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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卖报小郎君     大奉打更人txt下载     大奉打更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八章 殿试

    “怪事?”

    许七安拉开椅子坐下,吩咐苏苏给自己倒水。

    我还不是你小妾呢,就这样使唤人了.........艳鬼苏苏嗔他一眼,听话的倒水去,毕竟现在谈的是她家灭门惨案。

    她要依仗这个男人帮忙,否则光凭她和主人李妙真,查十年也查不出个子丑寅卯。

    等许七安喝了一口茶水,李妙真说道:

    “苏苏的父亲叫苏航,贞德29年的进士,元景14年,不知因何原因,被贬回江州担任知府,次年问斩,罪名是受贿贪污。”

    许七安摩挲着茶杯,问道:“有什么问题?”

    “有,”李妙真侧头看向苏苏,“她不记得自己曾在京城待过。苏苏的魂魄是完整的,我师尊发现她时,她吸纳乱葬岗的阴气修行,小有成就,只要不离开乱葬岗,她便能一直长存下去。

    “这样修为的怨魂,不会遗漏记忆,除非她生前,记忆就被抹去。”

    苏苏说道:“也许,也许我确实没来过京城呢。”

    许七安摇头:“但凡入京为官,家眷都要迁居京城。我更倾向于苏苏生前的记忆出现了问题,嗯,有点意思。”

    两人一鬼沉默了片刻,许七安道:“既然是京官,那么吏部就会有他的资料........吏部是王首辅的地盘,他和魏渊是政敌,没有足够的理由,我无权查阅吏部的案牍。

    “所以你们不要急,等待机会吧。”

    李妙真和苏苏点头。

    许七安抿了抿温热的茶水,道:“你弟弟叫什么名字?当年苏家出现意外时,他多大?”

    苏苏歪着头,想了想:“叫苏承志,家里出变故那一年,他大概是十一二岁的样子。”

    那现在的年纪大概三十一二岁,这个小舅子就没法找啊,不啻于大海捞针........大奉如果有一个发达的公安系统就好了........许七安暗示道:

    “我会尝试帮你找的,但你不要抱太多希望。”

    苏苏“嗯”了一声,知道寻亲的事过于困难,没有强求。

    这件事解决后,许七安提及第二件事,望向李妙真,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天人之争?”

    李妙真没有犹豫,“先下战书,然后约个时间,七天之内吧。”

    许七安缓缓点头,直言了当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天人之争结束前,你最好别的离开京城。不管收到什么样的信件,接触了什么人,都不要离开。”

    李妙真眉毛一扬,“你是说有人会对我不利?”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许七安叹息一声:“如果你在京城发生意外,天宗的道首会善罢甘休?道门一品的陆地神仙,恐怕不比监正差吧。”

    苏苏挺了挺她的纸胸脯,神色傲娇:“知道我们道首是一品,还有人敢对主人不利?”

    许七安为女鬼的智商感到惋惜:“你爹好歹是进士,你却完全没有遗传父亲的聪明.........正因为妙真是天宗圣女,所以才招人惦记。

    “陛下沉迷修道,为了维持权力的稳定,促成了如今朝堂多党混战的局面。对此,早就有人心存不满。天人之争对他们而言,是一个可以利用的良机..........

    “另外,此事闹的人尽皆知,江湖人士纷涌入京,其中必定混杂着别国谍子。这些人恨不得李妙真死在京城。”

    苏苏恍然大悟。

    “你是道门四品,等闲人不是你对手,四品以上的外族高手想进京城来杀你,痴心妄想。而朝廷里的高手,更不可能在京城动手,除非他们抱着死志。”

    “多谢提醒,我明白了。”李妙真说道:“我会在许府附近安排鬼魂警戒,有可疑人物靠近,会立刻做出示警。到时候我会提前出手,或离开许府,不会殃及你家人。虽然这个可能性并不大。”

    然后,她忍不住嘲讽道:“该死的元景帝。”

    喂喂你慎言啊,这种话网上说说就好了.........许七安笑着颔首,起身,说道:“那么,我这个橘外人,就不打扰两位姑娘的美梦了。”

    在李妙真和苏苏略显茫然的目光里,离开房间。

    ............

    三月二十七,宜开光、裁衣、出行、婚嫁。

    今天是殿试的日子,距离会试结束,正好一个月。

    天色朦胧,婶婶就起来了,穿着绣工考究的长裙,秀发略显凌乱,仅用一根金钗挑在脑后。

    她漂亮的眸子有些呆滞,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眼袋浮肿。

    婶婶一边安排厨娘为二郎做早餐,一边带着贴身丫鬟绿娥,敲开二郎的房门。

    许新年穿着浅白色的袍子,腰间挂着紫阳居士送的紫玉,精神抖擞的来给母亲开门。

    “二郎起这么早?”婶婶打着哈欠,说道:

    “娘让伙房做早膳了,二郎你要不要再睡一刻钟,娘来喊你。”

    “不用。”

    许二郎好歹是八品的儒生,精力远胜寻常之人,宽慰母亲:“娘不用担心,殿试是排名考试,以我会元的身份,不会太低。”

    婶婶当下安心,带着绿娥出房间,跨过门槛时,突然尖叫一声。

    许二郎大吃一惊,奔出房间,查看情况,看见庭院里,静静的立着一位撑红伞的白衣女子。

    此时刚过三更不久,天还没亮,那女子撑着猩红的伞,穿着白衣,浑身透着一股诡异。

    “许夫人。”

    苏苏嫣然一笑,盈盈施礼。

    婶婶松了口气,心说,这个点儿,她不在房间里睡觉,跑出来作甚。差点以为遇到鬼了呢。

    许二郎盯着苏苏看了片刻,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对婶婶说:“娘,你回房休息吧。”

    打发走婶婶,许二郎望着庭院里的苏苏,道:“我大哥知道你的身份吗?”

    他看出我的魅?不愧是云鹿书院的学子.........苏苏笑容浅浅,勾勒出两个梨涡,娇声道:

    “知道呀,他说要为我重塑肉身,然后当他三年小妾呢。”

    ........这还真是大哥会做出来的事,教坊司的花魁已经无法满足他的口味了吗?他竟连鬼都惦记上了。

    许新年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知道今天是殿试,三更刚过,许府就点起了蜡烛,李妙真听说此事,也出来凑热闹。众人用过早膳,送许新年出府。

    “二郎,今日不但是关乎前程的殿试,更是你自证清白,彻底洗刷冤屈的契机,一定要考好。”许平志穿着铠甲,抱着头盔,语重心长的叮嘱。

    许新年一边往外走,一边颔首:“知道,爹不用担心,我.........”

    后半句话突然卡在喉咙里,他神色僵硬的看着对面的街道,两位“老熟人”站在那里,一位是魁梧高大的和尚,穿着浆洗得发白的纳衣。

    一位是青衫剑客,垂下一缕白色额发,年纪不算大,却给人历经沧桑的感觉。

    又是这两人,又是这两人!!

    许新年内心在咆哮。

    “那是大哥的朋友.........”许七安拍了拍他肩膀,抚平小老弟内心的愤怒。

    以前是没有与四号接触,所以让许新年替他背锅,做掩饰。现在许七安的身份渐渐稳固,楚元缜逐渐接受了三号堂哥的人设。

    一旦固有观念形成,楚状元就不会刻意去推敲,不会产生“三号人设有古怪”这样的质疑。人们总是更容易相信朋友,相信熟悉的人,就是这个原因。

    恒远和楚元缜微笑颔首,打过招呼后,目光旋即落在李妙真身上。

    这位天宗圣女有着白皙干净的瓜子脸,素面朝天,眼睛宛如黑珍珠一般,清澈而明亮。眉峰锐利,凸显出她身上那股似有似乎的凌厉气质。

    与其说是天宗圣女,更像是久经沙场的女将军.........对,她在云州参军长达一年........恒远和尚双手合十,朝李妙真微笑。

    气息内敛,不泄分毫,看不穿修为.........不过她既然来了京城,说明已经踏入四品,嘿,当年与张开泰一战,惨败之后,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和四品交手了。

    楚元缜面带笑容,瞳孔里悄然燃烧起斗志。

    光头是六号,背剑的是四号,嗯,四号果然如一号所说,走的不是正统的人宗路子........李妙真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至于五号丽娜,她还在房间里呼呼大睡,和她的徒弟许铃音一样。

    “哒哒哒........”

    许家三个男人策马而去,李妙真目送他们的背影,耳边传来恒远的声音:“阿弥陀佛,希望三号能高中一甲。”

    楚元缜“嗤”的一笑:“能得个二甲便不错了,他到底是云鹿书院的学子。不过,三号身上有大秘密。”

    恒远诧异道:“秘密?”

    楚元缜笑着点头,高深莫测的说道:“如果我所料不差,云鹿书院亚圣殿清气冲霄的异象,和三号有关。

    “当然,这些是我的猜测,没什么根据,信不信在你。”

    恒远恍然大悟。

    李妙真脸色突然变的古怪起来,四号和六号并不知道许七安就是三号,一直以为许新年才是三号。

    将来如果知道了真相,他们回忆起今日这番话,会不会如我一般,羞耻的恨不得痛殴许七安。却又不得不替他隐瞒。

    因为这样一来,大家都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想到这里,她怜悯的看了眼四号和六号。

    .............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重,四百名贡士云集在午门之外,等待着殿试。

    周遭是两列手持火把的禁军,雕塑般一动不动。

    文武百官齐聚,在远处审视着参加殿试的贡士,时而交头接耳几句。唯有礼部的官员辛苦的维持现场秩序。

    第三次核实身份、清点人数。

    午门共有五个门洞,三个正门,两个侧门。平时上朝,文武百官都是从侧面进入,只有皇帝和皇后能走正门。

    当然,状元、榜眼、探花也能享受一次走正门的殊荣。

    身为会元的许新年,站在贡士之首,昂首挺立,面无表情。那架势,仿佛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不过,读书人还是很吃这一套的,尤其是一位才华横溢的会元摆出这种姿态,就连远处的官员也在心里赞叹一声:

    此子不凡。

    鼓声响起,三通完毕,文武百官率先进入午门,随后贡士们在礼部官员的带领下也穿过午门,过金水桥,在金銮殿外的广场停下。

    许新年眯着眼,眺望远处的金銮殿,只能看见丹陛上的文武百官,金銮殿内的奏对,无缘得见。

    过了许久,文武百官们退朝,接下来才是殿试。

    即使是许新年,此时也不由紧张起来。

    “咕噜.......”

    贡士里,传来了吞咽口水的声音。

    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中,众人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嘈杂的声音,有呵斥有怒骂。

    忍不住回首看去,透过午门的门洞,隐约看见一位白衣术士,挡住了文武百官的去路。

    那白衣背对着众人,对周遭的呵斥声不闻不问。

    儒家八品的许新年,甚至隐约听见了呵斥声。

    “杨千幻,你想造反不成?速速滚开。”

    “杨千幻你想干什么,这里是午门,今日是殿试,你想捣乱不成。”

    怒骂之中,一声低沉的叹息传来,那白衣缓缓道:“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呸........”

    有那么一刹那的寂静,下一刻,文武百官炸锅了,哗然如沸,场面一片混乱。

    “发,发生了什么?”一位贡士茫然道。

    “这,这不是银锣许七安嘲讽诸公的诗吗,那,那白衣似乎是司天监的人?”

    “他不见了.........”

    四百多名贡士,再难保持肃静,交头接耳,不停的回首看向午门。

    “肃静!”礼部的官员大声呵斥,道:“没你们的事,安心考试便成,谁若是再交头接耳,逐出午门,回家再等三年。”

    贡士们顿时不敢在说话。

    方才散去的诸公们又返回了,或脸色阴沉,或神情激动,或义愤填膺的进了金銮殿。然后里面传来争吵声。

    一刻钟后,诸公们从金銮殿出来,没有再回来。

    杨千幻........这名字好生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说过.........许二郎心里嘀咕。

    “京城云鹿书院中式贡士,许新年。”

    这时,礼部官员的声音打断了许新年的思绪,他回过神来,从鸿胪寺序班官员手里接过密封好的试卷,昂首阔步的进了金銮殿。

    ..............

    殿试只考策问,只一天,日暮交卷。

    许新年踏着夕阳的余晖,离开皇宫,在皇城门口,看见大哥高居马背,手里牵着另一匹马的缰绳,笑吟吟的等候。

    “我与二叔说了,由我来接你。”许七安问道:“考的如何?”

    “还行!”

    许新年淡淡道:“如果我是国子监学子,一甲稳的很。”

    .........你可别装逼了!许七安满意点头:“不错,如此才配的大哥的威名,日后旁人不会说你虎哥犬弟。”

    许新年叹口气:“大哥虽然名声在外,终究不是读书人,许府要想在京城站稳脚跟,得人尊重,还得有一位科举出身的读书人。”

    许七安“嗯”了一声:“二郎好好努力,我刚从临安公主府上出来。”

    “........”许新年拱了拱手。

    他输了,还是装不过大哥。

    许七安把马缰丢给许二郎,道:“二郎,你已经从科举之路走出来了,今晚大哥请客,去教坊司庆祝一番。”

    “娘和妹子那里.......”许新年皱眉。

    “我和婶婶说,今日夜巡。而你嘛,殿试结束,与同窗把酒言欢不是很正常的事?”许七安道。

    “大哥说的有理。”许新年笑了起来。

第九十九章 战书

    次日,清晨。

    影梅小阁,宽敞奢华的锦塌,熟睡中的浮香“嗯”了一声,发出甜腻又慵懒的娇喘。

    浓密的卷翘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她的视线里,最先出现的是许七安的高高的鼻子,轮廓俊美的侧脸。

    他已经醒了,静静的望着屋顶。

    “早安,许郎。”

    浮香从被子里探出双臂,勾住许七安的脖颈,同时压住他揉捏胸脯的手。

    “早什么早,早上要说:你昨晚好棒!”许七安打着哈欠,问道:“几时了?”

    “讨厌,奴家说不出口。”

    浮香也打了个哈欠,脸颊蹭了蹭许七安的脸,撒娇道:“水漏在床脚,许郎自己看呗。”

    许七安上半身扑出床外,往床脚看去,下一刻,他从床上蹦了起来:“竟然辰时了,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我得立刻去衙门,不然下半年的月俸也没了。”

    浮香手臂支着头,痴痴笑道:“昨儿都是许郎在磨人家,倒打一耙,呸。”

    许七安离开影梅小阁,去往马棚,牵走自己的小母马,不出所料,二郎的马匹不见了,这说明他已经离开教坊司。

    他骑乘小母马,返回许府,沿途左顾右盼,始终没有看见有卖青橘的。

    “钟璃好像还在司天监,我该去接她了。”许七安嘀咕一声,转道往司天监的方向跑。

    ...........

    “扎扎扎........”

    许七安拉下闸阀,通往司天监地底的石门打开,他扯着嗓子喊:“钟璃,我来接你了。”

    声音在空旷的地底回荡。

    过了片刻,那条笔直通往地底的台阶传来脚步声,油灯燃烧,火色的光晕映照出一个人影轮廓,逐渐清晰。

    披头散发的钟璃登上台阶,清脆的声音从头发里传来,带着几分雀跃:“你来啦。”

    “走吧,随我回家。”许七安转身欲走。

    钟璃回过身,朝漆黑地底高喊:“杨师兄,好好闭门思过,不要再惹老师生气了。”

    说完,她拉下把手,关闭石门。

    许七安边往外走,边好奇打听:“杨师兄做错什么事了么。”

    钟璃看了看他,低声说:“杨师兄昨日去了午门,拦住文武百官的去路,念了你的那首诗。

    “诸公和陛下大怒,派人谴责老师,严惩杨师兄。老师把杨师兄吊起来抽了一顿,而后关押进地底,思过一旬。诸公和陛下这才罢休。”

    .........许七安惊呆了,面孔呆滞,难以置信有人会为了装逼,竟做到这一步。

    杨千幻被监正吊起来抽了一顿?我当时没有旁观,真是太可惜了啊!!

    心里惋惜着,他也没忘记正事,在大堂里环顾一圈,由于九品医者们跑光了,他只能询问身边的钟璃,道:

    “有没有掩盖身上气味的药粉?我昨晚喝了些酒,你可能不知道,我婶婶和妹子特别不喜欢我喝酒.........”

    “噢。”钟璃点点头,乖巧的说:“掩盖脂粉味的方法很简单,你等等,我给你找熏香。”

    这就有点尴尬了........许七安嘴角一抽。

    回到许府,他在庭院的石桌边,看见丽娜和苏苏在对弈,许铃音在不远处扎马步。

    “大锅.......”

    小豆丁假装很开心的迎上来,趁机偷懒休息。

    丽娜显然是不称职的师父,全神贯注的盯着期盼,漂亮的脸庞充满了严肃和思考。

    这倒是稀奇........感觉看到两个学渣在讨论微积分........许七安好奇的走过去,定睛一看。

    原来两人在玩五子棋!

    走了走了........

    因为路上已经提醒过钟璃,所以司天监的五师姐见到一只鬼坐在院子里下棋,并不觉得奇怪,只是反复看了几眼。

    “这是一只魅,很罕见的。”她小声说。

    我知道,魅的特点就是漂亮,喜欢在深山老林里勾引路人,然后抽干他们的精气,嗯,这个精气它是正经的精气.........许七安点点头,表示自己心里清楚。

    钟璃见状,便不再多说。

    随后,许七安发现李妙真不见了,顿时一惊,跑到院子问苏苏:“你家主人呢?”

    苏苏头也不抬,专注的盯着棋盘,娇声回复:“去灵宝观啦。”

    ............

    皇城门外,穿道袍的李妙真被虎贲卫拦了下来。

    她不急不恼,转身往回走了一段路,而后一拍后背,“锵”的一声,飞剑出鞘。

    不远处的虎贲卫见状,以为她要强闯皇城,大惊失色,纷纷拔出兵刃。

    李妙真翩然跃上剑脊,飞剑带着她扶摇直上,于二十丈高空凝滞。这个高度,已经可以看到极远处的灵宝观。

    城头的虎贲卫拉开弓弦,转动床弩、火炮,对准了李妙真,只要长官一声令下,当即就是万箭齐发。

    虎贲卫千户没有下令攻击,他眯着眼审视着李妙真,心里灵光一现。

    道袍、女子,要进皇城........是天宗圣女李妙真?那位天人之争的主角之一?

    不过,李妙真如果执意飞剑闯皇城,那么等待她的,必是禁军高手、打更人们的反扑。

    李妙真当然知道自己被锁定了,但问题不大,她并没有强闯皇城的想法。

    凝视着远处的灵宝观,气沉丹田,声音清越:“天宗弟子李妙真,奉师命而来,与人宗弟子切磋论道。

    “时间,地址,由人宗来定。”

    声音极具穿透力,不震耳欲聋,却传出很远,皇城内外,清晰可闻。

    皇城里居住的达官显贵、宗室、衙门的官员,在这一刻,全都听见了李妙真的“战书”。

    皇城外,紧邻着红色城墙的内城居民,同样被声音惊动,行人停下脚步,摊主停下吆喝,纷纷扭头,望向皇城方向。

    临安府。

    穿着红色层叠宫装,正与宫女们踢绣球的临安,忽然停下脚步,侧耳聆听,问道:

    “你们听见什么声音没?”

    几名宫女侧着头,静静的望向皇城方向。

    “听见啦,好像是什么天宗弟子李妙真.........”被许七安拍过屁股的那位宫女回应。

    话音方落,清冷悦耳的声音从相反方向传来:“三日之后,卯时三刻,京郊渭河畔,人宗记名弟子楚元缜出战。”

    裱裱微微张大小嘴,心里浮现许七安与她说的奇闻趣事,其中有一件事——天人之争!

    “三日之后,我要去看,我要狗奴才带我去看。”裱裱心头火热,恨不得立刻让侍卫传唤自己的狗奴才。

    淮王府。

    鲜花烂漫的后花园,穿荷色长裙的女子站在花丛中,遥望城门方向,低声道:“三日之后,卯时三刻,京郊渭河畔........”

    她眉眼弯了弯,喜滋滋的说:“又有好戏看了。”

    无风,但满院的花朵轻轻摇曳,似乎在回应着她。

    ............

    李妙真来京城了,于三日之后的渭河边,与人宗弟子楚元缜决斗。

    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在短短半天里,几乎传遍了整座京城。

    最先沸腾的是那些早早闻讯入京的江湖人士,他们等了足足一个月,终于等来天人之争。

    等来道门人宗和天宗最杰出弟子的决斗。

    尽管很多人都面临着盘缠耗尽的尴尬,但没有人埋怨,甚至觉得提前来京城,是一个无比正确,且庆幸的决定。

    因为在天人之争前,他们见到了一场百年罕见的斗法。

    这一点,从因为晚来而错过斗法的江湖侠客们懊悔的态度里,就可以充分证明。

    即使没有后续天人之争,对于大部分江湖人士而言,已经是不枉此行。

    某座酒楼,**手蓉蓉与美妇人,还有柳公子以及柳公子的师父,四人找了个窗边的空位,边用午膳,边说起天人之争。

    两位主角理所应当的成为焦点。

    蓉蓉给美妇人倒酒,却扭头看向中年剑客,脆声道:“我听前辈说过,这楚元缜似乎是元景27年的状元郎?”

    中年剑客闻言,脸色有些唏嘘,“是,当年我在京城游历,恰好杏榜之期,看着他成为会元,而后是状元........

    “没想到,他竟已辞官不做,成了人宗的记名弟子。甚至今日,代表人宗出战。”

    “师父,我听说那李妙真是一位国色天香的仙子,你说她会是道门几品?”

    柳公子说这话的时候,注意力全在“国色天香”四个字。

    对于徒弟的问题,中年剑客摇头,“那天宗圣女几乎不在江湖走动,名声不显,为师也不知道她是几品。

    “不过,江湖还有一个传闻,前年横空出世的飞燕女侠,就是天宗圣女。”

    “飞燕女侠是天宗圣女?”蓉蓉吃了一惊。

    飞燕女侠的大名,她略有耳闻,此女劫富济贫,行侠仗义,不是在做好事,就是在做好事的路上。

    其事迹深受江湖游侠的传颂与称赞。

    不过,一年前,她突然绝迹江湖,不知去了何处。

    中年剑客笑道:“都是江湖传闻,不知真假。不过飞燕女侠自一年前绝迹,不知去向何处。”

    这时,邻桌一位穿蓝袍的江湖人插嘴,嘲讽道:“孤陋寡闻了吧,飞燕女侠是去了云州剿匪,才消失一年的。”

    去云州剿匪?

    不等中年剑客发问,周遭的江湖人士纷纷看了过来。

    “阁下怎么知道飞燕女侠去了云州剿匪。”

    “我不但知道飞燕女侠去了云州,我还知道她就是天宗圣女李妙真。”蓝袍江湖客喝一口小酒,侃侃而谈:

    “我有一个兄弟,青州人士,年初时突然回乡,说这一年身在云州,随飞燕女侠四处剿匪,修为大涨。也是他告诉我,飞燕女侠就是天宗圣女。”

    中年剑客目光闪烁,对于蓝袍男子的话,充满了质疑,问道:“既在云州剿匪,怎么又突然返乡?”

    蓝袍江湖客嗤笑道:“自然是剿匪结束了,去年年尾,朝廷派了两名金锣,以及一众银锣亲赴云州,将云州的山匪连根拔起。

    “打更人衙门的那位许银锣,当时就在其中,据说差点死了一回?”

    当即就有知情的江湖人士开口,说道:“不是差点,是真死了一回。”

    “屁话,死了还能复活?”

    “嘿,一看你们这些穷酸家伙就知道去不起教坊司。那许银锣是教坊司常客,随便挑一个院子问一问里头的姑娘,就能打听出很多关于许银锣的事。”那位知情的江湖人士说道:

    “据说,当时云州布政使率兵叛乱,数万兵马围攻了巡抚一行人。就在众人绝望之际,是许银锣一人一刀,挡住了数万叛军,就如他前几日挡住文武百官。

    “杀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最后力竭而亡。但也拖到了援兵的到来,逆转局势。”

    大堂里哗然,不管是江湖人士,还是普通百姓,都惊呆了。

    “一人挡数万人,世上真有此等高手?”

    “我觉得有可能,你们没看斗法吗?许银锣天纵之才,连佛门罗汉都甘拜下风。”

    “可我怎么听说是监正在帮他。”

    “住口,是许银锣凭一己之力战胜佛门,关监正什么事,我不允许你诋毁大奉的英雄。”

    ............

    灵宝观,幽静小院。

    元景帝负手而立,站在池边,凝视着盘坐水池上空,闭目打坐的绝色道姑。

    “唉,国师啊,此战过后,短则三月,长则一年,天宗的道首就会入京。届时,国师就危险了。”

    元景帝叹息一声:“监正多半是不会插手此事的。”

    如果监正能出手庇护,再加上洛玉衡自身实力,对付一个天宗道首是绰绰有余。

    当然,元景帝知道这是奢望,一品高手之间,没有特殊缘由,几乎是不会动手的。况且,监正对人宗的态度冷淡,指望他出手抵挡天宗道首,概率渺茫。

    “国师若不能踏入一品,即使楚元缜胜了,意义也不大。”元景帝摇头。

    天人两宗有一个规定,道首争斗之前,先由两宗的弟子较量一番,输的一方,待真正的天人之争时,得让对方三招。

    但洛玉衡只是二品,与天宗道首相差太大,纵使楚元缜胜出,她有了三招的先机,最后还是一样会输。

    “有什么办法,能延期这场天人之争?”元景帝问道。

    他没有说阻止,因为那不切实际。纵使他是皇帝,也无法左右一位二品,一位一品高手的道统之争。

    洛玉衡睁开眸子,灵光闪动,淡淡道:“分不出胜负即可。”

    分不出胜负........元景帝咀嚼着这句话,无奈道:“除非李妙真同意。”

    洛玉衡沉吟片刻,道:“有一个更简单的办法.........”

    ............

    许府。

    在院子里逗弄小豆丁的许大郎,忽然听见一声尖细的猫叫,侧头看去,一只橘猫蹲坐在墙头。

    “铃音,你先去找你师父玩,大哥有事要办。”许七安摸了摸妹妹的脑瓜。

    “好的,大锅我晚上要吃桂月楼的菜。”许铃音牵着大哥的手指。

    “行吧,待会出门给你买,赶紧滚。”许七安指头戳她脑门。

    许铃音高兴的跑开,蹦蹦跳跳。

    橘猫顺势跃入院子,迈着优雅的步伐,来到他面前,口吐人言:“李妙真下战书了。”

    许七安颔首:“我知道。”

    橘猫露出人性化的微笑,说道:“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许七安没回答,默默的看着他。

    一人一猫对视许久,许七安低声道:“道长,你是不是又想坑我?”

    橘猫摇头,“许大人,贫道何时坑过你。”

    这........许七安叹口气:“你这个节骨眼来找我,我有不祥的预感。”

第一百章 许七安:没人能薅我羊毛

    “作为身怀大气运的人,你这份直觉还是很敏锐的。”橘猫呵呵笑着。

    “什么?”

    许七安惊讶的看着它,此人......此猫竟把臭不要脸的话,说的如此光明磊落。

    他谨慎回答:“道长,你有说话的权力,但永远不要忘了,拒绝是属于我的权力。”

    “我想你帮忙阻止天人之争。”橘猫开门见山,毫不拖泥带水,给许七安来了一句“当头棒喝。”

    他默然几秒,沉稳的点头:“说说看你的想法和理由。”

    “你知道为什么会有天人之争吗?”橘猫跃上石桌,蹲在那里,琥珀色的瞳孔凝视着许七安。

    “道统之争。”许七安回答。

    橘猫微微颔首,又摇摇头:“相传,人宗和天宗的两位祖师在一次论道中大打出手,双双重伤,返回宗门不久便羽化。

    “两人同时一句遗言:每隔甲子,天人之争。

    “而后的数千年岁月里,人宗和天宗的道首,每隔一甲子,便会进行一场天人之争。有死有伤,也有平手。

    “后来慢慢形成一个传统,道首之间争斗前,由两派杰出弟子各代师门出战。赢的一方,可得三招先机。”

    许七安皱着眉头,问道:“我听妙真说,天人之争背后还有隐情?道长你知道吗。”

    橘猫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语气:“我若说不知道,你是不是就不答应了?”

    许七安同样一副似笑非笑的语气:“我若是不答应,你是不是就不说了。”

    “真正的原因,只有天人两宗的道首才知道。但根据过去无数年的蛛丝马迹,其实可以推测出一些东西。”橘猫说到这里,沉默了几秒,开口说道:

    “大概在两千年前,天宗一位道首闭关修行,错过了天人之争,然后........他消失了。

    “六百年前,天宗一位道首不知因为何事,独闯巫神教总坛,重伤而返,养伤期间错过天人之争,他也消失了。

    “至于人宗,人宗从未出现过一品陆地神仙,但每一位在天人之争中胜出的人宗道首,都会在极短时间内冲击一品。”

    错过天人之争,天宗道首会消失.........赢了天人之争,人宗道首会立刻冲击一品陆地神仙?这,这到底是什么回事。许七安愈发觉得,道门的水比想象中的还深。

    “你还没说你的理由呢。”许七安收回思绪,盯着橘猫。

    以上是天人之争背后的隐秘,但不是金莲道长请他阻止李妙真和楚元缜的理由。

    “我和洛玉衡有过约定,她将来会在地宗清理门户的行动中助我一臂之力,因此我想拖延天人两宗的争斗。在解决地宗道首之前,不希望她出现意外。倘若天人之争如约举行,洛玉衡凶多吉少。”

    橘猫的眼神里流露出严肃和沉重。

    道长真是个合格的地宗弟子,为了清理门户,煞费苦心..........许七安心里感慨,有些佩服金莲道长的大义。

    但他依旧不觉得自己能在这件事上给予帮助。

    “可天人之争岂是我一个小银锣能阻止。”他摊了摊手。

    “没让你阻止天人两宗的道首,但你可以阻止楚元缜和李妙真。”金莲道长循循善诱:

    “许大人想不想扬名立万一次?想不想在云集京城的江湖人士面前,好好露次脸,出个风头?”

    我又不是杨千幻,我可不喜欢装逼........许七安质疑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参与天人之争?这并不是个好主意,首先我打不过他们。其次,即使搅乱了三日之后的斗争,那五日之后呢,十日之后呢。

    “道长,你这法子不行的。”

    橘猫轻轻摇头,一副提点晚辈的语气:“出招要有章法,行事也是如此。你毫无准备,毫无理由的扎进去,李妙真和楚元缜自然不会搭理你。即使侥幸破坏了战斗,你也不可能破坏后续的战斗。

    “但是,你可以给自己找个理由。”

    “理由?”许七安反问。

    “比如说,天人两宗在你许大人看来不值一提,两宗的弟子不过尔尔,你见猎心喜,想要与他们交手。并当着群雄的面向他们邀战,与他们赌斗:如果他们能打败你,天人之争就继续。如果不行,那就等到能打败你,再进行天人之争。”

    许七安目瞪口呆,“这也行?如此牵强的理由.........”

    金莲道长“呵”了一声:“那是你没在江湖上闯荡过,江湖人士下战书,从来都是简单粗暴,不敢应战,就狠狠羞辱,羞辱到答应为止。

    “这还是讲规矩的,不讲规矩的,直接上门砸场、踢馆。

    “李妙真和楚元缜都是心高气傲之人,你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削他们面子,他们十有**会应战。而一旦应下来,约定便成了。纵使天宗长辈,也不能说什么,只会催促李妙真尽早解决你。”

    天宗长辈真的不会纷纷下山,一人给我一巴掌?许七安道:“如果李妙真始终赢不了我,是不是天人之争就不会进行?”

    橘猫又斜他一眼:“贫道最欣赏许大人的一点,就是你过于自信。我说过了,天人之争无法阻止,但可以拖延。你拖延个一年半载就行。

    “当然,这确实会得罪天宗,换成其他人,可能不敢,但你没问题。”

    是我没问题,还是你强行说我没问题.........许七安黑着脸,道:“为什么。”

    橘猫呵呵笑道:“因为你足够年轻,因为你和李妙真有交情。如果是其他人强行参与,天宗长辈或许不会出手,但会责令李妙真斩杀阻拦之人,甚至会赐予相应的法宝和丹药,这一点无需怀疑,天宗的道士足够冷漠。”

    “那我又能从中得到什么?”许七安问道。

    “相信我,洛玉衡不死,你将来会得到一份难以想象的馈赠。这也是我找你帮忙的原因之一。”橘猫悠然道。

    猫东西,又给我画大饼.......许七安沉吟片刻,道:“我要考虑考虑。”

    橘猫点点头,耐心十足。

    许七安坐在石桌边,思考着参与此事的利弊。

    先排除空头支票(难以想象的馈赠)。

    仅是楚元缜和李妙真的交手,这不是一场切磋,而是背负师门使命的死斗,尤其是楚元缜,他虽不是真正的人宗弟子,但一身剑法来自人宗。这份香火请他得还,因此,他会拼尽全力为洛玉衡赢下三招先机。

    李妙真做事一板一眼,让她在天人之争里放水,几乎不可能。除了性格之外,还涉及到天宗的颜面。

    最好的解决就是一胜一负,两败俱伤。最差的结果,可能会出现一死一伤?

    而如果我能阻止这场天人之争,这样的情况就可以避免。

    可我只是一个六品武者,而两位杰出弟子的真实战力,有四品.........嗯,得到神殊和尚的精血滋养,我的金刚神功早就超越正常品级。

    战力方面,我或许比六品武者强,但肯定不是五品,甚至四品武者的对手。可论防御力,四品武者恐怕都不如我。

    金莲道长如此笃定我能帮忙,似乎是看穿了我的虚实.......那天我和李妙真交手,道长看出端倪了?

    “道长,我明白你的意思,楚元缜和李妙真都是天地会内部成员,但碍于宗门命令,不会留手,他们中出现伤亡,这是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许七安叹口气。

    橘猫满意的笑容,点点头,就像成功忽悠的小朋友的大人。

    “至于天宗长辈们的反感,我相信问题不大,道长你不至于害我。”许七安道。

    橘猫再次笑着点头。

    “所以,我拒绝。”许七安得出结论。

    橘猫的笑容倏然凝固。

    “为什么?”橘猫语气急切,道:“许七安,互帮互助是天地会的宗旨。”

    有事许大人,没事许七安,您可是一只现实的猫...........许七安诉说着惨痛经历:“上次我们去找丽娜,差点死在地底,好处没捞到,命却快没了。”

    “你吸收了玉玺里的气运。”橘猫抬起前爪,拍了拍桌面。

    “那这次呢?这次我能有什么收获。”许七安唉声叹气:“道长啊,你要知道我的名声来之不易,京城百姓都很崇拜我,视我为大奉英雄。

    “楚元缜和李妙真的修为远高于我,你让我去挨揍,有损我一人一刀,独战数千叛军的威名。有损我力挫佛门的威名。”

    橘猫叹息一声:“你想要什么?”

    许七安露出纯真的笑容:“两个要求,一,我要一件宝贝,是什么没想好,就当是你欠我的。但以后我问你要,你不能反悔。”

    橘猫沉思片刻,点头:“但你也不能狮子大开口......唉,第二个要求呢。”

    许七安端正脸色,道:“我要一枚青丹。”

    “!!!”

    橘猫抬起爪子,在桌面用力拍了三下,大声说:“这是不可能的事,青丹和脱胎丸一样,一甲子才炼三颗,脱胎丸是材料难寻,而青丹是炼制手法复杂,材料昂贵,论成本,是脱胎丸的好几倍。”

    这小子也不想想,如果他金莲有青丹这样的宝贝,当初用的着让他去灵宝观找洛玉衡求丹药?

    地宗什么都不缺,就是缺钱。

    许七安搓了搓手,热情的笑着:“道长这话说的多生分,咱们是一个组织的,我还能对你狮子大开口不成。

    “你没有青丹,可人宗有啊,道门里谁不知道人宗是狗大户。”

    橘猫犹豫很久,踌躇道:“我去试试,黄昏前给你答复。”

    许七安连忙点头:“不急,明日也行。天人之争在三日后。”

    橘猫不理他,窜入花圃,消失不见。

    “金莲道长这个老油条,总喜欢薅晚辈羊毛,比白嫖还过分。”许七安哼哼唧唧的说。

    所谓青丹,是一种洗精伐髓,强筋健骨的丹药,这八个字可以说被用烂了,江湖上卖大力丸的不屑用这八个字形容自己的药。

    但青丹的洗精伐髓、强筋健骨,和平时意义上的不同。它能让六品铜皮铁骨境的武夫,防御力突飞猛进。

    “我的金刚神功达到瓶颈,神殊和尚的精血还剩小部分残余,但怎么都无法化为己用,沉淀在身体里的话,那就浪费了........”

    许七安为此,特意向魏渊讨教,当然,他只问如何让金刚神功在短期内突飞猛进,魏渊给他指了两条路:实战历练和青丹。

    “之前我还在苦恼,如何让金刚神功达到小成境界。今日橘猫道长找我帮忙,突然就打开了思路.........

    “换个角度思考,是不是和我强大的气运有关?我需要突破,需要青丹和死斗,李妙真恰好就来京城履行天人之约。”

    .............

    “什么办法?”

    元景帝眼睛微亮,望向浮于池中的绝色美人。

    洛玉衡红唇轻启,清冷中带着柔媚,“派人阻止这场天人之争即可,得是同辈,且不惧天宗报复。”

    元景帝皱了皱眉,沉吟道:“强行干预的话,天宗势必派人兴师问罪。或许,可以以赌约的方式插足。”

    洛玉衡点头,随后又摇头,柔声说:“赌约一旦成立,至死方休。代价太大了。陛下不必为了此事,折损一位年轻天才。”

    这相当于把自己卷入天人之争里,本来是天宗和人宗的约定,而今变成三方约定。

    天宗与人宗的斗争是有原因的,他们会遵循规矩。可这个强行干预进来的人,在天宗眼里就是个麻烦。

    天宗的反应无外乎两种:一,责令李妙真速战速决,对此,天宗会给予一定程度的“帮助”。

    二,师门长辈直接过来,一巴掌拍死坏事的家伙。

    这里不存在全身而退的可能,你若想毁约,退出决斗,首先目的没有达到,天人之争如期举行,只不过是延缓了几日。

    其次,天宗的道士未必肯答应,到时候还是一巴掌拍死毁约的家伙,拍的还光明正大,有理有据。

    元景帝置若罔闻,目光从洛玉衡脸上挪开,遥望司天监方向,道:

    “因此,司天监的杨千幻,是最佳人选。即不惧天宗报复,又有足够的能力对付楚元缜和李妙真。”

    洛玉衡微微点头,元景帝说的没错,杨千幻是最佳人选,没有人比他更合适。

    “朕即刻派人与监正商量。”

    元景帝招手,唤来院外恭候的老太监,吩咐他去司天监请人。

    两炷香时间后,老太监派出去的侍卫回禀,监正的答复是:杨千幻镇压在观星楼地底,请陛下另选贤能。

    这个结果,在元景帝和洛玉衡的预料之中,但依旧有些失望。

    “监正从来只做“规矩”中的事,此外,没有情分可讲。”元景帝摇摇头,颇为无奈的语气。

    该做的事,监正一件都不落,不该做的事,哪怕是他这个九五至尊,也使唤不动。

    “朕再想想办法吧。”元景帝说完,摆驾回了皇宫。

    待元景帝离开,洛玉衡轻轻叹息。

    返回皇宫,元景帝坐在御书房沉思一刻钟,抓起笔写了份名单,道:“大伴,去把名单上的人召唤入宫。”

    .............

    南宫倩柔在宦官的带领下,穿过广场,进入御书房。

    他扫了一眼,猩红地毯站着两名穿轻甲的青年,此外,并没有其他人。

    这两人南宫倩柔认识,在禁军中效力,一位出身勋贵世家,一位则是草根武者出人头地。

    那两人见到南宫倩柔,眼里闪过诧异。

    南宫倩柔与他们并无交情,本身性格又阴翳孤僻,便没有打招呼,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

    不多时,元景帝进来了,边走边审视三人,最后在他们面前停下来,沉声道:“知道朕为何召你三人入宫?”

    南宫倩柔没有搭理,草根出身的武者微微低头,那位勋贵世家的青年抱拳:“请陛下指示。”

    元景帝颔首,缓缓道:“三日之后便是天人之争,朕希望你们能出手阻止..........”

    他事情利弊告之三人,而后问道:“你们中有谁愿意?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官升一级。”

    这三人是京城最年轻的四品武者,也是属于朝廷的四品武者。

    四品武者在外头罕见,大奉十三州,一州之地的四品屈指可数,但京城作为大奉的权力核心,四品高手的数量比想象中的要多很多。

    不过三品武者只有镇北王一位,能断肢重生的三品武者,已经脱离凡人范畴,与四品是天壤之别。

    南宫倩柔依旧面无表情。

    草根出身的武者,眼里隐晦的闪过怒火。而勋贵出身的武者,却是忌惮和谨慎。

    元景帝沉声道:“官加二级。”

    草根武者眼里怒火愈炽,勋贵出身的武者,有些意动,最终还是摇头,低声道:“陛下恕罪,卑职能力浅薄,无法胜任。”

    草根武者跟着抱拳:“卑职无声胜任。”

    元景帝脸色如常的颔首,道:“你俩退下吧,南宫倩柔留下。”

    两人松了口气,退出御书房。

    元景帝踱步走回御座,等了十几息,开口说道:“他们两人,一人是对朕为人宗出头不满,归根结底是对朕修道不满。

    “另一人是惜命,自身已是荣华富贵,不想掺和道门两宗的纷争。”

    南宫倩柔平视元景帝,“陛下留我,是觉得我会出手?”

    元景帝颔首:“南宫倩柔,我知道你的身份,也知道你想要什么。”

    南宫倩柔瞳孔倏地收缩,迅速恢复如常。

    元景帝盯着他:“只要你替朕摆平这件事,我可以借你两万精兵。”

    南宫倩柔表情有了动摇,似乎极为意动,但最后他选择了拒绝,摇头道:“陛下,我答应过魏公。他没有还我名字之前,我不会离开他。

    “再者,李妙真和楚元缜,任何一位我都不怵。可两人若是联手,我也无能为力。而为了如期进行天人之约,他们肯定会率先联手,把外人踢出局。非我不愿,能力不及尔。”

    元景帝也不强求,挥了挥手。

    南宫倩柔抱拳,退出御书房。

    元景帝沉着脸,吩咐道:“告诉国师,朕无能为力,让她好自为之吧。”

    如此倔强的女子,宁愿面对天人之争,也不愿与他双修,既然如此,你就去和天宗道首决一胜负吧。

    ............

    灵宝观。

    年轻的宦官躬身行礼,细声细气道:“国师,陛下也无能为力,京城中,年轻的四品高手都不愿插手天人之争。

    “您知道的,陛下也不好强迫他们。”

    洛玉衡没有睁开眼睛,淡淡道:“本座知道了。”

    宦官不敢多留,作揖后,飞速离开。

    过了一刻钟,小院的围墙出现一只体态修长的橘猫,琥珀色的竖瞳,幽幽的盯着池上的女子。

    “师妹!”

    洛玉衡没有抬头,带着几分嫌疑的语气:“你来做什么。”

    橘猫略作犹豫,一副商量的语气:“问个事儿,人宗手里有青丹吗?此丹难炼,价值连城........”

    洛玉衡皱眉打断:“既知此丹罕见,还问?你一个地宗道首,要青丹作甚。”

    橘猫有些尴尬:“在师妹眼里,贫道就是连吃带拿的穷亲戚吗。青丹我是用不到,我是替人来讨要的。”

    洛玉衡“呵”了一声,讥笑道:“你不是穷亲戚,你是没脸没皮的臭道士。我父亲以前练过一炉青丹,两粒被元景帝取走,我手头有最后一粒。

    “但此丹既难练又珍贵,我是不会给你的。除非你用地书碎片交换。”

    地书碎片怎么可能给你,你人宗又不会用........橘猫心里腹诽,惋惜道:“罢了,我本来给师妹找了个帮手,能拖延天人之争的帮手,对方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青丹,既然师妹不同意,那贫道只好回绝。”

    洛玉衡霍然起身,喝道:“回来!”

    霸道的探手一抓,将墙头的橘猫摄入手中,丢在池边的假山,妙目灼灼凝视,语速飞快的追问:

    “对方是谁?你有几成把握?你可知道,一旦卷入天人之争,想抽身就难了。”

    说话的同时,她一眨不眨的紧盯着橘猫,专注而迫切。

    “你对他不陌生,甚至考虑过和他双修。”橘猫舔了舔被弄乱的毛,悠悠道。

    洛玉衡眼里的亮光黯淡,愠怒道:“他只是六品武者,即使有佛门金刚神功加持,撑死也就五品的战力。

    “而楚元缜和李妙真可不是寻常四品能及。”

    橘猫不疾不徐,缓缓道:“你别生气,许七安的金刚神功非等闲武者能比,我甚至怀疑,四品武者的肉身也未必比他强。”

    洛玉衡冷笑道:“你怀疑?”

    橘猫点头:“因为李妙真全力一剑,未能伤他分毫。”

    洛玉衡一愣,只觉得荒唐至极,求证般的反问:“李妙真全力一剑,难伤他分毫?”

    橘猫点头。

    洛玉衡愕然不已。

    ..........

    浩气楼。

    魏渊听完南宫倩柔的汇报,赞许的点头:“你应对的不错,参与天人之争,有害无益。本就是道门的纠纷,外人强行插手,是自讨没趣。”

    杨砚“嗯”了一声,道:“人宗剑法无匹,天宗道法诡异,单对单的话,倩柔不惧任何人,但以一敌二,必败无疑。”

    南宫倩柔淡淡道:“京城里,没有一位四品能同时应对两人。杨千幻的传送阵法或许能立于不败之地,可一旦交手,他走不过十招。”

    战斗非术士所长。

    魏渊说道:“三日后的天人之争,你们几个金锣都去看看,当做长长见识。道门高品的战斗可不多见。”

    .........

    黄昏时,许七安听见了尖细的猫叫声,循着声音,在僻静的角落看见了蹲在树枝上的橘猫。

    橘猫嘴里衔着一枚瓷瓶,轻轻张嘴,让它落在许七安的掌心。

    “啵.....”

    拨开木塞,凑到鼻端闻了闻,一股难以形容的香味扑入鼻腔。

    “洛玉衡说,只要你全力以赴,是成是败,青丹都是你的。”橘猫道。

    有了它,加上三日后的战斗,我的不败金身必定更上一层。还能阻止二号和四号两败俱伤,一箭双雕...........许七安脸上喜色浮动,喟叹道:“国师真是有钱人啊。”

    阿姨,我不想奋斗了。

    橘猫站在枝头,俯瞰着许七安,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楚元缜和李妙真都是高手,我觉得你需要了解一些情报。”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还想晚些时候向李妙真刺探情报呢.........许七安道:“道长请说。”

    “人宗的剑法你有所了解,楚元缜自创的养剑意,你也掌握,对于他我没什么好说的。主要是李妙真,你对天宗的道法一无所知。”

    “格物致知。”许七安说。

    “格物致知.......呵,形容的很贴切。”橘猫咳嗽一声,继续说道:“李妙真同样擅长飞剑,这是道门七品,食气所带来的神异。

    “道门五品金丹,可破一切虚妄,不畏世间浑浊,你的佛门狮子吼对李妙真无效。”

    许七安点头。

    “此外,还有雷法和五行法术,这些法术需要配合天时地利,决战地点在渭水,你小心水行法术便成。”橘猫说完,露出郑重神色:

    “天宗的核心法术是天人合一,它具现化的能力,就是赋予世间万物灵性,与它们产生联系,让它们听命于自己。简而言之,你的刀可能不是你的刀,你的腰带,可能会拼尽一切的勒死你。

    “你脚边的石头,会突然跳起来打你膝盖。

    “甚至你的手,会突然抬起巴掌扇你一下。”

    卧槽,天宗法术这么牛逼么,这就是所谓的:世上无所谓忠诚,只因为没有遇见我?在我眼里,所有东西都是二五仔?

    许七安吃了一惊,对天宗花里胡哨的手段,充满了羡慕。

    告别金莲道长,他当即返回房间,吞服青丹,炼化药力。

    ...........

    三日之期转瞬而过,天蒙蒙亮,楚元缜醒来,有条不紊的穿戴整齐,背上佩剑,顺便帮当年的同窗好友把被子盖好。

    昨日两人饮酒到深,好友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他放水。

    楚元缜其实知道,天人之争对朝堂很多人来说,是铲除“人宗”的大好机会。

    很多人认为,只要没了人宗,陛下就会勤于政务,不再追求虚无缥缈的长生。

    “你不懂,十年前我就看明白了,即使没有人宗,也会有其他道士,会有其他国师。就算这一切都没有,元景帝依旧会修道。他渴望长生,谁都无法阻止。”

    楚元缜摇摇头,离开房间。

    出了府,他看见青冥的夜色里,街边,站着高大魁梧的恒远。

    “是许大人把我送进来的,贫僧与你一同前往。”恒远双手合十。

    楚元缜沉默颔首,与恒远并肩而行,走了一阵,他侧头,看着中年和尚,道:“你想说什么?”

    恒远目光转向楚元缜背上的剑,低声道:“贫僧想请求你,别让此剑出鞘。”

    楚元缜没答应。

    “这既是对天宗的不尊重,也是对李妙真的不尊重。”他说。

    恒远一脸难过。

    ............

    皇宫,一列禁军护送着两辆奢华的马车离开宫城,穿过皇城,驶向城外。

    临安掀开车窗帘子,街道行人稀疏,卖早点的摊子热气腾腾,一股股香味钻进临安的鼻子。

    她不由升起尝一尝平民早膳的冲动。

    前面的马车里坐着怀庆,她此次出宫,是蹭了怀庆的光。整个皇宫,只有太子和怀庆能自由出入京城,不受阻碍。

    其他皇子皇女都没这样的资格。

    临安爱看热闹,不想错过天人之争,本来打算让狗奴才偷偷带她出城,她伪装成平平无奇的小媳妇,跟在他身边去渭水看热闹。

    谁知狗奴才把她当成了皮球,一脚踢给怀庆。

    好在怀庆还是比较仗义的,愿意带她出城。

    “哼,回头看我怎么整治狗奴才。”临安愤愤的想。

    他也不知道干嘛去了。

    ..............

    淮王府。

    府中侍卫倾巢出动,簇拥着金丝楠木制造的豪华马车,驶离皇城。

    .............

    许府。

    许新年早早醒来,牵着马匹,“哒哒哒”的沿着街道而行,在拐角出看见一辆停靠在路边的豪华马车。

    十几名府卫守在两侧。

    车窗帘子掀开,露出王小姐娇美的脸,笑吟吟道:“许大人,上车喝茶。”

    殿试已过,许新年现在是翰林院庶吉士,不再是一介白衣。

    今年的一甲特别没排面,风头全被天人之争给抢了。

    连京城百姓的关注点也转移到道门的纷争中,百姓们听说天人之争一甲子一次,很多人一辈子只能遇上一次,转念一想,科举三年一次,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王小姐趁机邀请许新年共同观看天人之争,许新年这次没有拒绝。

    王小姐高兴坏了。

    待许新年上车后,她忙吩咐丫鬟倒水,笑着说道:“我听爹说,天人两宗的弟子,都是了不得的大高手。”

    她想了想,找了个对比,“不比打更人衙门的金锣差。我还听说,天宗圣女貌美如花,是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许新年平静的点头。

    他过于冷淡的态度,让王小姐有些泄气,试探道:“辞旧对天人之争不感兴趣?”

    不声不响,辞旧叫上。

    许二郎摇头,道:“我知天宗圣女是何许人也,她入京后,一直住在我府上。”

    王小姐愕然,瞪大眼睛,“辞旧莫要说笑,天宗圣女怎么会在你府上?你,你与她是旧相识?”

    天宗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宗派,以许府的地位,怎么都不可能“高攀”的上天宗圣女。

    .........

    ps:大章奉上,帮忙捉虫。谢谢。

第一百零一章 他来了

    “天宗圣女和大哥是朋友,两人在去年云州案中结识,天宗圣女随我大哥奋勇杀敌,斩叛军剿山匪,患难与共,结下了深厚的情谊。”许新年边解释,边抿了口茶水。

    这些话是大哥告诉他的,而娘也说过,这位天宗圣女过去一年里,在云州组建私军剿匪........娘之所以知道,是天宗圣女亲口告诉她。

    天宗圣女与许银锣结下深厚情谊.........王思慕恍然,暗暗松了口气,脸庞随之洋溢起温婉的的笑容,道:

    “我听府上的客卿说,天宗圣女李妙真有四品的实力,而楚元缜既与他比斗,实力也不会差。放眼京城,这般年轻就有四品的修为,屈指可数。”

    楚元缜可不年轻了........许新年颔首,道:“天人之争的两位主角,的确是人中龙凤。”

    王思慕顺势道:“不过,再有个几年,许银锣定能与这两位比肩,斗法之后,京城都在说,许银锣天赋不输镇北王。”

    许新年昂了昂下颌,一副云淡风轻的语气:“大哥修为还差了些,这些流言蜚语,都是捧杀。”

    他似乎很骄傲.........果然,恭维许七安很能讨许辞旧欢心........王思慕心里分析。

    马车缓缓行驶,在内城的城门口,偶遇了在怀庆和临安的队伍。两辆金丝楠木制造的马车停在城门口。

    “殿下,您看那是不是王家小姐的马车?”

    掀起窗帘看景色的丫鬟,瞧见了王思慕的马车,喜滋滋的扭头告诉临安。

    “真的是思慕妹妹的马车,”临安凑过去一看,眉开眼笑,吩咐道:“去通知一下,请她过来,我要与她同乘。”

    丫鬟立刻扯着嗓子喊。

    另一头,马车里的王思慕听见呼唤,愕然的掀开帘子,看清了对面金丝楠木马车的黄绸盖上,绣着临安二字。

    当即笑着回应:“临安殿下。”

    临安推开丫鬟,素手掀着帘子,笑吟吟道:“思慕妹子也去渭水看天人之争?”

    王思慕甜甜的“嗯”一声。

    临安一下开心起来,桃花眸弯成月牙儿,招招小手:“来,到本宫这里来。”

    王思慕正想说话,忽然眉尖紧蹙,秀帕掩住口鼻,剧烈咳嗽几声。

    临安关切道:“怎么了。”

    王思慕无奈道:“前几日得了风寒,吃过几副药,已经没什么大碍。不过,并且虽是余烬,传染给殿下就不好了。”

    裱裱一脸惋惜,叮嘱王家小姐好生休息。

    王思慕笑着应是,这时,她看见前方的马车,车窗忽然掀起,一双寒潭般清澈的眸子,冷淡的扫了她一眼。

    刹那间,王思慕感觉自己所有的小心思,所有的念头,都被看的一清二楚。

    她勉强一笑,放下了帘子。

    待马车行驶出一段路,王思慕如释重负,拍了拍胸脯,望着许新年道:“我最怕和怀庆殿下相处,她太聪明。”

    许新年笑了笑。

    心思坦荡,意志坚定,便能淡然的面对一切情况。纵使被看出内心想法,也无所谓。

    这一点,是许二郎经历过数次社会性死亡,锤炼出城府。

    生活,是最好的老师。

    两辆金丝楠木马车,在内城门口等待许久,终于等来了八位银锣,领着十几名银锣,三十多名铜锣,队伍整齐的骑马而来。

    最后一位金锣几日在衙门值守,无法离开。

    看到打更人们的出现,裱裱露出恍然之色,她一直觉得侍卫太少,无法在鱼龙混杂的环境里保证自己和怀庆的安全。

    秉着对怀庆的信任,裱裱没有提出这个问题。

    “有这么多金锣银锣陪同,就算对面是千军万马,我和怀庆也是安全的。”裱裱心里顿时无比踏实。

    怀庆掀开车窗帘子,在打更人中扫了一眼,蹙眉道:“许宁宴呢?”

    姜律中摇头,笑骂道:“这小子坐堂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大部分时候都寻不到人,谁知道他干嘛去了。”

    怀庆点点头,放下帘子,队伍启动,穿过外城,在官道行驶半个多时辰后,马车缓缓停下来。

    “殿下,再往前就只能步行。”

    侍卫长说道。

    怀庆和临安各自钻出马车,俱是一身劲装,前者胸脯饱满,前凸后翘,尽显女子丰腴身段。

    后者用一根云纹缎带勾勒出水蛇腰,行走间,扭的风情万种。明明不曾做出任何勾人举止,却比姐姐怀庆还要显得妩媚诱惑。

    在打更人和宫中侍卫的保护下,怀庆和临安离开官道,走入长满杂草的荒地,行了一刻钟,临安的裤管和小棉靴沾满了露水和草末。

    “好多人呀........”

    临安突然停下脚步,发出感慨。

    渭水宽二十丈,汛期时,河面宽度甚至会涨到三十丈。此时,渭水两岸黑压压的站满了人,有背刀提剑的江湖人士,也有京里出来看热闹的市井百姓。

    更有京城里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请假出来观赏天人之争的官员、以及勋贵等贵族阶层。

    当然,也少不了国子监和云鹿书院的学子,以及王思慕这样的豪门千金。

    这些人都带着十几数十名侍卫,蛮横的清场,独占一块地方。

    “清场。”

    挑中一块好地方的怀庆挥了挥手,命令侍卫们干活。

    “又有大人物来了。”

    “那女子好生漂亮,嘶......身边竟然有这么多金锣护卫?!”

    被驱赶的江湖人士似乎习惯了,骂骂咧咧的转换阵地,顺带八卦起怀庆的身份。

    “她是我们大奉的长公主,封号怀庆。”一位京城人士说道。

    “想起来了,当日斗法时,她坐在皇棚里。”

    “咱们大奉的公主竟是此等国色天香的美人,可有婚嫁?驸马是谁?”

    “皇室的四位公主都没有出嫁,待字闺中。她身边的那位,是二殿下临安。我觉得临安公主......”

    本来想点评几句,但想到金锣们耳聪目明,很可能听见这边的议论,当即闭嘴,不敢妄议公主。

    裱裱在人群里左顾右盼,蹙眉道:“狗奴才呢,怀庆,狗奴才在哪儿。”

    怀庆不理她。

    “走开走开........”

    这时,一声大喝传来,裱裱和怀庆回身看去,数十名披坚执锐的甲士,挥舞着刀鞘驱赶人群。

    甲士们拱卫着一位戴帷帽的女子,帷帽垂下轻纱,内里还有一张面纱,修为再高的武者,也无法透过两层防护,看见女子的真容。

    “王妃来啦,我们去打个招呼吧。”裱裱看向怀庆。

    怀庆冷淡的转过脸,不屑一顾。

    金锣们纷纷扭头,审视着被府卫簇拥的王妃,眼里满是好奇。

    镇北王妃被誉为大奉第一美人,但真容极少有人见到,在场的金锣不是第一次看见她,可每次都是做了层层防护,无缘一睹芳容。

    “连她也来了,上次斗法都没惊动王妃。”姜律中感慨。

    “斗法玄而又玄,有什么好看的,道门的天人之争甲子一次,酝酿了月余,没人不好奇。”张开泰道。

    此时,刚到卯时,再有三刻钟,便是天人之争。

    渭水河畔聚集了成百上千人,对接下来的战斗翘首企盼,百姓的神色是兴高采烈的,就像赶集一般。

    人群外,搭起了凉棚,卖茶水和早食,价格要比内城的摊子还贵。

    江湖人士的神色是期待且兴奋,天人之争甲子一次,每一次都是大奉江湖的盛世,仅次于十三年一次的武林大会。

    “诶,你们看,双刀门的柳芸来了,她身边的那位是不是门主程恨生?”有人叫道。

    循声看去,一行穿劲装的江湖人士走来,他们的特点就是背着两把弯刀,皮肤黝黑,眉眼凌厉。

    其中一位背双刀的小娘,特别美貌,皮肤是小麦色,眸子灵动锐利,宛如矫健的雌豹,极具野性。

    她跟在一个中年男人身后,那中年男人气息内敛,仿佛不如身后的门人锋芒毕露。

    ...........

    “庐崖剑阁的人也来了,蝴蝶剑蓝彩衣好漂亮,名不虚传。”

    “阁主蓝桓现在是什么修为?我记得去年传闻他突破成为四品武者。”

    “我看到万花楼的蓉蓉姑娘了,嘿嘿,果然是个勾人的小妖精。”

    “那几个和尚是不是青龙寺的?”

    随着决战的时间临近,越来越多的江湖门派高手抵达,他们与散修不同,是有地盘有名号的“大人物”。

    庐崖剑阁的阁主,蓝桓挑了一个视野开阔的好位置,而后侧头,审视着不远处的双刀门门主,抱拳道:

    “都说双刀门门主修为深不可测,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平平无奇的开场白。

    皮肤黝黑,不苟言笑的双刀门主随之看过来,淡淡道:“蓝阁主过誉了,我不如你。”

    他还没到四品。

    什么?双刀门的门主不如庐崖剑阁的阁主?

    周遭的江湖人士眼睛一亮,为吃到一个大瓜而振奋,将来与亲朋好友吹嘘时,就可以用这个“机密”来博眼球。

    长相甜美,气质活泼的蝴蝶剑蓝彩衣,看向了小麦色皮肤的双门女侠柳芸,双方目光一触,蓝彩衣骄傲的挺起胸脯。

    柳芸则眯了眯眼,不屑的瞥开视线。

    蓝桓继续说道:“门主,天人两宗比斗,你觉得哪一方胜算更大?”

    “天人两宗斗了数千年,互有胜负,咱们不去置喙谁高谁低。不过,楚元缜和李妙真二人,我觉得楚元缜胜算更高。”双刀门门主说道。

    “为何?”蓝桓笑着反问。

    “楚元缜在六年前,便被魏渊誉为京城第一剑客,而那时,李妙真尚未成年,单凭这份底蕴,就已胜过李妙真。”门主说。

    蓝桓却有不同看法,道:“你有所不知,那楚元缜是人宗记名弟子,走的是武夫体系,修的是人宗剑道。

    “路子出了问题,而李妙真是根正苗红的天宗圣女。”

    竟还有这些内幕........吃瓜群众们听的津津有味。

    突然,有京城百姓高声问道:“这两人,比我们的许银锣如何?”

    蓝桓闻言,一笑置之,没有回答。

    双刀门门主嗤笑一声。

    “嘿,你们俩匹夫,这算什么意思。”

    京城百姓不高兴了。

    蝴蝶剑蓝彩衣环顾众人,脆声道:

    “许银锣虽是天纵之才,资质堪比镇北王,但他只是七品武者。而人宗弟子楚元缜和天宗圣女李妙真,前者在多年前,就能与四品的金锣斗的难解难分,虽然落败,可这么多年过去,实力恐怕不输四品。

    “李妙真敢来京城下战书,自然也是四品。”

    京城百姓不懂修行,但简单的品级划分还是懂的,原来他们心目中的大奉英雄许银锣,只是七品武者?

    天人之争里的两位主角,确实四品。

    “你放屁,你敢诋毁许银锣,大伙丢石头砸她。”

    “小娘皮长的俊俏,嘴巴却恶臭的很,hetui.......”

    平民百姓非常失望,继而涌起怒火,迁怒到蝴蝶剑蓝彩衣身上。

    “哼,狗奴才明明是六品了。”裱裱啐道。

    她心里有些不开心,在临安的认识里,自家的狗奴才是大英雄,在云州独挡数千叛军。在观星楼前力挫佛门罗汉。

    这是大人物才能做出的事情。

    她始终觉得狗奴才是最优秀的,但现在,被人拿出来对比,拿出来分析。冷不丁的发现狗奴才的品级才七品。

    这种巨大的落差感让她很不舒服。

    “在大奉京城,年纪轻轻,且有四品修为的,不超过五指之数。”一位裹着黑袍的江湖客,沉声说道。

    “嗯,许银锣必定能称为四品武者,但现在的他还太年轻,与楚元缜和李妙真差距很大。”又有江湖人士补充。

    砰!

    一块石头砸过来,在无形气罩上粉碎。

    那名江湖人士勃然大怒,却又不敢发作,这里是京城地界,周遭都是达官显贵和官府高手,他要是敢动手伤害平民,必定招来官府强者的严惩。

    “胡说八道,许银锣一刀破金身,何等威风。怎么可能只有七品。”

    “就是,那什么楚元缜这么厉害,他怎么不去斗法,不去破小和尚的金身。”

    “我看京城年轻高手里,只有许银锣最厉害。你们这些匹夫,就是看不得许银锣风光。”

    骂声四起,平民百姓反响激烈,义愤填膺。

    可骂着骂着,见没有江湖人士为许银锣说话,连官府的人,以及打更人都不说话,他们渐渐相信了这个事实。

    心里涌起巨大的失望。

    就在这时,呼啸的风声从头顶传来,一道人影踏剑飞行,凝于渭水河上空。

    此人一袭青衣,面容清俊,年岁不大,但也不小,额头垂下的一缕白发诉说着他的沧桑。

    “楚元缜!”

    下方,人群里响起惊喜的叫声。

    话音方落,又一道呼啸声响起,远处,踏着飞剑的女子疾速而来,在楚元缜对面停下。

    天宗圣女穿着朴素的道袍,乌木道簪束发,瓜子脸白皙尖俏,眸如点漆,嘴唇纤薄,正如传闻所言,是个让人眼前一亮的美人儿。

    见到这一幕,前一刻还恼火的京城百姓,突然失声了。

    御剑飞行,凌空而立,这可是只存在于话本和说书人口中的神仙人物。这么一对比的话,经常骑马出行的许银锣,确实排面不够。

    “今日一战,倾力而为。”李妙真凝视着对面的青衫剑客。

    “好。”楚元缜点头。

    道首之间的对决,是道首们的事。现在的天人之争,是他们两人的事。

    楚元缜知道,洛玉衡如果无法突破一品,天人之争凶多吉少。此战,他若避而不战,人宗照样会派其他弟子出战。

    与其输给李妙真,丢人宗颜面,还不如他来。至少能赢下三招先机。

    也算还了人宗的授剑之恩。

    “所有人,退出十丈。”楚元缜大喝。

    渭水两岸,围观者“哗啦啦”的退开。

    天人之争,一触即发,无数双眼睛盯着半空中的两人,既紧张又兴奋。

    突然,悠扬的琴声响起,极具穿透力,回荡在渭水上空,回荡在晨光微熹的田野间。

    这道琴声如此的不协调,以致于打乱了楚元缜和李妙真的节奏,让两人攀升的气势为之一泄。

    楚元缜看见李妙真脸色突然僵硬,忍不住回头看去........然后,楚状元脸色也跟着僵住。

    围观群众循着琴声看去,只见远处飘来乌篷船,船头傲立一位挺拔的年轻男子,拄着刀,目光遥望波澜起伏的河面,神色隽永。

    他来了,在专属bgm里,缓缓而来。

    ............

    ps:头疼,胸闷,浑身无力。中暑引起电解质紊乱,刮痧后头疼缓解了,可到了夜里,有突突突的疼,明儿要是没好,我就得去医院看看了。

第一百零二章 神功小成

    渭水涛涛,晨曦的天空下,挺拔的身影拄着刀,踏舟而来。背景是曲调婉转,悦耳动听的琴音。

    大奉的土著们没有见过自带bgm的出场方式,一时间都震惊了。他们努力的眯着眼,想要于光与影交织的黎明中,看清那男子的容貌。

    恰好这时,一道晨光照射在船头的男子身上,映照出阳刚俊朗的脸庞。

    “是许银锣。”

    终于看清了,距离较近的百姓高呼一声。

    “他也是来观战的吗,不愧是许银锣,出场方式和这群匹夫不同。”

    虽然刚才江湖人士的点评让人气愤且失望,但还是有很多百姓没有掉粉。

    “狗奴才终于来了。”

    裱裱垫着脚尖,昂起下巴,朝远处张望,哼哼唧唧道:“就喜欢出风头,都抢了两位主角的戏了。怀庆,快招呼他过来。”

    身为公主,肯定不是扯着嗓子喊,所以临安把这个任务甩给怀庆。

    怀庆皱了皱眉,凝视着船头,缓缓而来的许七安,她有些疑惑。

    许宁宴这个人,虽然意气张杨,但仅限于他不得不出手的时候。比如科举舞弊案,比如佛门斗法等等。

    这场天人之争的主角是楚元缜和李妙真,没有他什么事儿,按理说,以他的性格,这会儿应该站在自己和临安身边,或者其他女人身边,笑嘻嘻的看热闹。

    “嘿,这小子倒是有新意,踏舟而来,琴音相伴,如此奇特的出场,轻描淡写的就压过楚元缜和李妙真。”

    姜律中笑着摇头,打趣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参与天人之争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天人之争的主角呢..........王妃垫着脚尖,遥望河面上,傲立船头的男子,心里腹诽。

    许七安这个人,她很不喜欢,风流好色,且饥不择食,只要是个女人他就喜欢。做事又张扬跋扈,不知中庸内敛。

    人群中,许新年脸色略有呆滞,连忙咳嗽一声,低声解释:“我大哥,嗯,他比较喜欢玩,童心未泯.......”

    在他看来,大哥这番高调出场,实在令人觉得尴尬和丢脸。旁观者就该有旁观者的样子,别看这会儿万众瞩目,现在越高调,待会灰溜溜汇入人群时,就有多丢人。

    就在这时,低沉的吟诵声传遍全场,压过喧嚣的议论声。

    “横刀踏舟苙渭河,不为仇雠不为恩。”

    咦,许银锣又要念诗了,这是要为天人之争助兴吗?难怪他是踏舟而来。不少人露出恍然之色。

    人群里,最激动的莫过于读书人,对啊,甲子一遇的天人之争,岂能没有诗词助兴?许诗魁玲珑心思。

    许宁宴是来赠诗的?倒还不错........身为读书人的楚元缜微微颔首。

    念什么破诗,打扰我打架.........李妙真心里抱怨,脸上却露出浅笑,知道同为天地会成员的许宁宴是在为天人之争助兴。

    许七安扫视围观群众,继续吟诵:“万战自称不提刃,生来双眼蔑群雄。”

    万战自称不提刃,生来双眼蔑群雄........闻言,楚元缜心里“呵”了一声,许宁宴这句诗,有拍马屁的嫌疑,但身为读书人的他,觉得很爽,很受用。

    李妙真却觉得,这句诗是写给她的,与她在云州剿匪的经历颇为契合。

    许诗魁的诗,一如既往的气势凌然啊。

    众人想起了斗法中,他一步一诗,踏入佛境的场景,句句都是难得的佳句,让人热血沸腾。

    就在大家念头起伏间,许七安突然语调一转,几分义愤,几分傲然,高声道:

    “忍看小儿成新贵,怒上擂台再出手。”

    琴声贴合他的心意,骤然高亢,穿金裂石一般,仿佛是战前的鼓声,是鸣金的号角。

    楚元缜脸色瞬间凝固,睁大眼睛,瞪着许七安。

    李妙真文化水平稍低,过了几秒才品出味道,满脸错愕,她怀疑自己听错了,或者许七安念错了。

    她下意识的扫一眼两岸的观众,发现许多人同样露出错愕、迷茫的表情。

    忍看小儿成新贵,怒上擂台再出手.........这句诗的意思是:我眼睁睁看着两个黄毛小儿出尽风头,成为众人眼里的新贵,心中不愤,打算出手教训他们。

    猖狂!

    李妙真心里大气,这家伙不是来助兴的,是来挑衅的。

    琴音愈发高亢,一点点的攀升到巅峰,在一声刺耳的“铮”响中,许七安语气坚定,仿佛有着无与伦比的自信,缓缓道:

    “一刀劈开生死路,两手压服天与人。”

    “哗.......”

    喧哗声再也压不住,群雄们交头接耳,通过相互议论,来验证自己从诗词里领会的意思。

    “许银锣想出手?他想插足天人之争,挑战天人两宗的年轻高手?”

    “两手压服天与人.......即使是我这样不识字的,也听懂诗里的意思了,再明显不过。”

    刹那间,一众江湖人士只觉一股麻意直冲头皮,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刺激的兴奋不已。

    “许银锣要上场打架,这下好了,让那些看不起他的江湖人士瞧瞧,我们大奉的英雄是无敌的。”

    得知许银锣要参与天人之争,平民百姓先是惊喜,而后充满信心的吆喝起来,支持许银锣参与天人之争,打败道门年轻高手。

    狠狠打那些不好看他的江湖人士的脸。

    除了这些之外,他们也希望许银锣能证明自己,来打破他们刚才对许银锣的“怀疑”,坚定他们的信念。

    这种心情很好理解,搁在许七安熟悉的时代,就是饭圈心态。

    偶像遭遇质疑,不停的被跳出来的专家打脸,粉丝(京城平民)们很愤怒却无力反驳,只能口吐芬芳或丢石子。

    “爹,您不是说许七安在斗法时展现的威能,是监正暗中相助么。”蓝彩衣看向父亲,小声询问。

    “我只是说疑似,但不管是不是监正出手,紧靠许七安自己是无法在斗法中劈出那两刀的。他只是七品武者........得到金刚不败后,或许有六品修为。与天人之争的两位主角依旧相差巨大。”

    蓝桓淡淡道。

    这......那他何来的自信要力压天人两宗?是路子走的太平坦,变的目中无人?蝴蝶剑蓝彩衣暗暗猜测。

    她旋即扫了一眼吆喝的群众,心道:你们现在有多热情,待会就有多失望。

    狗奴才的扮相真好听,一表人才,不愧是我一手提拔.........裱裱心满意足的看着,听着,直到一首诗念完,她猛的意识到不对。

    狗奴才这是要插足天人之争,与两位主角争锋?

    裱裱眼睛略有睁大,然后快速扭头,征询身边的怀庆:“狗,狗奴才要和他们打架?”

    怀庆眼里有惊讶,又有“果然如此”的恍然,淡淡反问:“不然呢?”

    “可是,他才六品啊,难道........楚元缜和李妙真其实没有四品?”裱裱心里一喜。

    真是这样的话,那狗奴才未必没有胜算。

    “不,殿下,楚元缜和李妙真都是货真价实的四品。”姜律中沉声道。

    众金锣点头。

    刚才那节节攀升的气势,让他们窥出了两位天人之争主角的水平。

    “那,那他.........”裱裱看不懂了,只能征询“专业人士”的意见。

    南宫倩柔冷笑一声,最先开口:“许七安绝对不可能是他们对手。”

    杨砚缓缓点头:“他或许有其他目的。”

    其他金锣没有说话,但态度与南宫倩柔一致,他们清晰的记得,许七安属于“特招”人员,加入打更人时,修为是炼精巅峰。

    而铜锣的最低标准是练气境。

    这才一年不到,如果许七安能与两位主角一较高下,那说明也能和他们抗衡,这是不可能的事。

    他将来或许可以,但绝对不是现在。

    若是真的发生这样的事,他们把脑袋割下来当球踢。

    打更人队伍里,李玉春和宋廷风,以及朱广孝三人心里涌起不真实的感觉,认为世界是虚幻的,不合理的。

    当年.......去年那个小铜锣,什么时候成长到可以和四品争锋的地步?

    戴着帷帽的王妃,侧头,看向身边的褚相龙,语气平淡的问道:“那个许银锣有几分胜算?”

    帷帽里,她的表情远没有语气淡定,灵秀的美眸紧盯着褚相龙。

    褚相龙嗤笑一声,道:“毫无胜算,虽然他修成金刚神功,但自身的品级摆在这里,仿佛或许比一般的六品强,甚至比肩五品,可在四品武者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呵,王妃不必怀疑,五品与四品的差距,隔着一条跨不过的鸿沟。”

    王妃相信了他的话,微微颔首。

    而这个时候,乌篷船已经漂近,距离两位主角不到三丈。

    楚元缜沉声道:“许大人,这是我人宗与天宗的纠葛,没你事儿。莫要胡乱插手,徒惹是非。”

    他在隐晦的警告许七安。

    李妙真默不作声,悄然传音:“混球,给我滚一边去。这不是你该胡闹的地方,我知道金莲道长怂恿你出手搅局,别的不说,就说你现在的实力,真以为你参与我和楚元缜之间的交手?

    “不要以为上次和我斗的不相上下,你就真觉得能与我较量。我压根没用全力。”

    “你怎么知道我就用全力了?”许七安传音回应,而后不去看李妙真气鼓鼓的表情,朗声道:

    “天人之争是江湖盛事,两位都是同辈中的佼佼者。在下不才,也想参与切磋,磨砺武道。”

    停顿了一下,气运丹田,让声音滚滚如惊雷,道:“许某在此挑战人宗记名弟子楚元缜,天宗圣女李妙真。你俩若是能赢我,可如期举行天人之争。

    “若是赢不了我,呵,不妨回去再修行几年。当然,两位也可以不接受我的挑战,毕竟许某声名远播,胆怯了也是正常。”

    楚元缜和李妙真睁大了眼睛,心说这小子疯了不成,竟然打算踩着他们上位。

    楚状元扫一样两岸的群众,传音问道:“如何是好?”

    话说到这份上,但凡爱惜名声之人,都不可能拒绝。何况,他们两人代表的是天人两宗。

    “答应他,然后把他踢出局。”李妙真传音回复,哼道:“我正愁没机会教训他呢。”

    虽然会让他颜面尽失,可这都是许宁宴自找的。

    商量完毕,两位主角同时颔首,朗声回应:“好,那就领教许银锣的高招。”

    许七安璨然一笑,一踏船头,翩然落于岸边。

    三股气息默契的攀升,彼此碰撞,化作一阵阵狂风,扫起远处观众的衣角。

    乌篷船远去,三丈、五丈、十丈、二十丈.........船舱里,探出浮香漂亮的脸蛋,笑吟吟的挥手再见。

    楚元缜突然出手,指尖一点河面,气机牵引,只听“轰”的一声,渭水炸起十几丈高的水柱。

    水花没有落下,而是化作一道道细微的小剑,劈头盖脑的射向许七安,犹如直面千军万马,万箭攒射。

    甫一出手,便是神仙手段。

    群雄们看的目眩神迷,也心惊肉跳,因为换位而处,他们会在这“万箭齐发”中粉身碎骨。

    许七安没有躲,双手合十,高举头顶。

    嗡.......淡金色的圆形气罩霍然膨胀,密集的剑雨在气罩上撞的粉碎,溅起蒙蒙水雾。

    这是许七安的金刚神功接近小成带来的改变。到了这一步,金刚神功可以催生出护体气罩,不再是肉身硬抗攻击。

    当然,气罩的防御比本体稍弱,等到小成之后,气罩才与肉身等同。

    好强大的防御力........不仅是楚元缜和李妙真,围观的江湖高手,以及金锣们,也被许七安展现出的强大金身惊到。

    尤其是金色气罩,这是当初恒慧和尚都不具备的神异。

    没错,这就是金刚神功,他没骗我........褚相龙忽然激动起来,他认得许七安的姿势,因为他当日修行金刚神功时,在走马灯般闪烁的画面里,见过一模一样的姿势。

    褚相龙练功失败,经脉俱断后,怀疑过许七安用假的神功骗他。

    不过褚相龙没有证据,本身也没见过金刚神功,无法取得有力的参考,再者,他不相信许七安胆子这么大,连他都敢骗。

    现在见到熟悉的姿势,他的猜测偏向于金刚神功修行困难,自身没有佛法根基,才遭了神功反噬。

    楚元缜伸出手,往下一按,继而缓缓“拔出”,汹涌的河面升起一柄三丈长,由水组成的巨剑。

    巨剑缓慢抬头,剑尖对准许七安。

    楚元缜青袍一鼓,剑指用力往前一刺。

    巨剑呼啸而去,狠狠顶在金色气罩,水声轰隆如闷雷,气罩剧烈晃动。

    就在这时,李妙真的瞳孔化作半透明的琉璃,充斥着冷漠。

    “叮!”

    许七安腰后的佩刀自动出鞘,斩在气罩上,与巨剑里应外合,瞬间破了金刚神功的护体气罩。

    巨剑顶着许七安冲出数十丈,许七安翻滚着,摔的狼狈不堪。

    两人联手,破了护体气罩。

    百姓们傻眼,威风凛凛的许银锣刚一出场,就落的如此狼狈,不由的开始相信江湖人士们说的话。

    七品的许银锣,与两位天人之争的主角有着不小差距。

    “好强的护体金身,竟需两人联手才能破解。”双刀女侠柳芸眯着眼,诧异道。

    尽管不知道许银锣的佩刀为何“叛变”,但她看得出来,李妙真和楚元缜是联手才破了对方的气罩。

    “但还差的远。”双刀门门主摇头。

    抗揍不算本事,顶多是支撑的时间久些。许银锣缺乏制胜的手段。

    裱裱目光始终追随许七安,见他虽然狼狈,但完好无损,顿时松了口气,在心里暗暗为他鼓劲。

    半空中,李妙真和楚元缜展开激斗,两人都没有继续尝试打破许七安的金身之躯,因为太困难。

    破气罩是用了取巧手段,破金身的话,许七安体内可没有一把里应外合的刀。

    他们的想法是软磨硬泡,交手之余,偶尔输出许七安,一点点打掉他的金身。

    “刚才就是天宗的“天人合一”心法?厉害,让人防不胜防。”楚元缜兴趣十足的问了一嘴。

    “人宗剑法也不错。”李妙真淡淡道。

    “还有更不错的。”

    楚元缜低喝一声,抬起手臂,剑指朝天。

    刹那间,在场江湖人士感觉自己的兵器开始颤动,并越来越剧烈,突然,它们同时脱离了主人的手掌,冲天而起,成群结队的涌向楚元缜。

    数百件兵器浮空,组成阵势,场面蔚为壮观。

    失去兵器的江湖人士非但不怒,反而露出了兴奋的神色,激动的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呼.......差点就失去你了。”

    柳公子的师父拼尽全力,保住了司天监得来的法器,没有被楚元缜强取豪夺。

    “呼.......”见状,柳公子也如释重负。

    楚元缜剑指划动,操纵着漫漫兵器组成的“剑阵”在空中游曳,它们突然急转而下,“叮叮叮”的撞击某位银锣,打的他再次摔倒,狼狈不堪。

    卧槽,真当我是软柿子?信不信我泄露你的阵法破绽.........许七安有些生气。

    这招他遭遇过,两人曾在洛玉衡的院子里战斗,楚元缜使的便是此阵,破绽就是只需用心剑斩击剑法,就能打乱“节奏”。

    不过李妙真并不会人宗心剑,这招破解之法她用不了。

    打击了一波许七安,楚元缜操纵飞剑阵法笼罩李妙真,可是,剑阵里出现了二五仔,一部分兵器突然调转锋芒,痛击“队友”。

    两拨兵器在半空中打的难解难分。

    “锵!”

    许七安的佩刀出鞘,他冲天而起,一刀斩向楚元缜,凶悍的插入战斗。

    这时,两拨飞剑似乎生出默契,同时撞向,哗啦啦的射向许七安。

    “砰砰”声响里,一件件兵器破碎,而许七安身上也随之溅起金漆,金漆剥落,露出正常的皮肤,但又在瞬间覆盖新的一层金漆。

    打的好........许七安一边狼狈招架,一边催动潜力,让金漆源源不绝覆盖身躯。

    他需要这样的战斗来磨砺金身,就像打铁一样,每一次的重击都会让他更加纯粹。

    一刀斩空的许七安,不可避免的下坠,变成了活靶子,数百件兵器尽数碎裂,把他打成了金漆斑驳的古旧佛像。

    李妙真抓住机会,瞳孔再次琉璃化,感情褪去,冷漠填满。

    许七安手里的黑金长刀再次叛变,脱离主人的手,狠狠一刀斩在胸口,这一刀,终于破了金身,斩出一道入骨的伤痕。

    一人一刀同时坠入河中。

    噗通........溅起水花。

    “这一刀够他受的了,但不会危及生命。”李妙真开口解释。

    “也好,让他吃点教训,总好过天宗下令你击杀他。”楚元缜点点头。

    两人再无顾忌,尽展所能,于半空中激烈交手,时而剑气纵横,时而水龙腾空,斗的难解难分。

    ..............

    “许,许银锣败了?”

    围观的百姓有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无法接受许七安落败的如此迅速。

    巨大的失望席卷而来,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崇拜的,吹捧的许银锣,真的不是两位天人之争主角的对手。

    “他不应该就这样的啊,他在斗法中劈出的两刀多厉害,为什么刚才不施展。”

    “听,听说斗法时,是监正在帮他?”

    .........他们面面相觑,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

    “比我想象中的好。”姜律中称赞道。

    众金锣颔首,在两位四品高手的倾力攻击中,支撑这么久,已经非常可贵。许宁宴的肉身防御之强,仅是比他们这些四品差一些。

    六品与四品之间,差距实在太大,他已经很厉害了.......怀庆望着河面,无声叹息。

    “狗奴才不会有事吧。”裱裱担心的说。

    “好歹是六品武者,那点伤不算什么。”怀庆安慰道,想了想,她补充了一句:“这已经很好了,绝大部分的六品都做不到他这个程度。”

    “嗯。”裱裱点头,还是有些小小的失落,谁不希望自己的欣赏的男人,是万中无一的英雄。

    对于这样的结局,一些修为高深的顶层江湖人士并不意外,比如蝴蝶剑蓝彩衣,双刀女侠柳芸等。

    许七安在斗法中一鸣惊人,他的履历、资料,自然会被人打听、搜集,他真正修为到底如何,很容易分析出来,甚至直接打听到。

    七品武夫如何对抗两名四品?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可贵。

    他天资很好,再过几年,突破四品是必然之事,但现在,还不足以与天人两宗的杰出弟子抗衡.......万花楼的蓉蓉姑娘心里暗想。

    “瞎逞强!”王妃啐了一口,用细若蚊吟的声音说道。

    褚相龙一愣,皱了皱眉:“您说什么。”

    王妃淡淡道:“与你何干。”

    褚相龙识趣的不说话。

    许新年下意识的往前奔了几步,想去河边打捞大哥,随后理智战胜了情绪,无奈的吐出一口气。

    以大哥的修为,这点伤势不至于威胁生命........真是的,明明实力不够,偏偏喜欢逞威风,斗法里获取的名声,一朝散尽。

    许新年暗骂大哥愚蠢,目光紧盯河面,只要大哥一出来,就带他返回京城,到司天监取药。

    ...........

    黑暗的河底,暗流汹涌,许七安在水中调整身形,盘膝打坐,双手扣于丹田。

    殷红的鲜血从胸口刀伤里溢出,在漆黑的水底晕开。

    此时,他感觉血液在沸腾,每一根经脉都产生灼痛感,这种感觉吞服青丹时出现过,而现在,那些散在体内的药力,混淆着神殊和尚的残余精血,一股脑儿的沸腾。

    伤口快速愈合,眉心一点金漆亮起,迅速覆盖全身。金漆发出浓郁的光芒,将黑底照亮,许七安仿佛是一尊由纯粹金光凝固的人形。

    “好强大的力量,我要出去闪瞎他们的狗眼........”

    双脚一蹬,浊水翻涌如墨汁,金光灿灿的许七安如箭矢激射。

    外界,战斗正酣的楚元缜和李妙真,同时罢手,两人拉开距离,低头,惊疑不定的望着河面。

    “怎么不打了?”

    围观群众看的正入神,对两人的突然停手,充满疑惑。

    而打更人里的金锣,江湖人士里的蓝桓等强者,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纷纷挪开目光,望向河面。

    只见河里亮起一道微弱的金光,并迅速扩大,将河水映照的宛如金汤。

    “轰!”

    河面炸起冲天水柱,一道金光破水而出,竟比骄阳还要炽烈,晃的人群睁不开眼。

    那道身影破浪而出,重重砸在河岸,四射的石子宛如暗器。

    渭水两岸,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金光收敛,许七安舒展腰肢,徐徐道:“待我伸伸懒腰..........”

    ...........

    ps:打斗戏份好难写,写的极慢。晚上还有一章。

第一百零三章 出乎意料的手段

    他又回来了?

    大概有个几秒的沉寂,欢呼声最先从普通人的百姓中响起。

    “待我伸懒腰?许银锣的意思是,他刚才没认真打。”

    “你们看,他胸口的伤不见了........果然是没认真,哈哈,我就说嘛,许银锣只要拿出斗法中一半的实力,这俩人怎么可能是他对手。”

    得益于那句“待我伸伸懒腰”,成功误导了普通百姓,让他们认为许银锣从始至终都没有认真较量。

    身上伤口痊愈也成为了他“热身”的佐证。

    这种情况在顶尖高手眼里,震撼程度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

    他胸口那道刀伤,怎么也见骨了,如何在半柱香时间内恢复如初?即使是我也做不到...........南宫倩柔眯了眯眼,忍不住跨前走了几步,似乎想看清许七安胸口的伤到底怎么回事。

    血肉重生是三品才有的能力,许宁宴是怎么做到的?姜律中瞠目结舌,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

    是金刚神功自带的神异,一定是金刚神功........竟能让人在低品级时,就拥有血肉重生的能力.........褚相龙喉结滚动,吞了一口唾沫,眼里的垂涎藏都藏不住。

    这一刹那,他心里升起赶紧回边关的冲动,他要把石佛献给镇北王,以镇北王三品巅峰的实力,目光高屋建瓴,纵使不修佛法,也能参悟出一二。

    若是再加上青铜符,说不定镇北王就能修成金刚神功。

    到那时,最大贡献的自己,也能得镇北王传授金刚神功。

    王妃听见身边臭男人咽口水的声音,心里一凛,藏在帷帽下的眼神,偷偷看了眼褚相龙。

    他,他竟对一个男人咽口水?!

    心里埋汰他片刻,王妃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许七安身上,心里嘀咕:这家伙还挺厉害的,就说嘛,在斗法中那么瞩目的男人,怎么可能轻易落败。

    “爹,他,他是怎么回事?”蝴蝶剑蓝彩衣愣愣的扭头,望着身侧的父亲。

    蓝桓无声摇头。

    呼......许新年如释重负,目光不离许七安,开口道:“我大哥做事,向来是有把握的。他既然能敢参与天人之争,必定有所依仗。

    “君子当谋而后动,这是我一直教他的道理。”

    王思慕嫣然道:“辞旧和许银锣一文一武,羡煞不知道多少人呢。”

    她看的出,许新年话里有吹嘘的成分,但这有什么关系呢,他长的那么好看,又有才华,性格也不讨人厌.........王思慕越来越中意许二郎。

    ..........

    “你的金刚神功突飞猛进,怎么回事?”李妙真睁大眸子,审视着许七安,道:

    “你刚才隐藏实力了?”

    不,不是,问题的根本不是有没有隐藏实力,而是他怎么可能把金刚神功修到这般境界!

    这不合理,这不合理........楚元缜内心咆哮。

    他表面依旧平静,内心却遭遇巨大冲击,掀起惊涛骇浪。

    楚元缜曾经与净思和尚打过照面,对金刚神功有些许了解,与现在的许七安相比,当日的净思简直是刚登堂入室的小和尚。

    可是,明明前者才是自幼修行金刚神功,而后者是在斗法时得到这门神功。

    满打满算,一个月的时间........见多识广的状元郎,此时此刻,有种身处梦幻的不真实感。

    “妙真,不管他有没有隐藏实力,你永远不要忘记一点。”

    楚元缜望着天宗圣女,一字一句道:“他修行金刚神功,最多一个月。”

    李妙真此时也反应过来,瞳孔略有收缩,僵硬着脖子,一寸寸的扭动,看向了许七安。

    天宗圣女是骄傲的,从来都只有别人震惊她的天赋,可今天,她真的被许七安惊到了。

    “多谢两位,替我打通奇经八脉,助我金刚神功小成。”许七安拱手。

    哦,原来刚才许大人故意挨打,为了锤炼金刚神功........听到这句话,围观群众恍然大悟。

    合理的解释了他方才挨打的原因,并不是天人两宗的杰出弟子有多强,而是许银锣需要他们的攻击。

    李妙真和楚元缜对视一眼,再没有看见许七安踏舟而来时的轻视。

    两人感觉到了压力。

    “不管怎么样,先解决掉他。我们联手尝试破了他的金刚神功,否则到我们气力衰竭,再想磨掉他的金身就难了。届时,真有可能阴沟里翻船。”李妙真传音提议。

    “我也是这么想的。”楚元缜脸色凝重的颔首。

    两人瞬间变幻位置,改成并肩而立,面向许七安。

    “哇,他们又要联手对付许银锣。”

    “看吧看吧,如果不是许银锣太强大,他们怎么会这样呢。”

    围观群众见状,越来越笃定许银锣战力远胜天人之争的两位主角。

    原本确信七品,或六品境的许七安不可能战胜天人两宗杰出弟子的江湖人士,此时也露出了惊疑和不确定的神色。

    “多谢两位助我踏入小成境界,现在,我要反击了。”许七安咧嘴。

    “反击?”

    李妙真撇嘴,白眼道:“我们只是打算联手揍你这块茅坑里的石头,你能对我们产生什么威胁?”

    楚元缜轻笑道:“你的天地一刀斩或许有所长进,但一刀过后,你也废了。而你的全力一刀,不可能击败四品。”

    两人说话间,许七安沉默的取出一本书,叼在嘴里,呵呵道:“是时候让你们见识一下儒家嘴炮的强大与可怕。”

    砰!

    地面塌陷,许七安像是出膛的炮弹,跃上高空,直扑李妙真。过程中,他右手握拳,狠狠朝后拉开。

    李妙真深知武夫肉搏的强大,并不与他正面抗衡,驾驭飞剑拔高,避开许七安的拳头。

    扑击落空,不会飞行的许七安不可避免的往下坠落,楚元缜果然出手,以指为剑,施展人宗的气剑术。

    霎时间,一道道无匹的剑意攒射。

    刺啦.......许七安撕下一页纸张,以气机引燃,悠然道:“我有一双隐形的翅膀。”

    话音落下,一对肉眼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翅膀出现,许七安振动双翼,漂亮的一个转折,灵活避开剑气袭击。

    目标依旧是李妙真。

    李妙真愕然的看向许七安化身“游鱼”,避开楚元缜的剑气后,一个侧向滑翔,竟杀到自己面前。

    她沉着冷静的应对,瞳孔琉璃化,让许七安的衣服纷纷叛变,腰带不顾一切的勒紧,最后崩断了自己。

    衣领收缩,试图勒死主人,貂帽突然往下一罩,盖住了主人的眼睛。

    貂帽立大功了,李妙真趁机拔高身形,这时,她耳边传来许七安的宣布的某项命令:“我的速度,激增三倍。”

    金身瞬间追上,不用眼睛看,就这么一头撞向李妙真。

    砰!

    李妙真被撞飞出去,喉中腥甜翻涌,手臂骨裂。

    儒家的言出法随真好用啊.........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我都想尝试一下貂蝉在哪里了。许七安心想。

    她嘴角一挑,单手捏了个简单的手印,眉心处,光华一闪,一个袖珍版的李妙真飞去,撞入许七安眉心,消失不见,随后又从他后脑勺钻出。

    飞翔中的许七安突然僵直,似乎昏了过去,直挺挺的坠落。

    叮叮叮........楚元缜趁机斩出一道道剑气,打铁似的撞在许七安身上,撞出密集的火星,遗憾的是,根本无法破开金身防御。

    不过这些不重要,楚元缜斩出的剑气里,夹杂着心剑术,每一击都带着元神攻击。

    这是刚才从李妙真身上得到的启发,他们发现许七安的弱点了——元神不够强大。

    正常的武者,不会如此不济,因为他们的元神强度是实打实锤炼出来的。但许七安就好比偏科严重的学生,英语稀烂,正常学生知道“een”是十九。

    到他这里,是奶挺。

    元神虽然远超同境界,可对比四品武夫,他还是差远了,这是他致命的破绽。

    “一次性解决掉他。”

    李妙真感受着双臂的疼痛,有些动怒,手腕一番,变戏法似的摸出九支令旗,抖手掷出。

    咄咄.......

    九支令旗布置出九宫阵法,将许七安笼罩在内。接着,她伸手在后腰一只漆黑香囊拍了一下。

    一缕缕黑烟冒出,汇入九宫阵。

    霎时间,鬼哭神嚎,黑烟漫天乱窜,时而幻化出人脸,或咆哮,或恸哭。

    见到这一幕的京城百姓,吓的脸色发白。

    “这,这么多鬼?!”

    “妈诶,这些鬼会不会害人?这个女人好恶毒,竟用如此阴毒的手段对付许银锣。”

    王妃吓的连连后退,她最怕鬼了,晚上一个人睡觉,经常幻想床幔边,会站着披头散发,满脸是血的女鬼。

    就算有丫鬟同室陪伴,她也一样害怕。

    裱裱也吓的躲到怀庆身后,胸脯可以搁在桌上的长公主蹙眉道:“你是大奉皇女,紫气伴身,等闲的鬼怪近不了身。是鬼怕你,你怕什么?”

    裱裱跳脚:“就怕就怕,狗奴才会不会被鬼吃了?”

    蓝彩衣目睹了百姓的惊恐,以及对许银锣的担忧,她觉得很有意思,四品高手他们不怕,偏偏对弱小的鬼怪如此恐惧。

    鬼怪出现后,就算是对许银锣充满信心的平民百姓,也动摇了,认为许银锣危矣。

    蓝桓看着女儿,提点道:“他们怕的不是鬼,他们的恐惧来源于内心。武夫以力犯禁,目空一切,首先要克服的就是内心的恐惧。”

    克服内心的恐惧.......蓝彩衣点点头,而后看向百鬼阵,道:“许银锣似乎陷入鬼阵无法脱身,这意味着他无法克服内心恐惧?”

    “不,他这是被天宗的阵法困住了,不愧是天宗圣女,已经抓住对方的弱点。”蓝桓道。

    “我去年对付地宗的妖道,也见过类似的阵法,非常难缠,针对武夫的元神攻击,若是无法破阵,再顽固的元神也会被慢慢磨灭。”

    沉默寡言的杨砚,罕见的说了一大段的话,可见他对这场战斗非常重视,看的极为专注。

    “都说道门擅长养鬼,炼鬼,果不其然。”一位勋贵高声道。

    “嘿,许银锣纵使有金刚不败之体,也扛不住百鬼对元神的侵蚀。”又一位被侍卫簇拥的贵族开口,语气颇有些幸灾乐祸。

    犹记得,科举舞弊案时,姓许的一人一刀在午门挡住文武百官,作诗羞辱他们。

    此事过后,不少言官上书弹劾,但都被陛下打回来了。

    突然,鬼魂凄厉的尖叫起来,仿佛遇到了天敌。

    众人视线里,一道道金光穿透阴霾般的黑烟,将它们嗤嗤消融。

    浓郁的黑烟瞬间淡了下去,无数怨魂消亡在金光中,许七安的身影出现在观众眼里,他傲然而立,头顶浮着一颗灿灿金丹。

    道门金丹,号称万法不侵,不畏世间浑浊。

    “啪!”

    许七安打了一个响指,金丹炸开,骤然爆发的力量消融了剩余的黑烟,八杆令旗或拔起,或折断。

    阵法告破。

    就在这时,楚元缜鬼魅般的出现在许七安面前,手里握着一柄由细碎石子凝聚而成的剑,悍然斩中许七安的额头。

    砰.......石剑崩碎,楚元缜却露出了笑容。

    这一剑,他用的是心剑,刀斩肉身,心斩灵魂。

    可是,楚元缜听见了纸张燃烧的声音,愕然低头,发现许七安手里捏着一张即将燃尽的纸张。

    这张纸里记录了什么........念头刚起,楚元缜就知道答案了,因为他的元神遭遇撕裂般的剧痛。

    反弹!?

    不,不止是反弹,许七安嘴里默念的是:我能反弹攻击,我的元神强大了十倍。

    遭遇元神撕裂的只有楚元缜而已,许七安的元神强大了十倍,一点问题都没有。

    抓住这个机会,许七安一个头锤撞在楚元缜额头,撞的他鲜血长流,撞的他元神险些飘出体外。

    靠着,最后的清醒,楚元缜探出手,终于,握住了背后的长剑。

    不好,四号打架打上头了.........许七安脸色一变,贴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楚元缜身躯骤然僵硬,而后缓缓松开握剑的手。

    “你输了。”

    许七安丢下一句话,振动隐形的翅膀,杀向李妙真。

    他没时间了,儒家的言出法随有多强大,规则恢复后的反噬就有多可怕。他的元神强大了十倍,事后的反噬会让他痛不欲生。

    言出法随的反噬,视效果而论,比如许七安只要了一对隐形的翅膀,法术结束后的反噬,顶多就是肩膀疼痛几天。

    但他如果说我的实力强大十倍,那么很可能事后变成一个废人,得在床上躺十天半个月。

    许七安得赶在反噬出现前,制服李妙真,否则一切辛苦都将白费。

    言出法随的效果强劲,反噬也可怕,利弊都很明显。

    李妙真二话不说,御剑而去,身为天宗圣女,她对儒家的法术不说了如指掌,这些常识还是知道的。

    她故意贴着河面飞行,瞳孔琉璃化,整条河都受到驱使,听她支配。

    一道道水柱炸起,阻扰许七安,攻击许七安,尽管无法对金身护体的他造成伤害,但达到了拖延时间的目的。

    刺啦.......

    又一张纸撕了下来,许七安正打算燃烧纸张,它突然叛变,把自己分裂成无数细小的碎纸片,随风飘落河水。

    “嗤........”

    火焰从他掌心升起,他紧攥的手心里还藏着一张纸页,先前那张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早防备李妙真这一招。

    纸张燃尽,许七安沉声道:“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飞行中的李妙真不受控制的折转,竟朝许七安飞来,主动撞入他怀里。

    砰!

    两人撞在一起,翻滚着跌入河中。

    整条渭水沸腾了,巨浪掀起数十丈高,一层层的冲刷两岸。没人能看见河底发生的战斗,但明白它足够激烈。

    整个过程维持了一刻钟,原本清澈的渭水,变成了一条浑浊的“黄河”。

    河面缓缓恢复平静,围观的众人心情瞬间绷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河面。

    是许银锣赢了吧,肯定是他赢了,他是那么的强大........平民百姓屏住呼吸,沿着河面搜索人影。

    打更人的金锣们目光死死的盯着河面。

    双刀门门主、庐崖剑阁阁主,万花楼美妇人等诸多江湖高手,无声的,郑重的盯着河面。

    他们知道,自己很可能将见证一段传奇的诞生。

    以低品武者,战胜高品道门的传奇。

    在场围观者,从平民百姓到江湖人士,再到达官显贵,以及他们的侍卫,密密麻麻近千人。

    却在此时,默契的保持了沉默,安静的能听到呼吸声。

    这是一场精彩至极的战斗,跌宕起伏却又酣畅淋漓。

    裱裱捂住胸口,听见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一声又一声。

    怀庆拢在袖中的手悄然握紧。

    王妃脚尖踮呀踮,帷帽下,灵秀的眸子转动,在河面不停的搜索,不停的搜索。

    这一战如果胜出,大哥斗法结束后,渐渐冷却的声势,将再一次点燃,他将重返巅峰,成为京城各阶层的焦点.........许新年深吸一口气,平复着激动的情绪。

    万众瞩目里,趋于平静的河面,先探出一只手背,然后才是脑袋,一只戴着貂帽的脑袋。

    似乎是怕貂帽掉下来,不得不用手按住。

    人影渐渐上岸,怀里搂着穿道袍的妙龄女子,昏迷不醒。

    ............

    ps:幼儿园一把手开新书了,书名《重拳出击》,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去看看。

    这章本来早就写好了,后来重新审稿,发现一些细节上还处理的不到位,所以修改了好久。

第一百零四章 复命

    他,他竟然真的赢了........南宫倩柔神色复杂,忽然觉得脸庞火辣辣的,被人打脸了一般。

    虽然依仗了儒家法术才取得胜利,但他能打败两名四品高手,也意味着他能打败我们........众金锣心情复杂。只觉得自己辛苦修行半辈子,可能还打不过一个半年前还是炼精境的小子。

    打击过于沉重,让金锣们一时间不想说话。

    “赢啦赢啦.......”

    裱裱小小的欢呼起来,如果不是考虑到公主的形象和威仪,她肯定一蹦三尺高,小兔子似的蹦蹦跳跳。

    内媚的小御姐开心坏了。

    与佛门斗法时,有赖监正撑腰,他赢下佛门不奇怪...........可这一次,他是以纯粹的六品武者修为,打败两名四品..........怀庆不会像临安这样不顾形象的欢呼,但她的震撼却一点都不少。

    “不是说,差距很大吗?这小子为什么赢了。”王妃藏在帷帽里的眼睛,兴师问罪般盯着褚相龙。

    褚相龙瞪大眼睛,嘴巴微微张开,本想解释几句,可回忆起刚才战斗场景,觉得自己的任何反驳都惨白无力。

    王妃精致如刻的嘴角微挑,在心里哼了一声。

    喝彩声此起彼伏,平民百姓们毫不吝啬自己的欢呼和赞赏,给那个缓步登岸的年轻男人。

    一位勋贵神色复杂,感慨道:“京城有多少年,没出现这样一位深受百姓爱戴的年轻人了。”

    百姓欢呼鼓舞,热情四溢的样子,让他们想起了当年山海关战役,大军凯旋,京城百姓夹道欢迎。

    当年声威正隆时的魏渊,才能做到这一步。

    另一位勋贵沉声道:“有没有发现,自打斗法之后,他的声望越来越高了。”

    “毕竟佛门斗法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任何人在斗法中胜出,都会声望大涨。”

    “嗯,只能说运气太好。”

    大哥居然赢了,他用的是我儒家的法术........许新年收获了双份的骄傲,侧头看一眼震惊之色残留脸庞的王家嫡女,带着炫耀且夸赞的语气,道:

    “我大哥总能做到常人无法做到的壮举。”

    而我,也会奋勇直追的........许二郎心里补充。

    王思慕笑着点头,她喜欢许二郎身上这股傲气,正是因为这股傲气,他才没有在堂兄的光辉之下黯然失色,自怨自艾。

    河畔,许七安搂着李妙真,缓缓扫过群情激昂的民众,扫过瞠目结舌的江湖人士,扫过一张张表情各不相同的脸。

    他轻轻颔首,而后振动隐形的翅膀,抱着李妙真飞天而去。

    楚元缜目送他的背影消失,脑海里兀自回荡着一句诗: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这是许七安在他耳边说的后半阙诗。

    有那么一刹那,楚元缜如遭雷击,浑身莫名的战栗,于是松开了握剑的手,不再纠结天人之争的胜负。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他喃喃自语。

    我养剑数年,剑出之日,必定锋芒毕露,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我原想在天人之争里出鞘,击败李妙真,还人宗授剑之恩.........但我错了,错的离谱,李妙真行侠仗义,品性端正,不该死在我的剑下,我为一己之私,杀一位良善之人,将来必成心魔,耿耿于怀一生........许宁宴是在救我啊。

    他当日刻意不说下半阙,便是料定会有今日.........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这才是我养剑意的初衷啊.......楚元缜深吸一口气,内心感慨万千。

    他朝着许七安远去的背影,深深作揖。

    “你们看,楚元缜输的心服口服,都对许银锣行大礼了。”

    “许银锣真是天纵奇才啊。”

    民众们很开心看见许银锣折服对手。

    ............

    赶紧溜,不溜的话大家就会看见我被儒家法术反噬的模样,形象荡然无存........许七安拼命振动隐形的翅膀,朝京城返回。

    他在心里回顾这次参与天人之争的利弊:

    “金刚神功如愿以偿的达到小成境,四品之前,不会再有精进........好处是,我的防御堪比四品武夫,甚至更强,当然真实战力差的太远。

    “大儒们送我的“魔法书”用了五页,其中记录道门金丹一页;记录佛门戒律一页;记录儒家言出法随两页,嗯,还有一页被李妙真毁了........损失有点惨重啊,我得想办法去一趟云鹿书院,再白嫖一些,就是不知道这样的道具,大儒们存货有多少.......

    “金莲道长还欠我一件宝贝,等以后问他要。

    “这次强行干预天人之争,人宗那边倒还好,毕竟洛玉衡是既得利者。天宗的话........”

    想到这里,许七安看向李妙真,拍了拍她脸蛋,低声笑道:“真漂亮,给我当小妾吧,哈哈......”

    话音方落,他肩膀抖啊抖,发现抖不出气流来了,隐形的翅膀消失了。紧接着,大脑撕裂般的疼涌来,眼前一黑,直坠而下。

    意识的最后,他抱紧李妙真,搂在怀里,确保这位天宗圣女不被摔死。

    ............

    灵宝观。

    洛玉衡今日无心修道,时而摆弄茶具,时而翻看道经,时而站在庭院里,望着墙外的蔚蓝天空发愣。

    元景帝识趣的没来寻她修道吐纳。

    观内的弟子噤若寒蝉,小声走路,小声说话,灵宝观笼罩在一种压抑且紧张的气氛里。

    直到一位背剑的青衫男子,默然的踏入灵宝观,穿过一座座大殿、花园,走向道观深处。

    “楚元缜回来了?”

    “天人之争结束了......楚兄,输还是赢?”

    “楚兄,你有打败李妙真吗。”

    压抑的气氛被打破,人宗道士闻讯而来,围着楚元缜问话。

    楚元缜摇摇头,沉声道:“我输了。”

    七嘴八舌的声音戛然而止,人宗的道士们面面相觑,如丧考妣。

    楚元缜不理会悲观的道士们,径直朝洛玉衡小院行去,方甫进入院子,便看见一道清丽如仙子的身影,站在池边。

    “国师。”楚元缜作揖行礼。

    洛玉衡轻轻颔首:“我已知晓结局,你不出剑,自有你的理由。我不会怪你。人宗借王朝气运修行,却不想气数如此短暂。

    “此乃天定,谁都不能更改.......”

    我只说输了,但没说李妙真赢了啊........我现在还要不要把事情说清楚,告诉她,赢的人是许七安........似乎会被国师一巴掌拍死........楚元缜心里踌躇。

    洛玉衡看了过来,见他神色古怪,安慰道:“无需自责,我说过,此事不怪你。”

    ......楚元缜清了清嗓子,道:“国师,我是没赢,但,李妙真也没赢。不知为何,许七安半途杀出,强行干预了天人之争,并打败了我与李妙真。

    “天人之争,其实........还没开始。”

    ..........

    ps:这章短的我自己都惭愧,以后会定时更新的,大家放心。就算短一点,我也会更新,我想过了,宁愿短,也要按时更新。晚上十二点前还有一章,不出意外是个大章

第一百零五章 问题

    洛玉衡一愣,美眸里迸射出亮光,她望着楚元缜,抿了抿唇瓣,道:“许七安干预天人之争,赢了你和李妙真?”

    楚元缜点头,苦笑一声:“我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出手。”

    其实他心里有些许猜测,是金莲道长暗中怂恿,理由是避免天地会成员生死相向,但这个猜测他不能告诉洛玉衡。

    “仔细说说,他是怎么打败你的。”洛玉衡看了他一眼,随后将目光投向姹紫嫣红的花圃。

    楚元缜感觉国师一下子明媚起来,就像院子里争奇斗艳的花,不复方才的沉重。

    “其实他打败我和李妙真,借助了外力,他身上有一本儒家的册子,记录着许多法术。不过刀剑和法器也是外物,输了便是输了。”楚元缜豁达道。

    洛玉衡沉吟道:“单凭儒家法术,不足以胜过你和李妙真。”

    她语气很笃定。

    听到这个问题,楚元缜脸色忽然古怪,看着洛玉衡倾国倾城的容颜,低声道:“此事,我正要请教国师........”

    停顿一下,他用一种无法理解,难以置信的语气说道:“许七安把金刚神功推到小成境界,我不拔剑,根本破不开他的防御。

    “但是国师,他修行金刚神功月余,如何能做到这般程度?”

    这种情况,绝不是一句“天纵之才”能形容的,楚元缜左思右想,认为度厄罗汉声称许七安是佛子,或许还有另一层意义。

    比如佛门高僧的转世之身。

    洛玉衡笑了笑,道:“前些日子,有一只猫来本座,求一枚青丹,说可以帮我拖延天人之争。”

    有一只猫.......猫妖?不对,妖族进不了皇城,更进不了灵宝观........能以猫的身躯进灵宝观,并与国师聊及天人之争,对方要么是国师故友,要么是道门中人........

    楚元缜很聪明,擅长分析,立刻锁定了一个可疑人物:金莲道长。

    再以此展开联想,许七安强行干预天人之争的原因很好解释,是受了金莲道长的怂恿。

    青丹的药效,楚元缜是知道的,不禁想起战斗时,许七安得意洋洋的说,正是自己和李妙真替他锤炼了身躯.......

    一切豁然开朗,金莲道长与国师达成某种交易,前者帮忙拖延天人之争,后者支付相应的代价。

    而这个代价,肯定不只是青丹,青丹给了许七安,金莲道长另有所图。

    所以,许七安金身突飞猛进的原因是服用的青丹。

    听说许七安赢了我和李妙真,国师的惊讶不是装的.........嗯,说明她对这桩交易信心不足.........楚元缜作揖,道:

    “李妙真打破金身之前,不会再挑起天人之争,国师可以放心了。”

    洛玉衡颔首。

    楚元缜不再久留,告辞离开。

    他走后不久,一只橘猫跃上墙头,琥珀色的瞳孔幽幽的望着洛玉衡。

    “我没想到他真能做到这一步。”洛玉衡轻叹道。

    “这说明我的猜测是真的,他身体里藏着秘密。”橘猫沉声道:

    “当日从大墓里逃出来,他与我说,能战胜古尸是监正在他体内留了后手。呵呵,他以为我是普通的地宗道士,我便假装信了他的鬼话。

    “那天偶然间见他金身精进神速,愈发加深了我的怀疑,于是顺水推舟的怂恿他出手,想看看他肉身到底强到什么程度。

    “没想到他主动索取青丹,并毫无障碍的吸收药力,把金刚神功推到小成。”

    洛玉衡眼波流转,表情认真的凝视橘猫,“你有什么猜测?”

    橘猫沉吟着说道:“经过我对他的观察,以及监正的布局,我怀疑他体内的秘密与佛门有关。你不觉得监正点名让他参与斗法,是很奇怪的事吗,好像是刻意让他进佛境,修行金刚神功。”

    “不算奇怪,但结合你说的这些,林林总总的汇聚,那就很奇怪,也很不简单。”洛玉衡望着平静的池面,瞳孔扩大,目光涣散,边沉浸在思考中,边说道:

    “佛门也来插一手?”

    橘猫笑呵呵道:“监正的棋子,佛门的佛子,以及那古怪气运伴身,师妹啊,你现在不做决定,将来人家未必肯跟你双修呢。”

    洛玉衡抬头,瞪了橘猫一样,姿态妩媚。

    “你似乎很开心。”她说。

    “当然,许七安身上秘密越多,意味着他越不是常人,将来助我屠魔的胜算越大。”橘猫悠然道。

    洛玉衡嘴角一挑,“呵”一声:“他身上那些馈赠,都是要支付代价的。师兄你乐观的太早了。”

    闻言,橘猫脸色僵硬,继而感慨道:“他身上全是糊涂账,将来清算的时候,希望能安然度过吧。到时候,身为道侣的师妹,你要相助他。”

    “我自然........”洛玉衡下意识的说道,然后醒悟过来,怒道:“滚出去。”

    ............

    皇宫。

    老太监小跑着冲进皇帝的寝宫,兴奋的嚷嚷道:“陛下,陛下,大喜事.........”

    盘膝打坐的元景帝立刻睁眼,没有怪罪老太监的失礼,但也没流露喜色,反而叹息道:“是楚元缜赢了吧,呵......”

    赢了又如何,不过是替国师赢来三招先机,二品和一品的差距,不是三招能弥补的。

    “不是不是,”老太监兴奋道:“陛下,天人之争没有打起来,被许银锣阻止了。”

    元景帝瞳孔略有收缩,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所震惊,他身体微微前倾,追问道:“怎么回事,如实说来。”

    老太监当即把侍卫传来的消息,如实汇报。

    其中,包括许七安的出场,许七安的尬诗,许七安当着群众的面,与李妙真和楚元缜立约,以及战斗过程等等。

    老太监谄媚的笑着:“如此一来,陛下就不用担心国师的事。哎呦,许银锣真是太厉害了,莫名的让人心安呐。”

    就像之前的斗法,就像京察之年中出现的桩桩大案,只要许银锣在,总能完美解决。

    说完,老太监发现元景帝愣愣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陛下?”

    元景帝瞳孔微动,恢复灵光,从沉思中摆脱,他似与老太监说话,似喃喃自语:“朕记得,镇北王当年,都不如他........”

    老太监立刻低头,不敢发表意见。

    ..........

    另一边,心情复杂的金锣们返回打更人衙门,姜律中想了想,道:“不如我们一起去见魏公,将此事告知他?”

    南宫倩柔冷笑道:“去替许七安邀宠么。”

    表情如雕刻般终年不变的杨砚淡淡道:“聊一聊无妨。”

    只有武道相关的事,才能让这个面瘫男人提起兴趣来,对于杨砚来说,如果冰冷的世界里有一个温暖的港湾,绝对不会是令男人向往的深渊,而是“武道”二字。

    八位金锣进了浩气楼。

    茶室里,魏渊握着一卷书,手边摆着茶和糕点,于早晨灿烂的阳光里悠闲看书。

    “你们回来了。”

    魏渊头不抬,接着说道:“让我猜猜谁赢了,嗯,李妙真新晋四品,根基未稳。楚元缜的修行之道是剑走偏锋,两人本该半斤八两,但我听许七安说,楚元缜自创养剑意窍门,三尺青峰藏于鞘中数年不出,如果他出剑.........”

    听着魏渊自顾自的说着,好似运筹帷幄的智者,分析天人之争的结果,杨砚几次三番想开口喊停,告诉义父:

    您别瞎猜了,事情根本不是您想的那样。

    但被姜律中等一干金锣用眼神,或手脚制止。

    “所以我觉得........”魏渊察觉到下属们的小动作,见杨砚一脸难受,他皱眉问道:

    “有事?”

    杨砚立刻点头,沉声道:“义父,许七安赢了天人之争。”

    说出这句话,杨砚如释重负,不用尴尬的看着义父表演。

    “???”

    魏渊少见的愣住,没有表情的愣住,继而愕然道:“你说什么。”

    “今晨卯时,许七安强行干预天人之争,一人约战两位道门杰出弟子,与他们约定,欲天人之争,先打败他金身.........”南宫倩柔知道杨砚不喜欢长篇大论说话,接替他把战斗过程告诉魏渊。

    “虽然是用了儒家的法术才赢下楚元缜和李妙真,但不可否认,许宁宴的金身已经强大到不输四品武者的肉身。”姜律中感慨道。

    其他几名金锣同步感慨,今日之前,他们议论许七安,还带着俯视的心理。但今日之后,许七安在他们心里,地位从有潜力的晚辈,晋升为比他们稍差,但迟早会追平的人物。

    魏渊久久无法平静,而后想起自己刚才的一通分析,解释道:“哦,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几位金锣心里暗笑,但他们受过专业训练,轻易不会笑。

    魏渊扫过众人,道:“你们先退下吧,本座看书,需静。”

    众金锣转身的同时,魏渊提笔,刷刷刷写了好几张条子,然后召来吏员,道:“给几位金锣送去。”

    ..............

    “嘿嘿,难得看到魏公出糗,心里莫名的觉得舒坦。”踩着楼梯,姜律中笑哈哈的说。

    “都怪杨砚,屁事都憋不住,被魏公察觉了。”张开泰指责杨砚。

    南宫倩柔也露出了些许笑容。

    他也觉得偶尔让义父出糗,是件令人身心愉悦的事。

    “哈哈哈。”众金锣同时笑出了声。

    “无聊。”杨砚淡淡评价。

    姜律中杨砚等金锣刚下楼,身后传来吏员的呼喊:“几位金锣稍等,魏公有条子给你们。”

    金锣们茫然接过,展开条子一看,个个呆若木鸡,愣在原地。

    “我,我守夜增加一个月,理由是半夜时常擅自离开衙门........哪里有时常,我就偷溜去教坊司而已,只有一次。”姜律中目瞪口呆。

    “我罚俸三月,因为折腾死了一个死刑犯。”南宫倩柔嘴角抽搐。

    “我罚俸两月,理由是,楚元缜当年败给了我,现在拥有不输我的战力。魏公认为我修行懈怠........可我已是四品巅峰,没有机缘,不可能晋升三品。”

    “我罚俸一月,你这算什么,我的理由是出门是先迈左脚,魏公觉得我对他不尊敬.......”

    然后,金锣们同时看向杨砚,他手头空空如也,没有纸条。

    “有趣!”杨砚淡淡评价。

    “.......”众金锣。

    茶室。

    “堪比四品肉身的金刚神功,堪比四品肉身的金刚神功.......”魏渊指头敲击桌面,喃喃自语。

    许七安啊许七安。

    魏渊轻叹一声,起身,负手走出茶室,道:“备车,本座要去一趟司天监。”

    ............

    许府。

    许七安醒来时,已经过了午膳,他睁开眼,而后被汹涌而来的疼痛填满大脑,忍不住发出呻吟。

    “你醒了哦。”

    苏苏坐在床边,笑吟吟的看着他。

    许七安点点头,捂着额头坐起身,呻吟道:“我没睡多久吧.......嘶,头疼的要裂开了,不过,儒家法术的后遗症也还好嘛。”

    闻言,苏苏嗤笑一声:“你知不知道自己又死过一次了?”

    我死过一次了么,为什么我又死过一次这件事,我自己却不知道........许七安朝女鬼投去茫然的眼神。

    “准确的说,是魂魄离体了。七日内如果不能归身,你就真的死了。”苏苏皱了皱鼻子,道:

    “是我家主人寻回了你的魂魄,以德报怨,多伟大呀,你再看看你,她把你当朋友,你却背后捅她刀子,呸,下贱。”

    许七安指头用力往苏苏身上一戳,只听“噗”的一声,这层纸就给捅穿了。

    苏苏大惊失色,捂着胸,嘤嘤嘤的跑出门,叫道:“主人,许宁宴把我的胸捅破啦,快帮我补补。”

    几分钟后,许铃音跑进来,到床边,手里拿着啃过一口的鸡腿,递给许七安,说:“大锅,吃鸡腿。”

    “你拿来的鸡腿?”许七安有些嫌弃,“上面都沾了你的口水。”

    “我中午留的。”

    小豆丁蹦了蹦,大声说:“吃过鸡腿你就会好起来,师父告诉我的。”

    说着,她竖起小眉头,解释说:“但是我太想吃了,就悄悄啃了一口,你就当不知道,好不好。”

    见许七安不说话,她又大声说:“好不好。”

    许七安这才接过,大口啃起来。小豆丁站在床边,眼巴巴的看着,咽着口水。

    李妙真带着女仆鬼进来时,看见兄妹俩坐在床边,你一口我一口的啃鸡腿,她愣了愣,冷漠的表情略有好转。

    她终于换下了道袍,穿着一件浅粉色的对襟长裙,同色的缎带勒住小腰,袖口的云纹繁复华***挺腰细,本该是极美的良家少女打扮。

    但过于凌厉的气质破坏了她的形象。

    许七安认为,她适合穿轻甲,或者是迷彩服,警服之类的制服。如此,才能凸显出她的凌厉干练的气质。

    天宗圣女坐在圆桌边,沉着脸,冷冰冰的说:“我需要理由。”

    需要理由吗,需要吗需要吗........许七安脑海里闪过星仔的台词,但不敢说出来,怕皮过头被李妙真打死。

    “金莲道长求我帮忙,支付的报酬是青丹。我没理由拒绝。”许七安道。

    “你知道天人之争无法阻止,为什么还要蹚浑水?青丹比命还重要?”李妙真怒道。

    你不懂,我身上有太多秘密,实力是我的底气........许七安笑道:“天宗如果让你杀我,你会杀吗?”

    “我不会。”

    李妙真没有矫情的扯什么师命难违,但很严肃的告诉许七安:“如果我始终赢不了你,宗门的长辈会出手的。相信我,他们不会主动杀人,但杀起人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别说是杀你,如果有必要的话,屠城他们也不会皱眉头。当然,他们不屑做这种事。”

    妈诶,感觉天宗比邪教还可怕,邪教至少知道自己在做坏事,或者有做坏事的理由。天宗是真的莫得感情啊........许七安沉吟道:

    “你将来,也会变成这样吗?”

    李妙真一愣,她从那双疲惫的眼睛里,看到了关切,不带其他成分的关切。

    沉默的对视了几秒,她颔首:“会的。”

    许七安苦笑道:“那真是个让人悲伤的事。”

    之后是长达一刻钟的沉默,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许铃音躺在大锅怀里,专心致志的吮吸鸡腿骨。

    “宗门那边,我会帮你把控的。真到了逼不得已,你及时认输便是。我们天宗的人从不记仇。”

    是因为不值得记吗.......许七安点头:“好。”

    待李妙真走后,许七安摸了摸许铃音的脑瓜,柔声道:“帮大哥把丽娜叫过来,我有话问她。”

    “噢。”

    许铃音小屁股一挺,从床边蹦下来,握着鸡骨头,扭着小胖身子跑出去。

    不多时,南疆小黑皮脚步轻快的进来,活泼明媚,眼儿总是弯弯的,未语先笑。

    “找我什么事。”操着一口地道的南疆口音。

    “丽娜,你在我家里住了好些天,有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许七安笑容和蔼的问。

    丽娜歪着头,想了想,道:“没有。”

    这里的饭菜比南疆好吃多了,素菜也能煮的那么鲜美,街道那么宽,房子那么大,床也很舒服.......说实话,丽娜都不想回南疆了。

    只要这家人不赶她走,她可以住到天荒地老。

    “你满意就好,我们大奉人很好客的。”许七安说道,停顿了几秒,他看着丽娜的脸,说:

    “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你怎么知道捡银子的是我?你还知道些什么?谁告诉你的?”

    .........

    ps:记得纠错,谢谢大佬们。

    感谢“左手呆”打赏的盟主。感谢“你隔壁王哥”的盟主打赏——好名字啊。

第一百零六章 初见端倪

    这个困扰依旧的疑惑问出口,下一秒许七安就后悔了。

    不是因为问题本身有什么不妥,而是他问话的方式不妥........他自曝了。

    五号丽娜不知道他是三号,许七安告诉她的是,自己是天地会的外围成员。但刚才的问题,毫无疑问,曝光了他的身份。

    唔,都怪李妙真,让我产生一种三号的身份已经曝光的错觉..........也和我现在头脑混乱、疼痛的状态有关,不够清醒理智.........许七安表情略有僵硬的,小心翼翼的看向丽娜。

    “不行!”

    丽娜大叫一声,激动的挥舞双臂:“我答应过天蛊婆婆的,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不能告诉别人消息是从她这里听来的。”

    哦,消息是从天蛊婆婆那里得来的........等等,她,还没反应过来我的狼人悍跳?!

    人才啊........许七安看着丽娜,眼神里充满了敬佩。

    “这是你的自由,君子从不强人所难。”

    许七安颔首,一副不打算强迫的姿态,但在丽娜松了口气之后,他淡淡道:“咱们合计一下你在许府住的这段时间的开销。”

    他先看了眼丽娜身上漂亮的小裙子,道:“我妹妹给你做了两件衣衫,用的是上好绸缎,御赐的,算十两银子一匹,再加上人工费,两件衣衫合计三十两银子。

    “住宿费三钱银子一晚,你在家里住了好些天,算三两吧。然后是吃,丽娜姑娘,你自己的饭量不需要我赘述吧,这么多天,你总共吃了我四十两银子。

    “现在,请你支付开销,总共是一百二十两。”

    丽娜呆若木鸡,愣愣的看着他,道:“你真厉害,这么快就能算出银子总数。”

    嘿嘿,以上都是我瞎几把扯淡.........忽悠你这种蠢货,难道还要精打细算?反正你也算不出来.......不对,我也被她带歪了。

    许七安拍了拍床沿,大声道:“领会我的重点。”

    南疆小黑皮委屈的说:“可我不能失信于人,答应人家的事,就一定要遵守的。”

    “很好,那请你支付银子,或者从我家滚出去。”许七安凶巴巴道。

    “我.......”丽娜眼圈一红,感觉自己这个外乡人被欺负了,孤苦无依,跺脚道:

    “我走就是了,我去找金莲道长,我就算饿死,死外面,流落街头,我也不会出卖天蛊婆婆的。”

    “等等。”

    许七安喊住她,做最后的努力:“天蛊婆婆在南疆对吧,我在京城,两地相隔数万里,你不说我不说,怎么能算失信于人呢。”

    “是这样吗?”丽娜质疑道。

    “当然,”许七安一本正经的点头:“就像去教坊司睡女人,是嫖。但不给银子,就不是嫖。对否?”

    丽娜一愣,想了想,觉得许宁宴说的有理。

    许七安循循善诱:“再说,你身在异乡,孤苦无依,为了生存牺牲一点信誉算什么呢,没人会怪你的。”

    丽娜露出了犹豫之色,有所松动。

    许七安给出最后一击:“桂月楼三天伙食,管你吃个够。”

    咕噜......丽娜偷偷咽口水,脆声道:“成交,但你发誓,不能告诉别人。”

    许七安颔首。

    丽娜转身小跑到房门口,打开门,探出脑袋张望片刻,确定没人偷听,这才放心的回到桌边,说道:

    “就是上次咯,三号通过地书碎片问他有个朋友经常捡钱是怎么回事,我们蛊族的天蛊部,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上观星辰,下视山河,无所不知。

    “我便去问了天蛊部的领袖天蛊婆婆,她说,那个捡银子的家伙肯定是他本人,而不是朋友.......”

    突然,丽娜话音顿住,她愣愣的看着许七安,一点点睁大眼睛,流露出极度震撼的表情,指着许七安,尖叫道:

    “你你你.......是三号?!”

    你才反应过来?许七安在心里拱了拱手,面无表情的说:“是的,我就是三号,但我答应过金莲道长,不能暴露身份。现在好了,咱们失信于人,所以没什么大不了。”

    丽娜呆呆的看他半晌,终于接受许七安是三号的事实,并觉得大家都失信于人,心里的负罪感顿时减轻许多。

    “天蛊婆婆说,二十年前,有两个小偷从一个大户人家里偷走了很宝贵的东西,那个大户人家,有的已经反应过来,有的至今还无所察觉。

    “天蛊婆婆还问我,你在哪里。我说你在京城,听到这个回答,天蛊婆婆难以置信,似乎认为你绝对不应该在京城。”

    “你先等等。”

    许七安打断丽娜,靠着高枕,沉默了一盏茶的时间,缓缓道:“你继续。”

    “后来,我离开南疆前,天蛊婆婆对我说,那两个小偷的其中一位,是她的丈夫。在我们南疆有一个传说,终有一天蛊神会从极渊里苏醒,毁灭世界,让九州天下变成只有蛊的世界。

    “这则传说是天蛊部的先知们,一代又一代推演出来的,是绝对会发生的未来。为了改变未来,阿公想出了一个办法,于是离开南疆。然后他再也没有回来。

    “他留在蛊族的本命蛊枯竭,这预示着他的死亡。

    “天蛊婆婆还告诉我,那东西即将出世,她预见我也会卷入其中,因此让我来京城寻求机缘。”

    丽娜说完了,除了七绝蛊的存在没有透露,其他的全部说了出来。

    七绝蛊是天蛊婆婆托她赠予有缘人,丽娜认为,这和许七安无关,所以没必要透露给他。

    “我知道了.......丽娜,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许七安嘱咐道:“今天这场谈话,不能泄露给任何人。”

    “嗯!”

    丽娜用力点头,脚步轻快的走到房门口,打开门的同时,回身道:“我先带铃音去桂月楼,晚些时候你记得来结账哦。”

    “?”

    就算是心情如此糟糕的时刻,许七安脑海里依旧浮现了问号。

    他愕然的看着丽娜:“不是,午膳刚过不久吧?”

    “待会儿我带铃音扎马步,肚子不就饿了么。”丽娜挥挥手,离开房间。

    求豆麻袋,你们俩想一口气吃穷我吗?我能把刚才的承诺撤回吗.........许七安张了张嘴,心疼的难以呼吸。

    丽娜欢快的跑出房间,心里惦记着桂月楼的菜肴,很快就把失信于人的事抛之脑后。

    至于许七安是三号这个真相,她的想法是,三号是谁都无所谓,和她又没关系,做人开心就好,为什么要想那么多呢。

    换成四号楚元缜,现在肯定处在头脑风暴之中。

    路过东厢房,听见许家主母在和大女儿小声私语:“玲月啊,你最近晚上有没有听见奇怪的声音?”

    “没有啊。”

    “可是娘总觉得到了夜里,窗外就有人在窃窃私语,有时候屋顶还传来瓦片翻动的声音。你说家里是不是又闹鬼了。”

    “娘你又胡说,人家晚上会吓的睡不着的。那我今晚去找大哥,让他在房门口陪我。”

    “娘不是胡说,你不知道,铃音每天吃完晚膳,就会一个人到院子里待一会儿,问她在干嘛,她说看到好多鬼,想油炸来吃,但是抓不住他们。听说孩子的眼睛能看到不干净的东西。”

    “娘,你是不是来月事了,疑神疑鬼的。家里有爹,有大哥和二哥,什么鬼敢来我们家作祟。再说,天宗圣女在家里,您怕什么。”

    “有道理。”

    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婶婶信服,随后道:“铃音还跟我说,那个苏苏姑娘是鬼。”

    “铃音真不礼貌,会冒犯客人的。”

    “对,所以我揍了她一顿。”

    丽娜想了想,决定不告诉母女俩真相,省的她们害怕,她在府上转了一圈,找到了藏在花圃里吮吸鸡腿骨的徒儿。

    “你躲在这里干什么。”丽娜掐着腰,生气的说:“又想偷懒?”

    许铃音看了她一眼,默默把鸡腿骨丢掉,然后捂着肚子,倒在地上。

    “你干嘛?”丽娜炸了眨眼。

    “我吃了一根来路不明的鸡腿,我现在中毒了,不能扎马步。”许铃音大声宣布。

    “胡说,这根鸡腿骨是你午膳时藏起来的。”丽娜机智的拆穿她。

    许铃音大吃一惊,没想到自己的谋划被师父看的明明白白,不愧是师父,确实比她聪明。于是灵机一动,恍然大悟的说:

    “是大哥吃剩的鸡腿,上面有他的口水,大哥的口水有毒,所以我不能扎马步了。”

    “你大哥的口水没有毒。”丽娜又拆穿她。

    “你又没吃过大哥的口水,你怎么知道他口水没有毒。”许铃音不服气。

    丽娜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于是把许铃音揍了一顿。

    师父打徒弟,天经地义。

    这个徒弟有点聪明,现在不打,再过几年自己就驾驭不住了!

    ..........

    房间里,许七安强忍着头疼,坐在书桌边,在宣纸上写了四个字:二十年前。

    他本来不想在状态极差的情况下做分析、推理,因为这会造成太多错漏,可事关自己身上最大的秘密,许七安一刻都不想等。

    揉了揉眉心,深吸一口气,写下第二句话:两个小偷。

    又沉吟数秒,写下第三句话:只剩一个。

    这一点应该不需要怀疑,天蛊婆婆不可能判断错误,身为天蛊部的现任首领,这位婆婆不会在这种事上出纰漏。

    当年的那两位小偷,已经有一位殒落。

    最后,他在宣纸上写下:蛊神,世界末日!

    起身走到圆桌边,倒了杯凉水,慢慢喝着,喝完后,他返回书桌,在“二十年前”后面,写了五个字:

    山海关战役。

    “从云州返回京城的官船上,我苏醒时,梦到过山海关战役的景象,见到过年轻时的魏渊........这点很不科学,因为二十年前我刚出生,不可能经历山海关战役,也就不可能有相关的记忆片段。”

    许七安目光微闪,在“两个小偷”后面,写下“气运”二字。

    “天蛊婆婆一口咬定我就是捡银子的人,并认为我和当年两个小偷有关,而我身上最大的秘密是什么?是气运!

    “所以,当年两个小偷,偷走的是大奉的气运?古墓里,神殊和尚说过,我身上的气运是被炼化过的.........”

    许七安沾了沾墨,在“只剩一个”后面,写下:“云州术士?”

    之所以带问号,是因为不确定。

    “院长赵守说过,与气运相关的三方势力,分别是儒家、术士、王朝。首先排除王朝,我大概率不是皇室中人。其次排除儒家,儒家体系最强的地方是言出法随,而不是使用气运。

    “唯独术士,是玩弄气运的专家。我怀疑术士一品和二品就是气运相关的职业。”

    那么是谁窃走了大奉的气运,并将之炼化,藏于自己体内?

    许七安以前觉得是监正,因为自己被监正安排的明明白白,但现在他产生了怀疑。

    监正会是小偷么?堂堂大奉监正,整个王朝没有人比他更会玩气运,他真想要窃取大奉气运,需要和南疆天蛊部的人合谋?

    那也太看不起这位一品术士了。

    “相比起监正,我更怀疑是云州出现过的术士,那位至少是三品的神秘术士。他和天蛊部的前任领袖合谋,窃取了大奉的气运。

    “正因为两人合谋,所以短暂的瞒过了监正?二十年前窃走的气运,而二十年前发生的大事,只有山海关战役这一场牵动九州各方势力,投入兵力多达百万的大型战役。

    “我在梦中见到山海关战役也能做出佐证,我虽然没有参与此战,但很可能这不是我的记忆,而是气运复苏带来的画面?这么说来,当年山海关战役不简单啊,查一查导火索是什么,说不定能发现更多线索。

    “为什么气运会放在我身上呢,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许家大郎。没道理把气运馈赠于我啊.......

    “这么重要的东西送给了我,却二十年来不声不响,真就白白送给我了?”

    突然,许七安身躯一颤,瞳孔剧烈收缩,他雕塑般的呆立许久,手臂微微发抖的在宣纸上又写下三个字:

    “税银案!”

    .........

    ps:抱歉,昨天感谢的盟主是“右手呆”,怎么回事,最近看电脑都是重影。

第一百零七章 草蛇灰线

    许七安脸色僵住,内心仿佛掀起海啸,带来巨大冲击。

    这一刻,他的大脑仿佛通电了,无数信息素沸腾,各种各样的闪过,许多以前没有在意的细节,在此时翻滚不息,浮出水面。

    “以前我并不觉得税银案背后有术士参与,是值得怀疑的疑点.......原来,原来税银案是冲我来的?”

    许七安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回顾一下税银案中,许家的处境。

    许平志护银不利,丢失整整十五万两白银,元景帝的旨意是:许平志斩首示众,其三族男丁流放边陲,女眷充入教坊司。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他穿越,没有他力挽狂澜破解税银案,许七安的结局是流放。

    流放边陲,然后取回我体内的气运?

    “以前我一直以为气运随着我的品级提升而复苏,九品捡一钱,八品捡三钱,七品捡五钱.......

    “现在想想,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我出狱之后就开始捡银子,而那时我依旧是炼精境。可为什么原主许七安没有捡银子?

    “事实是,藏在我体内的气运,在那段时间开始复苏,所以幕后黑手制造了税银案,要将我“弄”出京城。

    “这里有一个逻辑bug,想要将我弄出京城,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直接掳走我不就成了。监正坐镇京城,幕后黑手不敢入京,因为任何屏蔽气息的法术,对一品术士来说都是无效的。

    “但掳走一个长乐县快手,根本不需要幕后boss亲自出手,派几个杀马特黄毛就能把我带走。

    “除非......我的无故失踪,会带来某些不可控的结局。所以,不得不通过税银案,合理的让我离京?

    “但我一个平平无奇的快手,失踪了便失踪了,谁会在意?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气运会在我身上........”

    许七安灵光一闪,想到了丽娜的话,“天蛊婆婆得知我在京城,表现出极大的震惊和不理解,我知道气运为什么在我身上的原因了。

    “两个小偷窃走的气运,又把他偷偷藏在了京城一名刚出生的婴儿身上,按照正常人的思维,东西失窃,肯定是被带走了。怎么可能还留在家里?这就造成了灯下黑。

    “两个小偷是靠这招,瞒过了一品术士的监正?”

    许七安捏了捏眉心,在宣纸上做总结:“气运为何藏在我身上,可能是巧合,可能另有目的,存疑。”

    “我气运复苏后,监正注意到了我,于是开始布局,将我视为重要棋子。”

    “云州案出现的术士,十有**与幕后黑手有关.........”

    写到这里,许七安突然愣住,脑海里闪过一个疑惑:云州案里,我已经离开京城,脱离了监正的视线范围,为何神秘术士没有掳走我?

    这又是一个逻辑漏洞。

    他按了按发疼的脑袋,打算不继续思考,等元神完全恢复,在仔细斟酌,重新复盘。

    许七安把注意力转移到“蛊神复苏,世界末日”这几个字。

    “天蛊部的先知推演出蛊神终将复苏,把世界变成只有蛊的世界........没道理啊,蛊神虽然是超越品级的存在,但它又不是无敌的。”

    西方有佛陀,东北有巫神,以及一个下落不明的道尊,和一个自称已经逝去的儒圣。

    后两者不提,单凭佛陀和巫神,打一个蛊神不在话下吧。

    “但天蛊部的预言不会是假的,这说明其中还有我不知道的隐秘,蛊神是远古时代唯一幸存下来的神魔,我突然发现一个华点,远古时代,超越品级的神魔肯定不止蛊神一尊。

    “可为什么最后幸存下来的只有蛊神?这可能就是蛊神会带来世界末日的原因?所以,那位天蛊部的前任首领,为了让蛊神继续沉睡,选择了窃取气运,镇压蛊神.........”

    许七安眼睛倏然睁大,耳边仿佛有霹雳炸开,一个已经被遗忘的细节,在脑海里豁然闪现。

    五号丽娜曾在地书碎片里说过,蛊族在探索极渊的行动中,发现了儒家圣人的雕塑。

    “儒圣雕塑疑似镇压蛊神.........儒家体系与气运相关........天蛊族的那位首领,正是从极渊里的那座雕塑中汲取灵感,因此图谋大奉气运?”

    这........原来是这么回事。许七安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觉得自己推理出了当年的部分真相。

    “天蛊部落的前任首领是为了镇压蛊神,神秘术士团伙又是为了什么?不想了,脑壳疼,果然做个智障才是最快乐的.......”许七安自嘲道。

    元神疼痛的状态下,反而睡不着觉,许七安打算去一趟打更人衙门,查一查山海关战役的导火索,以及前户部侍郎周显平的卷宗。

    周显平一手主导了税银案,他和来历不明的术士,肯定有关联。

    出了房间,他看见李妙真手里捧着一个瓷碗,另一只手拿着宣纸,天宗圣女冷哼道:

    “你戳苏苏的胸作甚,幸好她只是个纸人,她要是个正经的良家.......”

    “那我就得对她负责?”

    “不,我会把你爪子给剁了。”

    “.......”

    剁我爪子?我爪子可没神殊和尚那么强,断了就接不上了.........许七安心里吐槽,突然,他整个人石化了。

    神,神殊和尚?我能在云州安全返回,是因为我体内有神殊和尚?这让幕后黑手产生忌惮,不敢直接动手,怕招来神殊和尚的反噬........对,那幕后黑手在云州时,肯定近距离观察过我,发现了我体内神殊和尚的存在。

    监正,他早就安排好了?在看穿我身怀气运之后,他就开始谋划布局,所以他对万妖国余孽的图谋视为不见,因为知道神殊和尚必将寄生在我体内........这也是他为我选的“保镖”?

    通过神殊和尚,牢牢把气运稳固在我体内,不让幕后黑手取回去.......

    “监正太可怕了........”许七安打了个寒颤。

    他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智者布局,草蛇灰线。

    来到前厅,看见厅里坐着一袭黄裙,是鹅蛋脸大眼睛的小美人褚采薇。

    圆桌上摆着各有各样的糕点、甜点,以及肉食。大概够五六个壮汉饱餐一顿的量,此时坐在桌边对付它们的,是外表看似柔软,实则饭量异于常人的三只雌性。

    褚采薇、丽娜、许铃音。

    “采薇姑娘,许久不见啊。”许七安打招呼,这姑娘都多少章没出现了,自从有了你五师姐,我都想和你分手了。

    三只雌性同时看过来,眼里藏着动物烙印在基因里的护食本能。

    “我常来许府啊,只是你白日在衙门坐堂,见不到我。”褚采薇鼓着腮帮,嚼着食物,含糊不清的回应。

    至于黄昏后,她一个未嫁人的姑娘,肯定不能在别人府里待着。

    丽娜接着说:“我和采薇姑娘挺投缘的。”

    许铃音大声说:“我也是我也是。”

    投缘?是智商在同一水平线的投缘,还是吃货属性方面的投缘?许七安心里腹诽,见三只雌性对自己如此警戒,失去的没有进厅里要吃的。

    真是的,我午膳只吃了一根鸡腿,还分了许铃音一半.........他离开许府,骑上心爱的小母马,哒哒哒的赶往衙门。

    小母马愈发的神骏了,天天吃着战马级的精饲料,养精蓄锐,发色亮丽,曲线优秀。

    抵达打更人衙门,许七安先回一趟“一刀堂”,吩咐手底下的铜锣们去巡街,不要偷懒。

    下属铜锣们感慨道:“头儿,你坐堂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没见杨金锣怪罪。换成我们这样,早就被革职了。”

    许七安板着脸说:“废话少说,做事去。”

    铜锣们一点都不怕他,插科打诨。

    一个十七岁左右的铜锣,畏畏缩缩道:“头儿,听,听说你是教坊司的常客........我,我想今晚请您去教坊司。”

    其他铜锣笑道:“头儿,这小子是想请您带路呢。他还是童子鸡,去年底刚突破练气境,入职衙门的。”

    听到这里,许七安有些惭愧,他都没怎么关注自己下属的铜锣们。

    “行吧,散值后带你们去,本官请客。你那点俸禄,哪有资格去教坊司消费。跟着头儿我,白嫖一辈子。”

    许七安拍拍他肩膀。

    铜锣们欢呼起来,感觉跟对了人,衙门里没有一位金锣银锣,有他们头儿这排面。

    许七安则有些感慨,在这个不崇尚自由恋爱的时代,要么家里早早的定下婚约,要么只能去教坊司或青楼消费。

    不由想起了上辈子读警校时,认识的一位兄弟。他的一血也给了类似的女人。据那位兄弟说,当年他还是个热血少年,拎着行李箱去学校报到。

    那时候正好是中午,饿的饥肠辘辘,出了火车站,迎面过来一位妇女,说:吃快餐吗?

    那一天,他的人生迈入了全新的阶段。

    他,长大了。

    ...........

    丁级档案库没有前户部侍郎周显平的卷宗,许七安在乙级档案库里找到了相关卷宗。

    “按理说一个贪污倒台的户部侍郎,卷宗级别不应该这么高........”

    乙级档案是只有金锣才有权限查阅,只是许七安的地位实在太特殊,除了甲级档案库需要魏渊手书,乙级档案库的资料对他完全开放。

    看完周显平的卷宗,许七安终于明白,为什么是乙级档案。

    “根据衙门调查,前户部侍郎周显平二十年来,贪污白银数额达两百万之多,可抄家时,搜刮出的银子只有数千两,这么多银子,哪里去了?

    “纵使二十年里纵情声色,在这个物价低廉的时代,特么也花不掉两百万两啊。

    “户部侍郎周显平死于流放途中,八成是被灭口了。”

    许七安看着卷宗,久久说不出话。

    “幕后黑手对朝堂有一定的侵蚀,周侍郎是他的人,这点不用怀疑。除了周侍郎,还有没有别的二五仔?如果有,会是谁?”

    合上卷宗,精神再一次被压榨的他,疲惫的揉了揉额角,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不能再得过且过下去,勾栏听曲把我给听废了。原来一直是监正帮我抵挡了汹涌的暗流,我的真实处境很糟糕。

    “不管对方是谁,他肯定会取回我体内的气运,我不能坐以待毙。嗯,我体内的还有一股玉玺里的气运,这是古墓里那个人宗道人的。

    “他会坐视神秘术士夺走自己的气运么?不过,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个生死不知的远古人类身上。

    “先定一个小目标吧,两年之内,把爵位提升至少一个档次,并掌握更大的权力。大奉虽然国力衰弱,但依旧人才济济,有监正,有魏渊,有老银币的文臣,还有数百万的军队,这是我能依仗的东西。

    “第二个目标,年底前,必须晋升四品。实力才是我最大的依仗,有了实力,我才能从棋子,变成棋手。”

    呼.......许七安吐出一口气,唤来吏员,道:“把山海关战役的所有卷宗都给我取来。”

    吏员取来厚厚的一叠资料。

    许七安一目十行,用了半个时辰才看完,卷宗里记载山海关战役的导火索是南方蛮族与北方蛮族密谋,试图侵蚀大奉的版图。

    大奉见形势不妙,连忙call了西方的老大哥,一起联手干翻了南北蛮族。

    但许七安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因为在山海关战役里,有妖族和巫神教的身影,这是一场席卷九州大陆所有势力的混战。

    对手分别是:南北蛮族、北方妖族、万妖国余孽、巫神教。

    大奉和西佛2v5,取得胜利。

    这相当于九州版的一战啊,如此庞大规模的战争,绝对不是毫无理由的。额......好像我上辈子的一战,是莫名其妙的就打起来了?

    这不是重点.........许七安自我吐槽。

    “我降智了,这种事,我直接找爸爸就好啦,为什么非要一个人在这里钻牛角尖?”

    苦思许久的许七安,一拍脑袋,放弃了思考,离开档案库,前往浩气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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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杨千幻出关

    浩气楼底,许七安仰头看着这座高楼,檐角飞翘,层层叠叠,宛如宝塔。

    至二楼起,每一层都有可供瞭望的回廊,此时春光正好,在七楼眺望,景色如画。

    他没有即刻上楼,愣愣出神许久,压了压貂帽,没什么表情的看向守卫,沉声道:“通传去。”

    待守卫下楼回复后,许七安脚步极快的登楼,沿途偶遇的吏员纷纷躬身行礼,他仅是颔首,嗯一声。

    进入茶室,踏着芦苇杆织成的软席,许七安来到茶几边盘坐,面前早有了一杯热茶,以及脸色平静看书的魏渊。

    “魏公,卑职有事禀报。”

    “说。”

    “卑职插手天人之争是有原因的.........”

    当即,把金莲道长的嘱托,以及青丹的报酬告诉魏渊。

    魏渊缓缓点头,面色稍转柔和,道:“猜到了。”

    许七安立刻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卑职如此鲁莽,必定会让朝中忠义之士记恨吧。”

    他是来找魏渊询问山海关战役这桩历史,但那样就显得把上级当做工具人了,不是一个聪明下属该干的事。

    换一个顺序,这次来浩气楼,许七安是禀报事情来的,询问只是顺带。

    “不至于。”

    魏渊摇头:“你虽然拖延了天人之争,但并没有阻止它,那些想看洛玉衡死的人,顶多是对你感到恼怒。”

    那魏公你会恼怒我吗.........许七安松了口气的样子,接着说道:“得益于青丹的药力,卑职金刚神功已是小成。”

    魏渊对此并不意外,简单的“嗯”一声。

    许七安等了一下,见他没有开口,当即道:“卑职想知道五品化劲,如何修行?”

    魏渊放下书卷,端起茶杯浅啜一口,端正坐姿,望着许七安:“首先你要明白,什么是化劲。嗯,往左打一拳。”

    许七安不明白他的意图,遵照吩咐,握拳朝左侧击出。

    魏渊抓起书卷,拍了拍他的肩膀和大臂处,笑着说:“这里有明显的颤抖。”

    “这.......这是必不可少的啊。”许七安回答。

    你一个古代人,我就不跟你说什么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这些高端知识了。

    出拳的时候,不管有没有击中目标,手臂都有力量走过,这会自然而然的带来肩膀和皮肉的颤抖。

    如果有击中物体,手臂还会承受反作用力。

    “化劲不会有颤动,这个境界的武者,可以完美掌握自身的力量,不浪费一丝一毫。”

    魏渊重新拿起书卷,平静说道:“各大体系为何对恐惧武夫近身?他们怕的是五品以上的武夫。怕的是化劲的武夫,明白了吗。”

    化劲的武夫可以把任何体系一波带走?可,可这不符合力学定理啊.........等等,我想起来了,当初杨砚和姜律中为了争夺我这个蓝颜祸水,曾经在衙门的格斗场打过一架。

    许七安想起了那场战斗,两位金锣的战斗完全没有后摇,没有反作用力,严重违反了力学定理。他当时还啧啧称奇,暗自猜测是那个武夫体系第几品带来的神异。

    现在明白了,是五品化劲。

    “你已经到了这个境界,便再与你说说武夫体系的一些知识。”魏渊边看书,边说道:

    “五品之前,天赋的作用只占三成,努力占三成,资源占四成。五品之后,天赋占六成,努力占二成,资源占二成。”

    “为何?”许七安疑惑。

    “想掌握自身每一分力量,这得靠武者的悟性,外物无法起到作用。在打更人衙门,只有一篇《行脉论》能对你起到触类旁通的作用,但能不能修成化劲,还是得看个人。

    “五品之前,只要有功法,有资源,天赋只要不是太差,都可以达到。六品多如牛毛,到五品,数量就开始减少。到了三品........大奉朝廷,只有一位镇北王。”魏渊道。

    大奉朝廷只有一位镇北王........许七安敏锐的捕捉到魏渊话中的意思,问道:“江湖上,还有三品?”

    “水深王八多,不要小觑了草莽英雄。”魏渊笑道,“不过数量也是凤毛麟角,都比较守规矩,朝廷也他们的态度是安抚,允许他们成为一方豪雄。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去剑州走一趟,大奉武道最昌盛的地方。”

    难怪魏渊一直想让我去江湖,江湖似乎挺有意思啊..........许七安收束念头,随口问道:

    “魏公,卑职近来读史.......”

    话音方落,便被魏渊似笑非笑的嘲讽语气打断:“你还会读史书?”

    我感觉到了来自学霸的鄙视.......许七安强行扯起笑容:“卑职偶尔还是会读书的,毕竟也算半个读书人。”

    想当年他也是九年义务教育杀出来的好汉,只是年纪越大,越对书本不感兴趣。

    见魏渊没有反驳,许七安直入正题,好奇道:“卑职发现,除了佛门与万妖国的“甲子荡妖”,山海关战役是九州有史以来,罕见的大型战争。

    “这场战争因何而起?史书上语焉不详,卑职想着,魏公您是当初的五军统率,对比想必一清二楚。”

    魏渊沉吟许久,似在回忆,目光透着沧桑,徐徐道:

    “元景13年,南方蛮族在蛊族的率领下,忽然进攻大奉南方边关,攻城略地,涂毒数百里。朝廷收到塘报后,立刻组织军队南下驱逐蛮族。

    “结果就在同年八月,北方蛮族与妖族联手,组织二十万骑兵、妖兵,以狮子搏兔之姿,南下进攻大奉。

    “大奉腹背受敌,经过一年的战争,于元景14年,放弃了西北方两州万里疆土,专心对抗南方蛮族。

    “同年秋,万妖国占了那两州之地,宣布复国。”

    魏渊起身,走到立式疆域图边,指头在大奉西北方画了一个大圈,道:

    “楚州和荆州一旦分裂出去,北方蛮族、妖族、万妖国将成三角之势,不管是南下打大奉,还是西进打佛国,三方都能达成最紧密的阵势,互相驰援。

    “所以,到了元景15年,西域佛国下场了。战局顿时逆转,佛国和大奉联手,三月之内夺回了楚州和荆州。大奉得以喘息,分出更多兵力南下,痛击蛊族为首的南方蛮族。”

    果然,当年的山海关战役里,确实有万妖国余孽参与,九尾天狐的遗孤,那位妖族公主,她的终极目标是复国.........山海关战役的失败,让她意识到佛门过于强大,想要复国必须削弱佛门........所以,她开始图谋桑泊底下的神殊?

    许七安缓缓点头,只要弄清楚对方的目标,很多事情就变的有迹可循,也能从容做出应对。

    随后,他又想到一个问题,大成佛法的出现,肯定会在西方掀起轩然大波,理念之争不可避免,佛门到时候出现分裂的话。

    那位九尾天狐会作何感想?

    她辛辛苦苦数百年,没能做成的事,大奉的一个小银锣,随便嘴炮几句,就让佛门分裂..........

    魏渊道:“元景16年时,南北蛮族、北方妖族、万妖国余孽,以及东北巫神教,在山海关处会师,孤注一掷,欲与西域佛门、大奉决一死战。各方投入兵力超过百万,战争不眠不休维持半年,最后以大奉和佛国惨胜收场。史称:山海战役。”

    “魏公,巫神教,怎么突然下场?”许七安问道。

    “自然是有利可图,巫神教.......一直仇视大奉,这关乎到大奉开国时的一桩旧事。”魏渊回答。

    这个我知道,大奉的开国皇帝鸽了巫神教,需要人家时,一口一个小甜甜,等立了国,扭头就喊人家牛夫人........许七安心里吐槽。

    “巫神教直接在东北方骚扰大奉不是更好?”许七安疑惑道。

    “哪怕是朝廷最艰难的时候,宁愿放弃北方两州,也没放松过对东北方的部署。巫神教若是攻打东北方,一旦久攻不下,山海关战事平息,大奉就有充足的时间和兵力支援东北边境。

    “与其如此,不是从北方蛮族和妖族领域借道,前往山海关,一战定输赢。”

    许七安握着茶杯,陷入沉思。

    山海关战役的开端是南北蛮族联军,但最开始是蛊族率领南方蛮族进攻大奉边境,随后北方蛮族也南下攻击大奉。

    这里可以看出,是那位天蛊部的前任首领从中斡旋,鼓动蛊族挑起战争。

    这符合两个小偷的谋划。

    另一个小偷是术士,而术士体系脱胎于巫师体系,当年巫神教插手山海关战役,这位神秘术士肯定有煽风点火,产生催化作用。

    许七安能想象,当年两个小偷是如何游说各方,达成结盟,挑起了这场史上罕见的大型战役。

    “所以万妖国余孽知道我身怀气运,是通过当年的事?不,不对,偷气运是两个小偷私底下的谋划,我气运没觉醒之前,连监正都没发现.........那,妖族的公主是通过什么渠道发现我体内的气运?

    “她必然是知道的,否则不会让神殊和尚寄生在我体内。

    “呼.......先不管这个,再定一个长期目标,查明神秘术士窃取气运的原因。天蛊部的首领是为了窃取气运镇压蛊神,神秘术士可能另有目的。”

    浮想联翩之际,魏渊问道:“还有什么事?”

    许七安摇头:“没有了。”

    他没有下决定告诉魏渊自己身怀气运的事,虽然监正和金莲道长知晓此事,但这是两位老银币自己发现的。

    许七安从未主动告诉别人。

    不告诉魏渊,是因为许七安心里有一层顾虑,魏渊是国士,在他心里,大奉王朝摆在第一位,或第二位。

    许七安不认为自己在魏渊心里的分量高于大奉,若是被魏渊知道,大奉国力衰退的原因是气运被窃取,转嫁到自己身上。

    魏渊会怎么选择?

    “他依旧是我最大的靠山,但我不能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做赌注。”许七安心想。

    “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事?”魏渊凝视着他。

    “没有了。”许七安与他对视,摇头道。

    ............

    昏暗的房间里,一只白皙的手,握着毛笔,书写密信:

    “尊敬主人:

    “近来大奉发生了很多事,随着京察的结束,党争渐渐平息,魏渊和王首辅开始联手整治胥吏弊病。

    “我从小道消息得知,他们下一步的目标是彻查军田侵吞和减免赋税。呵,两人联手确实可以横扫朝堂。

    “但只要元景帝一日不放弃修道,他就像一只不见底的饕餮,蚕食着大奉国力。减免赋税的政策必将受到阻碍。

    “您放心,未来十年,大奉国力将衰落到谷底,佛国失去这位强有力的盟友,即使再强大,也是孤掌难鸣。若再掀起一次山海战役,战胜的必将是我们。

    “对了,与您说一件好消息,司天监与佛门斗法过程中,银锣许七安提出了大乘佛法理念,令度厄罗汉醍醐灌顶。奴婢预计,西方今年或有大动乱,这是我们的可乘之机。

    “真是一个惊才绝艳的男子,他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奴婢斗胆问一句,您对他的安排是什么?”

    白皙的手放下笔,望着密信,久久不语。

    ...........

    司天监。

    通往地底的石门,扎扎声里打开,一位九品白衣朝着幽深的地底高喊:“杨师兄,半旬已过,您可以出来了。”

    几秒后,一道白衣身影,倒退着走上来,固执的用后脑勺对着世人。

    “我杨千幻,终将重临世间,谁都不可能镇压我。”白衣身影缓缓道。

    “是是是.......”九品术士随口应着,提醒道:

    “您下次可别再做蠢事了,监正老师说了,您要是在学许七安,就把你镇在地底,一辈子别想出来。”

    杨千幻呵了一声:“杨某需要学他?只不过是他做了我想做的事。”

    神经病.......九品术士心里腹诽。

    “嗯,我在地底闭关的这段时间,外界有什么事发生?”杨千幻负手而立,语气淡然。

    ...........

    ps:感谢“人间快乐事”的两个白银盟,大佬,腿上还要挂件吗?挂一个海鲜商人怎么样。感谢“肖映雪儿”的盟主,这名字我喜欢。感谢“”大黄先生”的盟主,有空一起睡觉。

第一百零九章 他,快成了?

    “有啊,天人之争已经结束了。”白衣术士说道。

    他旋即看了眼幽深的地底,见五师姐没有上来,连忙拉下机关,缓缓关闭石门。

    观星楼的地底有监正亲手布置的阵法,钟师姐在里头,可以屏蔽厄运。但是劫数终究是要度的,除非想一辈子待在地底。

    天人之争结束了?杨千幻有些惋惜的点头:“楚元缜战力极为强悍,李妙真,我虽没见过,但想来也不是弱手。没能见到两人交手,实在遗憾。”

    他后脑勺动了动,问道:“谁赢了?”

    身为四品术士,天之骄子,他对天人之争的胜负颇为关心。

    “两人都没赢。”这位九品师弟说道。

    “平手?”

    这个结果让杨千幻感到意外。

    “不,赢的人是许公子,他一人独斗道门天人两宗的杰出弟子,于众目睽睽之下,打败两人,风头一时无两。”白衣医者说道。

    一人独斗道门杰出弟子,于众目睽睽之下打败两人..........杨千幻呼吸一窒,凭借多年人前显圣的经验,他能体会到其中玄而又玄的妙处。

    深吸一口气,杨千幻用低沉的,略带颤抖的嗓音说:“你,你把事情经过,仔细与我说说。”

    “我也是道听途说,当时没有现场观战。”年轻的医者说道:

    “天人之争的地点是在京郊的渭水,据说当时许公子踏着小舟而来,伴随着铿锵悦耳的琴音.......”

    脑海里有画面了.......杨千幻闭着眼,想象着两岸人潮涌动,天人之争的两位主角紧张对峙中,突然,穿金裂石的琴音响起,众人大吃一惊,纷纷指着船头傲立的人影说:

    呀,是司天监的杨公子。

    “据说许公子还念诵了一首诗呢。”年轻的医者击掌。

    杨千幻眼中精光一闪,呼吸变的粗重,后脑勺灼灼的盯着他,语气有些急促的追问:“什么诗?快说,快说!”

    年轻医者做回忆状,道:

    “横刀踏舟苙渭河,不为仇雠不为恩。万战自称不提刃,生来双眼蔑群雄。忍看小儿成新贵,怒上擂台再出手。一刀劈开生死路,两手压服天与人。”

    相比起许公子以前的诗,这首诗的水平只能说一般........他刚这么想,突然听到了粗重的呼吸声。

    年轻医者盯着杨千幻的后脑勺:“杨师兄?”

    “好诗,好诗啊,这首诗的精彩程度,不比他在当日堵住午门,念出的半阙诗差。是许宁宴作过的诗里,可以排前三的佳作啊。”

    杨千幻喃喃道。

    “不至于不至于,”九品医者摆摆手,“外头都说,这首诗很一般。”

    杨千幻嗤笑道:“那群乌合之众懂个屁,诗不能单看表面,要结合当时的处境来品味。

    “你想,满京城都在关注天人之争,关注楚元缜和李妙真,可还有人在意曾经在斗法中一鸣惊人的许七安?没有了吧,所以,就是在这个时候,才要念出:忍看小儿成新贵,怒上擂台再出手。”

    九品医者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果然有些热血沸腾。

    “虽然许宁宴只是六品武者,品级远不如楚元缜和李妙真,正因如此,那句“一刀劈开生死路,两手压服天与人”才显得格外的气势磅礴,充分体现出诗人不畏强敌的胆魄,以及迎难而上的精神。”杨千幻掷地有声。

    “妙啊!”

    白衣术士击掌,道:“杨师兄博学多才,师弟佩服。”

    杨千幻叹息一声:“真正厉害的是许宁宴,他总能让自己成为旁观者的焦点,博取名声和声望,这一点,我是不如他的。”

    既生安,何生幻?

    自打认识许七安,杨千幻心里时常有此类的感慨。

    “许七安总是有这样的机会,而我,缺的就是机会。”杨师兄感慨道。

    “杨师兄,其实这次天人之争,陛下有派人来请你。想让你出关阻止两人。但监正老师以你被镇压在地底为由,拒绝了陛下。”白衣医者说道。

    “?”

    杨千幻宛如石化,半晌后,他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几乎无法站稳,依着墙缓缓滑倒,双膝跪在地上。

    “师弟,此,此言当真?”他以颤抖的声音质问。

    “自然是真,岂会骗师兄您。”九品医者说,然后,他看见杨千幻不停的抓脑袋,不停的抓脑袋。

    “杨师兄?你怎么了。”

    “大,大脑感觉在颤抖........”

    杨千幻哀鸣一声,一字一句道:“监,监正老......师又误我!!”

    .............

    次日,许七安从教坊司回府,顺道接了钟璃回家,径直返回卧室观想,平复元神最后的疲惫。

    这时,披头散发的钟璃走到床边,伸出小手,摇了摇他的肩膀,轻声说:“杨师兄来了。”

    杨千幻来找我作甚?许七安睁开眼,带着困惑的颔首:“我知道了。”

    他旋即出门,在后院的石桌边,看见负手而立的杨千幻。

    小豆丁好奇的盯着杨千幻的背影,趁他不注意,突然跑到他面前去,只见光芒一闪,她返回了原位。

    小豆丁不泄气,虎视眈眈的盯着杨千幻的背影,时而绕左边,时而绕右边,时而一个滑铲从他胯下突破。

    但每次都会被传送回原位,不管小豆丁怎么努力,都无法看到杨千幻的正脸。

    “大郎,这是你朋友吧?”

    婶婶小步靠拢过来,碎碎念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的府,就一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奇怪一个人。”

    “这是司天监的杨师兄。”许七安解释道,说完,朝杨千幻的背影喊道:

    “杨师兄,你来寻我,有何贵干。”

    “盯着你!”杨千幻淡淡回应。

    “盯着我?”

    “你屡次抢我风头,夺我机缘,以后我要时刻盯着你,一有类似的机缘,就从你手上夺回来。”杨千幻沉声道:

    “有朝一日,定叫监正老师知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婶婶立刻看向许七安,撇撇嘴:“难怪你们是朋友呢,呵呵。”

    婶婶的女神式呵呵。

    大郎这个倒霉侄儿,当年也说过类似的话。

    “随你吧。”

    许七安耸耸肩,然后看见门房老张进了内院,扬声道:“大郎,你有几位好友拜访。”

    随着老张来到外厅,看见金莲道长、六号恒远,四号楚元缜坐在厅里喝茶。

    “金莲道长,楚兄,恒远大师。”

    咦,金莲道长怎么不上猫了.........许七安热情的打招呼,吩咐老张端来瓜果和糕点。

    “许大人,劳烦叫李妙真和丽娜出来,贫道与你们说些事儿。”金莲道长微笑。

    许七安当即返回内院,喊来李妙真和丽娜。

    丽娜是第一次见到楚元缜和恒远,上次重伤昏迷,一直没有苏醒。

    “呀,除了一号,我们天地会成员都到齐了。”南疆小黑皮开心的说。

    这句话听在众人耳里,并不觉得奇怪,因为这里是许府,三号许新年也在府上。

    “对了,三号呢。”楚元缜问道。

    李妙真立刻瞥了许白嫖一样,丽娜也看向他,及时记起两人的约定,不能透露身份。

    哎呀,我刚才不小心说漏嘴了,怎么办怎么办.........丽娜心里慌张的想。

    许七安脸色如常,回答道:“和王家小姐约会去了。”

    楚元缜一愣:“约会?”

    “谈情说爱。”

    “哦哦,不愧是风流才子。”楚元缜笑了起来。

    许新年确实和王家小姐约会去了,不过,王家小姐单方面觉得是约会,许新年则认为是赴约。

    众人入座后,捧着茶杯小啜一口,唯独丽娜开始啃起瓜果和糕点,嘴巴一刻不停。

    这时,许铃音找了过来,迈着小短腿插入聚会。

    丽娜把她抱起来放在大腿上,师徒俩一起吃瓜。

    金莲道长“咳嗽”一声,道:“贫道要离京了,就在这几天。”

    对此,众人并不意外,金莲道长当日躲入京城,逃避地宗妖道追杀,本就是权宜之计,在京城修养大半年,确实该离开了。

    如果只是为了宣布这件事,金莲道长不必把我们聚集在许府.........楚元缜喝了口茶,静等后续。

    老银币不知道又在打什么算盘........许七安保持沉默,看看金莲道长到底想说什么。

    阿弥陀佛,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恒远心里感慨,忍不住双手合十。

    臭道士指使许宁宴打搅我的决斗,我今天本来不想见他的........李妙真心里还有怨气,不怎么待见金莲道长。

    丽娜:“这个蜜瓜好甜,哈哈哈。”

    许铃音:“是呀是呀,嘻嘻嘻。”

    金莲道长感慨道:“当日我之所以潜入地宗,是为了盗取一件宝贝,叫做九色莲花。可以点化万物,即使是石头,也能让它产生灵智。

    “地宗的妖道们一直在搜寻我的下落,欲夺回九色莲花。我一直藏在京城,其实是在迷惑他们,让他们以为九色莲花被我带到了京城。

    “其实我早就暗中将它转移到了隐秘之地。随着九色莲花渐渐成熟,它的气息无法再压制了,届时,很可能引来地宗妖道的觊觎。

    “因此我得回去看护莲花。”

    九色莲花是什么东西,连石头都能点化?卧槽,道长,我上辈子的硅胶老婆需要你的帮助........许七安心头火热。

    如果连石头都能点化,许七安觉得,自己将成为全世界宅男们羡慕嫉妒恨的对象。

    九色莲花,我似乎在哪本古籍看到过.......楚元缜皱眉沉思。

    九色莲花?地宗第二至宝,九色莲花要成熟了?李妙真眼睛微亮。

    丽娜:“哈哈哈。”

    许铃音:“嘻嘻嘻。”

    金莲道长对众人的表情很满意,笑呵呵道:

    “届时,必定会有地宗妖道循着气息找上门,贫道设局坑一下他们,希望诸位能出手相助。”

    对于这个恳请,天地会众人的反应各不相同。

    许七安皱眉道:“地宗道首会出手吗?”

    金莲道长点头:“会的,不过他状态极差,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不得不沉睡,即使出手,也是分身,或一缕分魂,实力有限。”

    众人闻言,松了口气。

    李妙真道:“可以,事后我要一枚莲子做报酬。”

    其他人眼睛一亮。

    金莲道长颔首:“这是自然,每人一枚莲子,许七安有两枚。”

    闻言,李妙真精致的眉梢一挑,不服气道:“为何他有两枚。”

    许七安打了个响指,道:“因为我打赢了你和楚兄,这是金莲道长答应给我的报酬。”

    金莲道长看向丽娜,皱眉道:“五号,你的想法呢?”

    丽娜嘴里塞满食物,歪着脑袋,想了想,问:“莲子好吃吗?”

    .......金莲道长张了张嘴,看着她半晌,无奈道:“它,它不是好不好吃的问题,它是那种很少见的宝贝。如果非要吃的,大概会很香甜.......”

    丽娜一听,拍着胸脯道:“没问题的道长,我会帮忙的。”

    见状,众人心里感慨,真是个无忧无虑的快活女娃儿。

    金莲道长欣慰道:“九色莲花成熟之前,我会通过地书碎片联络你们。”

    他谋划这么久,成立天地会,多年之后的今日,终于有所成效。

    其余两位成员暂时指望不上,但如今聚集在这里的成员,已经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拥有四品战力的楚元缜;道门四品的李妙真;虽然是八品武僧,但真实战力极强的恒远;力大无穷的南疆少女丽娜。

    当然,最让他欣喜的,反而是最后加入天地会的许七安。

    这小子身怀大气运,做啥啥都成,自身又将金刚神功推到小成境界,能抗能打,在战斗中可以发挥极大的作用。

    金莲道长甚至觉得,再给这些孩子几年,将来组队去打他自己,或许并不是什么难事。

    ............

    两日后,御书房。

    元景帝私底下接见镇北王副将褚相龙。

    “第一批粮草尚需几日才能筹备,褚将军不必着急。”元景帝道。

    “陛下,卑职此番回京,不仅仅是押运粮草,镇北王还交代卑职一个任务。”褚相龙抱拳。

    “什么任务?”元景帝问。

    “护送王妃去边关。”褚相龙低声道。

    元景帝素来沉稳的脸色,此刻略有失态,不是忌惮或愤怒,而是惊喜。

    他很好的藏住了情绪,看了眼侯在下方的老太监,沉声道:“退下。”

    老太监与其余宦官行了礼,无声退了出去。

    元景帝这才从龙椅上起身,疾步走到褚相龙身边,惊喜道:“他,他快成了?”

    ..........

    ps:感谢盟主“奇迹娱乐”的打赏,这位盟主是很久以前的,但我当时不小心漏掉了,没有感谢,可能那天正好有事,总之是我的错,我的问题,抱歉抱歉。

第一百一十章 参观司天监

    “是的,如今万事俱备,只差王妃了。”

    褚相龙压低声音,用只有自己和元景帝能听到的声音说。

    老皇帝喜怒不形于色的脸庞,难以自控的绽放喜色,深吸一口气,压住冲到喉咙的笑声,缓缓点头:

    “很好,淮王没让朕失望,很好,很好!”

    褚相龙继续道:“卑职还有一个请求,卑职在练功时出了茬子,无法久战、全力而战,请陛下派人护送王妃去北边。”

    老皇帝审视着他,目光略有锐利,质疑道:“值此时刻,练功出了茬子?”

    褚相龙连忙低头,抱拳,惶恐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他知道老皇帝生性多疑,不解释清楚这件事,即使他是镇北王的心腹,老皇帝也会怀疑。

    于是把自己图谋许七安金刚神功,与曹国公联手,借科举舞弊案进行胁迫的过程,一五一十的交代出来。

    “混账东西!”

    元景帝听完大怒,一脚踹飞褚相龙,须发戟张,压低声音怒喝:“要是还指望你办事,朕现在就斩了你的狗头。”

    褚相龙伏地不起。

    元景帝在御书房来回踱步,沉吟道:“派禁军护送太瞩目了,不妥。粮草运送缓慢,且尚没筹备妥当,若是与粮草同行,到了北方差不多得暮春,甚至初夏。

    “朝堂各党一再上书,派人彻查血屠三千里之事........这样,就让王妃与北上查案的队伍同行。既能掩人耳目,又有高手护卫。”

    说完,元景帝还是摇头:“依旧不妥,王妃气象瑰丽,纵使有屏蔽气息的法术遮掩,但她的容貌.......”

    褚相龙眼睛一亮,道:“这个好办,陛下,王妃身上有法宝,不但能改变容貌,更能掩盖气息,化作寻常妇人。”

    元景帝皱眉,“她何来的法宝?”

    褚相龙道:“王妃说是国师赠予,她曾凭此物,偷溜出府数次。”

    元景帝默然片刻,道:“此事暂且定下来,细节处,过后再议。”

    ............

    许七安步行来到观星楼,左边是钟璃,右边是李妙真,身后还跟着一票人:恒远、楚元缜、丽娜、苏苏等人。

    杨千幻不在队伍里,他提前一步返回司天监,如果跟在队伍里,他会很难办。

    跑在众人前头的话,观星楼的师弟们就能看见他的正脸。跑在众人后面的话,大街上的群众就能看见他的侧脸。

    杨千幻多年来观察魏渊和监正,得出一套道理,大人物是不出行的,比如监正这个糟老头子,只会坐在八卦台发呆、喝酒。

    大人物出行都是坐马车的,这同样屏蔽了乌合之众观赏容颜的机会。

    因此听说许七安等人要来司天监,杨千幻就先一步闪现离开。

    “主人,我马上就可以得到肉身了么?”苏苏兴奋的纸脸通红。

    李妙真没回答,但眼里有着期待,如果能为苏苏重塑肉身,也算了结这位女仆多年来的夙愿。

    楚元缜等人,则是纯碎对宋卿的作品感兴趣。

    司天监宋卿,号称监正之一,炼金术第一人,名声远播,他们早就慕名已久。

    而之所以排在监正之一,是因为监正靠一品术士强行压制,单论花里胡哨,以及对炼金术的开发,恐怕监正都不如宋卿。

    以前是没资格进司天监,如今有许七安带路,机会难得,自然要来参观一番,见识见识宋卿的炼金术,以及观星楼。

    临近观星楼,一楼大堂里忽然窜出黄裙身影,大眼睛鹅蛋脸,笑起来甜美动人的褚采薇出来迎接。

    丽娜开心的迎上去。

    “我在桂月楼打包了一桌子的饭菜,就等你来啦。”褚采薇蹦了蹦。

    “有没有我喜欢吃的酱猪蹄,松花鸭,鱼籽羹......”丽娜高兴的蹦了蹦。

    “有啊有啊,咦,铃音没来吗。”

    “被她娘亲留在府里了,哇哇大哭的。”

    “真可怜,她没来,吃的就都归我们,哈哈哈。”

    “我也这么认为,嘻嘻嘻。”

    两个丫头牵着手,抛下众人,扬长而去。

    ........许七安张了张嘴,回头对众人道:“司天监我比较熟,我带你们参观也一样。”

    他已经拜托杨千幻回来传信,告诉宋卿,他要带朋友来司天监参观。

    踏入大堂,药材的气味扑鼻而来,穿白衣的医者们低头忙碌,或切割药材,或熬煮药汁,或翻看医书.......

    这时,所有医者不约而同的停下手头的工作,目视大堂口,朗声招呼道:“许公子!”

    对于九品医者们恭敬的态度,众人也不觉得意外,以前一号在地书碎片里讲述铜锣许七安资料时,有提到过此人精通炼金术,与司天监的宋卿关系极佳。

    而且,术士虽然心高气傲,隐隐有儒家接班人的架势,但九品毕竟是九品,品级的差异不是体系的差别能弥补。

    许宁宴是监正的棋子,或许他根本不擅长炼金术,一切都是监正营造出来的假象,就是为了让他合理的与司天监亲近,掩人耳目.........楚元缜想到了更深一层。

    许七安微微颔首:“各位师弟辛苦了,师弟们继续忙。”

    打完招呼,他带着楚元缜等人拾阶而上,侃侃而谈:

    “司天监有九层,一层大堂里是九品医者活动的区域,二层是八品望气师活动的区域,以此类推,第九层又叫八卦台,是监正的地盘。”

    “我听说,监正似乎在八卦台坐了很多年。”李妙真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想知道,监正他不拉屎的吗........许七安心里吐槽,表面一副恭敬的姿态:

    “据说,监正是要专心看人间。”

    专心看人间.........众人肃然起敬,只觉得监正的形象不知不觉间,变的无比高大。

    格调一下子就上来了。

    监正应该能听见我对他的吹捧........许七安心说。

    继续往上走,沿途,每一位遇到许七安的白衣术士,都恭敬的打招呼,像是晚辈后学见到了师长。

    这让楚元缜等人慢慢意识到不对劲,如果只是关系好的话,何至于此?

    而且,白衣术士们从不问候钟璃,可钟璃是监正的五弟子,地位本该很高才对。

    .........嗯,也许是她厄运缠身,旁人不敢沾染。楚元缜暗暗猜想。

    我只以为许大人和司天监术士关系好,可这些术士表现出的恭敬,绝不是关系好可以解释........六号恒远愣了愣。

    这小子在司天监很有威信?李妙真诧异的想。

    哇,许宁宴这个好色之徒真的没骗人,他在司天监这么有排面?可我听说六品炼金术师是司天监最高傲的团体,他们会不会卖许宁宴面子?苏苏既振奋又担忧。

    “炼丹室在七楼,也是炼金术师们的大本营,平日研究炼金术、吃住都在这里。”许七安道。

    机智的苏苏听出疑问,娇声道:“你不是说楼层是随着品级而定的吗,炼金术是六品,应该在第四层才对。”

    “理论上是这样,但事实总会有差距,这个问题,我想钟师姐能给你答案。”许七安看向披头散发,乖巧跟在身边,一句话不说的钟璃。

    钟璃小声说:“司天监五品只有我一个,四品只有杨师兄一个,三品是二师兄。”

    在众人凝视的目光里,她说话的声音很小,不敢大声开腔。

    明白了,高品术士凤毛麟角,一人占据一层,没意义也没必要。

    恒远感慨道:“术士体系晋升真难啊。”

    说到这里,他和楚元缜一起看向钟璃,对这位姑娘的悲惨厄运记忆深刻。

    钟璃难过的低下了头。

    苏苏用一种无比紧张的语气,问道:“宋卿的人体炼成真的成功了吗?他,他真的愿意给赠予我吗?”

    众人顿时看向许七安。

    这.......我这么忙一个人,哪有时间关注宋卿的鬼畜实验。许七安尴尬道:“我也不太清楚。”

    钟璃细声道:“宋师弟确实炼出了一个人,据说当日六品的师弟们都沸腾了。最令人意外的是,就连监正老师都没有惩罚他。

    “那段时间,宋师弟可得意了。不过,谁也没看过他的成品,除了当时参与炼制的师弟们。对宋师弟来说,这是他炼金术生涯中一个意义巨大的跨步,视若珍宝,不给任何人看。

    “就算是我,就算是杨师兄,宋师弟也不给看。他说,好东西只给志同道合的朋友观赏,凡夫俗子不配看他的作品。当然,杨师兄也不屑去看,因为在杨师兄眼里,宋师弟同样是俗不可耐的凡夫俗子。”

    当下,众人看向许七安的眼神,充满了不信任。

    在他们看来,宋卿是那种偏执狂,执着于炼金术,这样的人对于作品的重视程度可想而知。

    连同门师姐、师兄都不给看,何况是许七安这个外人呢,虽然许七安和司天监关系极佳。可关系再好,能好过同门师兄弟?

    苏苏眼里亮光顿时暗淡。

    李妙真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传音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会想办法看一看宋卿的作品。”

    苏苏点点头,传音回复:“还是主人靠得住。”

    边说边走,众人进入炼丹室,宽阔的空间里,一伙炼金术师埋头捣鼓实验,每人一张桌案,案上摆着瓶瓶罐罐、器皿材料等。

    “宋师兄,你这个新型火药不行啊,每次都炸,我都怀疑钟师姐在诅咒我们。”有人说。

    “我的皂角新配方也差一步,如果不能研制出超越现在的皂角,那这个配方就没有任何意义。”

    “我的炼丹就差一步了,这次再失败,我总共亏损的银子就超过一千两........”

    这时,宋卿从案上抬起头,看见了走入炼丹室的众人。

    他先是一愣,然后,表情缓缓扭曲,渐渐狰狞,大吼一声:“钟师姐来了!”

    整个炼丹室为之一静,继而一片大乱。

    “灭火,快灭火.......”

    “我这炉丹又废了.......天呐。”

    “快,都停下,都停下,炼丹室不能爆,这里全是作废的火药........”

    炼金术师们脸色扭曲,像是在打仗,飞快的处理手头的活计。

    俄顷,一切风平浪静。

    “居然没炸?”

    “真的是五师姐吗,会不会是别人冒名顶替。”

    炼金术师们欢呼声里,钟璃低着头,默默的走开了,背影孤单又可怜。

    突然,她的胳膊被人拽住,钟璃回过头,看见许七安不悦的表情,埋怨道:“你要去哪儿?离开了我,你哪儿都去不成,乖乖待在我身边,有我在呢,没事儿。”

    钟璃定定的看着他半晌,藏在头发里的眸子,似乎亮了亮,用力啄了啄脑袋,乖顺的说:“嗯。”

    另一边,炼金术师们收拾好杂物,中断实验,然后抬着下巴看向众人,那眼神里充满了审视。

    李妙真心里一沉,感觉这趟司天监之行,多半要吃闭门羹。不过,有许七安和钟璃在,多少能谈一谈。

    司天监的术士果然高傲........众人刚这么想,就听见许七安皱着眉头,用一种颐指气使的语气说道:

    “宋师兄,听说你炼出了一个人?我朋友想去观赏观赏。”

    蠢货!这是求人的语气吗........李妙真心里大骂。

    苏苏悄悄跺脚,焦急的皱眉头。

    突然,大笑声响起,在炼丹室内回荡,宋卿张开双臂迎上来,热情的就像看见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许公子你终于来了,回京数月,来过司天监无数次,却只知道和钟师姐鬼混,全然忘了伟大的炼金术事业。”

    其他炼金术师惊喜的围上来,嘴里兴奋的嚷嚷:

    “许公子,你终于来了。”

    “我们最近研发的很多炼金术都卡在瓶颈处,师兄弟们日夜讨论,没有头绪,翘首企盼等着您呢。”

    “许公子,求求你了,你能多抽出点时间来司天监吗,炼金术需要你啊。”

    “许公子,蓝皮书下一卷写出来了么?我们等了足足半年。”

    人潮涌动,李妙真被推搡的不停后退,只能把位置让出来。

    这.......李妙真表情茫然,她端详着炼金术师们,高傲的表情不见了,这群白衣们脸庞洋溢着开心和激动,簇拥着许七安,七嘴八舌,喋喋不休。

    从他们的眼神中可以看出,许七安的地位似乎很高,每个人都是发自内心的崇敬,尤其提及什么蓝皮书的时候,姿态放的很低。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妙真有种他们在等待施舍的错觉。

    太荒谬了,太荒谬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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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生命炼金术

    天地会其余成员的惊讶程度不比李妙真弱,见到这一幕,纵使是曾经的读书人楚元缜,也露出了愕然之色,表情略有凝固。

    许宁宴是监正的棋子,但这应该是秘而不宣的事,司天监术士不该知道此等隐秘,也就是说,炼金术师们如此尊敬许宁宴,是他自身的原因?

    蓝皮书是什么?听他们话中之意,许宁宴的炼金术,竟比宋卿还强大?至少炼金术师们没有对宋卿展现出这般谦卑好学的态度.........楚元缜把握到了一丝丝关键,却怎么也不能接受这个理由。

    六号恒远早知道许宁宴与司天监交情匪浅,甚至能请动杨千幻来给那可怜的孩子治病,但他没想到许宁宴的面子有这么大。

    这不是交情匪浅,这是对炼金术师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一般啊。

    苏苏都傻了,愣愣的看着被围在白衣中央的许七安,刚才从钟璃口中得知宋卿对自己作品的重视,她心里是万分沮丧的,认为这次司天监之行,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许宁宴虽然和司天监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宋卿可是连同门师兄弟都不讲情面,未必会给他面子。

    可事实是,宋卿和一干炼金术师,竟对许七安热忱无比,甚至让苏苏觉得,这不就是那些臭男人看到自己时的反应么。

    许七安压了压手,炼金术师们顿时安静下来,咳嗽一声,道:

    “蓝皮书暂时没有,但我向诸位许诺,年底前,绝对给诸位送过来。以后有时间,我也会多来炼丹室逛逛,与大家讨论炼金术。”

    “太好了。”

    白衣术士们欢呼,喜色浮动,满脸笑容。

    等众人安静下来,许七安看向宋卿:“宋师兄,你的作品........”

    苏苏立刻看向宋卿,抿了抿小嘴,双手不自觉的握成拳头。

    李妙真同步看过来,带着期许。

    宋卿拍了拍胸脯,豪爽大笑:“我炼制出这件作品后,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得到许公子的评价和指点,如今终于得偿所愿。”

    竟然.......这么谦卑?!

    苏苏松口气的同时,再次浮现难以置信的情绪,她反复的看了许七安好几遍。

    以后谁再说司天监的术士高傲,目中无人,我第一个人不相信.........楚元缜心里嘀咕。

    在宋卿的带领下,众人离开炼丹室,穿过曲折的廊道,来到一间密室。

    密室的门用纯钢打造,宋卿敲了敲铁门,介绍道:

    “这扇门,就算是五品的武夫也别想破坏,我耗费一旬时间,用百炼钢铁铸造,最大的特点就是坚固,防盗一流。”

    闻言,楚元缜忍不住道:“但你们观星楼的墙壁是正常墙壁吧?偷盗者根本没必要走门。”

    李妙真点头,补充道:“而且,哪能来观星楼偷东西?历史上也没出现过类似的例子对吧。”

    你铸一个防盗门的意义何在呢?

    .......宋卿脸色一沉,淡淡道:“还有事儿吗,没事的话两位请回吧。”

    楚元缜和李妙真顿时不说话了。

    李妙真传音楚状元:“我怎么觉得监正的弟子都有些奇怪?和丽娜半斤八两的褚采薇,厄运缠身的钟璃,以及眼前这位宋卿,感觉只有杨千幻比较正常。”

    楚元缜“呵”了一声,传音回复:“你前面说的都对,最后一句过于草率,全京城的人都不同意你的看法。”

    你只是不了解杨千幻而已,他和宋卿是最奇葩的两个,褚采薇是碍于自身天赋,不太聪颖。钟璃则是长久累月的厄运缠身,导致性格胆怯自卑........唯独宋卿和杨千幻,是脑子有问题.......楚元缜心里腹诽。

    李妙真没有反驳,转而问道:“监正的二弟子呢?”

    楚元缜摇头:“我没有见过二弟子,似乎早已不在司天监。那两人想必是正常的。”

    说完,觉得自己也过于草率,补了两个字:“大概........”

    宋卿掏出钥匙,打开防盗门,领着众人进入密室。

    这是一间足够宽敞,也非常杂乱的密室,宋卿走向左边,那里的墙壁挂满了法器,有弩,有剑,有火铳等,各式各样的兵器。

    也有还未锻造的铁胚。

    宋卿语气骄傲的给众人介绍:“这里的每一件兵器,材质都是绝无仅有,世间罕见,只要阵法师帮忙刻录阵法,它们将成为世人追捧的法器。

    “不过我不喜欢杨千幻那蠢货,他不配触碰我的作品,所以它们始终没有成为法器。”

    在场除了苏苏和钟璃,许七安恒远李妙真以及楚元缜,都露出了垂涎欲滴的神色。

    “这些都是凡器,不足以彰显我在炼金领域的成就,诸位随我来.......”

    宋卿领着众人深入密室,来到一个三尺高的玻璃罐前,开心的说:

    “看,这是我在生命炼金术领域里,最初的作品。”

    众人定睛看去,充满不知名液体的玻璃罐里,浸泡着一只猫状的古怪生物,它的身体遍布着树木的年轮和纹路,却有着猫的身形和脑袋,胸腹微微起伏,似乎在呼吸。

    此外,尾巴是一根纤细的枝条,长着绿油油的叶子。

    “它的名字叫树猫,顾名思义,是猫和树的结合体,我成功养活了它,但代价是只能泡在水里,不能在外界生存。”

    宋卿积极的给大家介绍他的生命炼金术。

    “这个胚胎是人类和马杂交而成,我曾经想把成年男性与马身结合,但失败了,于是转换思路,制作了这个胚胎。很幸运,我成功研制出具备人类和马匹血脉的胚胎,但遗憾的是,它只存活了三天,我把它浸泡在酒里,保存了下来.......”

    “这些器官是我从细胞开始培养,一点点发育起来的,“细胞”这个称呼没有听说过吧,这是许公子创造的词........”

    楚元缜、李妙真等人,原本兴致勃勃,抱着接触新事物,扩充眼界的心态。渐渐的,他们脸上笑容越来越少,脸色越来越凝重。

    频频看向宋卿的眼神里,充斥着对异类的警惕,像是在打量怪物。

    楚元缜说的没错,宋卿的脑子不太正常,此人好危险,如果这里不是司天监,我现在就替天行道........李妙真突然发现自己并不能接受这种事,虽然她就是为此而来。

    我错了,宋卿才是监正弟子里最不正常的,相比起来,杨千幻只是有些,有些自大........楚元缜心想。

    幸好当初我没有把那孩子送到司天监来救治,否则,他可能被养在罐子里.........恒远用看异端的眼神看宋卿。

    苏苏心情格外复杂,既抵触,又向往。

    宋卿很满意大家的眼神,认为他们是在惊叹,在佩服,就像泥腿子进了皇城,被眼前的一幕深深震撼。

    他没有独占功劳,咳嗽一声,宣布道:“我之所以能在生命炼金术的领域走的这么远,一切都是许公子的功劳,是他教会了我这些知识,打开了我的思路。”

    天地会成员们,木然的扭头看着许七安,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

    原来罪魁祸首是你?!

    难道,难道许宁宴也是一个潜藏的疯子?

    我特么的......这关我什么事,我只是教了你一些生物学知识啊.........许七安最叫抽搐。

    可他偏偏无法反驳,因为确实是他打开宋卿的思路,指明了方向。就如同大乘佛法,旁人听在耳里,只是觉得有道理。

    可在度厄罗汉这种人物听来,却如晴天霹雳。

    “咳咳!”

    许七安咳嗽一声,道:“宋师兄,我们都等着观赏你的大变活人呢。”

    他颇为幽默的说道。

    但众人表情一下变的沉重,因为他们看见了前方的简单支架上,躺着一具人形,用白色的布帛盖着。

    宋卿走过去,掀开白布,众人看见一个男人躺在支架上,“他”胸腔微弱的跳动,身体干瘪枯瘦,五官平平无奇。

    呼.......众人齐齐松了口气,这个作品还算正常,他们还以为会看到什么怪物呢。

    “他炼成之时,身体状态与常人无异,但每日都在衰竭,我估计再过三天就会死亡。无法避免,药物无效。”宋卿说道。

    药物无效?许七安见到这具人形时,内心翻江倒海,没想到宋卿真的炼出了一个生命体,这简直是造物主才有的权柄。

    听了宋卿的话,许七安忍不住展开联想,是身体无法吸收药力,还是对这个世界的药材有排斥?

    又或者,这具身体还存在某些缺陷,来自基因方面的缺陷?

    在生命领域,遗传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人能在自然界中生存,能吸收药效,离不开遗传二字。

    他以前听说过一个说法,现代人类如果回到古代,会变成移动的传染源,导致世界毁灭。

    这种说法的核心意思是,古人没有抵抗现代病毒的抗体。而人类对大自然病毒的抗体,是可以遗传给后代的。

    这具身体无法吸收药材,可能是类似的原因。

    李妙真感应了一下,眼睛发亮,道:“这具身体是干净的,没有灵智,没有魂魄。比活人的躯壳更好,最适合作为苏苏的肉身。”

    这里涉及到一个知识点,正常人的魂魄与身体是契合的。鬼魂附体,因为无法与肉身完全契合,会产生排斥。

    活人阳气衰弱,鬼魂阴气枯竭,是两败俱伤。

    一旦活人死亡,肉身不可避免的腐朽,根本无法作为恒久的寄托之所。

    但这具肉身没有魂魄,苏苏如果附身其中,肉身说不定能反哺魂魄,与活人无异。

    当下,李妙真看向苏苏,道:“进去试试?”

    苏苏早就迫不及待,闻言,立刻点头,从纸人身上脱离,钻进了“男人”体内。

    喂喂,你说过要给我做妾的,这和我想的不一样啊,我要的是玉龙抽水下深壕,而不是当一根搅屎棍啊..........见到这一幕,许七安张了张嘴,却无法将内心的话说出来。

    毕竟要脸,羞于出口。

    这时,苏苏被弹了出来,回到了纸人身上。

    李妙真精致的眉毛皱起:“怎么回事?”

    苏苏摇头,一脸失落。

    李妙真沉吟许久,做出猜测:“我明白了,这具肉身与正常躯壳不同,看似肉身,其实就像石头一样。

    “苏苏这样的鬼魂,是无法寄生在石头上的。”

    宋卿皱了皱眉,道:“所以,我炼了一具看起来是人,其实是石头的肉身?”

    这个结果让他很失望,有些无法接受。

    李妙真沉默了。

    苏苏咬着唇,明亮的眸子瞬间黯淡无光。

    原来只是空欢喜一场........楚元缜和恒远对视一眼,无奈摇头。

    “许公子,你是炼金术领域的天才,你对生命炼金术的造诣无人能及。”宋卿作揖,九十度弯腰,大声道:

    “请许公子教我。”

    苏苏黯淡的眸子,重新燃起希望的火苗,眼巴巴的看着许七安。

    对啊,是许宁宴教会了宋卿生命炼金术,他还写过什么蓝皮书,六品炼金术对他毕恭毕敬..........李妙真、恒远和楚元缜,立刻看向许七安。

    这,这我特么怎么知道啊,动动嘴皮子我是没问题,但这个题目已经超纲了.........许七安沉吟道:

    “把你的生命炼金术笔记给我,我要先研究一下。”

    研究怎么找借口忽悠你们.......他心说。

    ............

    ps:情人节将近,到了送女孩子鲜花的节日,想到花,我就想起以前初中学英语,“花”这个单词,我给它标注的中文谐音是:扶老二。

    现在想想,真特么绝了。

    祝大家情人节快乐,男孩子一定要记得送花,女孩子们也别忘了.......嘿嘿嘿。

第一百一十二章 朝廷委任

    宋卿急忙跑出密室,身法飞快,几息后,握着一卷厚厚的蓝皮书进来,恭敬的递给许七安。

    如今,司天监的术士们都习惯用蓝皮书来充当自己的手札,并希望能形成传统,相信几代人后,蓝皮书会和炼金术挂钩,画上等号。

    以后外界说起术士们的炼金术,都会用蓝皮书来代指。

    蓝皮书第一代创始人,许七安接过宋卿的炼金手札,翻开,扫了一眼。

    太长不看.......看也看不懂........他装模作样的阅读许久,时而点头,时而摇头。

    天地会众成员,以及宋卿,一双眼睛就挂在他身上,等许七安合上书,宋卿迫不及待的问道:

    “许公子,可有纰漏之处?”

    李妙真等人摆出洗耳恭听姿态,目光专注的看着他。

    “问题还是不少啊,宋师兄,此道漫漫,你需上下而求索,不可懈怠。”许七安感慨一声,谆谆善诱。

    “所以,问题到底出在........”

    宋卿还没说完,许七安便打断了他,道:“宋师兄,你要知道,炼金术是有极限的。对于你的作品,我有一个思路,可以供你参考。”

    宋卿眼睛顿时一亮,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迫切的追问:“许公子,我就知道你肯定有办法,如果当初我培育他时,有你在场的话,肯定会比现在更好。”

    不,到时候我只能在旁边喊666........许七安清了清嗓子,扫过众人,目光落回宋卿身上,道:

    “据我所知,世上有一种天材地宝,叫九色莲花,能点化万物,就算是石头,也能产生灵智。你这这具人体,需要它的点化。”

    “九色莲花,九色莲花.......”宋卿喃喃自语:“世上竟有如此神奇之物。”

    天地会众人豁然醒悟,认为许七安的办法可行。

    对啊,九色莲花能点化万物,自然能点化这具肉身,只要他开窍,苏苏就能附体.........李妙真面露喜色,顿时有了目标,不再迷茫。

    苏苏则恨不得九色莲花立刻成熟,这样她就能收获一具全新的肉身。

    “不不不,我要的女儿身,我要当男人........不过,如果是男儿身的话,我就不用给许宁宴生孩子啦,额,如果他依旧要我做他小妾怎么办........”

    苏苏脑海里浮现收获一具男人身体的自己,被许七安压在床上鞭挞、索取的画面,她狠狠打了个冷颤。

    “九色莲花是地宗瑰宝,其实本质上,也算炼金术的材料之一,毕竟万物皆可炼金术。”许七安笑道。

    “万物皆可炼金术.......”宋卿心悦诚服,感慨道:

    “许公子,你是真正让我佩服的炼金术奇才,我甚至有过愤怒,愤怒你的二叔不曾将你受到司天监拜师学艺。”

    ........别,我二叔已经够可怜了,让过他吧!

    这趟司天监之行,对苏苏来说,无异于打开了新篇章。对其他人来说,感触就要复杂许多,一方面震撼于宋卿在炼金术领的造诣。

    一方面则对他的生命炼金术赶到身心不适。

    临别前,许七安把宋卿拉到僻静无人处,低声道:“宋师兄,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

    宋卿对许七安的要求来者不拒。

    “我需要你炼一具女体,供那位魅依附,到时候我会想办法弄来九色莲花。”许七安道。

    “好,我一定照办。”宋卿听说许七安能弄来九色莲花,一下子亢奋起来。

    “不过我也有条件的,”许七安声音愈发的低沉:“首先,那具女体要漂亮,特别漂亮。然后,这里........”

    他虚拖了一下胸口,鬼祟道:“这里一定要大。”

    宋卿对女人不感兴趣,皱眉道:“这个“大”的定义是?”

    他需要一个参照物。

    许七安想了想,严谨回答:“采薇的三次方。”

    ..............

    对许七安来说,这次司天监之行很有必要,算是兑现了当初的承诺。

    他是个很重视诺言的人,前世今生都是如此。

    离开司天监,楚元缜和恒远告辞而去,许七安带着李妙真、苏苏、丽娜往许府方向走。

    大眼萌妹褚采薇千里相送,送着送着,就送到许府里了,于是决定晚饭在许府吃。

    吃完饭,褚采薇又决定在许府歇下,与丽娜同床共枕,橘势一片大好。

    散席后,许七安进了二郎的书房,见小老弟在书桌边挑灯看书,他笑吟吟的打趣道:

    “今日与王小姐玩的可好?”

    许二郎顿时露出古怪之色,沉声道:“大哥,我觉得王家小姐垂涎我的美色。”

    措辞不对,但意思是这个意思.........许七安有些意外,许二郎居然反应过来了?

    许二郎又不是傻子,情商同样不低,只是缺乏与女性打交道的经验,前两次他没回过味来,沉浸在与王首辅(空气)斗智斗勇的状态里。

    “她常常夸我长的好看,行为举止间,也表现出想与我亲近的意思。”许新年眉头紧锁。

    “那你的意思呢?”许七安问。

    “王首辅与魏渊是政敌,大哥是魏渊的心腹,我岂能与王家小姐有纠葛?”许新年表明态度。

    我一直不想二郎身上打上“阉党”的烙印,苦恼他在朝堂没有靠山,如果他能投靠王首辅.......可这种事儿并非儿戏,谁知道我这个想法,会不会把二郎推入火坑?

    许七安思考许久,措辞道:“你自己决定吧,未来的路要靠自己双脚走下去。在朝堂上,没有永远的敌人,魏公和王首辅如今不也联手政治胥吏弊病了么。

    “而且,就算你将来和王小姐成了好事,也是她嫁到许家,而不是你入赘。这里有本质的区别,你依旧是自由身。”

    许新年有些窘迫,脸色微红,“大哥这话说得,好像我与王小姐真有什么苟且似的。”

    他接着皱了皱眉,道:“而且,她是觉得好看才喜欢我,如果我长的吓人,她还会喜欢我吗?”

    许七安回答他:“这要看“长”字怎么念了。”

    他不觉得王小姐觊觎许二郎美色有什么不对,喜欢一个人,难道不应该从脸蛋开始吗。

    他喜欢临安,喜欢怀庆,喜欢采薇,喜欢李妙真,喜欢苏苏,喜欢丽娜,甚至很喜欢国师,因为她们都很好看。

    像小母马这样的马中美人,他也很喜欢,一天不骑就想它的紧。

    而钟璃这样披头散发不露真容的,许七安就保留对她喜欢的权力。

    ............

    返回房间,他按照《行脉论》的记载的方法,在房间里打慢拳,感悟自身气机运转,感受血液流动,感受发力之间,肌肉的舒展和收缩。

    半个时辰后结束,许七安坐在桌边,接过钟璃递来的温茶,自言自语道:

    “太慢了,心脉论最多是辅助作用,能不能达到化劲,还得看我个人.........这样下去,年底别说是四品,就算是五品都很难。

    “我必须想办法提升实力,气运渐渐苏醒,幕后黑手不会坐视不理的。哪怕有监正和神殊护着,我也不是绝对安全,对方可是至少三品的术士,背后可能还有更强大的势力。

    “欲速则不达,化劲虽然难,可至少能缓慢精进。爵位的提升、权力的增加,对我来说才是最难的。”

    以前他选择留在京城,是因为京城繁华,物质优渥,但心里也有“大不了老子浪迹江湖”的傲气。

    而现在,他想在朝廷里攫取更大的权力,自身实力和手里握着的权力相辅相成,将来面对“债主”也能有一战之力。

    所以,他现在缺机会,缺立功的机会。

    “可惜啊,京察之年已经过去,而今的京城风平浪静。我立功的机会不多。”许七安叹息一声,转而思考如何提升修为。

    他刚才脑海里闪过一个灵感:

    “《天地一刀斩》是集全身气机于一招,而化劲也是把气力拧成一股,不浪费分毫,以最小的代价爆发出最大的力量,两者是异曲同工。”

    这个想法让他由衷惊喜,并迫不及待想要验证。

    许七安于房间里立定,深深呼吸,沉淀所有情绪,气息坍塌内敛.......

    “不对不对,我不是在施展天地一刀斩.......”

    他连忙结束蓄力,散去气机,他重新施展天地一刀斩法诀,但这次没有配合气机,而是以纯粹的身体力量来施展。

    “啪!”

    一拳击出,空气发出清脆的炸裂声。

    因为不掺杂气机,所以没有造成大面积破坏。

    “手臂仍有颤动,但出拳的刹那,气力确实在往一处迸发,虽然过程中流失了许多.........”

    这个结果让许七安惊喜若狂,路子走对了,只要按照这个方式去练习,他晋升五品的时间将大幅缩减。

    “比《行脉论》要强很多很多,嘿嘿,我真是天才,另辟蹊径........”脸上喜色刚有浮现,突然又凝固了。

    因为《天地一刀斩》是司天监送来打更人的功夫,是监正暗中的馈赠.......

    这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中么,监jojo。

    ............

    皇宫,御书房。

    卯时刚过,诸公们就被皇帝派遣的宦官,传到了御书房。

    诸公齐聚之后,穿着道袍,两袖清风的元景帝,步伐轻盈的走至大案之后,坐在属于他的宝座上。

    “诸位爱卿连日上奏,欲彻查“血屠三千里”之事,朕深有同感。”元景帝俯视堂下诸公,语气不疾不徐:

    “朕欲建使团赴边关,彻查此事。爱卿们有什么合适人选?”

    王首辅出列,作揖道:“陛下,此案事关重大,自当由三司协同打更人办理。”

    这是多年来,朝廷内部形成的良好默契,但凡遇到大案,基本都是三司与打更人衙门共同处理,既是合作,又是相互监督。

    元景帝等了片刻,见没有官员出面反对,或补充,便顺势道:“主办官呢?诸爱卿有没有适合人选?”

    多方协同办案,要么是各办各的,要么是组一个团队,团队自然就要有领袖。否则就是一盘散沙。

    通常来说,需要远赴外地的案子,基本是组团,而不是各自办案。

    听到“主办官”三个字,诸公脑海里几乎本能的,惯性的浮现一个穿银锣差服的嚣张年轻人。

    这既是对许七安能力的认可,也是因为这半年多里,许七安勘破一起起大案、要案,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王首辅沉吟一下,道:“可委任打更人银锣许七安为主办官。”

    他没有夸许七安如何如何,因为不需要。

    元景帝颔首,目光扫过诸公,道:“诸爱情觉得呢?”

    “善!”

    众官员齐声道。

    .............

    浩气楼,茶室。

    “什么?血屠三千里的案子,我来当主办官?”

    听到消息的许七安吃惊的瞪大眼睛,满脸愕然。

    这与上次云州案不同,云州案里,张巡抚是主办官,他是随行人员之一。而这次,他是理论上的一把手。

    利弊都很明显,此案如果破了,他占首功,而血屠三千里的案子如果真实存在,且由他查明真相,功劳之大,难以想象。

    我正愁没有机会立功.........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许七安喜忧参半,因为如果破不了案,他会被降罪。

    这还是好的,倘若血屠千里案真的是镇北王的过失,是镇北王谎报军情,那他就危险了。

    “魏公,诸公们推举我做主办官,恐怕不安好心吧?陛下为何不委任巡抚,反而同意我一个银锣担任主办官?”

    许七安看向对面的大青衣,继续说道:“您得派一位金锣保护我啊。”

    魏渊摩挲着茶杯,语气温和,“不错,比以前跟敏锐了,以前的你,不会去揣摩朝堂诸公的用意,以及陛下的想法。”

    不,我只是觉得有你这个政斗王者在身边,懒得动脑子........许七安谦卑的说:“请魏公教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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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有儒;有道;有佛;有妖;有术士。警校毕业的许七安幽幽醒来,发现自己身处牢狱之中,三日后流放边陲.....他起初的目的只是自保,顺便在这个没有人权的社会里当个富家翁悠闲度日。......多年后,许七安回首前尘,身后是早已逝去的敌人,以及累累白骨。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PS:本书不悲剧!大奉打更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奉打更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奉打更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