次的大宅子,开张直接吃一年。
“您有看中的宅子吗?”老经纪的谦卑的问道。
“五千至七千两的宅子,列一份清单过来。”许七安大马金刀的坐下,端着茶杯,喝了口大概是牙行里品质最好的绿茶。
味道一般,远不如魏渊茶室的。
很快,几张清单被列了出来,许七安接过扫了几眼,仔细回忆了片刻,直接剔除了其中三张,只留一张。
“为什么只要这一张的宅子?”褚采薇变戏法似的从鹿皮腰袋里摸出一把蜜饯。
“因为上面的宅子离教坊司近。”许七安挑眉笑道。
纸上列着宅子的位置、面积,再详细的资料需要另外查阅,许七安扫了一眼,发现一座位置不错,面积也很大,但价格远比其他宅子低的,牙行的编号是:乙贰拾叁。
“老汉,这宅子怎么便宜那么多?”许七安不动声色的问道。
乙贰拾叁的售价是5500两白银,与它同级别的宅子,售价在七千两以上。
“便宜自然有便宜的原因....”老经纪左顾右盼一下,压低声音说:
“那宅子邪性,住不得人,客官还是另选其他吧。”
许七安和褚采薇对视一眼,心说邪性?那我这个打更人还真要去看看,怎么个邪性法。
不过许七安没鲁莽,谨慎的问道:“怎么回事?老汉,好生说道。”
京城虽然是打更人的地盘,但确实隐藏着许多不知底细的高手,亦或者确实存在某些很邪门的地方,许七安小时候就听说过很多关于京城的怪异传说。
ps:我忽然发现一个很尴尬的事,最开始书院的名字叫“白鹿书院”,慢慢的,变成了云鹿书院。最骚的事,我自己到今天都没发现,还是有位读者私聊我,我才发现的。
瞬间羞愧了,然后我拍着胸脯说:一定改。
接着,我去了解了一下,发现白鹿书院和云鹿书院的出场频率是五五开,横跨一百多章....头皮发麻了,这个真没法改,有这时间我可以码一章了。
大家就默契的当没这回事吧!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大威天龙
“那宅子闹鬼!”
老经纪低声说,他也跟着坐了下来,身子微微前倾。
“大概是从两年前开始的,那座宅子原本是一位富户的,某天夜里,忽然听见了院子里传来女人的哭声,特别渗人。府中下人提着灯笼出来查看,看见一个穿白衣的女人坐在井边,掩面而泣。
“下人问她是谁,她也不答,只是在那里哭。下人原以为是府中哪位女眷受了委屈,跑到院子里来发泄,于是提着灯笼就照了过去,谁知道....”
说到此处,老经纪声音愈发低沉,装腔作势,好像亲眼见证了恐怖事情的发生。
“后来呢?”褚采薇握紧了小拳头,大眼睛扑闪,又紧张又期待的模样。
许七安想起了前世那些一边害怕一边又要看恐怖片的女人,她明明是个七品风水师。
“这时候....”老经纪声音飘忽,神色晦暗可怕:“女人抬起了脸,五官血肉模糊,眼珠子挂在脸上,呈现两个黑洞,里面一条条蛆虫爬来爬去。她的嘴是黑紫色的,乌黑的鲜血从嘴里溢出....”
许七安看见褚采薇白皙的脖颈凸起一层鸡皮疙瘩,娇躯微微打了个寒颤。
老经纪很满意褚采薇的反应,颇有成就感的笑呵呵说:“第一位富户搬出去后,之后两三个买家都遭遇了同样事件,还有更邪门的呢,从此就像倒了血霉似的,接二连三的出问题,不是家中有人倒霉受伤,就是生意一落千丈,家底越来越薄,不得不从宅子里搬出去。”
这还是个有良心的牙子....许七安问道:“有报官吗?”
“报了啊,怎么没报。但因为没有闹出人命,官府来过几次后,就不管了。倒是前几个富户有请过大师,起初确实安稳了一段时间,可没多久便死灰复燃。女鬼深夜凄苦,弄的全府上下人心惶惶。
“霉运也没变好,该倒霉还是倒霉。”
许七安敲了敲桌面,笑道:“很有意思的宅子,我们打算先看它。”
老经纪非常意外,心说这两年轻夫妇怕不是傻子,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总觉得自己是特殊的,会被例外对待。
“行,这就带两位去看看,咱们慢慢挑,宅子有的是。”老经纪脸上依旧笑容谦卑。
.....
宅子距离教坊司只有三里,宅子的东侧是一条蜿蜒的河,西侧是花园,距离主街有数十米,不远不近,白日里既没有喧闹的嘈杂声,也不至于出门逛街走太远。
闹中取静,是个好地方。
老经纪打开挂在宅门的锁,吃力的推开厚重的大门,一边拍手上的灰尘,一边做出请的姿势:
“老爷夫人,这边请。”
老爷夫人是非常恭敬的称呼,就像正规场合里被尊称“先生、太太”。公子小姐则对应帅哥美女。
“嗯!”许七安点头,领着褚采薇进去,四处打量。院子透着一股子的萧条破败,灰色落了一地,立柱和墙壁油漆斑驳。如果夏天来的话,兴许还能见到满院的杂草。
花园里透着一股土腥味。
老经纪领着他们在前院、前厅逛着,许七安颇为满意,不管是格局、建筑,都比二叔家的宅子要敞亮大气。
但老经纪死活不愿意带着他们去内院,搓着手说:“就看到这里吧,里头不能进,晦气。”
我还嫌你碍事呢....许七安摆摆手:“你到外面等着,稍后我们会出来,我带着我夫人去看看。”
现在是上午,阳光高照,老经纪心里踏实一些,叮嘱道:“早点出来啊。”
褚采薇后知后觉的看着许七安,蹙眉道:“谁是你夫人呀,净胡说。”
迟早的事情嘛....
“你这人奇怪的很,有了积蓄,不应该是买田地么,怎么还买起宅子了。”
“等你体会到被房价支配的恐惧,你也会和我一样的。”许七安边说,边警惕的审视周围:“我知道除了道门外,各体系修行者死后,元神会停留在世间许久,具体根据元神的强弱判定。这宅子是不是有强者死后的元神残留?”
许七安不疾不徐的摸出玉石小镜,轻扣背面,抽出了黑金长刀。
迎着褚采薇瞪大的美眸,他笑着说:“这是我的宝贝,也是我的秘密,别外传哦,回头请你吃美食。”
“噢。”褚采薇只是惊奇的打量了几眼,便不在意,毕竟她的鹿皮腰包同样是收纳物品的法器。
一个破镜子换一顿美味,太划算了。
褚采薇纵身跃上屋脊,漂亮的杏眼涤荡起清光,像是钢铁侠的双眼。
她仔细的扫视着这座宅子,在屋脊上腾跃,变幻位置。不放过任何一处角落。
最后,清光眼落在内院的井口,她看见了一缕缕轻微的黑气溢散。
“就是这里。”褚采薇心里一喜,翩然落定,拉着许七安到井口:
“这里有怨气,能养鬼魅的怨气。”
许七安心里一惊,露出戒备之色,拉拽着褚采薇远离。
“没事!”对a美人摇摇头,“怨气很微弱,想来里头的怨魂鬼魅实力不强。我一个人便能搞定。”
说着,她伸手摸向鹿皮小袋,从里面取出一件件物品,有黑狗血、朱砂、金子、以及许七安认不出的奇形怪状之物。
然后她以井口为中心,握着一根枯枝在地面写写画画,隐约是一个八卦阵。
画好八卦阵,她把那些象征着至阳至刚的物品,摆在特定方位。
“阵法吗?”许七安在旁看的津津有味。
“不是,这是风水阵,严格来说不是阵法。我以井口为中心,摆下这个纯阳风水阵,八卦图覆盖的地方,风水就变了,变的至刚至阳,恰好克制井中怨气。”褚采薇说。
相当于是简陋版的阵法.....风水师是阵法师的前身,或者说基础。许七安对司天监的术士体系的了解,又加深了一步。
一盏茶功夫后,褚采薇睁开清光眼,满意的点头:“没了。”
许七安笑了起来,“谢谢采薇姑娘。”
两人一起回收材料,褚采薇拍了拍鹿皮腰包,很是居功自傲的说:“先陪你再去看看其他院子的风水,然后,嗯,晚上我要去桂月楼。”
“好!”许七安满口答应。
两人并肩往外走,几步后,褚采薇忽然顿住,“咦”了一声,她回头看去,瞳孔涤荡起清光。
望气术的视野里,井中又升起了淡淡黑气。
“怎么了?”许七安见她神色有异常,问道。
“没,没有净化彻底....不对,黑气又冒出来了,井底有古怪。”褚采薇跑了回来,趴在井口盯着了片刻,不信邪,再次摆了纯阳风水阵驱除黑气。
但结果如刚刚一样,黑气又冒了出来。
“怎么办?”许七安没想到事情竟然比预料中的还要麻烦。
“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请青龙寺的和尚来做法,消弭黑气....”褚采薇还没说完,就看见许七安跑到了井口。
他神色严肃,边掐动手诀,边念念有词:
“大胆妖孽,装神弄鬼,??大威天龙,??世尊地藏!??大罗法咒,??般若诸佛!?般若巴麻哄!??飞龙在天!??去!”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连风儿都不喧嚣。
褚采薇愣愣的看着他:“你在干嘛?”
“这是我家乡的驱邪捉妖神咒,我就是试一试。”许七安耸耸肩:“显然,我家乡的捉妖法咒并不靠谱。”
褚采薇道:“我刚才话没说完呢,刚才那牙子不是说了么,前几个富户有请和尚做法,但安稳一段时间后,便恢复原状了。
“这与我刚才的情况吻合。”
“那怎么办?”许七安道。
“我心里有点猜测了,等晚上我们再来。”褚采薇信心满满的模样:“不过,你得加餐。”
加餐没问题,但我总感觉你不靠谱,别忘记自己是个学渣啊采薇妹子....许七安笑着说:
“有采薇姑娘出手,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加餐便加餐。”
两人遂离开此地,跟着老经纪东奔西跑,去看别的宅子。
对许七安来说,选择有很多,并不急着做决定。
......
温暖的阳光照射在瞭望台,魏渊穿着青衣,沐浴在阳光中。
他的脸盘泛着暖玉般的光泽,鬓角微霜的银发折射着阳光,比白银还耀眼。
“平阳郡主案整垮了梁党,税银案和桑泊案让王党损失惨重,现在朝堂上保存较为完整的是燕党和齐党。”魏渊抽出袖子里的密信,笑了笑:
“而这封密信,可以折了齐党的一只翅膀。”
南宫倩柔笑容阴冷:“义父,趁着京察,早些解决掉这些碍眼的绊脚石。您好大展拳脚。”
“不急!”魏渊正要往下说,楼梯传来脚步声,一名吏员上来,道:
“魏公,陛下传唤。”
.....
南宫倩柔架着马车,缓缓停泊在宫城之外,魏渊从车厢里下来,带着这位俊美胜过女子的义子,往御书房行去。
元景帝极少上朝,但偶尔会在御书房开一个小朝会,平日里只是偶尔,但京察期间,小朝会就变的比较频繁。
毕竟他不是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修长生路。
来到御书房外,迈过高高的门槛,魏渊脚步微不可察的顿了顿,继而恢复如常。
“臣魏渊,拜见陛下。”大宦官作揖行礼,目光瞬间在元景帝和两侧的大臣脸上掠过。
他嗅到了危机。
元景帝面无表情,沉声道:“魏渊,朕让你执掌打更人,所为何?”
魏渊道:“护卫陛下,护卫京城。”
“说得好。”元景帝点点头,忽然抓起桌案上的一封奏折,狠狠砸向魏渊,疾言厉色:
“你就是这么护卫朕的?朕对你推心置腹,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
ps:今天两章完成,太累了,所以没有加更。明天继续加更吧,反正盟主的更新全部会还的。
另外,感谢“文zai”大佬的盟主。加更之路很漫长呀。
今天不行了,今天脑子浑浑噩噩,实在无法构思剧情,我得为读者们负责,不能胡乱水。嗯,我这本书应该不水,一直都在走剧情,没怎么灌水。
第一百六十二章 双规?
魏渊沉稳的捡起奏折,展开阅览,瞳孔倏地收缩。
他二话不说,跪地高呼:“臣罪该万死,辜负了陛下的信任,臣只求一死。”
魏渊这副姿态,反而让准备站出来攻讦,要求元景帝斩了此獠的给事中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元景帝冷笑一声:“你倒是坦诚,魏渊,今日你若狡辩,朕就将你打入天牢。”
魏渊低着头,不说话。
元景帝冷哼道:“举报你的,正是打更人衙门的金锣朱阳。”
魏渊依旧没有说话。
那份奏折里,写了打更人从金锣到银锣近几年来贪赃枉法的一些罪证,有些是证据确凿之事,有些纯粹是污蔑。
当然也包括一位新入职的铜锣也在其中,罪名还不小,短短一月利用职务敛财数千两白银,日日流连教坊司,睡花魁。
这时,刑部的一位都给事中出列,道:“陛下,打更人以权谋私,知法犯法,臣提议,斩魏渊,以震慑打更人,肃清歪风邪气。”
当即,有几位大臣附议。
元景帝看了眼认罪伏法的魏渊,沉声道:“此案交由刑部大理寺卿、府衙联手处理,三天之内,朕要结果。”
会议结束。
南宫倩柔脸色阴沉的跟在魏渊身后,没走几步,听见后边有人喊话:“魏公留步。”
父子俩驻足回首,追上来的是大理寺卿,他穿着绣云雁绯袍,正四品大员。
大理寺卿和京兆府尹一样,属于职位不算太高,但手握极大权力的官员,分量非常重。
在京城,一个官员的地位、话语权,从来都不是看品级,而是看手中有多大的权力。
勋贵还超越品级呢,不也被挤到权力舞台边缘了。
这位头发花白,面容清癯的老人,笑呵呵的拱手:“本官想向魏公了解一下那些名单上要犯的详情。”
魏渊不见喜怒的点点头:“回头会让人送一份大理寺。”
大理寺卿满意的颔首,笑容满面的说:“还有一事,本官瞧着朱金锣是个人才,刚直不阿,想把他调到大理寺。本官稍后会禀明陛下,先来和魏公打声招呼。”
见魏渊依旧平静,大理寺卿往前走了几步,道:“魏公知道本官想要什么。”
魏渊笑了起来,“换的不亏。”
大理寺卿脸色阴沉的望着魏渊的背影。
返回马车,南宫倩柔驾车往打更人衙门的方向行去,车厢里,魏渊揉了揉眉心,长叹道:
“打眼了,打眼了....”
南宫倩柔冷笑道:“义父,你明知他可能有异心,偏要念着旧情。这下可好,您可不是损兵折将这么简单了。”
打更人衙门里,除了李玉春这样死心眼的,再就是杨砚这种刻板的武痴,对美色和钱财不感兴趣。
再就像南宫倩柔这样的偏执狂,喜欢整天泡在地牢里折腾死刑犯,银子不爱,女人....有我漂亮吗?
“要不要杀了他。”南宫倩柔恨恨道。
“算账要等到秋后。”魏渊平静的回复。
一路无话,南宫倩柔驾车穿过集市,进了僻静的街道,继续说:“虽然此事不是因为那小子,但他是个引子,义父你原本可以避免的。那小子值得义父如此看重?”
“金锣有很多,那么有趣的人只有一个,我很期待他的成长。”魏渊轻笑着,话锋一转:
“咱们这个陛下啊,是不会放心看我做大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魏渊终于有了一丝阴郁。
“大理寺卿刚才想用那份名单,换义父手中的密信,义父为什么拒绝?”南宫倩柔问道。
他知道义父最后那句“话的不亏”,不是答应了大理寺卿的交换,而是决定忍痛将金锣银锣们换掉,两败俱伤。
回答他的是沉默。
今年真是多事之秋,不,每次京察都是一次大动荡。义父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班底,这回少不得伤筋动骨....南宫倩柔叹息一声。
每次京察都会有胜利者,王党就是上一届京察中崛起的。但有一点不可避免,就是京察结束,所有党派都会损失惨重。胜者也是惨胜。
“回了衙门,你去找许七安,让他躲几天,我会想办法把他摘出去。”
“是。”南宫倩柔酸溜溜的点头。
......
黄昏,早早结束看房的许七安,花了一个小时陪褚采薇逛街,看见什么好吃的就买什么。
大眼睛美人兴致勃勃,玩的很开心,脸上始终挂着甜美的笑容。
逛街果然比打架还累,这种累不是身体上的,是精神上的....许七安吐出一口气,只要哄开心这个女人,累一些也是值得的。
上辈子听过一句话,哄女孩子的方式有70种,一种是购物,剩下的是69。
后者许七安无法施展,自然无从验证,但逛街购物效果的确不错。
进了桂月楼,点上一桌价值五两银子的丰盛晚餐,许七安为了不亏本,放开肚皮和褚采薇一决雌雄。
这时,心悸的感觉传来。
他不动声色的停下进食,取出玉石小镜,查看信息。
【一:打更人衙门出事了,金锣朱阳举报魏渊贪赃枉法,此案涉及四位金锣、十二位银锣和三十名铜锣。由府衙、刑部、大理寺共同处理。这是不是意味着魏渊即将失宠,在京察期间倒台?】
朱阳当了二五仔....举报信牵连这么多人....许七安凝视着镜面的文字信息,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这段时间,京城党派斗争如火如荼,各有胜负。许七安因为段位不够,平时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听过就没在意。
原以为打更人的特殊定位,能够在这场风波里稳定航行,不会受到倾轧,但看来他对朝堂局势,对党争还是不够了解。
“朱阳身为金锣,手里肯定握着许多打更人的黑料,现在突然反叛,打更人估计得伤筋动骨了。”
“不出所料的话,肯定是因为我的缘故,听说朱银锣被那一刀伤了脏腑,落下病根,将来武道无望。而我非但无事,反而升职加薪。”
“....确实,如果我是元景帝,我肯定不会看着魏渊坐大,从税银案到桑泊案,再到这段时间的斗争,文官集团们狗脑子都打出来了,勋贵大致保持完好,可这是因为人家手里掌握的权力不够,没有撕逼的底气。”
“魏渊与我说过,如今当朝之上,王党和打更人势力最强。而今王党损兵折将。魏渊代表的阉党,肯定要做削弱了。”
“我一个小铜锣应该....该死,朱阳会放过我才怪。”
许七安念头闪烁间,曾经在朝为官的四号传书了:【贪赃枉法只是表面由头而已,要说贪赃枉法,打更人有魏渊管着,哪有朝堂上的衣冠禽兽们吃相难看?
【元景帝不过借这个机会,打压一些魏渊而已。】
四号不愧是官场老人,身在千里之外,分析的入木三分.....这和我想的差不多....诶?以一号的段位难道还看不透这么简单的道理?竟然问那么愚蠢的问题...许七安输入信息:
【如果是元景帝的意思,那魏渊也无能为力了吧?怎么都得舍弃这些下属了。】
【四:呵呵,这得看元景帝和魏渊的态度,只是贪赃的话,处罚结果不会太大,但肯定会有一批人被逐出衙门。】
双规是吗...许七安忽然忧心自己的前程了。
“你对着镜子写写画画些什么呢。”褚采薇吃着酱猪蹄子。
所以说女人都是大猪蹄子....许七安收了镜子,道:“没事,吃完饭,我们去看看那鬼宅。”
不管怎么样,先把宅子给买了,拥有一套不动产比什么都重要。
府衙的陈府尹与我关系不错....如果我真的在名单中,进府衙倒是不怕,就怕落入刑部大牢....我肯定没有贪污,但事实如何不重要....实在不行就消失几天,明早问问魏渊怎么安排。
离开桂月楼,许七安把玉石小镜递给褚采薇:“帮我保管几天。”
“噢。”褚采薇接过,顺手塞进左腰的鹿皮小包。
天黑之后,来到那座鬼宅,两人翻墙进去。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为什么要晚上过来?”
荒凉的废宅里回荡着两人的脚步声,今夜无风,隆冬里没有虫鸣,寂静的可怕。
褚采薇手里拿着一根糖葫芦,嗓音清脆:“白日里阳气充沛,井里的女鬼不会出现。要清除她,便要等她出来。
“另外,我怀疑井底有古怪,待会儿打算下去看一看。”
下去看一看....有深海恐惧症的许七安顿时怂了,尤其是知道井底有古怪。
等啊等,夜渐渐深了,褚采薇纳闷道:“直接下去吧,你去不去。”
“我不去....的话,你一个人跳井我不放心。”
褚采薇点点头,撑着井沿,噗通一声跳了下去。
这傻妞听鬼故事的时候还很胆小的.....许七安把黑金长刀握在手里,跟着跳井,井水冰凉,他看见前方有一抹亮光,映着黄裙女孩轻盈的身子,她在水里扭动腰肢,宛如灵活的美人鱼。
那抹亮光是她腰间的八卦盘。
游了十分钟左右,许七安忽然看见褚采薇停了下来,她摘下了腰间的八卦盘,像是与什么东西对峙。
许七安游过去,接着八卦盘散发出的亮光,看见井底趴着一个白衣女子。
她似乎也有所察觉,慢慢仰头看了过来,那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眼球挂在脸颊,黑洞洞的眼眶里蛆虫蠕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