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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卖报小郎君     大奉打更人txt下载     大奉打更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章 案件有了重大突破

    有几点要确认.......裱裱脆生生的追问:“是什么?”

    怀庆抿了抿嘴唇,一边关注着许七安,一边思考着他会有什么发现。同样在屋子里仔细搜查的自己,此刻心里却一团浆糊,没有得到太有用的线索和重大发现。

    “首先,如果福妃真的遭到了太子的凌辱,她必然会呼救,为什么清风殿的当差和宫女们没有听到?咱们先下楼.......你去召集院内所有宫女和当差。”

    最后一句是对小头目说的。

    众人当即下楼,在院子里召集了清风殿所有的当差和宫女,共计十二人,四名宫女,八名当差。

    “尔等听好,这位是奉旨查案的许大人,福妃遇害案由他全权处理。许大人现在有话要问你们。尔等须有问必答,不可隐瞒。”小头目沉声道。

    “是!”

    众人低头应答。

    小头目满意点头,看向许七安。

    许七安锁定一位清秀的宫女,招手道:“你过来。”

    小宫女低着头,小碎步上前。

    “再过来一点。”

    小宫女来到许七安身前,他附耳低语了几句,然后道:“去吧。”

    小宫女小跑着进了阁楼。

    他要干嘛?

    裱裱和监督的小宦官茫然不解,怀庆则若有所思。

    许七安环顾其余宫女和当差,道:“本官问你们,当日福妃出事,为什么阁楼里没有宫女侍奉在侧?”

    宫女和当差的面面相觑,有些畏畏缩缩的不敢说话。

    许七安瞳光一厉,呵斥道:“凡隐瞒不报、知情不报者,视为杀害福妃的疑犯,押入打更人大牢。”

    一位小宦官立刻说:“回大人,我们不敢靠近阁楼。”

    不敢靠近阁楼?

    许七安感觉自己发现了华点,有男人进入福妃的寝宫,院内的下人们却不敢靠近,这说明什么?

    说明元景帝头顶有草原啊。

    许七安心里暗暗期待。

    小宦官解释道:“福妃娘娘爱饮酒,喝多了,对清风殿的下人动辄打骂。我们害怕遭受无妄之灾,逢着娘娘喝酒,我们便离的远远的。”

    “每次都这样吗?”许七安问道。

    “是的,没有例外。”小宦官回答。

    “什么时候开始的。”

    对于这个问题,小宦官嗫嚅片刻,摇头道:“奴才进了清风殿,福妃娘娘便如此了。”

    白斩鸡,你的资历不行啊.....许七安扫过众人,发问道:“哪个是福妃娘娘的贴身宫女。”

    “是奴婢.....”一位年岁稍大的宫女出列。

    “你来回答本官刚才的问题。”许七安盯着她。

    “这,这.....”年岁大的宫女犹犹豫豫的说道:“前些年还好的,这些年娘娘的性格越来越奇怪,常常一个人站在阁楼上,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饮酒时,喜欢吟诵一些悲春伤秋的诗词.....”

    她说的很隐晦,大概是不敢置喙福妃,不敢置喙皇帝的家事。但许七安和怀庆都是聪明人,听懂了言外之意。

    这是一个寂寞妇女的悲伤啊......唉,元景帝不当人子,后宫佳丽这么多,还辣么漂亮,竟然跑去修道,竟然还禁欲......许七安叹口气,又问道:

    “出事当天,有人听见福妃的呼救声吗?”

    众人纷纷摇头。

    许七安没有表态,望向阁楼方向,微微颔首。

    众人随他目光看去,眺望台上站着刚才进阁楼的小宫女,得到许七安授意,小宫女当即关闭瞭望台处的格子门,俄顷,里面传来微弱的呼救声。

    到这一步,脑瓜子不算太聪明的裱裱,也明白了许七安的意思。

    “混账,你们敢说谎,呼救声明明这般清晰。”裱裱怒道。

    院子里的下人们吓了一跳,连忙辩解。

    许七安压了压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然后转头吩咐小头目:“把断裂的那截护栏抬出来.....

    接着,他看向年岁大的宫女,道:“你留下,其他人退下。”

    那位年岁大的宫女有些慌张,双手不安的搅动。

    “小公公,你先到外院去,稍后喊你,你再回来。”许七安原以为这个不怎么识趣的小太监会反驳,他都打算抬出怀庆和临安来压人了。

    结果,小宦官什么都没说,心甘情愿的转身离去。

    “你有什么发现?”

    待人走后,怀庆率先开口。

    清冷高傲的公主殿下,心中有自己的推理,刚才宫女在阁楼内呼救,外头是能听见的,尽管很微弱。

    那么就有两种可能:一,福妃根本没呼救。二,福妃被人控制住了。

    “太子修为如何?”许七安问道。

    “练过几年武艺,弓马骑射都很娴熟。”怀庆回答。

    哦,是一只弱鸡.....许七安点点头。

    太子修为在炼精境,甚至都不到,这其实可以理解。对于一位皇子来说,传宗接代,延绵子嗣是头等大事。个人武艺算什么?皇帝又不需要冲锋陷阵。

    其次,自身能不能面对美色坐怀不乱,也是一个重大考验。

    尤其是太子身为皇子,身边美婢如云,恐怕很难在年少冲动的时期守身如玉。

    许七安觉得,也就自己这样拥有大毅力的人,才能保持母胎单身十九年。

    “太子虽然修为浅薄,但要对一个弱女子用强,想来还是很容易的,所以福妃也许根本没机会发出求救声。”许七安道。

    “我太子哥哥不会做这种事的。”裱裱立刻反驳,这是她作为胞妹,最后的倔强。

    许七安没有回应把圆润脸蛋鼓成包子的裱裱,冷笑的看着年长的宫女,道:“刚才没有说真话吧?”

    宫女眼里闪过一丝惊慌,摆手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绝对没有说谎,请大人明鉴。”

    “没说谎,但也没说全,对吧。”许七安用刀鞘拍了她大腿一下:

    “本官没什么耐心,你要不说,就去打更人衙门的大牢里交代,我不保证里面的狱卒会怎么对你。”

    这些小宫女小太监,心思多,胆子小,恐吓是最好的方法。

    宫女咬了咬唇,心一横,道:“两位殿下,许大人,请随我来。”

    她转身进阁楼,许七安和怀庆、临安跟在身后。

    返回阁楼上,宫女径直去了床底,吃力的拉开一只大木箱,从一件件旧衣衫底下,取出一只小木盒。

    宫女低着头,畏畏缩缩的把木盒奉上。

    许七安接过,打开木盒,看清里面的东西后,脑海里就两个字:芜湖!

    要不是身边还有临安和怀庆,他还会吹一声浮夸的口哨。

    木盒里躺着一根用玉雕琢而成的物件。

    许七安顿时理解为什么宫女吞吞吐吐,不敢说。

    这东西在宫廷属于禁品,道德层面是一方面,再就是这里是宫廷,妃子是皇帝的女人,肯定是不行的。

    皇帝不要面子的吗?

    一旦被人发现,重则打入冷宫,轻则降位份。

    这就可以解释福妃为什么要把下人驱散出阁楼,酒后心情不佳是方面,眼前这东西是另一方面.......幸好我把小宦官赶出去了,不然元景帝得杀我灭口.......许七安神色复杂。

    “这是什么东西?”临安公主蹙眉道。

    许七安看了她一眼,再看一眼怀庆,高冷公主面无表情,专注了审视着玉雕物件,眼里有着困惑。

    不是吧不是吧,临安目不识丁就算了,饱读诗书的怀庆公主,宁也不认识吗?

    许七安咳嗽一声,用很轻的声音解释给公主们听。

    临安“呀”一声,惊恐的后退几步,圆润的脸蛋涨的通红,脖子和耳根都红透了。

    怀庆公主触电似的缩回目光,扭过头去,白皙的脸蛋浮出两抹浅浅的晕红。

    “福,福妃她.......她竟然私藏这种东西,不,不知羞耻,快,快收起来.....”临安结结巴巴的骂道。

    你别激动,说不定你娘床底下也有......许七安盖上盒子,交还给宫女,道:“收回去,不要脏了两位殿下的眼。”

    宫女顺从的照做。

    许七安问道:“当日福妃坠楼时,这东西是在床上,还是在箱子里?”

    “应当是在箱子里。”宫女说道。

    如果床上有这玩意,卷宗里不会不写.......许七安点点头,又问:“那位失踪的宫女,与你一样,都是贴身伺候福妃的?”

    宫女点点头。

    “好了,下去吧。”

    等她出去后,许七安坐在桌边,一边惋惜不能拿“玉如意”做化验,一边给两位目不识丁的公主分析:

    “福妃坠楼当日,院内的下人没有听到呼救声,有两种可能:要么太子控制了她;要么福妃心甘情愿与太子私通。”

    怀庆摇摇头:“倘若是心甘情愿的私通,房间里为何会有抵抗、挣扎的痕迹?”

    一看你就没有经验.......许七安笑道:“还是两种情况:一,福妃开始是不愿意的,所以抵抗,但太子用某种办法胁迫了她。

    二,有时候......也不一定要在塌上。”

    两个公主同时脸红,啐了一口。

    “那福妃为什么会坠楼呢?你说过,她是被人推下去的。”怀庆质疑道。

    “这个问题我暂时无法解答,”许七安分析道:“事发当日,福妃饮了酒。

    “我要是太子,可以以此胁迫,达成长期的苟且关系。福妃久旷之身,说不定就半推半就,完全没必要推她下楼。即使太子酒醒,要杀人灭口,也不该是完事之后,因为贤者时间里,男人是最冷静的,断然不会冲动。

    “还有一个疑点,福妃既要做那事,驱赶了阁楼里的宫女和当差,那更没道理再遣贴身宫女去邀太子,除非两人早就有了私情。

    “但是根据三法司的调查,以及院内当差和宫女们的口供,福妃与太子素无往来。”

    “就是说,我太子哥哥真的是被冤枉的。”裱裱眸子晶晶发亮。

    “这个可能性不小,但还没到下定论的时候。”许七安点点头。

    怀庆问道:“你是怎么看出宫女有所隐瞒?”

    她一双澄澈剔透的美眸,紧紧盯着许七安。似是在求教,但又抹不开面子。

    微表情心理学了解一下.......许七安道:“人的表情和肢体动作,会一定程度暴露内心,它们比嘴更诚实。”

    怀庆秀眉紧蹙:“本宫从未见过记载这类知识的书。”

    “这是我自己钻研的。”

    怀庆缓缓点头,有些佩服:“你果然是破案天才。”

    ........其实破案最重要的不是天分,是经验和知识,没有这些东西,你即使是推理天才,也迈不进门槛。许七安笑道:“殿下谬赞。”

    这时,侍卫小头目在楼下喊道:“许大人,东西带过来了。”

    许七安当即起身,道:“下面要验证我的一个猜想,福妃怎么死的,也许马上见分晓了。”

    三人来到楼下,许七安接过侍卫手里断裂的护栏,仔细检查断口,反复查验。

    他陷入了沉思。

    红裙和白裙默契的没有打搅。

    尽管裱裱裙底下的一双小脚丫不停的踩踏,显示出焦虑的心情。

    因为许七安刚才说过,福妃的死马上见分晓。事关太子哥哥清白,她焦急的很。

    可还是不敢打搅他思考。

    “走,去冰窖。劳烦长公主去请一位嬷嬷。”许七安带着众人离开了清风殿,怀庆吩咐殿外的侍卫去请老嬷嬷。

    来到冰窖,留下侍卫,许七安、怀庆、临安以及监督的小宦官和老嬷嬷,五个人进了冰窖内,再次见到了福妃的遗体。

    “劳烦嬷嬷除去福妃身上的衣物,再将她翻转过来。”许七安道。

    老嬷嬷有些犹豫,但看许七安直觉的背过身,她这才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怀庆公主,没有看临安。

    怀庆点头道:“按许大人说的办。”

    几分钟后,嬷嬷道:“老奴做完了。”

    许七安回过身来,福妃赤着身,趴在木板上,惨白的背部布满尸斑,但没有许七安想要看见的东西。

    “可以了。”他点点头。

    离开冰窖,来到偏厅,临安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福妃是怎么死的,我太子哥哥是清白的吧。”

    许七安看了眼监督的小宦官,再扫过两位公主,沉声道:“福妃应该是自己跌落阁楼的。”

    “何以见得?”怀庆眉梢一挑。

    这个结果,让所有人都感觉意外。

    “清风殿阁楼的护栏,没有朽烂,坚固的很。如果福妃是被人推下去的,身体撞断护栏的同时,后背必定留下淤青。

    “但是刚才检验过了,福妃后背没有长条状的淤青。只有尸斑和坠楼产生块状淤痕。”许七安道。

    怀庆沉吟道:“但她确实是撞断护栏死的.......你是说,有人在护栏上做了手脚?”

    许七安颔首:“除此之外,福妃坠楼前喝了酒,清风殿的宫女说,她常常在瞭望台看风景......我猜她是在看陛下会不会来,当然这些不重要。

    “重要的是,人喝了酒,会本能的趴或靠在护栏。福妃是仰面坠楼,因此她当时应该是靠在护栏上,但护栏被人做了手脚,因此坠楼而亡。

    “刚才我问过了,也就是说,福妃当日......嗯,你们懂。所以,她会站在瞭望台的可能性很高很高。

    “仵作验尸时,没有被侵犯的说词也可以充当佐证。清风殿的宫女们没有听见呼救声,因为福妃根本没有遭遇强暴,自然不用呼救。”

    怀庆和临安恍然大悟,后者由衷的欣喜,因为太子的嫌疑顿时轻了许多。

    前者则陷入沉思,咀嚼、回味着许七安的分析,就像在消化老师讲课内容的学霸。

    负责监督的小宦官低头,拼尽全力,默默记下许七安的每一句话,晚些时候要汇报给干爹。

    听到这里,老嬷嬷插嘴道:“这位大人,给福妃验身子的也是老奴,不是仵作。”

    “哦,原来是嬷嬷啊。那正好,本官还有些细节要问。”

    他拉着老嬷嬷走到一边,低声道:“嬷嬷,你们判断身子是否清白的标准.......”

    他小声的把疑惑问出。

    老嬷嬷道:“严丝合缝。”

    “哦哦,那本官就明白了。”许七安心说,这老嬷嬷车技比我还溜。

    这样一来,就更加确定,福妃没有被玷污,而是真的死于意外,有人精心布置的意外。

    既然不是见色起意,那么太子的嫌疑就很轻很轻。

    得到确认答案后,许七安说道:“能做到这些的,应该只有那位贴身宫女。”

    宫女当然不会无缘无故杀害福妃,陷害太子,这是裱裱都能想明白的问题。

    “那指使宫女的人会是谁呢?”裱裱看了一眼怀庆,眼里充满了不信任。

    怀庆冷笑一声,裱裱就立刻缩到许七安身后。

    她懒得和临安一般见识,蹙眉道:“那么房间里凌乱的痕迹如何解释?

    “福妃未坠楼前,宫女肯定无法当着她的面故意弄乱房间。而福妃坠楼后,立刻引来了清风殿下人的注意。”

    “可能是福妃脾气非常糟糕,所以弄乱了房间。也可能是酒水有问题,比如致幻。”许七安解释。

    可惜不能解剖福妃,因此这个猜测无从证实。

    “今天先到此为止吧,我想回去再斟酌斟酌,梳理案情。”许七安道。

    他不能说自己是消极怠工。

    把临安公主送回韶音苑,许七安见怀庆公主在外头等候,心照不宣的走了过去。

    两人沉默的往前走,侍卫没有跟上,遥遥坠在后边。

    “没想到你一出手,福妃的案子就立刻有了突破性的进展。”怀庆公主称赞道。

    “这案子其实不难,至少证明太子是无辜的,这一点不算难。”许七安说完,隔了几秒,道:

    “三法司似乎不急着证明太子的清白。”

    许七安一直觉得这个时代的推理知识,刑侦手段落后,但不能否认,三法司里人才还是很多的。

    福妃案不像税银案那么细节,也不像桑泊案那么诡谲,更不像云州案那样烧脑,其中没有掺杂太多的修行手段。

    想证明太子清白,有点难度,但不是不能做到。

    怀庆公主目视前方,沉默了十几秒,淡淡道:“这件事无外乎两种可能:一,真凶就是太子。二,太子是被嫁祸的。”

    许七安“嗯”了一声。

    “太子如果是真凶,那么他就会被废。京察刚结束,便要迎来国本之争,不管是父皇还是满朝文武,都不愿发生这样的事。而且,也会被太子一党嫉恨,平白树敌。

    “如果太子是被嫁祸,那么,后宫之中,谁有这个能力,谁连太子都敢嫁祸?三法司更加不愿得罪。归根结底,这还是父皇的家事。”

    许七安直截了当的回答:“所有能继承东宫之位的皇子,皆有可能。”

    怀庆道:“但嫌疑最大的,是我胞兄,以及我母后。”

    因为四皇子是嫡长子,第一顺位继承人。

    “嫌疑归嫌疑,只要没有证据,即使是陛下也不能如何。”许七安道。

    有嫌疑是在所难免的,宫中有皇子夭折,那些个得宠的妃子都有嫌疑。但只要毁掉证据,即使嫌疑再大,又能如何。

    宫斗其实很简单粗暴,不可能后宫里每一位妃嫔都是布局深远,老谋深算的诸葛亮。

    怀庆缓缓点头。

    “有件事不明白,四皇子是嫡长子,为何陛下却立了临安的胞兄为太子?”

    许七安问出这个问题时,目光紧盯着怀庆,如果她有厌烦和抗拒的表情,那么说明自己脚踏两只船的行为让她心生芥蒂了,不把自己当心腹了。

    怀庆沉思片刻,摇头道:“父皇的心思谁都猜不准,不过我有次偶尔的机会,听到了些许传闻.......”

    许七安连忙打断,“殿下,卑职想活到儿孙满堂,寿终正寝。”

    难得的,怀庆莞尔一笑,“并非什么秘辛,听了也无妨。”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宫中都说,太子之所以是太子,是因为陈贵妃年轻时宠冠后宫,父皇才破例立庶出的长子为太子。

    “但是皇兄曾经私底下与我抱怨过,幼时父皇待他极好,还常常向他灌输为君者当如何如何......试问,若无意立皇兄为太子,父皇又岂会说出这番话?”

    许七安转过身,朝着远处的侍卫挥了挥手,然后与怀庆走出一段距离,才难掩八卦之心,搓着手问道:

    “那为什么最后立了庶出的长子。”

    .......

    ps:下一章我尽量在12点之前。

    先更后改。

第十章 许平志:你俩给我等着

    “只是有一年,父皇不知为何大发雷霆,将母后打入冷宫,甚至要废后。但被文武百官给死谏回去了,那时候我还没开始记事。”怀庆公主无奈道:

    “虽然第二年母后就从冷宫里出来,但父皇再不去母后寝宫。四皇兄也因此遭了冷落。而本宫也自小便一直不受父皇喜欢。

    “陈贵妃其实是非常善妒,且小心眼的人。尽管后来大皇子被封了太子,但她始终不放心,一直很敌视我和四皇兄。

    “这并非我狭隘之见,你知道临安为何与我不对付?”

    许七安心里一动:“陈贵妃唆使的?”

    怀庆缓缓点头:“临安深得父皇宠爱,对她百般纵容。最开始那几年,陈贵妃担心太子地位不稳,时常怂恿临安挑事,与我为难。”

    可怜的临安,一定被你欺负的很惨.......尽管是临安挑事,但许七安还是心疼临安,倒不是偏爱裱裱,大老婆小老婆的,手心手背都是肉。

    只是觉得以裱裱的段位,会被怀庆欺负死。

    转念一想,这或许就是陈贵妃想要的,越是了解自己女儿,越让她去挑衅,这才能达到效果。

    试想,元景帝宠爱临安,却屡屡被怀庆欺负的哭唧唧,元景帝能不讨厌怀庆么。

    “陛下废后的理由是什么?”许七安问道。

    “没有理由,因此才被群臣死谏。”怀庆摇头。

    废后和废太子一样,即是皇帝的家事,也是国家大事。士大夫阶级尚不能轻易休妻,更何况是皇后,母仪天下。

    没有理由,文武百官怎么可能同意元景帝废后。

    但,没有理由的话,元景帝会突然暴怒,要废后?

    这背后必然还有隐情。

    “此事发生在元景几年?”许七安问完,觉得自己太八卦了,补充道:

    “可能与福妃案有关.....啊不,卑职没有怀疑皇后娘娘的意思。”

    怀庆公主侧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好奇便直接问,哪那么多理由。”

    .......许七安有些尴尬。

    “元景十三年。”怀庆收回目光,望着远处,道:“至于原因,我并不知晓。即使后来许多次问过母后,她也没有回答。”

    元景十三年,有些耳熟.......许七安点点头:“谢公主告之。”

    他原以为元景帝不立四皇子,是因为太子比较愚钝,但现在看来,似乎背后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对啊,太子虽然不算特别精明,但四皇子又能好到哪去......嗯,不排除四皇子藏拙的可能.......回头问一问魏公,以他毒辣的眼光,他说四皇子怎样,四皇子便怎样。

    走了几步后,怀庆忽然说:“为何今日匆匆结束?以你的能力,不至于要回家“斟酌”。”

    许七安觉得,怀庆对他比较坦诚,自己也应当坦诚一些,这样有利于维持良好的关系。

    “卑职只是想拖延时间而已。”许七安说。

    “拖延时间?”怀庆皱眉。

    “是的,”嗅着长公主幽幽的体香,许七安无奈道:

    “卑职在桑泊案和云州案中得罪了太多的人,陛下也不喜欢我,原本打算追封我为子爵的。但因卑职复生而取消。

    “后来,陛下答应只要好好查福妃的案子,就重新封我为长乐县子。”

    我真是太难了。

    “你是觉得父皇会言而无信?”怀庆公主赞同道:“此计不错,一日不封爵,你便拖延一日。”

    许七安意外的看她一眼,不愧是魏渊的弟子,这思路很同步啊。

    所谓君无戏言,不是说皇帝不会说谎,形容的是皇帝下达的国策、圣旨。

    所以,元景帝一日不封爵,许七安就拖一日,免得狗皇帝说话不算话。

    “时候不早了,卑职先回府了。”许七安看了眼天色,现在回府,还能赶上午餐。

    “嗯。”怀庆颔首。

    ........

    另一边,元景帝寝宫。

    午膳前半个时辰,结束打坐的元景帝返回寝宫,大伴喜滋滋的跑进来,笑容满面道:

    “陛下,福妃案有重大进展,有重大进展啦。”

    元景帝愕然,立刻摆出严肃表情,沉声道:“说。”

    老太监将小宦官汇报的信息,一字不漏的转述给元景帝,后者沉默的听着,不做表态。

    “陛下.....”老太监低眉顺眼:“老奴斗胆问一句,太子这算不算清白?”

    元景帝微微摇头:“为时过早......仅仅两天,便能初步摸清案情脉络,许七安的确是个人才,只是心眼多了些。”

    他冷哼一声,道:“去催促内阁,早日拟好诏书,不用选良辰吉日了。”

    上次他让老太监去内阁传旨,内阁接了,但以近来无吉日为由,拖延了下来。

    “遵命。”

    ...........

    负责日巡的许二叔抱着头盔回府,后腰的佩刀随着脚步摇晃。

    午时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身为百户长的许平志会在这时候回府用膳,顺便喝一会儿茶。

    厨房还在忙碌着午膳,婶婶在后院里栽种新买的君子兰,她穿着浅蓝色的罗裳,同色的百褶长裙,衣裙上绣着繁复的回云纹。

    弯腰栽种兰花时,凸显出纤细的腰肢和丰满的臀型。

    许二叔抱着头盔,站在不远处,清了清嗓子:“夫人,我饿了,你去伙房催一下。”

    婶婶自顾自的栽花,不理不睬。

    “夫人?”

    “喊什么,”婶婶冷冰冰的表情:“许大人今夜是否要与同僚应酬,不回来了。”

    许二叔一愣:“夫人这是什么话。”

    婶婶栽好最后一株君子兰,拍了拍手,掐着腰,冷冷的笑一下: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血浓于水。你那亲侄儿,发达了都不忘你,知道给你这个二叔偷偷塞银子。”

    许二叔闻言愕然,心说大郎给我塞银子都多久以前的事了,是他去云州之前,怎么这笔旧账还给你翻出来了。

    “哪有哇,大郎昨日刚从棺材里蹦出来,当天外出,夜不归宿,哪有时间给我塞银子。”

    许二叔肯定是不承认的,有也不承认,更何况是子虚乌有的事。

    婶婶一听,炸锅了,柳眉倒竖,大声说:“许平志,你果然是想拿着五十两私房钱偷偷去青楼。

    “二郎今早与我说许宁宴偷塞给你五十两,我想着你要是承认了,那就一笔揭过,没想到你真的想私藏啊。

    “你不承认是吧,二郎会骗我吗?许平志你这个没良心,老娘操持这个家,呕心沥血,还把你的倒霉侄儿都拉扯长大,你就是这般回报我的?”

    “二郎呢?让他出来。”许二叔生气了。

    “呸,二郎在补觉,你别吵他,莫要扯开话题,五十两你交不交。”

    “.....我交,夫人你别生气。”许二叔垂头丧气的进了卧室,为了不让婶婶发现藏银票的地方,他脚步迈的飞快。

    进了卧室,他直奔许铃音的小厢房,掀起闺女的铺盖,底下是他所有的私房钱,一共八十两。

    许二叔牙一咬心一横,抽出两张二十两,两张五两的银票。

    这时,他忽然看见床边的小桌放着一袋青橘。

    青橘在许平志眼里不是单纯的橘子,因此他对青橘特别敏感,当即就心里起疑了。

    “青橘又酸又涩,通常只做药用,平白无故的买它作甚?还放在铃音的房间里。”

    心里闪着疑惑,许二叔离开厢房,回到院子,乖乖的把银票奉上。

    婶婶面色稍霁,哼了一声,往怀里摸出秀气的小荷包,收好银票。

    许平志顺势问道:“铃音桌上怎么有青橘?是大郎买的?”

    “是二郎买的。”

    五十两到账,婶婶颇为满意的说道。

    二郎买的,二郎买这东西干嘛.......他买青橘的目的应该与我不同.......不对!

    许二叔心里一动:“二郎昨夜与大郎一般,彻夜未归,对吧。”

    “二郎是与同窗应酬去了,至于你侄儿,谁知道他哪里鬼混去了。”婶婶翻白眼。

    如果不是有过前几次的社会性死亡,许平志对妻子的话是深表赞同的。但现在,他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样的人。

    大郎彻夜未归,二郎也彻夜未归........依照我对大郎的了解,他多半是去了教坊司,但青橘偏偏是二郎买回来的.......

    “二郎一身橘子味,对吧。”许平志语气随意的问。

    婶婶不甚在意的点头,欣赏着自己栽种的君子兰。

    答案很明显了......是大郎教二郎的,不出意外的话,大郎把我给出卖了,于是二郎编造了子虚乌有的私房钱敲打我.....混账东西,连老子也敢算计。

    许平志沉声道:“看来二郎最近闹头疼。”

    “嗯?”

    婶婶茫然的看过来,她对儿子还是很上心的。

    “青橘可以舒缓精神,治疗头痛,还有很多好处呢,要不然这东西又酸又涩,还有人摆出来卖?”许平志说道。

    青橘确实有药用价值,但治头痛是许二叔编的,反正五指不沾阳春水,读书也不多的妻子不可能识破。

    “一定是春闱的压力太大了。”婶婶顿时很心疼。

    “夫人,二郎还没成家,你这个当娘的要悉心照料,不要整天摆弄花草。”二叔教训道:

    “这是二郎买回来自己吃的,你怎么给放到铃音房间里了。”

    婶婶不是那种慈母类型的女子,可能是自恃美貌的缘故,特别傲娇和娇气。对子女的关怀远远达不到嘘寒问暖的程度。

    所以才经常被烦人的许铃音气的嗷嗷叫,逢着吃饭,就把幼女交给绿娥照料,自己恰饭恰的开开心心。

    “是二郎自己给铃音的,我寻思着丢了也可惜,就放她房里,等放堂回来再吃。”婶婶解释。

    “好了,别说了,赶紧把青橘拿去厨房,让厨娘们炖汤,二郎醒来还要喝呢。对了,给大郎也炖一碗。”许平志说完,急忙补充:

    “这汤不好喝,大郎估计不会要,你这个婶婶也镇不住他。你让玲月一起炖,晚上他回来,不怕他不喝。”

    婶婶点点头,扭着小腰去取青橘。

    府里午膳刚做好,许大郎就回来了,把铜锣和佩刀摘下来,往地上一丢,坐在桌边,招呼道:

    “二叔现在午膳都回来吃了吗?”

    “以后也会回来吃,我今早刚接到任命,明日起不在外城巡逻,改内城了。”许平志喝着汤,表情冷淡。

    从外城到内城,职位没变,但待遇提升了一品级。

    “好事,好事!”

    许七安接过绿娥递过来的碗筷,心说二叔今天怎么了,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这时,许二郎睡眼惺忪的出来了,看了大哥一眼,兄弟俩心照不宣。

    “爹,今天有没有和娘吵架?”许二郎试探道,边说这话,边坐下来。

    “哼,一个个的都不让我省心,还是二郎好,到底是娘肚子里出来的。”婶婶瞪了眼叔侄。

    许二郎嘴角微翘。

    许平志不动声色的看向婶婶的贴身丫鬟,道:“绿娥,去伙房看看汤炖好了没。”

    绿娥乖巧的应了一声,小步出了偏厅。

    “什么汤啊?”

    昨夜千金散尽的许七安兴致十足的问道。

    “给你和二郎补身子的。”婶婶说。

    许七安和许新年对视一眼,感觉不太妙,婶婶(娘)怎么知道我们要补身子?

    不多时,绿娥捧着一大盆的汤进来了,浓郁的酸味扑面而来。

    大瓷碗放在桌上,黄橙橙的汤汁里浮着切片的青橘,连皮都没剥。

    婶婶亲自给许新年盛汤,抱怨道:“二郎啊,你头疼怎么不跟娘说呢,眼见就要春闱了,是娘不对,娘没照料好你。

    “这青橘汤是娘特意为你炖的。”

    青橘汤?!

    这,这不是我买回来的青橘么?许新年神色茫然,心说青橘怎么能炖汤呢,这不是要喝死人吗。

    “娘,我头疼就是酒喝多了,昨夜与同僚应酬......”许新年有些心虚的看了眼大哥。

    青橘炖汤.......哪个人才想出来的黑暗料理,许七安差点笑出声,一本正经道:

    “青橘汤大补,二郎一定要多喝。”

    “你也有。”许二叔淡淡道:“这汤是玲月和你婶婶辛辛苦苦炖的。”

    “?”

    一个大大的问号出现在许七安脑海里。

    “我堂堂一个炼神境武夫,需要这玩意?”许七安反问。

    “大哥!”许玲月柔柔的说道:“你就喝一碗嘛,人家炖了好久的。”

    许七安忍不住看向小老弟。

    小老弟也在看他。

    兄弟俩都希望对方能揭竿而起。

    “.......”

    “吨吨吨吨吨.......”

    最后他俩都喝了一大碗,呛出眼泪来,胃里翻江倒海。

    “哈哈哈哈,吃饭吃饭。”许二叔喝着小酒,露出了质朴的笑容。

    .............

    ps:感谢“不语小诸葛”的盟主打赏。这几天我都没盟主加更,主要是日更10000+,是我日更的极限了。

    本来想改一下错字,一看这个时间点,决定先发,再改。

第十一章 许铃音的愤怒

    该死的许二郎,肯定是他这里出了问题,不然二叔这么疼我,不会让我喝这鬼东西........许七安放下碗,抹了抹呛出来的泪,脸上笑眯眯心里mmp的看着许新年。

    都怪大哥,要不是他出馊主意,非让我把青橘带回来给铃音吃,我许新年岂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许新年暗暗皱眉,在心里把大哥埋汰了一百遍。

    兄弟俩低头吃菜,来填充酸水翻涌的胃。

    “看看,兄弟俩一下子精神起来了,吃东西都倍儿香。”许二叔落井下石,笑的那叫一个豪爽。

    许七安和许新年都不搭理这个外表忠厚,其实心眼贼多的中年老男人。

    等呕吐**被饭菜压住,许新年缓缓吐出一口气,放缓了进食速度。

    “辞旧啊,大哥有个问题想请教。”

    鉴于和小老弟之间友谊的小船岌岌可危,许七安措词很客气。

    “什么事。”

    许新年像极了他娘,傲娇的抬了抬下巴。似乎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一些无理取闹的事我不会做。”

    比如,大哥的貂蝉在哪里。

    这件小事许七安早就忘记了,因为浮香很满意他的腰力,所以许白嫖对自己的能力非常自信,渐渐的就把这个突发奇想的创意抛之脑后。

    “你通读史书,知不知道元景帝曾经废后?”许七安问道。

    “哎!”许平志筷子一敲碗沿,叮的脆响,告诫道:“虽然在家里,但也要尊称陛下,养成习惯,免得在外头脱口而出,惹来麻烦。”

    元景是年号。

    用年号称呼皇帝是大不敬,就像江湖上很多人喜欢用魏青衣来称呼魏渊。

    “元景帝废后嘛,知道,当时据说闹的挺大。”许二郎说。

    “诶,你......”许二叔看向儿子。

    但侄儿和儿子默契的不搭理他,继续交谈。

    “为什么要废后?”

    “不知道,史书上也没有写,不过当时闹的挺大。满朝文武都在死谏,御史和给事中上窜下跳,恨不得爬到元景帝头上拉屎撒尿,来彰显自身的文名。”许新年夹了一筷子的菜,边吃边说:

    “最后给死谏回去了,虽然没有废后,但皇宫被打入冷宫,元景十四年才出来。”

    平时,皇帝的一言一行,皇帝在朝堂上的做派,都会被史官记录下来。

    就元景帝修道这件事,头几年,史官们的记录是:帝修道,荒废朝政!

    元景帝看后大怒,要求史官修改,史官宁死不屈,不惜被404,不过连续庭杖三人,罢免一人后,史官们屈辱的弯下了膝盖,改成:

    帝修道,朝政亦不误。

    不过,若干年后,后人重修这段历史,元景帝多半要被打回原形,甚至被抹黑。

    “那后来怎么放出来了呢?”

    许七安当时不好意思追问怀庆,毕竟那是人家父母一段不堪回首经历,不过话说回来,谁家父母没闹过离婚啊。

    “那一年是魏渊大败北方蛮子,凯旋而归,元景帝大赦天下,顺便也赦了皇后。”许新年道。

    我说怎么元景13年那么耳熟呢,原来是魏渊一举成名天下知.......抱歉魏公,我不是故意对你不敬。

    原来是魏渊初次崭露峥嵘头角的那一年,赴云州的途中,四号曾经说过,元景13年,收秋之后,魏渊临危受命,北上领军,只有一个半月就击败了北方蛮子的骑兵。

    难怪怀庆会成为魏渊的弟子,原来皇后还受过魏渊的恩情.......许七安恍然大悟。

    虽然没搞明白废后的原因,但也不算没有收获。

    至少名侦探许白嫖可以由此推理出,皇后即使犯了错,但不算大过,否则元景帝不会借坡下驴,特赦了皇后。

    “宁宴,你饭后有时间的话,去接一下铃音吧。”

    婶婶一副和倒霉侄儿八字不合的姿态,但使唤人起来,毫不客气。

    稚嫩启蒙的书籍,也就寥寥两三本,学不了一天。再加上孩童天性顽劣,禁锢在课堂一整天未必有益处。

    所以通常午时下一刻就结束了(中午12:15分)。

    “辞旧怎么不去。”许七安推脱。

    “辞旧下午要在书房读书。”婶婶不悦道:“叫你做点事,推三阻四。”

    许七安斜了她一眼:“婶婶你把绸缎都还给我。”

    婶婶挤出一个美美的笑容:“哎呀宁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来,吃菜吃菜,婶婶给你夹块鸡肉。”

    自从许七安升官发财,还买了新宅,婶婶在他面前就直不起腰来了,说话都理不直气不壮。

    许七安问了地址后,又道:“玲月妹妹跟我一起去吧,正好带你们姐妹俩在内城逛逛。买点首饰什么的。”

    婶婶一听,道:“宁宴啊,要不婶婶也一起去吧。”

    你特么就是想坑我钱吧......许七安用质疑的目光审视着婶婶美艳的脸,“可以,不过首饰不买了。”

    这臭小子扣扣索索的.......婶婶板着脸,“不去了。”

    “二叔你看,婶婶就是为了占我便宜,可怜我媳妇都没娶,我得存钱娶媳妇的。”许七安立刻告状。

    许二叔无奈道:“我刚不是给你五十两了?”

    “你还有脸提那五十两。”婶婶气的拍桌子,“你哪来这么多银子?还不是某人给的。”

    许七安明白了,难怪二叔今天心情不好,原来是私房钱被婶婶收缴了......可你也不能把脾气冲我身上撒啊。

    他心里抱怨。

    ..........

    青云堂。

    青云堂的名字有两重意思,一是取义平步青云。二是蹭一蹭京城外那座清云山的热度。

    开设私塾的是一位老秀才,叫李炳意,五十岁高龄,两眼已经开始昏花,正因如此,才屈尊降贵教导稚童启蒙。

    束脩非常高昂,每三月交一次。

    李炳意老先生有个规矩,家中有文人的,束脩少一半。家中有官职在身的,束脩再少一半。

    当然,前提是文官,武将除外。

    凭借这条规矩,李炳意老先生把青云堂打造成“贵族小学”,那些个不缺钱的大户人家,觉得这条规矩有趣,凸显出了自身的优越感,再加上李炳意老先生教书确实有一套。

    因此,没时间给自家孩子启蒙的大户人家,都愿意把稚童送来青云堂。

    个把月前,李炳意老先生遭遇了一生之敌,是他这辈子最难教的学生。

    “许铃音,你站起来!”

    讲桌上,李先生抓起竹条,桌子敲的砰砰响。

    堂下坐了二十多名稚童,东侧的角落里,一个扎着童髻的女童很乖巧的站了起来。

    她五官稀疏平常,圆圆的脸像一只包子,双眼明亮有神。

    “把三字经背一遍。”李老先生盘坐着,语气平静的吩咐道。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背到这里,女童卡壳了。

    李老先生习以为常,不动怒,捏着眉心,叹息道:“为什么半个月过去了,你还是只会这三句?”

    这种蠢小孩不值得动怒。

    许铃音娇声道:“我爹说,一招鲜吃遍天。”

    一招鲜吃遍天是用在这里的吗.......李老先生愣了一下,想起这孩子的父亲是一位粗鄙的武夫,也就不生气了。

    “每天念书,你念的最大声,识字都没问题,为什么要你背的时候,你就背不出来了?圣人曰,格物致知。你有自我反省过吗?”

    许铃音困惑道:“先生只教了三句呀。”

    满堂哄笑声。

    李先生心累的摆摆手:“你坐下吧。”

    这孩子的家里,只有一个二哥是读书人,且是云鹿书院学子,真不知道是怎样的环境、教育,教出两个差异如此巨大的孩子。

    偏头看了眼水漏,到饭点了,李先生咳嗽一声:“两刻钟的用膳时间,切记食不言。”

    说罢,他离开学堂,绕到后院,享用午膳。

    孩子们一下子解脱,嘻嘻哈哈的热闹起来,纷纷从各自的小布包里取出食物。

    许铃音今天的午餐格外丰盛,水晶饺子、梅花香饼、鱼肉丸子,以及几样桂月楼的极品糕点。

    她的食物是其他孩子两到三倍的量。

    许铃音很有仪式感的摆好,咽了咽口水,她一整个早上心里都在惦记着布包里的食物。

    整个学堂,没有比许铃音更丰盛更昂贵的伙食,当然,许铃音的午餐这么丰盛是有原因的。

    昨日是许大郎吊唁的日子,许府大量购置了顶级食材,准备风光大葬。

    谁知道许大郎回来了,招待完许氏族人,还剩下许多好吃的。

    “你的食物我要了。”

    一个小胖子走到许铃音书桌边,趾高气昂的俯视她。

    小胖子是学堂里的孩子王,长的最高最壮,比许铃音大一岁,今年七岁。

    不但最高最壮,而且家世背景也最深厚,父母倒不出奇,但叔公是吏部文选司郎中,正五品。

    吏部可是公认的六部之首,文选司更是负责人事任命,在吏部四司中,只有考公司能与文选司媲美。

    “不给!”

    许铃音护住食物,凶巴巴的瞪眼。

    “你又想挨揍?”小胖子瞪大了眼睛。

    许铃音的手镯就是他给抢的,小丫头最初也不给,但被他推到在地,打了两下,就给强行拿走了。

    这个很笨的丫头不哭也不闹,好像镯子没了就没了,不是什么大事。

    小胖子回家后,骗娘说镯子是捡来的,母亲就很高兴,因为那镯子在当铺当了八两银子。

    后来笨丫头的娘赶到学堂里来理论,但因为许铃音没有指认,所以那个凶巴巴的娘被先生给挡回去了。

    于是小胖子就知道抢这个“同窗”的镯子是没事的,既又银子,又不会被大人责罚。

    最开始几天,他一直盯着许铃音的手腕看,但打那次之后,她就不戴镯子了。

    这个笨丫头很好欺负,但之前没有被欺负的价值,这次不同,小胖子一样就认出那是桂月楼的糕点,他随去桂月楼吃过,非常好吃。

    小胖子想吃她的东西,就一定要吃,学堂里的孩子都怕他,没人敢违逆。

    “走开!”

    许铃音大吼,瞪着眼睛,呲着牙,像一只护食的小兽。

    小胖子愣了愣,似乎没想到这个好欺负的笨丫头居然突然变硬气,还敢凶他。

    他被激怒了。

    “你找死。”

    他握着拳头,咬牙切齿的发力,铆足了劲朝着许铃音的脑袋砸了两下,沉闷的两下。

    许铃音痛苦的抱住脑袋。

    小胖子用力一推,把她推的翻在地,他满意的把盒子里的糕点抢在怀里,得意洋洋:

    “早些识相,就不用吃这么多苦头。你家还有没有这些好吃的,有的话你明天带过来。”

    他雄赳赳气昂昂的回自己座位去了。

    旁边的孩子们看着这一幕,有些羡慕,想着如果刚才自己也加入的话,现在就有好吃的了。

    许铃音陷入了六年人生里,前所未有的愤怒。

    她默默的起身,不说话,低着头走向李先生的讲台,抓起了坚硬且厚重的竹条。

    “她要拿先生的竹条打你。”

    小胖子身后,一个孩子用着他的肩膀,给出提醒。

    小胖子抬头看去,看见那个被欺负了也不会吭声的小姑娘,高高举起竹条,小小的胸腔里爆发出一声中气十足的:“呀!”

    啪!

    竹条狠狠砍在小胖子的脑壳上,力道之大,应声断裂。

    小胖子两眼翻白,丧失了所有意识。他仰面栽倒,嘴里还含着糕点。

    许铃音小手的虎口被竹条反震之力,震的通红。

    学堂里的小朋友们惊呆了,有些害怕,有些不知所措。但也有机智的小朋友,迈着小短腿跑去后院找李先生。

    李先生正和夫人吃饭,两名婢女侯立在侧。

    “先生,先生......那个笨丫头杀人了。”一个男童跑进来,喘着气息,铆足了劲的喊。

    李炳意是读书人,胸里养着静气,皱着眉头道:“怎么回事?”

    “笨丫头把胖小子给打死了,用您的竹条。”男童诈呼呼的指着外头。

    “我去看看。”李先生放下碗筷,起身,领着男童返回学堂。

    穿过内院,进入大堂,李先生便看到一群小孩围着小胖子,小胖子四仰八叉的倒地,不知死活。

    当即吓了一跳,到内院喊来夫人帮忙照看小胖子,顾不得收拾许铃音,他有遣下人去就近的医馆请大夫。

    好在学堂地段很好,医馆离的不远,很快大夫就来了。

    大夫过来,看完后,脸色凝重:“倒无生命危险,只是少不得要卧榻修养数日。”

    李先生如释重负。

    “这孩子怎么受伤的?”大夫问道。

    “稚童之间的玩闹.....”

    “稚童玩闹,竟下手这般重?”

    李先生再也按捺不住怒火,拎着许铃音的后领,把她拖过来,怒喝道:“许铃音,为什么恶意伤害同窗。”

    许铃音大声道:“他抢我吃的。”

    李先生更怒了:“就为了这个,你差点把人打死?”

    许铃音倔强道:“他抢我吃的。”

    这个又笨又倔的女童,让李先生出离了愤怒,刚要训斥,外头传来喊声:

    “我家少爷呢,谁欺负我家少爷的。”

    两个身体强壮的仆从冲了进来。

    ...........

    ps:我觉得事件里穿插日常,阅读体验会好一些,一个案子写的再精彩,其实一旦超过五六章,读者就会审美疲劳。所以穿插日常写,会让剧情更有吸引力,更放松,阅读体验更好......嗯,这是经过专家卖鲍的肯定过的理论。

    不过日常也有日常的缺陷,就是带给大家轻松阅读的同时,会觉得有些水。

    先更后改,这章写的有些急,错别字可能有一点。

第十三章 魏渊的震惊

    自古民对官有一种天生的敬畏,看着气派的衙门,配刀的守卫,以及脸色严肃,来来往往的打更人,婶婶和许玲月有些畏惧。

    婶婶第一次来衙门,很紧张,所以把许铃音搂在怀里,用力揉搓,来缓解情绪。

    小豆丁的脸在婶婶的手里变化出各种形态。

    许玲月默默靠近许七安。

    “宁宴......”

    一位半生不熟的铜锣过来打招呼,目光在婶婶和许玲月身上打转,显而易见,是被婶婶和妹妹的美色吸引过来的。

    “这是我妹妹。”许七安颔首,给他介绍许玲月。

    那铜锣立刻微笑示意,又看向婶婶:“这是姐姐吗?”

    婶婶先是一愣,接着眉开眼笑,眼睛都弯成月牙了。

    许七安翻白眼:“你见过36岁的姐姐吗。”

    “许宁宴!”婶婶气抖冷。

    她竟然被报出年龄了?婶婶深吸一口气,心说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在外人面前,她要保持形象,不能扑上去抓花侄儿的脸。

    铜锣又看了几眼婶婶和许玲月,恋恋不舍的走开了。

    许七安领着三位女眷往春风堂行去,沿途遇到许多相熟的同僚,热情的和许七安打招呼,好几人都把婶婶错当成许七安的姐姐。

    变相的夸她年轻漂亮。

    来到春风堂偏厅,吩咐吏员端茶倒水,婶婶紧张的情绪一扫而空,笑道:

    “打更人衙门个个都一表人才,说话又好听。”

    婶婶你这话听起来怪怪的......许七安道:“我去衙门口等等。”

    他在衙门口等了一刻钟,等来了三名府衙的捕手,以及赵绅夫妇俩。

    “大人,人犯带到。”年轻的捕手抱拳,恭声道。

    “嗯!”

    许七安点点头,伸手接过绳索,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把人犯送入大牢,再出来还绳。”

    赵绅夫妇吓的面无人色,京城人,谁不知道打更人的威名,更知道打更人大牢是一个有进无出的地方。

    侥幸出来,也得脱一层皮,从此在伤痛中度过余生。

    这都是南宫倩柔的错,他一手缔造了打更人地牢的恶名。

    赵绅的妻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哭着撒泼:“我不进打更人衙门,打死我吧,打死我吧。”

    这女人一看就是在家里撒泼惯了的,本性难移,尽管来到打更人衙门,她依旧泼辣无赖的很。

    许七安目光一厉,夺过守卫的刀鞘就是一巴掌。

    噗......女人喷出三颗大牙,满嘴都是血迹,她捂着脸,似乎被打懵了。

    “想死还不容易,待会就成全你。”许七安冷笑道:“欺负人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现在?”

    说罢,猛一拽绳索,硬拖着夫妇俩进了衙门。

    三位捕手留在原地,其中一人忽然道:“那位大人,是不是有些眼熟?”

    “......许大人?吕捕头未升调为总捕头时,我跟在她身边办事,曾经见过许大人一次。变化也太大了吧,完全认不出来。”

    “我也见过,难怪这么眼熟,他不是死了吗,那阵子吕捕头情绪很糟糕,动不动就发脾气。”

    ...........

    一路上引来不是铜锣注视,笑着调侃:“许大人押的是什么人犯,哭哭啼啼。”

    许七安回应说:“两个狗仗人势的东西,今天让他们尝一尝社会的毒打。”

    来到打更人专属的地牢,“哐当....”狱门打开,阴暗潮湿的空气迎面扑来。

    赵绅脸色煞白,眼里透着绝望和恐怖,这是他人生中最后悔的时刻。

    怎么都没想到,原本只是一件小事,竟让自己遭此大祸。

    女人终于崩溃了,哭道:“那镯子被我给当了,我赔你钱,赔你钱,不要把我关进地牢......”

    赵绅瞪大眼睛,看着妻子,他终于明白这个神秘大人愤怒的缘由,原来自家儿子真的屡次欺负人家的妹妹。

    原来抢走镯子是真的,原来妻子什么都知道。

    完了,让打更人抓住把柄,即使有品级的官员也要发怵,更何况是他。叔父会为了他,得罪打更人吗?

    不由的懊悔,为什么不先把事情弄清楚,为什么不好好处理这件事,为什么脑子里只想着以叔父的权势,欺负一些市井小民和芝麻绿豆的小官又算得了什么。

    陈绅大哭起来,嘴里念叨着:完了完了......

    他忽然暴怒起来,一脚踹翻妻子,怒骂道:“都怪你都怪你.....”

    他一边踢,一边怒骂,恨不得休妻,前提是能活着回去。

    女人嚎啕大哭。

    许七安招来狱卒,把两人收监,然后找来狱头,吩咐道:“刚关押进来的那对夫妻,给他们点颜色瞧瞧,注意分寸。”

    “您这个分寸.....是留条命,还是留条腿?”狱头为难道。

    “......”许七安没好气道:“活着,但每天都揍他们一顿。揍的时候注意分寸,别缺胳膊断腿,这两人我有用的,明白没。”

    这么一说,狱卒心里就有底了,许大人只是正常教训,让两人在牢里吃苦头。

    “就这?这可是打更人的地牢啊。”狱卒心说,这种小事还要收监在打更人衙门?

    “这个叫劳动改造,本官身为打更人,守护皇城安危,受陛下信任和重用,理当教化愚民。”

    “大人英明。”

    出了大牢,他在春风堂陪着婶婶和妹妹闲聊,直到黑衣吏员来报,说有一位自称文选司郎中的官员求见。

    这在许七安预料之中,这个世界的宗族观念与上辈子强不知多少,换成前世,侄儿遇到这种事,当叔叔的肯尽多少力,难说。

    毕竟许七安现在不是普通的打更人,是手持金牌的打更人。

    “把他领到春风堂来。”许七安起身,离开偏厅,进了李玉春的“办公室”,坐在他的位置上。

    过阵子我应该也是银锣了,哎呀,有十个铜锣名额,我应该招聘谁呢.......十个名额先给二叔一个,给婶婶一个,给二郎一个,给玲月一个,哦,铃音也得一个,哈哈,全家人吃空饷。

    他自娱自乐的想着,门口暗了一下,吏员领着一位山羊须的官员进来,他年过五旬,穿着青色官袍,胸口的补子图案是一只白鹇,官帽下露出花白的鬓角。

    踏入春风堂门槛的刹那,这位一直沉默着,官威极重的老大人,绽放出如沐春风的笑容:

    “许大人,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哎呀,本官位卑,一直无缘见到许大人啊,听说您可是御书房的常客。”

    许七安淡淡道:“想见本官,去教坊司不就行了。”

    赵郎中一愣。

    许七安哈哈大笑:“赵大人比教坊司的姑娘还不禁逗.....哈哈,请坐请坐,来人看茶。”

    赵郎中明褒暗贬,暗指许七安是个事逼,树敌无数。

    许七安则把他比喻成风尘女子。

    一场没有刀光也没有剑影的交锋后,吏员奉上热茶,赵大人抿了一口茶,直入主题:

    “许大人,不知本官那个不争气的侄儿犯了何错?”

    “问题可大了!”

    许七安愁眉苦脸,好像在为赵郎中烦恼似的,说道:“指使孩子做强取豪夺之事,事发之后,又召集家丁,蓄意谋害本官和本官的家人。

    “赵大人,咱们同朝为官,本该相互给个面子,但.....法不容情啊!”

    官场混迹多年的赵大人面不改色,甚至露出一丝惭愧:“都是本官没有约束好他,让他肆意妄为。”

    赵大人从袖子里摸出一张银票,放在桌边,诚恳致歉:“许大人高抬贵手。”

    许七安看了一眼,面值一百,叹息道:“我妹妹受了点伤。”

    赵大人又摸出一张。

    许七安叹息道:“我婶婶受了点伤。”

    赵大人又摸出一张。

    许七安叹息道:“我妹妹受了点伤。”

    “许大人妹妹已经受过伤了。”

    “哦,我有两个妹妹。”

    赵大人又摸出一张。

    许七安叹息道:“本官也受了点伤。”

    赵大人嘴角一抽,再取出一百两。

    “那丢失的手镯,是陛下赐的......”

    又一张。

    这下,桌上整整五百两,绕是赵大人官场沉浮数十载,也有些控制不住的抽动嘴角。

    许七安没有继续为难,不是见好就收,而是赵绅不久前开口讹诈五百两,现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件事呢,我就原谅他们了。”许七安仔细的收好银票,揣入怀里。

    “那.....许公子请放人吧。”赵大人松了口气。

    “这个不行。”许七安摇摇头。

    赵大人脸色徒然一沉。

    许七安喝了口茶,面带微笑:“欠债还钱,但还得收利息不是,这五百两银票是利息,本金你还没还我呢。”

    赵大人目光锐利的盯着他,片刻后,深吸一口气:“许大人想要什么?”

    他是实权郎中,掌官员调度,这份权力可不一般,可以说决定了朝廷地方官的命运。

    除了都指挥使、布政使、提刑按察使,这三个二品官员的任命他干涉不了,其余地方官的调动、任命,都要经吏部文选司之手。

    唯独许七安,他是无可奈何的。

    打更人本就是为监察百官设的机构,天生职务便相冲,再说人事任命不归吏部官。还有一个原因,这小子是个滚刀肉。

    上头有魏渊罩着,屡次被陛下委任办案,别说是他一个郎中,就连朝堂诸公,对这个小铜锣,心里是tui tui tui,表面却无可奈何。

    “也不是什么大事,来,赵大人坐,坐。”许七安示意他坐下,又举起茶杯示意,等赵大人勉强喝了一口茶,他才笑眯眯的问:

    “听说文选司掌官员调配?”

    赵郎中点点头。

    “过几日便是春闱,本官有一个堂弟,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中进士是轻而易举之事。”许七安道。

    “既然如此,许大人与本官说这作甚,自可安心便是。”赵郎中明白他的意思了。

    “这个嘛.....”许七安嘿一声:“他是云鹿书院的弟子。”

    云鹿书院弟子?

    赵郎中深深皱眉。

    “放心,不会让赵大人为难的。你只需要在春闱之后,将他留任在京,与其他进士一视同仁,本官就感激不尽了。”许七安循循善诱:

    “大人的侄儿和侄媳妇,到时候自然会放,我不会亏待他们的。那只陛下赏赐的镯子,我权当没有了。”

    从听到李先生说,对方的靠山是文选司郎中时,许七安心里就萌生了这个念头。

    这是一笔交易.......赵郎中沉吟许久,缓缓点头:“可以,还望许大人信守诺言。”

    送走赵郎中,许七安吐出一口气,心说二郎啊,弟弟妹妹里,大哥最宠的还是你啊。

    接着,他转头去了浩气楼。

    守在楼下的侍卫一见许七安,就很幽怨,阴阳怪气道:“许倩大人,您又来啦,听说您大哥死而复生了?”

    许七安看他一眼:“许倩是谁?我叫许新年,甭废话,上去通报。”

    侍卫屁颠颠的上楼,俄顷,返回,道:“魏公邀您上楼。”

    ........

    七楼。

    站在堪舆图前沉思的魏渊,听见脚步声传来,没有回身,语气随意:

    “文选司的赵郎中来见你了?”

    我来浩气楼果然是正确的决定.......许七安抱拳:“什么都瞒不过魏公。”

    魏渊点点头,依旧没转身:“什么事?”

    许七安便将事情大致过程描述了一遍,道:“我家二郎如果不出意外,必定会被发配到穷乡僻壤。二叔就他一个儿子,岂能如此。”

    魏渊似笑非笑的语气,问道:“为什么不求本座帮忙。”

    回答他的是沉默,魏渊也不催促。

    许七安犹豫半天,坦然回答:“我想给许家留条路,他不该与我站在同一阵营。”

    顿了顿,补充道:“卑职受魏公大恩,冲锋陷阵责无旁贷。”

    很多时候,是事情推着你走,走完发现没有回头路了。

    当然,许七安不是后悔,有所得必有付出,他只是觉得,多一条路对未来有好处。

    孤臣没有好下场!

    太子的这句话让许七安暗暗生出警惕。

    聪明的人鸡蛋不会放在一个篮子里,许七安希望将来能撑起许家大梁的人物里,多一个许新年。

    虽然作为堂弟,许新年多少会被打上他的烙印,但这和魏渊的烙印是不同的。

    这点小心思瞒不过魏渊,所以许七安后边补充的那句话,是在表达自己的立场。

    魏渊缓缓点头,“人之常情,对了,你成功晋升炼神境了吧。元神强度如何?”

    “这个不好说.....”许七安挠头。

    “不妨以李玉春为标准吧,他是资深的炼神境,距离铜皮铁骨虽还有一段距离,但战力不差。”魏渊继续盯着堪舆图。

    许七安沉吟道:“那我一刀能砍两个。”

    魏渊愕然转身:“嗯?”

    他眯着眼,紧紧盯着许七安:“你说什么?”

    “魏公,卑职踏入炼神境后,没有与人交过手,也摸不准元神强度在炼神境属于什么水准。”许七安谦虚说道。

    “你不是会佛门狮子吼么,”魏渊想了想,指着瞭望台,“到外面吼一声。”

    “魏公,狮子吼不能敌友的。”许七安不敢。

    aoe技能可不管敌人还是朋友。

    “不用担心我。”魏渊摆摆手。

    “是。”许七安越过茶室,走向瞭望台,迎着温暖的阳光,气沉丹田。

    脑海里,观想出金狮怒吼的画面,配合着独有的呼吸、运气之法,微微停顿几秒........他朝底下,整个衙门,沉沉咆哮。

    “吼!”

    这一声咆哮,不像是兽吼,也不像是人喊,更像是一道焦雷在打更人衙门炸开。

    滚滚音波肆虐。

    浩气楼内的吏员,双眼骤然翻白,双耳短暂失聪,眼前一片漆黑。

    隔着远的,听到吼声,心里涌起难以遏制的恐惧。

    无数道气机从衙门各处涌出,身处衙门的金锣们都被惊动了,一道道人影冲出屋子,或在院里集结,或跃上屋顶,或冲向浩气楼。

    这一刻,整个衙门都被惊动了。

    “魏,魏公.....好像闹的太大了。”

    魏渊恍然,凝视着脸色尴尬的许七安。

    这是一头雄狮,他在慢慢磨利爪子,慢慢长出獠牙。

    他还未彻底成长,但总有一天,他的咆哮声会震动九州。

    ........

    ps:哈哈,可以吐槽上一章,但没必要吵架啦,熬到凌晨三点钟,脑子浑浑噩噩,质量肯定会受影响。一本书几百万字,总会有些瑕疵,咱也做不到章章完美,见谅见谅。

    知道很多读者在等着,尤其看到读者说明天还要考试.....我心态其实很焦虑的,想着赶紧码完,给大家一个交代,要考试的赶紧睡。

    包括今早七点又起床,就睡了四个小时,顶着疲惫又码了一章,嗯,大家以后莫要熬夜等,我也尽量不熬夜赶,影响质量。

第十四章 女尸

    许七安没等来魏渊的回复,先等来了金锣们,一道道气机强盛的身影出现在七楼,其中两人还是老熟人。

    南宫倩柔和张开泰。

    “魏公,你没事吧。”

    一位壮实魁梧的金锣,手持一柄紫金锤,铜铃般的大眼睛扫视着周遭,如临大敌。

    “卑职等人失职,竟未发现有外敌入侵,请魏公恕罪。”

    张开泰一边说着,一边扩散精神力,感应可能存在的危险和敌人。

    渐渐的,经验丰富的金锣们察觉到了不对劲。首先,以他们在炼神境打下的基础,周遭如果有危机,灵觉会给出反馈。

    但是完全没有。

    整个浩气楼风平浪静,倒是楼内的吏员此刻陷入了慌乱。

    其次,如果是强敌入侵,且能瞒住他们感知,那么魏公现在绝对不会安然无恙。

    莫非真如传说中的那般,魏公身边存在着阴影里高手,护卫他的周全?

    这个猜测在众金锣心中升起,谁都没有联想到许七安,很简单嘛,刚才那一吼,其元神强度在诸位金锣看来或许不算什么,但那股子浑厚,真的太惊人了。

    绝非一个初入炼神境的家伙能激发出来。

    这时,他们听见南宫倩柔朝着许七安问道:“刚才是不是你在搞鬼。”

    南宫倩柔知道许七安不是一般的炼神境。

    搞什么鬼,我又不是宁采臣......许七安看向魏渊,见他颔首,便大方承认:“是我,刚才魏公要测试我元神强度,我就随便吼了一声。”

    茶室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金锣们无声的望着他,脸上都缺乏表情。

    过了许久,张开泰试探道:“许宁宴,你是在云州晋升炼神境的吧。”

    早在姜律中密信传回京城时,他们便得知许七安晋升了炼神境,当时魏公说起此事,心情极佳。

    可是,即便如此,他晋升炼神境也不过半个多月,而刚才强烈且纯粹的元神波动,不该是这个火候的炼神境武者该有。

    这份天资,委实有些惊人了。

    想到这里,金锣们看着许七安的眼神,就像打量奇怪的物品。

    “我突然明白姜律中和杨砚,为什么要为他大打出手。”一位金锣嘀咕道。

    恍然大悟!

    金锣们的目光愈发炽烈。

    “你们别误会......”许七安摆摆手:“我是在死之前最后一刻,才晋升炼神境的。”

    这.....金锣们再次审视他,短暂沉默后,齐声道:“魏公.....”

    魏渊摇摇头:“许七安依旧在杨砚麾下,你们谁想要,自己找杨砚去。”

    “一言为定!”

    除南宫倩柔外,六名金锣再次齐声。

    我入谁麾下无所谓啦,只是杨金锣是不是太无辜了........许七安祈祷杨砚迟些回京,起码等热度过去。

    试想,在外头辛苦平叛剿匪的杨金锣,千里迢迢回京,迎接他的不是欢呼,而是同僚的拳头。以及知道此事后的,姜律中的背刺。

    张开泰走到瞭望厅,往外张望,无奈道:“打更人和侍卫都聚集在楼下了。”

    魏渊道:“散了吧,这件事你们知道就成,不许外传。”

    “是!”

    ..........

    等外头的侍卫和打更人散去,许七安又慢悠悠的喝了杯茶,这才告退离开浩气楼,返回春风堂。

    婶婶和许玲月坐在桌边等待,许铃音蜷缩在母亲怀里睡着了。

    “大哥,你去哪了。”许玲月迎上来,秀眉紧皱,心有余悸道:

    “刚才怎么会有雷声,娘和铃音都被吓着了。”

    许玲月是个有心机,有些小腹黑的妹妹,刚刚她也被吓的面如土色,但在大哥面前,她要保持完美形象。

    巧妙的利用妹妹和母亲。

    “晴天霹雳嘛,常有的事。”许七安从怀里掏出一张百两银票,道:“事情已经解决了,这是赵家给的赔偿金,这件事你们不用管了。”

    婶婶看着银票,难以置信:“给我?”

    许七安用力点头:“婶婶为了家,辛苦操持,这是婶婶应得的。可惜只有一百两,毕竟人家背后的靠山也不小。”

    婶婶接过银票,看着他,有些感动,低声说:“宁宴啊,其实婶婶就是爱发牢骚而已,有些不中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都是一家人。”许七安诚恳的说。

    “啊,对了,我今晚有事,不回家了。”

    “有事?”婶婶收好银票,道:“你从云州回来,就没一天在家里歇过,有什么事?”

    我要和人开发两座山峰,一条峡谷,投资几十亿金子........许七安心说。

    “大哥昨夜便没回府,今夜总不能又是同僚应酬吧。”许玲月有些狐疑,凭借女人的直觉,她问道:

    “爹说大哥喜欢去教坊司。”

    “去去去。”婶婶啐了她一通:“你大哥不是这样的人,二郎鬼混,你大哥都不会鬼混。”

    “那大哥跟我发誓,从未去过教坊司。”许玲月抿着唇,盈盈眼波中透着倔强。

    不是,你一个妹妹,哪来的资格质问我……许七安脸色严肃,发誓说:

    “我许七安,从未在教坊司花过银子。”

    许玲月嫣然一笑,眼波荡漾。

    “玲月,回家后你也可以这般质问二郎。”许七安心里不平衡,怂恿道,“我相信二郎与我一般,也是堂堂正正的君子。”

    “二郎当然不会去教坊司。”婶婶自信满满,心里想着,等晚上许平志那厮回了家,自己也这般质问,看他敢不敢发誓。

    送走婶婶和妹妹们,许七安打算回青云堂拿回金牌,没想到它被人给送回来了。

    “许大人,府衙的总捕头吕青求见。”春风堂的吏员进来禀报。

    “把她请到堂内。”许七安扭头又进了春哥的办公室。

    不多时,坐在桌案后的他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像是在追赶什么似的,紧接着,身材矫健的女捕头便跨过门槛,进了堂内。

    看到许七安的刹那,清秀脸庞布满惊喜和激动的吕青,猛的一愣,疑惑的盯着他。

    许七安也在打量许久不见的朋友,她双眼湛湛有神,小麦色的皮肤,高鼻梁,大眼睛,小嘴红润,修为似乎更近了一步。

    身上的官威也比以前更甚。

    “吕捕头,许久未见,别来无恙?”许七安笑着起身相迎。

    “许,许大人?”吕捕头盯着许七安猛看。

    “在云州服用了脱胎丸,这才死里逃生,不过模样也有了变化。”许七安解释道。

    吕青点点头,勉强笑了笑,从怀里摸出金牌,道:“府衙的捕手与我说了私塾的事,我做主让朱捕头回去了,亲自将金牌送还许大人。顺便来探望探望。

    “这点薄面,许大人想必会给我吧。”

    说话的时候,吕青秀气的眸子死死盯着许七安,如果他脸上有任何不悦,自己就连忙道歉,归还金牌后走人。

    “金牌不重要,”许七安把金牌丢在桌上,笑道:“许久未见,晚上一起喝酒?”

    吕青摇头婉拒:“许大人,我毕竟是女子......”

    你要是男人,我刚才说的就是:一起去教坊司喝酒。许七安心里嘀咕。

    两人喝着茶,聊着聊着就忘了时间,一直到散值的梆子声传来,吕青恍然间从许七安的“美色”中回过神来,起身抱拳:

    “那小女子就告辞了。”

    许七安把她送到衙门口,望着女捕头窈窕的背影,忍不住摸了摸下巴。

    “吕青好像对我有点意思?宋廷风说她一直未嫁,虽说在这个时代属于大龄剩女,但对我来说,三十不到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巅峰期啊。

    “算了,吕青是良家女子,和教坊司姑娘不同。良家女子的世界不是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你得不停的进进出出。”

    这事儿,许七安肯定做不到。

    ..........

    夕阳里,许七安骑着马,缓行在古代宽敞的街道,进了教坊司。

    浮香生病了,感染风寒,昏昏沉沉,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

    见到许七安过来,很惊喜,强撑着要起来。

    这就让许白嫖很愧疚了,按住浮香的肩膀,自责道:“是我不好,是我操劳了美人。”

    浮香美眸半开半阖,昏昏欲睡,柔声说:“院子里的姑娘,许郎随意挑便是,就由她们替奴家服侍许郎。”

    卧室里,三个清秀的丫鬟,眼睛唰的亮起来。

    许七安摇摇头,一本正经的拒绝:“娘子身染风寒,我哪里还有心情寻欢作乐?我为你渡送气机。”

    说完,握住浮香的手腕,渡入一缕缕细流般的气机。

    气机能疏通脉络,激**内生机,滋养脏腑,让人抵抗力倍增。区区风寒,不在话下。

    “咳咳咳.....”浮香剧烈咳嗽,俏脸憋的通红。

    一刻钟后,她的脸色果然大有好转。

    “许郎,奴家好多了。”浮香眼波闪闪发亮,情意款款的凝视。

    三个丫鬟也露出了喜色。

    娘子喝了药也不见好,许公子一来,气色马上好转,有男人依靠的感觉真好。

    “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许七安捏了捏她脸蛋,离开影梅小阁。

    确认他走后,浮香睁开眼睛,轻声道:“你们都出去吧,房间里不必留人。”

    三个丫鬟应声离开。

    卧室的门缓缓关闭,浮香原本已经好转的脸色,迅速颓败下去。

    卧室里,轻轻的叹息回荡。

    ...........

    许七安扭头去了青池院,这里住着另一位花魁——明砚。

    明砚花魁身材娇小玲珑,典型的南方姑娘,上次许七安让她领悟“躺着膝盖也能碰到肩膀”后,两人初步达成管鲍之交,说了好些掏心窝的话。

    明砚出身江南之地,少女时代,随着升迁的父亲入京。原以为是飞黄腾达的开始,结果迎来的却是破灭的结局。

    第二年,她父亲就因为站错队被清算,流放三千里,从此杳无音讯,明砚也被充入教坊司。

    “许大人!”

    经门房小厮传话,得知许七安大驾光临,穿着浅蓝色繁复长裙,戴着珍贵头饰,打扮花枝招展,明艳动人的花魁,惊喜万分的迎上来。

    见到许七安后,笑容转变成愕然,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人。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许七安微笑颔首:“容貌大变的事稍后再说,我与明砚娘子月余未见,仿佛隔了三生三世.......啊,原来我们情定三生啊。”

    说话真好听.......明砚花魁惊喜的眼眶湿润,笑容愈发甜美,情意绵绵。

    哎,这些不负责任的甜言蜜语,我越来越得心应手了.......许七安心里惭愧了一下。

    不过教坊司这种地方,本来就是老油条才能混的风生水起,钢铁直男没有生存的空间。

    明砚花魁引着许七安入座,娇声道:“许公子怎么没留宿影梅小阁?”

    说着,一手拎酒壶,一手拢袖子,给许七安倒了一杯酒。

    “因为想念明砚娘子了。”许七安诚恳回答。

    明砚花魁喜滋滋的扭头,吩咐丫鬟:“关院门,今晚不打茶围了。”

    顺势依偎在许七安怀里,昂起明媚精致的脸,痴痴望着许七安,月余未见,许七安的容貌变化可谓翻天覆地。

    如果说以前是看中他的才华,那么现在,明砚花魁有些馋他身子了。

    许七安简单的说起云州发生的事,侃侃而谈:

    “.......当时,八千叛军围攻了云州布政使衙门,四面八方全是人影,巡抚大人被困在堂内,命悬一线。

    “不得以之下,我只能一人一刀,挡在八千叛军之前,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谁能横刀立马?我觉得,也就我许七安了。

    “我整整砍了半个时辰,眼睛都没眨一下。终于撑到援军赶来。”

    说着说着,两人从厅里说到了卧室,再说到浴桶里,然后滚到床上。

    “许公子,不是说好让奴家为你献上一舞么。”明砚嘟着嘴,不开心的撒娇。

    “那就来一支拉丁舞吧。”

    青池院,明砚花魁的床,摇到三更半夜。

    ........

    次日,精神抖擞的许七安离开青池院,骑着马来到皇宫。

    远远的,看见监督他的小宦官站在宫门不远处,焦急的来回踱步。

    “呦,小公公今日格外客气。”

    许七安坐在马背,笑着调侃。

    “许大人,您可算来了。”小宦官疾步上来,边走边说:“出事了出事了,昨夜有人在井中捞出一具女尸。”

第十五章 黄小柔

    “女尸?”

    小宦官急吼吼的等在宫门口,肯定是出了急事。而许七安与他的交集,只有福妃案。那么女尸必然与福妃案有关。

    许七安眯着眼,心里一动:“是福妃案中,那个失踪的宫女?”

    小宦官一愣,心悦诚服:“大人真是神机妙算,奴才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句话既是恭维,也是发自内心。连续两日的监督,小公公发现许七安是一个外表看似浮夸,智慧却过于常人的名捕。

    这不是神机妙算,这是很简单的推理........许七安点头道:“带我去看尸体。”

    小宦官忙前头带路。

    “尸体在哪口井里发现的?”

    “蟹阁的后院。”

    “蟹阁?”

    许七安心说什么破名字。

    “蟹阁是宫女们住的地方。”小宦官回答。

    宫女也分三六九等,地位高的宫女叫女官,甚至是有品级和称号的,比如婕妤、美人、才人、御女、采女等等。

    这类宫女有希望被皇帝临幸,一炮而红的。当然,元景帝在位期间,她们一个都别想出头。

    次一等的,是在妃嫔身边伺候的宫女。

    最低等的,就是住大宿舍的杂役。

    蟹阁就是一个宫女宿舍。

    边走边说,很快来到了皇宫内的停尸房,在南边一个僻静的小院里,这里用来停放宫中被处死、病死、意外身亡的尸体。

    简陋的床板上,躺着一个身体泡的略显臃肿的尸体。

    “你去取刀具过来,我要解剖尸体。”许七安吩咐道。

    他有些见猎心喜,上辈子在衙门当差的时候,他常常被派去旁观法医解剖,以及充当助手。积累了许多专业知识和经验。

    从最初的惊恐呕吐到慢慢接受,再到后来面不改色的打下手,许七安隐约发现自己挺喜欢解剖的。

    来到这个世界后,遇到的案子不少,但需要解剖的机会却不多。

    “福妃是老皇帝的女人,我不能碰,这个小宫女我总能开膛破肚了吧......如果能再新鲜一点就好了。”

    一边想着,一边解开了宫女的衣服。

    “狗奴才,狗奴才,你进宫怎么不派人通知我......”

    临安公主欢快的嗓音从外头传来,紧接着,一道红影飞奔着停在门口。

    “你在干嘛?”

    临安看着许七安手里抓着女尸的肚兜,脸上明媚的笑容倏地凝固。

    身后,白裙飘飘的怀庆跟着跨入门槛,看了许七安一眼,目光随之落在肚兜上。

    有点尴尬......许七安面不改色:“检查尸体,打算解剖。”

    “你不要碰那么恶心的东西啦。”

    裱裱连连跺脚,她扫了一眼女尸**的上身,便立刻缩回目光。

    对此,怀庆公主采取相同看法,并给出建议:“为什么不让仵作来做?”

    因为我喜欢干这事.......许七安一本正经的摇头,认真解释:“两位殿下,你们知道卑职事必躬亲,办事一丝不苟,能自己做,就不会假手他人。在别人眼里,这是勤勤恳恳的好品质,但在卑职看来,确实不值一提的寻常事。”

    裱裱很钦佩许七安的工作态度。怀庆面无表情,似乎不相信他的鬼话。

    “两位殿下先回去喝茶,稍等片刻,莫要留在此处。”许七安想赶人。

    怀庆闻言,没走,反而莲步款款走到女尸面前。

    “尸体是昨晚打捞上来的,辨认出是黄小柔后,便被常公公带走了。”怀庆说道:

    “我想留下来看看,或许尸体里能得到线索。”

    怀庆似乎对动脑子的活计很感兴趣,下棋、修史、以及现在的破案........许七安扭头,默默看着长公主清亮的美眸。

    怀庆目光微凝,对他对视,声音有着冰块撞击的质感,极为悦耳:“嗯?”

    简单的一个“嗯”,蕴含的意思是:小老弟,你有意见?

    许七安收回目光,不再看长公主无暇的脸蛋,扭头朝裱裱说:“二殿下呢。”

    裱裱看了怀庆一眼,有些踌躇的说:“这有什么的,我也留下来。”

    “好的!”

    许七安痛快的剥光了女尸。

    裱裱脸蛋刷的红了,接着白了,掩面而走。

    “二殿下,不留下来看了?”许七安喊。

    裱裱捂着脸,细若蚊吟:“走了,走了.....”

    怀庆扫了眼女尸,尽管隐藏的很好,不过许七安还是从那双寒潭般清澈剔透的眼睛里,看出了尴尬。

    这种尴尬,就好比许七安以前陪父母看电视,恰好播到男女主角在床上

    拥有完美的外观和顶级的配置,内核非常强大,就是公里数几乎为零.......许七安在心里做出评价。

    如果把怀庆比作一台顶级跑车,刚出厂的。

    那么裱裱就是一台模型车,外观漂亮的不像话,内核嘛......一言难尽。

    不过对于男人来说,大概是裱裱这种爱撒娇,又内媚,且不算太聪明的女子更受欢迎。

    “这是什么?”

    怀庆从宫女黄小柔的贴身衣物里,发现一截色泽黯淡的黄色丝绸,上面绣着一朵红艳艳的莲花,以及一行小字:

    元景三十一年春。

    “临死前还贴身收藏,说明对她来说是极为重要的东西。”

    怀庆看着许七安,似乎在求证,道:“许大人觉得呢?”

    许七安“嗯”了一声。

    怀庆嘴角微翘。

    “殿下这般聪明,不如来看看这具女尸,您能看出什么?”

    怀庆不由看他一眼,许七安一副要考校她的姿态,不由收敛了嘴角的弧度,涌起不服输的情绪。

    “根据尸体发白、浮肿的程度,她不是在案发之后投井的。”怀庆做出判断。

    “两天之内。”许七安给出更精准的回复。

    “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所以她应该是溺水死的,可能是被人打晕了。”说完,清丽脱俗的长公主下意识的看向许七安。

    见他面无表情,不做回复,公主殿下心里有些不开心,低头时,轻轻撇了一下嘴角。

    “还有吗?”许七安问。

    怀庆想了想,微微摇头。

    “你缺少了最重要的一步,通常在检验女尸时,哪怕有明显的死亡特征,但也永远不要忘记检查.......”

    许七安朝怀庆挑眉,露出嘿嘿嘿的笑容。

    怀庆懵了一下,接着,看见许七安的目光落在禁忌之地,聪慧如她,立刻懂了。

    唰.....

    白皙的脸蛋立刻涨红,长公主柳眉倒竖,咬牙切齿:“许宁宴,你敢调戏本宫!”

    许七安果然认错,态度诚恳:“卑职无意冒犯,公主恕罪。”

    怀庆侧过身去,表示不接受他的道歉,心里很生气。

    调戏一下骄傲高冷的公主,比调戏临安要有成就感多了.......怀庆嗔怒时的风情别有一番滋味啊........许七安咳嗽一声,道:

    “她是溺水的没错,但不是在井里溺死,是被人按在水里憋死的。”

    “何以见得?”怀庆不相信,扭过头,质问道。

    嗯,只要讨论学术性的问题,她就会暂时不生气.......女学霸也有女学霸的弱点......许七安默默记下来,表面不动声色,讲解道:

    “你看她的脸呈紫红色,正常溺死者,连是惨白浮肿的。只有被人压在水里,姿势是头朝下,死亡时血液回流头部,脸才会充血。”

    怀庆皱着眉头,做思考状。

    “还有一点,”许七安抓起女尸的手腕,“你看她的手,紧握成拳,这符合溺死的特征。但仔细看,她的指甲缝里没有沙子和青苔。”

    怀庆凝神一看,指甲缝果然干干净净。

    “这说明她确实是溺死,但不是死在井里?”她问。

    “殿下实在太聪明了,与您相比,临安殿下只是个妹妹。”许七安拱手,表示叹服。

    虽然知道他在恭维自己,但怀庆还是觉得舒坦。

    人都是爱听好话的,圣人也不例外。何况怀庆公主向来骄傲,她表面会对阿谀奉承不屑一顾,但心里会暗暗的爽。

    怀庆矜持的“嗯”了一声。

    “所以,她是被灭口的。”长公主殿下随后补充道。

    许七安点点头,同时听见了细微的脚步声,抬头望向门外,远远的看见小宦官抱着解剖尸体的刀具过来。

    急促的脚步声冲入门槛,小宦官看见女尸的第一反应,是尖锐的叫了一声:呀~

    “小公公没见过女人吧,来来来,本官给你上一堂生理课。”许七安老混子一般的口吻调侃。

    小宦官不搭理,有些窘迫,低着头,把刀具摆在长条桌上。

    刀具共六把,大小粗细各异,用厚厚的麻布包裹。

    许七安想舔一舔嘴唇,表达一下内心的期待,又觉得这个姿势过于鬼畜,不好在怀庆面前露出来,只好忍了。

    真是的,我进行一些趣味爱好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旁观的.......他选中一把匕首大小的单刃尖刀,刀尖抵在女尸喉咙处,划开了喉管。

    一股略显浑浊的水流出来。

    “呕.......”

    嫩红的血肉暴露在视线里,小宦官捂住了嘴,忍不住干呕。

    许七安接着换了把大刀,剖开了胸口,剖开了肺......

    “呕.....”小宦官逃了出去。

    这就撑不住了?果然,给太监上生理课,纯碎是无鸡之谈。

    怀庆玉雕般的脸庞,露出了很生动的表情——惊悚、厌恶。睫毛颤抖,瞥开了目光。

    “肺里也有积水,死因可以确认了,是溺水身亡。”许七安放下刀。

    怀庆颔首,道:“还需要检查什么吗?”

    “没有了,殿下我们离开吧。”许七安说着,突然“咦”了一声。

    已经扭头准备离开的怀庆,回头看来,忽然柳眉倒竖:“你做什么?”

    许七安正在把玩女尸左边的ru房,至少在怀庆看来是这样。

    “她受过伤。”许七安皱眉,说话的时候,用力把ru房往上翻,让怀庆可以看见乳下的情况。

    怀庆愣住了。

    这位叫黄小柔的宫女,左侧乳下有一道深深的疤痕,位置正对着心脏。

    她顿时知道自己错怪了许七安,也明白了他的疑惑:

    一个宫女怎么会受这么危险的伤?离奇的是,竟然还活下来了?

    许七安重新摊开粗麻布,握住最大的那把刀,顺着伤疤,剖开了女尸的胸膛。

    怀庆一副想看又怕辣眼睛的模样。

    许七安摘下心脏,眯着眼看了片刻,体贴的说道:“从疤痕来看,伤口很深,武器应该是剪刀或者其他尖锐之物。已经触及心脏,她本该死于大量失血。”

    怀庆点点头,目光望向门外,分析道:“能治愈这种伤口的药,后宫只有母后和贵妃品秩的妃子才能使用。

    “其余人如果需要丹药救命,得母后允许,或本身得到过父皇赏赐,无需从库房挪用。”

    她说的“其余人”里,自然不包括皇子皇女。

    两人离开停尸房,院子里就有一口井,许七安打了一桶清水,仔细洗了手。

    然后,他把女尸身上发现的那块黄丝绸用力搓洗了几下,摊开晾在井边。

    “你告之一下管停尸房的当差,里头那具尸体,本官还有用,送到冰窖去。”许七安打发走小宦官。

    “许宁宴,帮本宫打一桶水。”怀庆公主俏生生的站在一旁。

    根据她的称呼,许七安判断出她这会儿心情还可以,客气生疏的时候喊的是许大人。生气的时候喊的是许宁宴。

    这会儿怀庆的语气肯定不是生气,那么这声许宁宴,就有点喊朋友的味道了。

    许七安给她提了一桶水,怀庆蹲下,撩起长袖,一双白皙的小手浸在水里,青葱玉指修长匀称。

    小手真漂亮......他心说。

    怀庆浸完手,取出锦帕擦干水渍,道:“本宫带你去御药房。”

    许七安正要点头,这时候,他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为什么要投尸到蟹阁呢?

    皇宫之中,少说也有数***,有更隐蔽的,比如冷宫里,比如停尸房的这口井。

    “我们先去蟹阁。”

    远处的临安见两人出来,迈着轻快的步子迎上来,道:“有什么发现?”

    “确实有些收获。”许七安告诉她验尸的发现,临安边听边点头,小脸很专注,但许七安说完,她注意力立刻转移,明显是左耳进右耳出了。

    临安指着晾在井边的淡黄丝绸,惊喜道:“狗奴才,这上面的莲花像不像是你.........”

    话音未落,许七安忽然惨叫一声,捂着脑袋,满地打滚。

    裱裱和怀庆吓了一跳,急切道:“你怎么了?”

    “头,头好痛......”许七安痛苦的抱住头,不惜让自己的貂帽落下,露出光秃秃的脑瓜,可见是真的头痛欲裂了。

    “你等着,本宫立刻去请太医。”裱裱急的跺脚。一转身,扭着水蛇腰跑开了。

    怀庆公主见讨厌的妹妹走了,这才不摆架子,在他身边蹲下,扣住脉搏:“本宫略通医术......”

    一摸脉象,确实搏动的很快,想必许铜锣此刻心跳加剧了。

    “殿下.....”许七安反握住怀庆的柔荑,痛苦的说:“卑职踏入炼神境以来,便时时头疼,魏公说,是元神躁动的原因,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元神离体而死。”

    怀庆大吃一惊,她竟不知道此事,于是也就没有立即抽回小手。

    当裱裱吩咐侍卫去请太医,返回院子时,发现许七安面不改色的拍着身上的灰尘。

    讨厌的怀庆蹲在木桶边洗手。

    “你没事了?”裱裱愕然道。

    “没事,是阵痛,一会儿就好的。”许七安一脸心累的摆摆手。

    呼.....差点翻车了,还好老子反应机敏。不然,要是让姐妹俩知道我给她们写了一样的情书,送了一样的莲花瓣,怀庆不能忍,裱裱也不能忍.......好感度肯定降到谷底.......许七安干的漂亮,不但稳住了方向盘,还牵了怀庆的小手......他在心里为自己喝彩。

    怀庆低着头不说话,小手被捏的通红,仿佛还残留着许七安的温度。

    裱裱狐疑的打量着他。

    .........

    蟹阁在皇宫的西侧,距离妃子们扎堆的宫苑很远,是一座很大的四合院。

    这个时辰,宫女们早已离开了蟹阁,前往皇宫各处干活。只有一位管事的嬷嬷,躺在大椅上晒着初春的朝阳。

    她脸上的老年斑在阳光中清晰分明,身体发福走形,头发花白,简单的插着一根玉簪子。

    “容嬷嬷,容嬷嬷......”

    小宦官喊了几声,老嬷嬷幽幽转醒。

    容嬷嬷?!

    许七安童年的回忆被勾起,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一句名台词:

    皇上,您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容嬷嬷吗。

    “两位殿下来了。”小宦官说道。

    容嬷嬷定睛一看,果然是宫里最漂亮的两位公主,联袂大驾光临。

    她以不符合年龄段的敏捷速度起身,边施礼,边喊道:“老奴见过两位殿下。”

    怀庆看着她,说道:“本宫陪同许大人过来查案,事关今日从井里捞上来的女尸,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容嬷嬷点头应是。

    见状,许七安不再沉默,问道:“尸体是谁捞上来的,什么时候发现的?”

    “是小玉发现的,今早她到井边打水,察觉到桶落水声不对,有些沉闷,趴在井口看了半天,哎呦喂,竟然是一具尸体。”老嬷嬷表情很激动。

    许七安指着槐树下的石井:“是那口吗?”

    “是啊。”

    他走到井边,往里看去,井道深邃,视线昏暗,井水如镜。

    以普通人的目力,要在这么阴暗的井里发现尸体,确实需要分辨很久。

    “昨日没有人发现吗?”许七安皱眉。

    宫女黄小柔的尸体泡水时间绝对超过24小时。

    “说起这事就来气,今早发现井里有死人,那些死丫头才说,难怪前天打水时声音怪怪的......”老嬷嬷提到这事就来气,骂道:

    “就没一个把眼珠子抠出来放进去悄悄,害老奴喝了两天的尸水。”

    裱裱一脸嫌弃。

    许七安嘴角一抽:“嬷嬷你认识那个黄小柔吗。”

    老嬷嬷一愣:“黄什么?”

    许七安道:“黄小柔。”

    嬷嬷瞪大眼睛:“什么小柔?”

    许七安怒道:“我不是在问你马冬梅,你不用这么回我。”

    嬷嬷想了很久,恍然大悟:“老奴只是再确认确认,黄小柔老奴认得,认得。”

    怀庆眼睛一亮,她领悟了许七安要来蟹阁的原因。

    这个小铜锣什么脑子呀,转的这么快。

    “你认识她?”许七安提醒道:“她是福妃身边的宫女,你怎么可能认识她。”

    ..........

    ps:感谢“蓝影荭茶”的盟主打赏。

    先更后改,帮忙捉虫,谢谢。

第十六章 金莲道长:把许七安推出来背锅

    “老奴当然认识,小柔以前是蟹阁的,三年前清风殿放出去三个宫女,缺人,我瞧她长的俊俏,手脚又利索,就推荐她过去.......”

    “尸体捞上来时,你没有出来见见?”许七安突然问。

    “哪敢看啊,老奴年纪大了,见不得死人。”

    “哦,你继续说这个黄小柔。”

    容嬷嬷许是年纪大了,情绪变化很大,突然生气起来:“那死丫头是个凉薄的,当年要不是老奴推荐,她能成了福妃身边的大宫女?这么多年,竟从未回来看过老奴。

    “那些没把的男人还知道孝敬干爹呢,呵,这女人薄情寡义起来,才最让人心寒。”

    “嬷嬷,别这么说,你年纪大了,躲不开拳师刁钻的角度攻击的。”许七安调侃了一句,接着说:

    “本官验尸的时候,发现黄小柔左胸受过致命伤,你知道是什么情况吗?”

    容嬷嬷想了许久,做回忆表情:“受伤......倒是有那么一回事,好像是小柔调去清风殿的前一年,不知道怎么的,她夜里起来用剪刀刺进了自己的胸口。

    “幸好与她同屋的宫女及早发现,喊来了太医,这才救了她一命。”

    许七安与怀庆同时皱眉。

    老嬷嬷的话里有漏洞,那伤疤直达心脏,是致命伤。治疗代价绝非一个宫女能支付。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小柔侥幸捡回一条命,第二年就去了清风殿,再不用干杂役的活了,她模样很俊俏,原本有机会得陛下临幸呢。”

    许七安回想了一下黄小柔死后浮肿的脸,嘴角一抽。

    不管是谁救的黄小柔,有一点可以确认,大出血的情况下,留给她的时间不多。那位背后之人是怎么做到在深夜里救下一名宫女?

    除非一直关注着她。

    容嬷嬷没有骗人的话,那问题就出在......

    “那个宫女叫什么名字?”怀庆先许七安一步问出问题,补充道:“那个与黄小柔同住的宫女。”

    “回殿下,”容嬷嬷想了许久,不太确定的口吻:“好像叫.....荷儿?”

    明显的,许七安看见怀庆的瞳孔猛的收缩了一下。

    她认识那个叫荷儿的宫女......许七安心里做出判断。

    “我问完了,两位殿下还有什么要补充?”许七安看向怀庆和临安。

    临安配合的摇摇头,怀庆则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没有回应。

    许七安正打算撤退,接着去查御药房,容嬷嬷忽然说:“这位大人,老奴有句话要对你说。”

    说着,容嬷嬷起身,走向另一边。

    许七安跟了上去,容嬷嬷望着怀庆等人远去的背影,收回目光,接着看向许七安,语重心长道:

    “这位大人,深宫内苑,藏不住的事实在太多了。只要一脚插进去,就会一直沉下去。”

    “容嬷嬷,我就说你简单,你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你花白的头发,脸上的老年斑,大大的肚腩,都深深惊艳到了我。”许七安赞叹道。

    还有什么秘密就尽管告诉我。

    “大人说话真好听,还不是看你长的俊俏,才与你说这话的。”老嬷嬷慢悠悠的回到躺椅上,不再说话。

    许七安没走,惊讶道:“没了?”

    老嬷嬷摇摇头:“老奴知道的也不多,深宫内苑的事,不该知道的就不知道。”

    ......嘿,这老妈子,浪费我感情!我还以为她知道些什么呢。

    按照许七安的想法,老嬷嬷既然留他单独说话,那后边肯定有“不能说的秘密”在等待着他。

    结果只是一句告诫!

    出了蟹阁的院子,红裙鲜艳的裱裱还等在外头,但不见了怀庆的身影。

    “长公主呢?”

    裱裱一听,顿时不开心了,竖眉道:“张口闭口就是怀庆怀庆,忘记自己是谁的人了?本宫在这里等着,你权当没看见。”

    阳光下,她圆润的鹅蛋脸色泽柔和,脸颊白里透红,想一块通透的美玉,不见瑕疵。

    眉毛竖起的缘故,妩媚的桃花眸子里荡漾着不忿。

    就算是生气,也是可爱居多。

    “长公主终于走了,没人打扰我们独处。”许七安欣喜道。

    裱裱闻言,脸蛋微红,心虚的看了眼不远处的侍卫,小声道:“狗奴才,不许这么跟本宫说话。”

    她一个未出阁的公主,经不住糖衣炮弹的攻势,听见土味情话,就会又羞又窘。

    “殿下太自谦了,殿下就像黑暗中的一道光,那么灿烂,太阳都无法掩盖你的光辉......”许七安一个句式换成外衣,又拿到临安公主面前说。

    裱裱又喜悦又窘迫,还有点无奈,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渐渐无法驾驭这个小铜锣。

    刚从怀庆手里夺过来时,他还很乖顺听话,发誓要和怀庆一刀两断,全心全意为她做牛做马。

    时间久了,她发现这个男人自己根本驾驭不住,他表面上谦卑恭敬,其实单独相处时,自己一直落在下风。

    而偏偏这种相处模式,她竟然从未在意过。要知道,即使是在怀庆面前,她也是力争上游的奇女子。

    想到这里,裱裱昂起弧度美妙的下颌,质问道:“怀庆在的时候怎么不说?”

    这种话怎么能当着你们的面一起说.......如果是怀庆的话,我就得换个说法:殿下就像风雪中一朵洁白无瑕的雪莲花,您倾国倾城的容颜、修长笔直的**、浮夸的36d胸大肌.......深深惊艳到了我。

    许七安岔开话题:“长公主去了何处?”

    “本宫怎知?”

    裱裱似乎想翻白眼,但顾及到礼仪修养,强行忍住,说道:“我们赶紧去御药房吧,查案如救火,不能耽误。”

    许七安看着她,猜测道:“你是担心怀庆毁灭证据?”

    裱裱假装没听到,脚步轻盈的走在前头,裙摆晃荡间,小蜜桃般的臀型若隐若现。

    “上帝把智慧洒满人间时,这位公主虽然和铃音一样,机智的打了把伞......应付她确实比应付怀庆要简单轻松.......不过就是太婊里婊气了,让人防不胜防。”许七安心里嘀咕着,陪着公主前往御药房。

    .........

    灵宝观。

    檀香袅袅的静室内,两个身份地位非同一般的女子对坐饮茶,阳光穿透格子窗,在地面投下整齐的方块光斑。

    光束中尘糜浮动。

    洛玉衡坐在背靠“道”字的蒲团上,一手挽着浮尘,一手捧着茶杯,喝了一口,享受的眯起美眸,凸显出卷翘浓密的睫毛。

    “南栀种的茶,与凡品就是不同。每天都能喝上一壶的话,神仙我也不做。”洛玉衡感慨道。

    洛道首对面坐着的,是一个穿靛青色繁复长裙,戴着华美头饰,轻纱蒙面的女子。

    她的脸藏在轻纱之下,只能隐约看见脸颊轮廓,仅露出一双秋水明眸,以及两条修的精致的秀眉。

    “此茶三年成熟,只产三斤。大半都贡给了宫里。”蒙面女子声音柔媚,充满成熟女性的磁性。

    她掀起轻纱,抿了一口,转而问道:“最近京城有没有有趣的事儿?”

    洛玉衡无奈道:“朝堂争斗你不感兴趣,但最惊心动魄回味无穷的岂不就是这个?至于案子的话,从税银案到桑泊案,你来来回回听了好几遍......这里可是京城,哪有那么多案子说给你听。”

    “福妃的案子不是还没完结么。”蒙面女子眉眼弯了一下,似乎在笑。

    “此案还是那个铜锣负责查,具体情况我并不清楚。”洛玉衡“吨吨吨”喝完杯里的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毕竟是皇帝家事,你若感兴趣,可以找怀庆公主问问。”

    “罢了,不高兴搭理皇室的人。”女子摇头,接着说道:“那个铜锣我见过两次,有些讨厌。”

    “你见过他?”洛玉衡一愣。

    蒙面女子“嗯”了一声,青葱玉指沾着茶水,在茶几上画了一个猪头,弯着眉眼,哼哼一声:

    “捡走了我的香包,不肯还了。”

    洛玉衡点点头,顺着话题说道:“此人不一般,深得魏渊赏识,倾力栽培。假以时日,大奉又将出一位高品武者,前途无量。”

    轻纱之下,她撇撇嘴,不甚在意的说:“再高能高到哪?有镇北王在,大奉的武夫根本抬不起头来。他只是一个铜锣而已。”

    洛玉衡笑了笑,那铜锣天资不错,既得魏渊赏识,又被地宗选为地书持有者,但天下英雄数不胜数,他只是其中颇为出色的一位而已。

    “我倒是很欣赏他的破案能力,那么多大案,跌宕起伏,过程有趣。”蒙面女子说。

    洛玉衡正要说话,脸颊忽然染上一层醉人的红晕,她皱了皱眉,放下茶杯,低声道:“南栀,你先回去......”

    蒙面女子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起身走到门口,忽然回头,无奈道:“实在不行就从了元景帝吧,或者找个男人也好,每个月邪火灼身,我真怕你变成一个荡妇。”

    洛玉衡不理她,眉头皱的更紧。

    蒙面女子打开静室的门,走出屋檐下,顺着青石板铺设的小道,离开后院。

    “呼.....”

    洛玉衡吐出一口灼热的气息,撑着茶几起身,刮擦到丰满的胸脯时,她发出一声诱人无比的呻吟,双腿发软,险些瘫软在地。

    她跌跌撞撞的离开静室,绝美的脸蛋布满潮红,眼睛水盈盈的,妩媚如丝。

    噗通......

    洛玉衡纵身跃入后院的小池。

    冰冷的池水吞没了美艳道姑成熟丰满的身体,俄顷,池面“咔擦”连声,结了厚厚的坚冰。

    寒流一直蔓延到周边的假山和凉亭,让它们表面覆盖上一层薄薄的,剔透的冰晶。

    又过了一刻钟,池水渐渐融化,丝丝缕缕的蒸汽冒出,接着,一股气泡翻滚着浮出水面,“波”一声破碎。

    “汩汩汩......”

    越来越多的气泡翻涌着冒出,蒸汽越来越稠密,整座池水都被煮沸了。

    这个过程持续了两刻钟,水位下降十几公分,沸腾的池水终于恢复安静,但湿热的气流徘徊在后院上空,久久未曾消散。

    洛玉衡钻出水面,道簪脱落,乌黑的秀发贴着白皙的脸颊,她眼波盈盈妩媚,脸颊酡红如醉,似乎刚经历过一番**,美艳不可方物。

    “喵~”

    轻柔的猫叫声传来,一只橘猫从外墙翻了进来,身姿矫健的跃上洛玉衡身后的假山,乖巧的蹲在那里。

    “邪火焚身会熔毁道基,洛玉衡,你最多还能再撑三年。”橘猫口吐人言,传出温和沧桑的声音。

    “师兄怎么来了。”洛玉衡泡在水里,星眸半开半阖。

    “给你指条明路。”橘猫说道:“司天监的脱胎丸可以缓解你的症状,现在是欲,接下来还有贪嗔痴恨.......有你好受的。

    “哎,道门三宗里,唯有天宗不受滚滚红尘所累。或许天宗的理念才是对的。”

    洛玉衡睁开眼睛,冷笑道:“天宗绝情绝义,与天地同化,没有悲喜,没有爱恨,即使羽化成仙,也会失去自我。此为邪道。”

    顿了顿,她蹙眉道:“我又岂能不知脱胎丸可缓解症状,但监正向来不喜我人宗,断然不会赠丹。”

    橘猫不急不缓地说道:“许七安服用过脱胎丸,药效还未散去,取他一碗精血做药引。炼成的丹丸虽不及脱胎丸,但也可解燃眉之急。

    “他多少会卖贫道几分薄面。”

    洛玉衡沉默片刻:“你还是鼓着自己吧,你分化出的那一缕魔性占据了你大部分力量,仅凭现在的残魂,想要灭魔恐怕是痴心妄想。”

    橘猫笑呵呵说:“届时,还得师妹出手相助。当然,等到我有信心伏魔的那一天,地书碎片持有者们,多半已经成长起来了,师妹只要在旁压阵即可。”

    洛玉衡皱了皱眉:“师兄应该知道,除非踏入一品,否则以我的状态,若是被因果缠身,多半只有殒落一途。”

    “所以,接下来要我会助师妹踏入一品。”

    洛玉衡猛的回过头来,美眸灼灼凝视,盯着橘猫不说话。

    “师妹为何不与元景帝双修?”橘猫抬起爪子,似乎想舔一舔,但理智战胜了习性。

    “他气运不够。”洛玉衡道。

    这是她首次说明不与元景帝双修的原因。

    橘猫缓缓点头,“所以你只是借他的气运压制业火,却不更进一步。然后呢?师妹必定有后续计划吧?”

    洛玉衡颔首:“等新君上位。”

    新君上位......橘猫恍然,忽地皱眉:“以大奉如今日渐衰弱的国力,只会一代不如一代,而元景帝的子嗣中,没有中兴之主,这一点你比我清楚。”

    洛玉衡笑了笑,“中兴不一定要靠君王,有魏渊这位帝国缝补匠在,只要元景帝驾崩后,他能撑过清洗,掌控新君,帝国终究一扫沉疴,蒸蒸日上。”

    “所以你打算等将来国力恢复,再与新君双修.......”橘猫先是点点头,继而摇头:“此事不急,大奉国力衰弱的原因不简单,背后牵扯之大,有些细思极恐。”

    洛玉衡皱了皱眉:“论布局之深远,师兄不输魏渊。”

    “贫道也是猜测,事情还未明朗。”橘猫说完,又道:“对了,李妙真要来京城了。”

    “你把四号喊回来便是,他身为人宗弟子,应对一下天宗圣女是应尽之责。”

    “这.....他们都是天地会的成员,不好让他们自相残杀。”

    洛玉衡甩给他一个傲娇的后脑勺。

    也罢.....到时候把许七安推出来和稀泥......橘猫暗暗心想。

    ........

    御药房。

    管事的老太监从书柜里翻找出一本册子,递给前来查案的许七安,声音尖细:

    “御药房的收支记录,五年一清,大人晚几年再来的话,就查不到咯。”

    偏厅里,裱裱捧着一碗茶,灵动的眼睛转动,盯着册子。

    许七安以为她想看,便说:“公主来找?”

    “本宫才懒得看这些东西,一看头都大。”她脆生生的说。

    许七安就很不明白,褚采薇那个蠢姑娘,是怎么和怀庆成闺蜜的?按理说,不应该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么。

    褚采薇明显和临安在一起,橘势才大好。

    “殿下聪慧过人,只是天赋在别的地方而已。”许七安边翻开册子,便说道,“我家有一个妹妹,也如公主一般聪明绝顶,就是天赋没放在读书上。”

    “放在哪里了?”

    “放在背食谱上。”

    “.......”

    这份册子记录着元景三十二年御药房所有丹丸的收支记录,

    依照黄小柔的伤势,能救她的丹丸屈指可数,所以找起来很容易。只需要问明白御药房有哪些“起死回生”的丹药,循着药名去找,很容易便能找到。

    但许七安找了一盏茶的功夫,发现竟然没有发现端倪。

    “元景三十二年,司天监和灵宝观共送来三百六十四种丹药,总计数七百**十瓶。其中甲级丹药只有三种,分别在元景三十二年、三十三年、三十六年里,被陛下赏赐给了外臣。”

    许七安合上册子,望着临安,道:“没有找到救黄小柔的丹丸。”

    闻言,聪明的临安思考许久,“丹药不是来自御药房?”

    许七安摇头:“放眼大奉,能炼制丹药的只有灵宝观和司天监,那么丹药肯定是来自这两处。

    “黄小柔一个宫女,如果背后没有人救她,她必死无疑。但后宫之中,有谁能不经御药房,伸手向司天监和灵宝观要丹药?”

    答案只有一个:元景帝!

    不可能是他,御药房是元景帝的,整个皇宫都是他的,御药房是他支取丹药的机构,他没理由绕过御书房,就好比我的工资卡用来存工资,我完全没必要再开一张银行卡,偷偷的藏零花钱.......许七安想到了一个可能。

    .........

    ps:抱歉,早上有事,更新晚了。为了让你们能继续看书,我下了巨大的决心,才阻止自己切腹谢罪的冲动。

    今天三更,字数在一万五左右。

第十七章 心剑

    “小公公,你帮本官一个忙,去查一查叫“荷儿”的宫女。”

    许七安放下册子,扭头吩咐元景帝派来监督自己的小宦官。

    小宦官顺从的离开。

    人走后,许七安重新翻看册子,一页又一页,看的非常认真。

    我真受不了古代的账册啊......字写的少,笔画还多,看的眼睛疼......许七安用了一个小时,才仔细看完整年的收支记录。

    他合上册子,看向管事的老太监,说道:“茅厕在哪?”

    老太监回答:“后院。”

    许七安当即去了茅厕,但没有掏出他的8=====d,而是取出地书碎片,找出大儒们赠他的儒家版魔法书。

    撕下一页望气术,燃尽。

    他眼里射出两道湛湛清光,继而缓缓收敛。

    给自己刷了一个在望气术后,许七安返回偏厅,不动声色的问老太监:“本官发现册子有问题,公公得给我一个解释。”

    “大人请说。”老太监坦然道。

    “元景三十二年,应该是每天都有丹药入库吧?”

    “这.....时隔四年,咱家也记不清楚了。”老太监感觉这位铜锣的目光内敛而深沉,宛如藏着漩涡,让他很不舒服。

    没说谎.....许七安继续问道:“查验册子时,本官发现当年二月十日,和二月二十日的收支记录是空缺的,这几日没有丹药送来?”

    老太监还是摇头,苦着脸,“回禀大人,这个咱们也忘了。”

    还是没说谎,一个老太监不至于有屏蔽气数的法器.......年纪大了就是不中用,忘性大......许七安把册子还给老太监,吩咐道:

    “把五天之内,御药房的进出记录给我。我会安排人协助。”

    所谓协助,就是监督老太监。人选许七安已经想好了,就是元景帝派来监督他的小宦官。

    这个小公公是元景帝的眼线,他的任何进度,都会一五一十的汇报给元景帝。

    临安凑到许七安耳边,低声道:“你是怀疑有人撕毁了册子?”

    “老太监找册子的时候,封面上有明显的积灰,上面有几个指印,印记是新的,我敢断定,不超过五天。”

    厉害!

    二殿下心里夸赞一声,对许七安越来越有信心了。

    这时,小宦官匆匆来报,他脸色很不好看,欲言又止。

    “你先下去吧。”许七安把管理御药房的老太监打发走。

    小宦官还是没说,小心翼翼的看一眼临安。

    “本宫也不能听?”临安怒了,眉毛一下子飞扬起来。

    果然,裱裱虽然不太聪明,刁蛮任性的公主病一点都不缺,只是对我比较偏爱而已.......许七安皱眉道:“说吧。”

    小宦官吞了吞唾沫,酝酿了几秒,才小声说:“荷儿是皇后娘娘殿里的人。”

    有那么一刹那,偏厅里陷入了死寂。

    荷儿是皇后宫里的人,难怪怀庆听见荷儿的名字,情绪就变的不对劲了.......也就是说,当初救下黄小柔的人是皇后娘娘.......换而言之,黄小柔受过皇后大恩。

    而她在这个案子里充当的角色是谋害福妃子,诬陷太子的急先锋.......皇后有麻烦了。

    “呼呼.....”

    浮想联翩之际,他听见了身边临安粗重的呼吸声。

    要糟.....

    “我去找父皇。”

    临安咬牙切齿的丢下一句话,豁然起身,朝外走去。

    许七安连忙拽住她的手,安抚道:“殿下,现在下定论为时过早。”

    “这不是很明显的么,荷儿是皇后的人,黄小柔受过皇后大恩,皇后一直想害我太子哥哥,好让她儿子继承太子之位。动机也很充足不是吗。”临安扭过头,怒目相视:

    “你现在拦着我,是不是心里还有怀庆?”

    她指的是“跳槽”这回事,毕竟许七安是她从怀庆那里抢过来了的。

    卧槽,你这话听起来就好像我吃完怀庆又吃了你,传到元景帝耳里,他会下令斩了我的......许七安看了一眼小宦官,沉声道:

    “此事涉及皇后,仅仅查出一个宫女,你就大闹一通,把杀福妃,害太子的罪名强加到皇后身上。

    “倘若事后发现皇后是冤枉的呢?”

    裱裱大声说:“我不管我不管,太子是我胞兄。”

    “殿下!”许七安瞪了她一眼,加重语气。

    “.....哼!”临安收敛了性子,不忿道:“那你说怎么办。”

    熟悉她性格的人不在场,否则要大吃一惊,刁蛮任性的二公主在一个小铜锣面前,居然这么乖巧。

    “继续查呗,公主静观其变就是了。”

    临安又“哼”了一声,显然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但也没有继续耍性子。

    许七安转头朝小宦官说:“今日的收获,小公公一定要一五一十的告诉陛下。不过,切记要说的简单,只说案子,不说其他。”

    我和临安的互动也喜欢你能省略.......许七安心说。

    小宦官想起当日干爹的警告,心里顿时无比感动,许大人虽然脾气不算好,但心底非常善良,还知道为我这种小人物担忧。

    “许大人放心,奴才只说案子,不会多嘴。”小宦官大声说。

    这小公公很上道吗......许七安“嗯”了一声,又道:“待会儿你去找管理御药房的公公,从他那里要一份名单,五天之内出入御药房的名单。然后,你偷偷的找守卫核对。”

    “明白。”

    离开御药房,时间是午时初(11:00),临安说自己要去母妃那里用膳,狠心的把未过门的未婚夫抛弃。

    许七安只好跟着宦官们一起吃饭,御膳房做的是主子们的伙食,太监和宫女们的“食堂”叫小膳房。

    行到一半,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许大人.......

    扭头看去,一位蓝袍道士匆匆而来,喜道:“许大人,总算找着你了。”

    他知道许七安肯定要去小膳房用膳,特意在附近转悠,果然给他逮住了。

    能出入皇宫的,必定是灵宝观的道士了。许七安拱手道:“道长。”

    “不敢当不敢当,”那道士走近,恭恭敬敬的还了一礼:“许公子,道首有请。”

    “这个......”许七安踌躇。

    洛玉衡是元景帝看上的女人,自己已经和他的女儿纠缠不清,可不要再因为“与美女国师走的太近”这种原因再让元景帝不悦。

    另外,洛玉衡是二品强者,许七安不想和关系不熟的顶级强者走的太近,万一突然给人家发现神殊和尚的存在.......哦哦,原来你许七安已经是和尚的形状的!

    来啊,封回桑泊,五百年不得出世,等将来有个和尚西天取经再给你放出来。

    不死不灭的神殊和尚存五百年当然没问题,但他许七安呢?他又不能向天再借五百年。

    “国师等着你呢,想邀您一同用膳。”道士说。

    “好!”许七安答应了。

    主要是洛玉衡这个女人......她,她太诱人了。

    ........

    灵宝观许七安是第二次光临,上次为了帮金莲道长求取丹药,他见过洛玉衡。

    这位人宗道首似乎很青睐他,当时说了一句很暗示性十足的话,可惜许七安是个正人君子,对她的暗示不予理睬。

    许七安被直接带着进了一间静室,两个蒲团,一张桌案,边上摆着一只小火炉,墙上挂着龙飞凤舞的“道”字。

    简单至极的陈设,没有多余的东西了。

    道童搬来一大桶斋饭,混杂着黑米、玉米、小米等谷物,以及三叠素菜。

    “许大人请慢用,道首马上过来。”道童恭敬退下。

    许七安没吃,看了眼桌上的两只碗,两双筷,满意点头。

    如果这顿饭是让他自己一个人吃,那他现在就打道回宫。

    “吱~”

    刚关上的格子门,重新被推开,穿着玄色道袍的女子国师走了进来,臂弯托着拂尘,青丝用道簪简单扎着,垂下几缕额发,显得有几分妩媚。

    而眉心的一点朱砂,则凸显出了仙子般的圣洁,让两种不同的魅力奇异的杂糅。

    “国师!”许七安起身拱手。

    洛玉衡颔首,伸手示意:“许大人请用膳。”

    “国师请用鳝。”

    两人入座,盛了一碗饭,自顾自的吃起来。

    许七安摸不准美女国师的意图,斟酌着不开口,吃饭时偶尔看她几眼,赏心悦目。

    这女人乍一看,是粉嫩的二十岁,看着看着,又会觉得是三十岁的水灵少妇,你一拍屁股,她就知道换个姿势。

    可是看久了,卧槽,这分明是四十出头的极品美熟女,那丰腴的身段,那眉眼间藏不住的风情,简直是男人杀手。

    许七安又找回了第一次见她时的感觉——妈妈的朋友,善良的小姨、英语女教师等等。

    “这女人修的是道,还是妖法?”许七安暗暗皱眉。

    会出现以上种种错觉,当然不是他的原因,肯定是人宗修行之法的问题,这是金莲道长背书确认过的。

    天地人三宗没一个正常的,地宗受功德所累,动不动就成魔。人宗什么情况不知道,但同样有后遗症。

    至于天宗,他们走的道,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

    天无情,才能亘古长存。人无情,那与死物有什么区别呢。

    按照许七安的理解,天人合一,就是化身规则了吧。

    “听金莲道长说,许公子在云州服用过脱胎丸?”洛玉衡开口。

    金莲道长和你说这个干嘛.......许七安一愣:“是的。”

    “贫道想借许大人一碗精血做药引,用来炼制丹药,缓解身体顽疾。”

    什么顽疾需要我的精血做药引?许七安看了她一眼,没有表态,但心里在措辞,怎么拒绝她。

    血液这种东西,在他前世只能验血型,但在这个世界,可以玩出很多操作。

    印象最深刻的是巫神教的咒杀术。

    洛玉衡似乎早料到他的反应,夹了一筷子米饭,送进红润的小嘴,不紧不慢的补充道:“这是金莲道长的建议。”

    许七安点点头,“我得确认一下。”

    洛玉衡颔首。

    许七安当着她的面,取出地书碎片,刚想传书询问,想起自己现在是个死人,不能开口说话。

    这时,洛玉衡目光望向门口,淡淡道:“他在这里。”

    许七安扭头,看见一只橘猫蹲在门槛上,琥珀色的竖瞳幽幽的看着他们。

    “道长,你怎么来了.....等等,你不是进不了皇城吗?”

    橘猫竖着尾巴,踩着柔软无声的猫步,跃向桌面。

    许七安轻轻一巴掌拍开,“吃饭呢,主意猫毛。”

    橘猫只好蹲在地上,昂着头,温和开口:“伤势好了之后,可以随意出入皇城了,不过皇宫依旧进不去。”

    道长的实力比我想象中的还强啊.......许七安现在不是菜鸟了,想无声无息的潜入皇城,少说得四品。

    当然,这里不包括武夫。

    以武夫的体系特点,就算是一品,也无法无声无息的潜进皇城,多半会被发现。

    当然,如果是一品武夫,差不多可以单刷“大奉京城”这个副本了。

    “那精血是.......”许七安尽管很信任金莲道长,但依旧有些迟疑。

    这就好比有人要用你的电脑,尽管是好朋友,或者亲戚,但你内心也会抗拒,毕竟谁的硬盘里没几百个g的老婆啊。

    “借你血液里脱胎丸的药性。”金莲道长先看了一眼洛玉衡,见她没什么表情,继续道:

    “人宗修行之道忐忑艰难,这点你多少了解过了,洛道首每月会受业火烧灼,饱受七情六欲之苦。脱胎丸能褪去旧躯壳,让人重获新生,可以暂时缓解症状。”

    许七安缓缓点头,大胆的说了一句:“难怪我觉得国师有着非同一般的魅力。”

    如果金莲道长不在这里,这话他是断然不敢说的。

    金莲道长回应说:“人宗道法修行到高深处,具备众生相,能让你看见内心最渴望的那一面.......我指的是情爱方面。”

    说着,橘猫脸上露出人性化的笑容:“你见到了什么?”

    洛玉衡没什么表情的抬头,看了一眼许七安。

    许七安表情倏然凝固。

    这反应......金莲道长一愣,旋即来了兴趣,追问道:“你似乎感触很深。”

    我以为我是黑丝控、御姐控、熟女控、萝莉控、妹控,到最后发现我只是单纯的好色而已.......我对这句话的感触从未如此深刻.......许七安干笑一声,轻飘飘的岔开话题:

    “既然金莲道长做中间人,在下自然愿意尽绵薄之力的。”

    洛玉衡满意点头,轻声道:“你有什么想要的丹药,可以尽管开口,当做是精血的补偿。”

    金莲道长抢在许七安之前开口:“不着急,慢慢想,人宗道首的人情不是一般人能得的。”

    洛玉衡不带烟火气的瞥了橘猫一眼。

    ..........

    景秀宫。

    临安带着侍卫抵达母亲的住处,她小跑着进了屋子,红裙翻飞,嘴里嚷嚷着:“母妃母妃.....”

    屋子里,陈贵妃正在偷偷抹眼泪,见到女儿跑进来,连忙别过脸,擦拭泪痕。

    诈呼呼的临安一下子安静了,缓步走到陈贵妃身边,握住她的手,妩媚勾人的桃花眸里闪过心疼:

    “母妃,太子哥哥会没事的,清者自清,您别哭啦。”

    前阵子她情绪糟糕,一半是因许七安的殉职糟心,另一半就是太子的遭遇,以及陈贵妃整天以泪洗面。

    作为女儿,看着母亲郁郁寡欢,日日垂泪,她心里很不好过,却无能为力。

    侍立在一侧的贴身宫女低声道:“这几日,有宗室的亲王来见了娘娘,他们说,外边的大臣们在商议着另立太子的事宜。

    “娘娘听了后,便大哭了一场,连着两天都没怎么吃饭。”

    临安大怒,“这群没远见的狗东西,干嘛和母妃说这些。”

    她气的骂叔叔们是狗东西。

    “临安,别说浑话。”陈贵妃反握住女儿的小手,神色凄苦:“你太子哥哥是庶出,这些年总有人说他得位不正,废了也好,母妃也不用成日提心吊胆。”

    这话让临安心火大起,她知道母妃指的是那位虎视眈眈的后宫之主。

    大宫女叹息道:“如果案子能查的真相大白就好了,可是这么多天了,一直没进展。”

    案情是要保密的,许七安几次三番对两位公主强调。

    但现在,见母亲日渐消瘦,眼眶红肿,临安忍不住了,大声说:“谁说没进展的,许七安已经把案子查的差不多了。”

    陈贵妃眼睛一亮,直勾勾的凝视着女儿:“案子快真相大白了?那个,那个许七安真的快查出来了?”

    激动之下,用力握紧了临安的手。

    “母妃你捏疼我了。”

    既然已经开口,裱裱就不再隐瞒,说道:“母妃,是皇后陷害的太子,一定就是她。”

    陈贵妃脸色大变:“临安,不得胡言。”

    “母妃别急,临安有确凿证据的......”

    当下,她把案情经过原原本本的告之陈贵妃。

    “果真是她,当年,要不是她不守妇道,陛下岂会将她打入冷宫,岂会立我儿为太子?”陈贵妃大哭起来:

    “陛下宅心仁厚,念着旧情没有废她,她倒好,时隔多年,又起了争太子之位的心思。”

    陈贵妃的话,像是一道惊雷响在临安耳畔。

    她都听到了什么?

    皇后不守妇道?父皇要废后?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临安脑海里浮现那位性子温和,但缺乏笑容的皇后,尽管很不忿她构陷太子哥哥,但临安打心底里不相信她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可是,当接受了这个惊天大消息后,很多以往没注意的细节,通通有了解释。比如,皇后一直深居简出,不关心后宫的事。

    比如,打从临安记事起,就没看到皇后笑过。再比如,皇后对怀庆和四皇子都是冷冷淡淡的,全然没有母妃对自己和太子哥哥一般的疼爱。

    “母妃,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后不守妇道......那个男人是谁。”临安激动的抓紧陈贵妃的手,怒火中烧。

    作为父皇最疼爱的女儿,她听到这个消息,愤怒是理所应当。

    “别,别问了......”陈贵妃自知失言,含泪摇头:“此事是陛下的禁忌,莫要外传。”

    ..........

    “本座不喜欢欠人情,许大人直接说吧,想要什么。”洛玉衡不打算成全金莲道长的如意算盘。

    阿姨,我不想奋斗了.......许七安心里狂呼。

    对于报酬,他暂时没有想到的东西,忍不住看向橘猫,征求它的意见。

    橘猫沉吟许久,说道:“人宗以剑术称雄九州,不妨就赠一篇剑术吧。”

    “可我用的是刀啊。”许七安出言提醒。

    “谁说剑术不能用刀使的?”金莲道长笑呵呵的反问。

    也对,只要提取核心精华,运用到刀法里便成,就像我施展天地一刀斩时,可以配合狮子吼制敌。

    许七安缓缓点头。

    洛玉衡抬手,在桌面轻轻抹过,三本薄薄的册子出现。

    国师悦耳的嗓音说道:“我这里有三篇剑术,分别是《心剑》、《气剑》、《御剑》。

    “心剑需辅以元神修炼,以精神力为磨剑石,日日不辍的磨剑。它无法斩肉身,专斩元神。”

    听到这里,许七安下意识的看向橘猫。

    橘猫“噌”的弹出利爪,幽幽道:“许大人莫要挑衅啊。”

    许七安立刻收回目光。

    洛玉衡继续说道:“气剑与心剑相反,乃一等一的攻杀之道,修行到高深之处,剑气绵绵不绝,无坚不摧。”

    许七安忍不住道:“剑气纵横三千里,一剑光寒十九州?”

    洛玉衡忍不住侧目,犹似一泓清水的美眸在许七安身上停留许久,称赞道:“坊间流传许大人诗才绝世,果不其然,此句豪气干云,有万千气象。”

    这不是我说的,这是一位一个字一行,专门水稿费的大作家说的......

    “至于御剑术......”洛玉衡轻轻挥手,门窗瞬间洞开,她袖中冲出一道剑光,呼啸着在庭院上空游走。

    疾如雷霆,敏如游鱼。

    许七安赞叹道:“御剑术当真是仙人手段,所以,我选心剑。”

    洛玉衡愕然片刻,颔首道:“好。”

    御剑术虽然又花哨又炫酷,杀伤力也不低,但许七安觉得心剑更适合他。

    理由很简单,他的天地一刀斩是极偏激的刀法:世上没有什么是斩不断的,如果有,那就赶快逃命。

    因此,他在修行时,首先考虑的不是增加手段,而是完善天地一刀斩。

    或者佛门狮子吼后,这个念头愈发稳固。

    控制技能有了,物理伤害有了,现在最缺的是元神领域的输出。

    洛玉衡收回《气剑》和《御剑术》,将《心剑》剑谱推给他,道:“有不解之处,可来灵宝观寻我。我可以为你解惑三次。”

    “多谢国师。”许七安诚恳道谢。

    接着,洛玉衡从袖中取出一口玉碗,修长的玉指捏着玉碗,推到许七安面前。

    碗不大,也就茶杯的三倍,许七安心里安定了些,他还以为是许铃音吃饭用的大碗呢。

    得到鲜血后,洛玉衡趁热,跑去炼丹了。

    静室里,只剩下橘猫和许七安。

    “道长,你帮我屏蔽一下其他人,我要私聊李妙真。”

    趁着这个机会,许七安打算告诉二号自己复活的消息。

    对于许七安的要求,金莲道长的回应是:“呵呵。”

    “有什么问题?”许七安皱眉。

    “李妙真说过开春之后便来京城,眼下云州的情况,估计是要等剿匪结束,反正再过不久她就来了,何必急于一时。”金莲道长说。

    他还等着李妙真知道许七安复活后,愤怒的找他拼命呢,以此来搅乱局面,缓解天人两宗杰出弟子的矛盾。

    “也对!”许七安点点头。

    .........

    ps:继续码下一章,12点前能搞定,错字等码完了再回来修改,记得帮我捉虫哦,亲们。么么哒。

第十八章 遇刺

    离开灵宝观,已经是未时三刻(13:35分)。

    许七安进了皇宫,托侍卫通传,于宫门口等待一刻钟,到未时四刻,才等来小宦官。

    “许大人,我们接下来怎么查?”小宦官问道。

    “去凤宫找皇后......见皇后不需要事先向通报陛下吧?”许七安道。

    小宦官连忙摆手,“陛下说了,后宫之中,你想去哪就去哪。当然,前提是有奴才陪着,尤其是见贵妃和皇后。”

    许七安点头。

    要见皇帝的女人,当然不能私底下见。

    凤宫的全名叫凤栖宫,是后宫里最大,最奢华的宫殿——皇帝的寝宫不算在内。

    来到凤栖宫,得知皇后娘娘在午睡,许七安和小宦官在外头的回廊里等了小半个时辰,一位清秀宫女过来通传:

    “皇后娘娘醒了,请许大人过去。”

    许七安随之入殿,在布置奢华的前厅见到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她穿着深色绣着金丝的凤袍,头戴华美风冠。

    黛眉如画,嘴线丰润,她已经不再年轻,但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丝毫不见老态。这让她毫无瑕疵的盛世美颜中,增添了成熟女子的韵味。

    她在我见过的美人里能排前二,洛玉衡排第一,但国师是自带魅惑,有buff加成,而皇后是靠自身硬件.......这样的女人当皇后,后宫里没一个能打的。

    许七安连忙低头,保持一个外臣该有的礼仪和规矩。

    “果然少年英才。”

    皇后显然也是个颜控,审视着许七安,满意点头:“怀庆时常在本宫面前提起你,对你赞赏有加。你在京中屡破奇案的事迹,本宫也有所耳闻。”

    双方的第一印象不错。

    不知道是不是许七安自我感觉良好,他觉得皇后对他很欣赏,一点都不见外。

    “魏渊能得你这般出色的下属,是他之幸。”皇后娘娘柔声道:“给许大人看茶。”

    宫女奉上热腾腾的茶水,许七安双手接过,没喝,直截了当的问道:“卑职是为了福妃案而来,有几个问题想问皇后娘娘。”

    “许大人请问。”

    “您可认识宫女黄小柔?”

    “本宫不认识。”皇后摇头。

    “那娘娘宫里,可有一位叫荷儿的宫女?”

    “有的。”皇后沉默了几秒,缓缓点头。

    “蟹阁的容嬷嬷说,四年前,黄小柔曾经无故自尽,当时与她同住一屋的宫女救了她,那位宫女就是娘娘宫中的荷儿。”

    “荷儿从未去过蟹阁。”皇后直接否认。

    许七安继续道:“卑职验尸后,发现宫女黄小柔受的是致命伤,绝非一个宫女能救,也不是太医署的太医能救。必定是服用了起死回生的灵药。”

    皇后盯着许七安,淡淡道:“许大人这番话,可有凭据?”

    “尸体便是凭据。”

    “那丹药呢?”

    “......没有。”许七安摇头。

    撕毁御药房收支记录的就是皇后?

    皇后点点头,柔声道:“本宫乏了,送许大人出殿。”

    你不是刚午睡结束么......许七安嘴唇嗫嚅几下,无奈起身,随着宫女离开了凤栖宫。

    ........

    许七安看了眼日头,“小公公,让你收集的名单,办好了吗?”

    小宦官从怀里摸出一张折叠好的宣纸,“正要交给许大人呢。”

    不错,办事效率很高嘛,不愧是皇宫里调教出来的。

    许七安展开名单,扫了一眼,上面罗列着十几位宫女、当差、侍卫。

    “咱们就按着上面的名单,一个个排查吧。”许七安说道。

    “那皇后这边.....”

    “自然是查不成了。”

    许七安叹口气,虽然元景帝给了他很大的特权,想查谁就查谁,但皇后娘娘打死都不配合,他许七安也没办法霸王硬上弓啊。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那就是皇后心里有鬼。

    不会真是皇后干的吧,那怀庆岂不是很可怜。我是不是不应该查下去。可要是不查,裱裱岂不是很可怜?来了来了,二选一的修罗场......许七安心里默默叹息。

    不过话说回来,皇后真特么的漂亮。年纪大了还有这般风韵,年轻时得有多美,难怪能成为皇后。

    怀庆与皇后眉眼间有几分相似。

    “相比起来,我还是觉得洛玉衡更胜一筹,因为她能满足我的多种口味......哦,苏苏也可以。”

    许七安不由的想起金莲道长刚才的话,洛玉衡有众生相,能让男人看到自己喜欢的那一款,而他看的是双十的妙龄女子,三十的少妇,四十的成熟女子......

    “我真不想承认我好色啊。”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许七安排查了名单上的人,因为时间有限,他得赶在宫城关闭前离开皇宫,因此只来得及排查三分之一。

    响亮的闭城钟里,他顺利离开皇宫,从羽林卫手中牵走属于自己的小母马,拿回监正赠的黑金长刀,他慢悠悠的离开皇城。

    此时,夕阳只剩余晖。

    宵禁开始了,街上的行人早已绝迹,许七安穿着打更人制服,再有金牌傍身,除了皇宫内部,其余地方畅通无阻。

    “哒哒哒.....”

    小母马缓行在无人的街道,许七安思考着福妃案的脉络。

    福妃是整个案件中最大的受害者,用来构陷太子的牺牲品,动手的人是已经被灭口的黄小柔。

    黄小柔曾经受过重伤,但被皇后治好了,所以,皇后对她有大恩。

    而皇后的四皇子是嫡子,当今太子是庶出,皇后不甘心太子之位旁落他人,因此设下诡计,构陷太子,夺回东宫之位。

    动机很明确,且整个案情也合情合理,只是缺乏证据。

    对,想要给皇后定罪,目前还缺乏证据。

    “容嬷嬷说的对,这深宫内苑,不能说的秘密太多了,一脚陷进去,就拔不出来。我原以为这案子会花点时间,没想到进展这么快,这下连拖时间的机会都没有了,狗日的元景帝,还没有下诏书封爵,老子明天就请假。”

    这时,许七安脑海里浮现一个画面:左边屋脊后,趴伏着一位黑衣人,右边屋脊后同样埋伏着一位黑衣人。

    前方那条小巷里,站着一位持刀的黑衣人。

    凭借着炼神境武者的特殊,他立刻察觉出了危险。

    我被埋伏了......这个念头在心里升起,下一刻,尖锐的破空声传来。

    .........

    黄昏。

    元景帝用过晚膳,正打算去灵宝观寻洛玉衡,与她打坐吐纳,聆听道教经典。

    守在外头的宦官突然来报,“陛下,陈贵妃在外求见。”

    这个时间点,她来做什么.......元景帝皱了皱眉,略作沉思,道:“传她进来。”

    陈贵妃在这个时候来她寝宫,如果是早几年,元景帝会以为是自荐枕席,过来侍寝。

    他修道之初的整整十年内,后宫的嫔妃们锲而不舍的央求侍寝,元景帝通通不理,性子倔强的,在外头一跪就是一宿。

    后来见他郎心如铁,自知无法挽回君心,妃嫔们便歇了心思,安生过日子。

    到如今,已经非常佛系了。

    大家各过个的,偶尔还能凑在一起谈天说地。

    元景帝的后宫,大概是大奉五百年来,最和谐的后宫。

    宦官退去后,元景帝盘坐在床榻,闭目吐纳。没多久,陈贵妃哭唧唧的冲了进来,边哭边道:

    “陛下,你要为臣妾做主,为太子做主。”

    竟是为太子而来,这个结果元景帝并不意外,或者说,在他预料之中。

    乌发再生的元景帝睁开眼,淡然的看着陈贵妃,“太子之事还在调查,爱妃请回吧,是非曲直,自然会有公断。”

    “还在调查?案子不是已经水落石出了吗,陛下,我都听临安说了。”陈贵妃捏着丝绸帕子,一边擦拭泪水,一边哀婉的说道:

    “太子是被冤枉的,太子是被冤枉的。”

    嗯?元景帝皱眉道:“临安与你说了什么。”

    “那位许大人早就查出真相了......”

    元景帝一愣,他知道今日蟹阁捞上来一具溺死的尸体,正是福妃身边那个失踪多日的宫女。但他万万没想到,许七安这么快就查出真相了?

    陈贵妃一边哭一边把自己知道的信息说了出来。

    元景帝听完,脸色阴沉似水,扭头朝大伴吩咐道:“把监督许七安的人叫过来。”

    蟒袍老太监应声离去,一刻钟不到,带着小宦官进来了。

    小宦官余光扫了一眼,元景帝盘坐在塌,神色不见喜怒,陈贵妃跪在床边,嘤嘤而泣。

    元景帝淡淡道:“今日案子有何进展?”

    小宦官心里早已打好腹稿,闻言,毫不停顿的回复:“许公子进宫后,便立刻赶去验了尸体,得出结论是:宫女黄小柔先是被人按在水中溺毙,再抛尸井中的。”

    随后补充了验尸的经过,来证明这个论断。

    “并且,许大人还验出宫女黄小柔心口受过致命伤,本该几年前就死去,却被人以灵丹妙药救活......随后去了蟹阁,询问了容嬷嬷.......”

    这次小宦官很有经验,只讲述过程,不添加任何个人感想,也没有说许七安和两位公主的互动。

    他想明白了,这些事情说出来,固然会给许大人增添麻烦,但自己这种拿两位公主打小报告的做法,恐怕更让陛下不喜。

    害人害己,何必呢。

    况且,许大人对他是极好的,极关心的。虽说脾气暴躁了些,但为难真不坏。

    “确认御药房的收支账册被人撕毁了一部分?”元景帝求证道。

    “许大人是这么说的。”小宦官依旧不发表个人看法。

    元景帝缓缓点头:“通知仵作连夜入宫,重验宫女黄小柔尸体,朕要立刻知道答案。”

    半个时辰后,大伴带回来了仵作验尸的结果,于许七安相互佐证,确凿无疑。

    元景帝恍然失神,许久没有说话。偌大的寝宫寂寂无声。

    直到陈贵妃趴伏在地,哭道:“许大人不敢查皇后,此事唯有陛下亲自出面才行。求陛下为太子,为臣妾做主。”

    ..........

    ps:一万五千字完成。上一章的错字已改,这章先更后改。

更新时间更改说明

    首先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在调整作息了。

    以前之所以上午十点能更新,是因为我都熬到半夜两点,甚至三点,先写半章。然后第二天七点半起床,在上班的路上,或办公室再写半章。

    这对我的身体和精力透支实在太大了,你们可以想象每天夜里只睡四个小时,然后强撑着起床上班是个什么感受。

    而我都坚持好些年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种杀鸡取卵式的拼命,其实是在透支我的职业寿命,以及我的寿命。

    还有一个真正让我决定调整作息,不再熬夜的原因——发际线往上移了一点点。

    昨天我没熬夜,睡的很舒服,很多年没体会到早睡早起的感觉了。平时即使是周末,我也在熬夜爆肝。

    那感觉,真是让人莫名感动啊,没有头昏脑涨,没有精力不济,只有神清气爽、

    昨天状态很好,所以自己写的还算满意,至少质量上有所保证。

    今天我没法上午更新了,因为我晚上没有熬夜。

    嗯,以后更新时间更改一下,第一章更新时间是中午12点——下午2点(看当时码字状态)。

    第二章更新时间是晚上8点——23点。

    没有存稿,所以有时候会卡文,不可能准点更新,所以我留两小时作为缓冲。

    在这个基础上,我尽量保持大章。然后,抽空或许还能还一点盟主的加更。只要身体状态好,码字效率肯定会增加的。

第十九章 朝会

    箭矢在黑暗中化作残影,许七安的目力无法捕捉,但他强大的精神力锁定了那枚泛着淡青色的箭矢。

    炼神境是武者战力的小巅峰,这话可不是说说的,该境界的武者对于危险有着超敏锐的直觉。

    到了炼神境,基本就告别了被埋伏、下黑手、偷袭等命运。

    司天监的法器军弩,能射杀炼神境的凶器..........许七安立刻判断出对方武器的根脚,因为他也有过这样一件法器。

    下意识的,他想从马背上跃开,躲避箭矢。

    “不行,我的小母马不能死在这里.......”

    念头闪过,顿时改变了主意,右手往后腰一搭,伴随着清越的利刃出鞘声,他反手后斩,精准的斩断了箭矢。

    哗啦.....瓦片滑动的细微响动里,两个黑衣人从屋脊跃起,一左一右,夹击许七安。

    他们手里握着制式长刀,滚滚刀罡扭曲了空气,要将许七安和马一同斩断。

    “驾!”

    察觉到危机的许七安提前一夹马腹,促使心爱的小母马往前狂奔,避开了两人的夹击。

    同时,他从马背上跃起,轻飘飘的落定在一座酒楼的屋顶。

    “砰!”

    两名黑衣人的刀芒斩空,于地面斩出深深的刀痕。

    炼神境........许七安低头看了一眼,心里做出判断。

    而更让他在意的是,那位躲藏在前方小巷里的黑衣人,恐怕比炼神境还强。

    战略性撤退!

    这里是内城,有打更人巡逻,有皇城五卫轮流巡逻,这三个杀手不可能逗留太久,留给他们的时间比留给国足的时间还有限。

    只要我不缠斗,他们短时间内无法拿下我,就会自行退去,到时候自己立刻施展望气术,带着打更人狩猎三人,反转局势。

    这时,许七安脑海里再次浮现一个画面,那位身材颀长的黑衣人诡异的出现在自己身后,一拳砸向他后脑勺。

    卧槽,他什么时候出现在我后面的.......许七安身体快过脑子,本能的俯冲,跃下了屋顶。

    与此同时,耳后传来了拳头击破空气,宛如闷雷般的炸响。

    砰!

    拳头裹挟的气机在半空炸出涟漪状的气圈。

    一击落空,那位高手似乎也很惊讶,想不到这个初入炼神境的铜锣,竟如此敏锐。

    许七安刚落地,迎接他的是两名炼神境的刀子。

    叮叮.....他挥刀打开两把砍来的刀,落地后,迅速逃窜。

    在屋顶腾挪太危险,巧妙的利用小巷、房屋等障碍物,是比较稳妥的方法。

    但他还没跑出几步,身后破空声迅速逼近,脑海里自动反馈出黑衣人袭击的画面。

    许七安一咬牙,扭腰,回身劈砍。

    叮!

    黑金长刀斩在拳头上,爆发出刺目的火花,许七安右手虎口崩裂,双腿贴地滑退出十几米,厚厚的鞋底在刺拉拉的裂响里,与鞋身脱离。

    六品武者,铜皮铁骨。

    尽管有所预料,许七安心里仍然一沉。

    背后主使者知道我的水平,所以派出的杀手几乎能吃定我.......同时也知道我的行走路线,因此埋伏在必经之路上。

    谁要杀我?

    现在没时间想这么多,因为两名炼神境高手的袭击紧随而至,三人明显是配合默契的小团队,由铜皮铁骨境打头阵,两名炼神境协助,攻势衔接的无比紧密。

    五十招之内,我会死......许七安心里闪过这个可怕的觉悟。

    他仓促中顿住身形,不顾左边一人的斩击,做出要与右边一人同归于尽的架势,但诡异的是,右边那人竟坦然的与他同归于尽,而明明可以袭击的左边那人却收刀回防。

    许七安霍然转身,斩向左边黑衣人,恰好斩中他横挡的刀锋。

    噗.....右边黑衣人的长刺入许七安的左肩。

    “切!”

    许七安暗骂一声。

    他真正的目标是左边的黑衣人,与右边黑衣人同归于尽只是做做样子,奈何对方也是炼神境,提前察觉到了危机。

    偷鸡不成蚀把米。

    许七安一脚踹飞右边黑衣人。

    这个时候,那位铜皮铁骨境的高手已经瞬息间扑杀而至,拳头凝聚气机,凶猛的砸中许七安的胸口。

    嘭!

    许七安胸口有什么东西炸开的声音,下一刻,他像是被重型卡车撞飞。

    “咳咳咳.....”

    稳住身形的许七安咳出血沫子,胸口炸裂的是打更人衙门分配的法器铜锣,还有宋卿的护心镜。

    双重防御下,让他挡住了铜皮铁骨高手的全力一击,保住了狗命。

    “制式武器,司天监的法器军弩,还敢内城中当街杀人,你们是某个大人物养的死士吧。”

    说话的时候,他不动声色的扫了眼周围。

    三名黑衣人并不接许七安的话,一点都没有作为反派的自觉,锲而不舍的扑了过来。

    许七安转身就跑,钻入右侧的狭窄小巷。

    三名黑衣人追进小巷,看见许七安站在小巷的尽头,那柄锋锐无双的长刀已经收回刀鞘。

    “怎么不跑了?”铜皮铁骨境的杀手问道。

    声音嘶哑,做了伪装。

    “跑不掉,所以打算在这里杀了你们。”许七安眯着眼,很满意小巷的宽度,仅容一人通过。

    一刀,他只有一刀的机会。

    铜皮铁骨境的高手皱了皱眉,凝神感应四周,没有捕捉到打更人和巡逻士卒的脚步声。

    但许七安的自信,又让他本能的警惕。

    虚张声势?

    这时,他看见那位初入炼神境的铜锣,缓缓把右手按在了刀柄。

    集中一点,登峰造极。

    所有情绪回落,所有气机内敛,就像海啸来时,海水会先退潮。

    这一刻,三名黑衣人心生警兆,来自炼神境的直觉告诉他们:危险危险危险.......

    没有犹豫,他们依循武夫的本能,打算退出小巷。但就在这时,一声刺穿耳膜,震荡精神的咆哮声响起。

    三人的意识陷入刹那的混乱,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

    紧接着,他们听见了一声清越如龙鸣的出鞘声。

    铜皮铁骨境的杀手最先从狮子吼的震慑中挣脱,旋即便看到一刀细线般的刀光迎面斩来。

    他只来得及交错双臂,鼓荡气机和肌肉,凭借坚不可摧的肉身硬抗。

    .........

    “啪嗒。”

    一位练气境的铜锣在屋顶疾走,顺着被破坏的痕迹,一直找到了小巷。

    他俯身往小巷里看去,看见了对峙的四人,三名黑衣人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他们对面,拄着刀的许七安大口喘息,汗流浃背,一缕缕蒸汽从后脑袅袅浮起。

    “在这里!”

    铜锣大喊了一声,一手持刀,一手握军弩,跃入小巷,站在许七安身边。

    相邻屋脊上的两名铜锣随后赶来,进入小巷。

    “许大人,您没事吧。”

    这支三人组的巡逻小队关切的问候,他们感应了一下,没听见三名黑衣人的心跳声,判断杀手们已经殒命。

    “受了点伤,不碍事。”

    许七安喘息着,在三位同僚赶来之前,他已经服用了大力丸,体力正慢慢恢复,但想恢复行走,还得再休息一刻钟。

    监正送的刀,与天地一刀斩简直是绝配。

    三位铜锣缓缓点头,看了黑衣人一样,能把初入炼神境的许大人逼的如此狼狈,其中必有一人是炼神境。

    这时,嘈杂且沉闷的脚步声传来,一支五十人的御刀卫赶了过来。

    “许大人,您先回衙门疗伤,这三人交给我们处理。”

    说话的铜锣出了小巷,吩咐赶来的御刀卫,道:“你们护送许大人回打更人衙门,留下十个人协助本官处理尸体。”

    御刀卫小头目抱拳道:“是。”

    等许七安离开后,三位铜锣返回小巷,触碰尸体时,原本僵立不动的黑衣人忽然崩成两半,上身与下身分离,一道斜斜的伤口出现在腰部,将切口平齐。

    各种脏器混杂着鲜血,流淌一地。

    铜锣们皱了皱眉,有些嫌弃,有些惊讶。

    “我记得许宁宴的绝学是某种威力极大的刀法,当初一刀就斩伤了朱银锣。”

    “是啊,现在看起来,威力更大了。这一刀斩了三人,而且三人中,肯定有一人是炼神境。”

    三人同时看向最前方的黑衣人,很明显,这位才是三人里最强的。

    “咦,他怎么没有武器?”

    其他两名黑衣人都配备着制式长刀和军弩,唯独这位黑衣人两手空空,没带兵刃。

    是被许宁宴捡走了?

    带着疑惑,他们单独检查了那名黑衣人的尸体,手指触碰到残躯时,传来钢铁般的质感。

    尸体还保留着死前运劲时的状态。

    “嗯?”

    三人脑海中同时浮现一连串的问号。

    大概有个几秒,他们反应过来了,心里涌起荒诞又震骇的情绪。

    “铜,铜皮铁骨.......”一个铜锣喃喃道。

    .......

    半个时辰后,打更人衙门。

    神剑堂。

    今夜值守的张开泰收到消息后,召集了所有银锣,商讨许七安遇刺一事。

    刚带队勘察完现场的银锣,汇报道:“从遇刺到斩杀敌人,整个过程不超过半刻钟。三名刺客似乎早就知道许宁宴的路线,在必经之路上埋伏。

    “双方经过短暂的交锋后,他们追着许宁宴进了小巷,而后就被一刀斩杀,干脆利索。”

    张开泰点点头,看向另一位银锣,那是负责检验尸体的银锣。

    那银锣沉声道:“刺客使用的是最寻常的制式长刀,三大禁军营,五大皇城卫队用的都是这种刀。甚至一些王公大臣府上的家卫,用的也是这个。我们无法从武器中找出线索。

    “此外,我们从一名刺客身上发现了法器军弩,足以对炼神境造成威胁的军弩。但这依旧无法成为突破口。

    “工部和兵部中饱私囊的情况很严重,王公大臣们私底下买卖军需的现象同样频繁,长年累月之下,外流的法器、军备数不胜数。根本查不出来。

    “如果要查的话,会牵扯出大半个京城官场,阻力重重,恐怕就算是陛下亲自下令,多半也是没有结果的。”

    张开泰点点头,似乎早就预料,又问道:“三名刺客的修为呢?”

    “两名炼神境,一名铜皮铁骨境。”

    一刀斩杀炼神境和铜皮铁骨境.......堂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开泰道:“许宁宴呢?”

    “处理完伤势就昏睡过去了。”

    张开泰点点头,环顾银锣们,咳嗽一声,“不需要太在意某些细枝末节,你们身为银锣,都是大奉一等一的人才,并不比谁差。只是偶尔.....偶尔会出现一两个怪胎,不能以常度之。”

    银锣们强颜欢笑的附和了几句。

    张开泰转移话题,“你们觉得,刺客会是谁派来的。”

    一位银锣皱眉道:“暂时还不知道许宁宴近来与谁结仇,根据我们知道的情况来推断,如果排除是私人恩怨,那么极可能与福妃案有关。”

    ..........

    次日,卯时。

    张开泰先去探望了许七安,见他兀自沉睡,便没有打扰,取来昨夜命吏员写好的《许七安遇刺案》的卷宗,去了浩气楼。

    经过通传后,他进了浩气楼,在第七层的在茶室里见到了魏渊。

    这位身居高位的大宦官,活动轨迹两点一线:皇宫——浩气楼。

    得益于打更人衙门铺设在外的情报网,他不用出门,就能知天下事。

    “魏公,许宁宴昨日从皇宫离开,于途中遭遇了刺杀。”张开泰递上卷宗。

    魏渊接过卷宗,没有立即打开,问道:“他怎么样?”

    “受了些伤,并无大碍。只是精力耗损严重,还在沉睡。”张开泰道。

    魏渊点点头,这才展开卷宗,迅速看完,抬起头盯着张开泰:“两名炼神境,一名铜皮铁骨?”

    他像是在求证。

    即使是魏公这样的有大智慧的人,也常常被那小子弄的错愕不已啊.......张开泰“嗯”了一声:

    “铜皮铁骨。”

    魏渊沉默了许久,忽然轻笑一声,“不错,不错。”

    张开泰顺势道:“会不会与福妃案有关?”

    “福妃案是陛下的家事,外臣不好干预,不过,这件事我会奏报上去。”魏渊合上卷宗,皱了皱眉。

    他安插在宫里的眼线不多,毕竟皇宫是元景帝的地盘,安插太多眼线,会彻底激怒元景帝。自从上次被拔除三枚棋子后,魏渊就暂时放弃了对皇宫的关注。

    君臣之间该有的默契还是要有,元景帝摆明了告诉他:少打听皇宫内的情况。

    不过经历许七安遇刺案,魏渊有些生气了,他要重新启用宫里的眼线,亲自关注这件案子。

    脚步声从楼梯外传来,魏渊抬头看了过去,张开泰随之扭头。

    一位黑衣吏员低着头,进入茶室,恭声道:“魏公,宫中传来命令,辰时初,朝会。”

    “知道了。”魏渊点头。

    “许是有什么大事......”张开泰识趣的起身:“那卑职先告退了。”

    朝会不是每天都进行的,通常来说,一个勤勉的君王,三天会开一次大朝会。时间是固定的。

    怠政的君王,则五天至十天一次。

    到了元景帝这里,基本不上早朝,哪天心情好了,觉得要理一理政务,就会提前一天派人传达百官。

    如今天这般,临时开朝会的,意味着发生了大事。

    魏渊喝完杯中的茶水,唤来南宫倩柔,与这位义子一同进宫。

    卯时六刻抵达午门,广场上聚满了京官,他们在交头接耳,讨论元景帝忽然召开朝会的原因。

    大多都在猜测是否与福妃案有关,近来的大事,就这么一桩。

    此案关联太子,关联国本,也只有这样的事,才会让怠政已久的元景帝突然召开朝会,召集群臣商议。

    “魏公。”

    都察院的右都御史迎了上来,小心翼翼的左顾右盼,低声道:“宫中传来消息,昨夜陛下进了凤栖宫,而后暴跳如雷的离开。”

    魏渊表情微顿,缓缓颔首:“嗯。”

    .......

    ps:哎呀呀,刚发完公告,当天就打脸了,这章有打斗,打斗总是特别难写。抱歉抱歉。

    今天还是一万字,先更后改。

第二十章 头脑风暴

    辰时初,午门的侧门徐徐打开,老太监行至门口,朗声道:“上朝!”

    嘈杂声立刻停止,文武百官们井然有序的进入侧门,文官在左,武官在右,泾渭分明。

    进了午门后,四品以上进殿,四品以下在殿门口,六品以下在广场上。

    群臣进入大殿,等了一刻钟,元景帝姗姗来迟。

    一簇簇目光落在这位一国之君身上,试图从他的眼神、表情中窥见端倪。

    无一都失败了,元景帝在位三十七年,心机之深沉,经验之丰富,庙堂上能与他掰手腕的少之又少。

    也就魏渊和王首辅。

    这次朝会与往日没什么区别,君臣照常奏对。

    “陛下,楚州在隆冬中冻死数万人,布政使司为了赈济灾民,钱粮已经告馨。恳请陛下拟旨,着户部拨款......”

    “国库空虚,赈灾之事,可向当地乡绅募捐......”元景帝回复。

    “陛下,北方蛮族屡犯边境,开春之后,边境冲突愈发激烈,不得不防啊。”

    “陛下,镇北王漠视蛮族劫掠边境,死守边城不派一兵一卒,致使边境百姓流离失所,伤亡惨重,请陛下降罪。”

    听到这里,元景帝看向魏渊,没有喜怒的声音:“魏爱卿,北方蛮族是什么情况。”

    魏渊皱了皱眉,道:“去年末,北方大雪下了数月,冻死牲口无数,臣当时就料到蛮族会南下劫掠。”

    元景帝恍然记得是有此事,皱眉道:“后续呢?蛮族南下入侵边关,为何打更人没有提前收到消息?”

    “是臣疏忽了。”魏渊道。

    其实是他收回了北方的暗子,调往东北去了。

    元景帝淡淡道:“北方蛮族南下入侵,魏渊有失察之过,免去左都御史之职。罚俸一年。”

    殿内安静了一下,群臣脑海里飘过密密麻麻的问号。

    打更人虽然有刺探情报的职责,但那属于顺带业务。再者,北方蛮族南下入侵,镇北王死守不出,战都不打,即使提前知道蛮族要入侵边关,又有什么意义?

    这锅怎么都甩不到魏渊头上吧?

    不过,难得元景帝把炮火转向魏渊,尽管心里困惑,但文官们立刻抓住机会,趁机攻讦魏渊,大呼圣人英明。

    一位御史出列,强调道:“陛下,镇北王坐视百姓受兵灾之祸,无动于衷,请陛下降罪。”

    元景帝的回应就四个字:“朕知道了。”

    御史不甘心的退回。

    朝会渐渐走入尾声,等处理完这段时间挤压的政务,群臣停止上奏后,元景帝抬起食指,轻轻一敲桌面。

    穿蟒袍的老太监出列,环顾群臣。

    来了......殿内诸公心里一动。

    方才都是正常奏对,尽管免去魏渊左都御史的职位令人意外,但元景帝突然召开朝会,绝对不是因为这件“小事”。

    老太监展开手里的诏书,朗声道:“朕已查明福妃案始末,皇后上官氏指使宫女黄小柔杀害福妃,构陷太子........

    “经朕百般责问,上官氏对其罪行供认不讳,皇后失序,德不配位,不可以承天命。其上玺绶,罢退居长春宫。”

    长春宫就是冷宫。

    殿内殿外,一片死寂。

    上至一品三公,下至殿外群臣,但凡听到诏书内容的,全都懵了。

    一片静默中,有低沉的声音响起:

    “陛下,此事不可。”

    元景帝眯着眼,面无表情的看着出列的一袭青衣。

    魏渊两鬓斑白,双眸中沉淀出岁月洗涤出的沧桑,直勾勾的与元景帝对视。

    不知过了多久,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同时出列,大声道:“陛下,福妃案未经三司审理,不可轻易定论。”

    元景帝一字一句道:“这是朕的家事。”

    新任礼部尚书抢身而出,作揖,大声道:“陛下,废后同样是国家大事,不可草率。还请陛下将福妃案交由三司审核,再做定夺。”

    虽然诏书上说,皇后已经认罪。但废后事关重大,诸公们不知情况的前提下,是不会同意元景帝废后的。

    “可!”

    .........

    清晨,许新年洗漱完毕,前往后厅享用早餐,远远的看见穿着小裙子的许铃音坐在厅外的台阶上,生气的鼓着腮。

    小小的身影看起来孤零零的,可怜极了。

    “铃音,你怎么坐在这里?”许新年问道。

    许铃音抬头看了一眼,不搭理。

    “二哥问你话呢。”许新年皱眉。

    “娘把我赶出来,还打我。”许铃音告状,“二哥能帮我骂娘吗。”

    许新年摇头。

    小豆丁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皱着鼻子说:“大哥要是在家就好了,大哥最喜欢欺负娘了。”

    许新年进了厅,坐在熟悉的位置上,等绿娥给他盛了一碗粥,边吃边说:“娘,铃音又惹你生气了?”

    “没,你大哥惹我生气了。”婶婶冷冰冰的说。

    “大哥都没回来.....”

    婶婶冷笑道:“这就是你大哥的本事,人不在,还能气我半死。”

    许新年看了眼低头喝粥的妹妹和父亲,问道:“怎么回事。”

    许玲月小声道:“铃音今天吃包子,吃一口吐一口,说这样就不会饿,能一辈子不停的吃下去。”

    “......大哥教的?”许新年嘴角一抽。

    许玲月点点头。

    许二叔补充道:“铃音吐完之后,觉得可惜,又想捡回来吃掉,被你娘打了一顿。”

    许新年:......

    他低头往桌底下看,才发现果然吐了好一些嚼过的包子渣。

    “大哥今天又没回家。”许玲月郁闷道。

    许二郎和许平志默契的说:“肯定在教坊司。”

    .........

    许七安在衙门后院厢房里醒过来,偌大的院子静悄悄的,只有一个老吏员佝偻着身子,在院子里扫地。

    “这被子多久没洗了,一股子怪味,公共宿舍就是垃圾。”

    他嫌弃的掀开被子,脚步虚浮的下床,推开窗户,让阳光照射进来。

    这里是打更人衙门的公共宿舍,供加班加点的吏员、打更人休息。除了金锣有专属的房间,其余房间都是共用的。

    卫生状况并不好,也不知道厚厚的棉被里埋葬着多少人的子子孙孙。

    得益于司天监的灵药,以及自身强大的体魄,左肩的贯穿伤已经结痂,再过两天就能痊愈。

    倒是天地一刀斩透支的精力还未恢复,疲惫的就像一叶七刺,身体都被掏空了。

    许七安倒了杯茶漱口,到院子里打了一桶冰凉清澈的井水,洗面之后,前往春风堂。

    “呼,舒服......”

    吃完吏员送来的大餐后,许七安摸着鼓胀胀的小腹,满足的躺在李玉春的椅子上,双脚搭在书桌。

    这个时候,他才有时间思考昨夜遇刺事件。

    “平时我是申时初刻准点离开皇宫,昨天因为排查进出御药房的名单,过了酉时才离开皇宫。

    “埋伏我的刺客知道我回家的路线不奇怪,我每天都走那条路,但他们怎么把时间掐的这么准?

    “打更人时常在屋顶瞭望,所以三名刺客不可能一直趴在屋顶等着我,不然早就被夜巡的打更人发现了。

    “显而易见,他们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离开皇宫的.......幕后主使者极有可能是宫里的人,不然无法解释这一点。

    “是皇后吗?我昨天刚查出对她不利的线索,她扭头就派人暗杀我.......是不想让我再查下去了?

    “如果真的是皇后干的,那我和怀庆就只有离婚了。”

    许七安捏了捏眉心。

    这时,一位黑衣吏员进入春风堂,见到许七安在堂内,顿时松了口气:“刚才去后院寻找许大人,没找着人,卑职还以为你离开衙门了。”

    许七安依旧把腿搭在桌上,半眯着眼,“今日不进宫查案了,等养好伤再说。”

    吏员点点头,说道:“魏公找您呢,您先去一趟浩气楼吧。”

    哈,看来是昨天遇刺的事情被魏渊知道了,他肯定对我的战绩目瞪口呆......许七安放下腿,从椅子上起身,“带路。”

    随着吏员来到浩气楼,轻车熟路的上七层,没想到茶室里除了魏渊,还有两个让他没有你想到的客人。

    宛如雪莲般素雅高贵的长公主怀庆;俊朗内敛的元景帝嫡子——四皇子。

    作为怀庆的胞兄,四皇子的五官与妹妹并不相似,倒有几分酷似元景帝。

    怀庆则与皇后有些相似,只不过母女俩气质差异太大,那丁点相似也叫人看不出来了。

    三人脸色都极难看,魏渊手握茶杯,低头不语,仿佛没有察觉许七安的到来。四皇子闻声看来,朝他微微颔首。

    怀庆同样没看许七安,蹙眉沉吟。

    “魏公。”许七安抱拳。

    魏渊这才抬起头来,指了指怀庆身边的位置,温和道:“坐吧。”

    许七安入座。

    “昨晚遇刺了?”魏渊把茶壶推给许七安,示意他自己倒茶。

    刚刚酒足饭饱,许七安倒了一杯茶,但没有喝,点着头说道:“幕后主使者与福妃案有关,就在宫中。”

    “你怀疑是皇后?”

    魏渊这句话说的太直白,许七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怀庆。

    怀庆还是没看他,心事重重的样子。

    长公主现在的样子,真就像一个面对离婚协议书的女人.......许七安心里嘀咕。

    “今天陛下在朝会上提出废后,原因是福妃案的幕后真凶是皇后。”魏渊说道。

    “???”

    许七安呆愣愣的看着他,脑子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我睡了多久?

    怎么一觉醒来,竟有点物是人非的感觉,好像自己睡了一个世纪。

    福妃案是他亲手查的,每一个步骤每一条线索都是他推敲、摸索出来的。他都还不敢确定皇后是凶手,元景帝凭什么?

    他以为他是柯南还是狄仁杰?

    但接下来,怀庆公主的一句话,让许七安又懵逼了。

    “母后承认了。”

    what are you说啥嘞?

    许七安摆摆手,“抱歉,卑职想冷静一下.......”

    他想了好久,试探道:“陛下要废后,原因是福妃案的幕后真凶是皇后,而皇后真的承认了?”

    四皇子点点头。

    “会不会是被迫的?”许七安猜测。

    “不会。”魏渊摇头,蕴含沧桑的眸子望着他,沉声道:

    “福妃案是你亲自调查的,任何线索、细节,没人比你更清楚。你再好好想想,其中是不是有可疑之处,不合理之处?今日两位殿下来衙门,除了与我相商废后之事,也存了请你帮忙的意思。

    “陛下还没收回你的金牌,诸公需要时间确认此事,你还有时间去查这个案子。”

    怀庆和四皇子同时看向许七安。

    四皇子拱手作揖:“劳烦许大人了。”

    许七安没搭理他,目光转到怀庆身上。

    这位莲花般素雅高洁的公主殿下,宛如秋水的眸子仔细审视他,“伤势如何?”

    她没有提案子的事,而是关心许七安的伤势。

    看在你诚恳认错的份上,就不离婚了.......许七安“嗯”了一声,“谢公主关心,卑职无碍。”

    顿了顿,接着说道:“福妃案里,皇后确实有充分的动机和理由构陷太子。而根据我昨天查出来的线索,幕后真凶也确实指向皇后。”

    四皇子激动打断:“不可能,母后不会做这种事。”

    “殿下别急,我还没说完。”许七安望着怀庆,问道:“陛下可有什么证据?”

    怀庆摇头:“没有,是母后自己承认的。”

    许七安皱眉:“这就奇怪了,如果陛下没有证据,皇后为什么要承认?既然皇后都承认了,她又为什么还要派人暗杀我?”

    这就存在悖论了。

    四皇子叹息道:“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来找你。许大人,你屡破奇案,如果京城还有谁能短时间内查出真相,还母后一个清白,那么个人就只有你了。”

    许七安喝下入座后的第一口茶,缓缓道:“我刚开始接手案子时,觉得福妃案不过两种可能:一,太子确实酒后乱性,害死了福妃。

    “二,有人构陷太子,谋夺东宫之位。

    “勘察过福妃的清风殿后,我可以断定,太子确实是被冤枉的。那么这个案子就属于第二种可能,有人想构陷太子。

    “顺着这个思路往后查,各种线索无一不是指向皇后娘娘。坦白与两位殿下说,就在刚才,我也在怀疑皇后,怀疑是她派刺客暗杀我。

    “但得知皇后承认自己是幕后真凶,我突然对这个案子产生了怀疑。那么母后主使者的目的,就不是构陷太子那么简单,是一石二鸟。

    “但我有个疑问,皇后深居简出,四皇子也不是太子,幕后主使者为什么要把矛头指向皇后,图的是什么?总不能是后宫之主的位置吧。”

    有一个禁欲十多年的皇帝,后宫之主的宝座有意义吗?

    魏渊放下茶杯,叹口气:“首先,四皇子不管是不是太子,他都是陛下的嫡长子。其次,幕后主使者是冲我来的。”

    “???”许七安茫然的看着他。

    魏渊沉默了一下,解释道:“魏家与上官家是世交,皇后复姓上官。”

    这样啊,也就是说,魏渊和皇后是政治盟友,属于皇后的“外戚”.......难怪怀庆公主是魏渊的半个徒弟.......所以福妃的案子,表面上是构陷太子,其实针对的是魏渊?

    魏渊毫无疑问属于四皇子党......一个福妃案同时搞定太子党和四皇子党,厉害了......许七安暗暗咋舌。

    “父皇今日朝会上,罢免了魏公左都御史职位。”怀庆公主说道。

    咦,这不合理.......就算幕后黑手想通过扳倒皇后来削弱魏渊,那也是折损魏渊的“盟友”,变相的削弱他的势力才对。

    怎么皇后一出事,元景帝就立刻罢免魏渊的一层重要身份,搞的好像幕后主使是元景帝似的......等一下,假设皇后是构陷太子的幕后黑手,意图是扶持四皇子成为太子。

    元景帝知道这事后,立刻削弱、敲打魏渊......这说明什么?

    说明元景帝对魏渊很忌惮。

    许七安突然明白元景帝为何选择立庶出的皇子为太子,而不是皇后所出的四皇子。

    皇后和魏渊是政治同盟,若是立四皇子为太子,换成是我,我也寝食难安了。

    收回发散的思绪,许七安把心思放在案子上,于心底重新梳理福妃案。

    随着许七安陷入思考,茶室内沉默下来,只有四人轻缓的呼吸声。

    “太子从陈贵妃那里喝完酒,返回途中遇到黄小柔,受邀去了福妃的清风殿......太子当时确实对这个父亲的女人动了歪心思的。

    “随后福妃坠楼身亡,太子成了疑犯,被关押在大理寺。

    “我查出福妃是被害死,太子遭人构陷后,第二天,黄小柔的尸体就在蟹阁被发现了.....太巧了,太巧了。

    “难怪我当时觉得不对劲,黄小柔是被灭口而不是自杀,那么行凶者为何偏偏要选择蟹阁呢?

    “杀人灭口的话,偷偷埋了也比抛尸井中要好。退一步说,深宫内苑,石井少说也有数十,甚至上百,却偏选择一个人口密集的,容易被发现的蟹阁。

    “这特么就是故意的,故意让我们发现黄小柔与皇后的联系。

    “我一开始的猜测是错的?黄小柔不是害死福妃的凶手,她只是道具,让我们把怀疑对象锁定皇后的道具?

    “不对,骗太子去清风殿的确实是黄小柔,太子会说谎,但他身边的侍卫不会说谎。这太容易甄别了。而且,能布置现场,暗中毁坏护栏,又深知福妃习惯,知晓她要与假老公恩爱,这一切都必须是贴身的大宫女才行。

    “如果这一切不是皇后做的,她为什么要承认?或许是有什么原因,让她不得不承认。

    “皇后在害怕什么?这必然和这个案子有关,案子里牵扯到的主要三人,分别是福妃、太子和宫女黄小柔。

    “而三人里,唯一与皇后有联系的是黄小柔......”

    黄小柔?!

    各种纷乱的想法、猜测,在心里闪过,许七安结合自身得到的线索,一步步推敲着案件的经过。

    想到这里,许七安突然醒悟了什么,从怀里摸出一截色泽暗淡的黄绸布。

    上面绣着红艳艳的莲花,以及一行字:元景三十一年春。

    怀庆公主盯着黄绸布,说道:“这是宫女黄小柔身上的。”

    “对!”许七安点点头,环视三人,最后又落在怀庆身上,沉声道:“殿下,我们只知道皇后救了黄小柔,但有两个疑点,不知道您有没有察觉到。”

    怀庆摇头。

    “第一,皇后为什么要救黄小柔?”

    “母后向来宅心仁厚,为救一个宫女,耗费灵丹妙药并不奇怪。”怀庆说。

    皇后或许是个好人,但这不重点........许七安摇头道:“那皇后为什么要关注一个宫女呢?还派凤栖宫的荷儿盯着她?”

    “本宫问过母后,母后不说。”怀庆蹙眉。

    “第二,宫女黄小柔为什么要自尽?”许七安指着黄绸布,沉声道:“答案就在这里。”

    ...........

    ps:先更后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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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医学常识

    怀庆秀眉微蹙,随着许七安的动作,她看向色泽暗淡的黄绸布,清清冷冷的嗓音里夹杂着急切:“你发现什么了?”

    许七安耸肩:“我猜玄机就在这块布里,但我不知道藏着怎样的机。”

    怀庆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不明白他刚才为什么说的那么掷地有声。

    魏渊的目光随之落在黄绸布,说道:“这是宫中正三品以上的嫔妃才能用的料子。”

    宫中妃嫔也有品秩,位列顶端的是皇后、皇贵妃、贵妃。福妃这种有固定称号的是正一品。

    再往下,夫人、贵姬、昭仪等等,都在正三品之内。

    后宫佳丽的等级划分触及到许七安的知识盲区了,不过问题不大,他问道:“所以,宫女怎么会有这种料子?”

    四皇子回答:“要么是有贵人赏赐,要么是偷的。”

    许七安点点头。

    魏渊接过色泽暗淡,有些年头的黄绸布,审视了一遍:“元景三十一年春.....”

    “这一年有发生什么事吗,卑职指的是宫里。”许七安灵机一动,直接询问当年有没有发生过大事。

    这是他从上一次皇后被废中得到的灵感。

    元景13年,皇后被打入冷宫。

    次年魏渊出征,痛击北方蛮族凯旋,皇后从冷宫里出来,如果不是了解到这件事,许七安想破脑袋,也只能猜测元景帝念及旧情,赦免了皇后。

    所以,宫女黄小柔留下的料子,绣着元景三十一年,或许可以从年份大纪事里寻找线索。

    魏渊和怀庆同时摇头。

    “再想想?”许七安不甘心。

    两人还是摇头。

    好吧,两位大学霸联手否决,那多半没指望了......也是,区区一个宫女,怎么可能和大事件扯上关系。

    许七安舔了舔舌头,有些兴奋。

    福妃案查到现在,总算进入困难模式了,之前的线索都是幕后黑手故意抛出来的,案件本身难度不大。

    换句话说,即使不是他接手案子,其他人也能查出来,区别只在于时间长短。

    而如今,跳出了幕后黑手的引导,终于轮到他许白嫖大展身手。

    等等.......

    许七安脑海里忽然有闪电劈入,想到了一个自己忽略了的细节。

    他挺直腰板,脸色严肃,道:“魏公,卑职有件事要请教。”

    见自己赏识的小铜锣一本正经,魏渊放下茶杯,温和道:“说。”

    “卑职回京之前,福妃案一直拖延着,三司推诿,不愿去查。如果,卑职真的死了,这案子是不是会坐实是太子所为?”

    许七安最开始认为是此案牵扯甚大,三司不愿接手,直到他复活,恰好接过这个烫手山芋。

    当日见太子时,大理寺卿也暗讽过他是马前卒。

    魏渊重新端起茶杯,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今日陛下要废后,三司和诸公不同意,认为应该先让三司确认之后,再商谈废后。而不应该是陛下说废就废。

    “诸公的想法无外乎三点:一,废后事关重大,得走流程,不可轻率。二,诸公厌恶这种突如其来的事端,这会让他们觉得自己对朝堂的掌控不够。三,他们需要时间去盘算废后之后的事宜。”

    所以说,君与臣,自古便是对弈之人.......许七安明白了,“所以,太子之事亦是如此?”

    魏渊颔首:“太子事关国本,岂是陛下说三日就三日?三司不是不查,而是告诉陛下,他们需要时间。”

    “......所以,其实根本不需要我,即使我没有回来,再过数日,也会有人接手这个案子。然后根据幕后真凶给的线索,按图索骥,一步步查到皇后头上。”

    许七安的话,让四皇子惊讶的瞪大眼睛。

    魏渊则是若有所思。

    “所以,你昨夜遇刺,是因为幕后之人不想你再查下去。他害怕了。”怀庆公主一针见血,说出了许七安心里的猜测。

    “害怕?”四皇子不解。

    “许大人的复活,超出幕后之人的预料,而他的名声太响亮,幕后之人不敢让他继续查下去。因此,在线索指向母后,幕后之人便立刻派出杀手,打算铲除许大人。”

    怀庆给胞兄解释。

    “原来如此。”

    四皇子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查?”

    魏渊和怀庆不说话,看向了许七安。

    他们都是极聪明的人,但查案还得靠专业人士。

    就像许七安常常觉得自己的智商堪比爱因斯坦,但也得承认,造原子弹这种小事,他还差了亿点点,得靠专业的科学家。

    迎着三人的目光,名侦探许宁宴沉声道:“本官,要开棺验尸。”

    .........

    皇宫。

    四皇子和怀庆公主带着许七安进了宫,马车驶入宫门,许七安掀开帘子,提议道:

    “还是得通知一下那位小公公,毕竟这是陛下给我定的规矩。”

    四皇子想了想,颔首道:“不错,许大人果然是个守律遵纪的人,对大奉,对父皇忠心耿耿。”

    你想多了,我只是从心而已.......许七安感动的说:“四皇子慧眼识人。”

    怀庆在另一辆马车上,未出阁的公主和年轻男子共乘一辆马车这种事,肯定是不被允许的。

    如果没有四皇子这个碍眼的大舅哥,许七安或许会厚着脸皮试探一下,要求与公主殿下共乘。

    四皇子当即派人前去通知,一刻钟后,穿着浅蓝色飞鱼服的小公公飞奔着赶来。

    他疑惑的看着许七安,道:“许大人,案子不是已经结了么?”

    许七安回答说:“陛下一日没有收回金牌,本官就会继续查下去。”

    “好,好吧.....”

    小宦官其实不想再接这个差事了,还想多活几年的。

    但怀庆和四皇子都在身侧,他不敢拒绝,很无奈的跟在许七安身后,随着他一道去了冰窖。

    临近冰窖,许七安忽然吩咐:“你去请一个老嬷嬷过来。”

    打发走小宦官,许七安、怀庆公主和四皇子进了冰窖,见到了宫女黄小柔的尸体。

    她脖子、胸口的解剖痕迹已经被缝合。

    “陛下重新验尸过了。”许七安盯着宫女黄小柔的尸身。

    看见这具浮肿、惨白的尸体,四皇子连连皱眉,撇开目光。

    “你还要验什么?”怀庆面不改色的问道。

    “还记得昨日验尸时,卑职与殿下说过的“规矩”吗?”许七安招呼管理冰窖的宦官过来,说道:“把她抬到院子里,这里光线太暗。”

    怀庆愣了一下,接着意会了许七安的意思,白皙的脸颊悄悄挂上一抹晕红。

    她知道许七安要干嘛了。

    两名宦官从外头进来,抬着简陋木板离开冰窖,把尸体放置在院子里,暴露在阳光下。

    许七安让尸体在阳光中静置片刻,直到小公公领着一位老嬷嬷过来,许七安一看,乐呵起来。

    是那位车技比他还好的老嬷嬷。

    老嬷嬷见到怀庆和四皇子,连忙行礼。

    接着,朝许七安小声抱怨起来:“这位大人,怎么又让老奴来验尸,老奴又不是仵作,成天验来验去的,饭都吃不下。”

    走的近了,看见是一具浮肿的丑陋女尸,老嬷嬷“啊”一声,捂住了眼睛:“验不了验不了,求大人莫要为难老奴。”

    四皇子眉头一皱,就在开口训斥,许七安摆摆手,然后掏出一粒碎银,大概有五钱,放在掌心,摊开,笑道:“嬷嬷,能不能验?”

    “老奴还是很乐意为大人效劳的。”老嬷嬷和颜悦色的说:“大人想验什么?”

    许七安指着女尸,“验她是不是严丝合缝。”

    老嬷嬷用粗布料裹住手,分开了女尸的双腿......

    四皇子和怀庆同时转过身,不看接下来的操作。

    大概十几秒后,两人听见老嬷嬷“咦”了一声:“这具女尸不是处子。”

    不是处子......怀庆和四皇子相视一眼,既惊愕又震骇。

    所谓后宫佳丽三千人,这三千人里,其实包括宫女的。

    历朝历代,皇帝临幸宫女的例子比比皆是,大奉开国五百年,历史上宫女出身的妃子不在少数。

    黄小柔虽然是个不起眼的宫女,但她本质上属于皇帝的女人,是元景帝的私有财产。

    后宫里所有女人都是皇帝的。临不临幸是一回事,但制度就是这样。

    许七安眼睛一亮,仿佛自己的某种猜测得到了证实,他跨前一步,说道:“嬷嬷,你再看看,她是不是怀孕过。”

    “这......”老嬷嬷看了眼浮肿的女尸,老脸皱成一团:“老奴就看不出来了。”

    要你何用,把银子还给我.......许七安心里吐槽,犹豫片刻,叹口气:“算了,泥奏凯,我自己来。”

    于是她接替了老嬷嬷,分开了女尸的双腿。

    ........

    一刻钟后,院子里,许七安双手放在水桶里,不停的搓,不停的搓,一块方形皂角,被他用的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穿着白色宫装,身段高挑的长公主怀庆站在一旁,凉风拉扯着她的裙摆,拂动她的发丝,冰清玉洁,清丽绝色。

    “你还要洗多久?”

    怀庆的声音里带着无奈。

    “洗到换一层皮。”许七安没好气道。

    虽然他的中指和无名指,也曾在泥泞的道路上来回跋涉过,但它们绝不应该受刚才那样的委屈。

    “都怪那个老嬷嬷,本事没多少,还贪了我五钱银子,殿下你要给我报销。”

    怀庆自动无视了他的牢骚,问道:“你说她怀过孕,有什么依据?”

    “这个就多了,女子怀孕后,小腹和大腿根部会出现火花状的细纹,这个东西叫做妊娠纹。”

    “如果是这样,方才,那老嬷嬷怎么没看出来?”

    “调养得当,妊娠纹会消失。黄小柔身上的妊娠纹很淡很淡,再加上尸体泡水浮肿,妊娠纹变的更难分辨。连卑职都不敢确认,老嬷嬷想必也是如此。”许七安边搓手,边解释:

    “再一点,昨日验尸时,我给殿下展示黄小柔乳下的伤疤.......还记得我的动作吗。”

    许七安做了一个用力往上翻的动作。

    怀庆有些羞赧,这家伙,总是在她面前做一些无礼的举动。

    她再怎么不拘小节,到底也是个未出阁的公主。

    “当然,天赋异禀的女子,也可以达到那种规模,所以这一条仅是参考。”许七安在心里补充道:

    殿下您就是那种天赋异禀的女子。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亲自验尸?”怀庆问,如果只是这两条,那许七安根本没必要亲自出手。

    许七安沉默了。

    有没有生过孩子,除了妊娠纹外,还可以根据宫颈的形状来判断。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太学术了,就像当初他教许铃音男孩长大后和女孩长大后的区别,用的是通俗易懂,老少咸宜的方式。

    “女子未生育前,就如同雏鸟嗷嗷待哺,嘴巴是张开的。生育之后,便心满意足,所以嘴巴是闭合的。”许七安谨慎措辞。

    “???”怀庆茫然的看着他。

    许七安挠挠头:“公主,看过医书吗?”

    怀庆看着他,冷冰冰道:“昨日验尸时,你忽然头疼欲裂,本宫为你把脉时说过,略通医术。”

    “哦哦,那就简单了。”许七安击掌,笑了起来:“未生育的女子,胎宫口的形状是“o”字形,生过孩子就变成了“一”字形。”

    这个解释,聪慧的怀庆公主能够秒懂,只是想到他刚才的那番虎狼之词,怀庆就不想理他了。

    不通医术的四皇子似懂非懂,感慨道:“许公子博学多才啊。”

    这个知识点,来自许七安上辈子碰到的一桩情杀案,死者是位脚踏两只船,步了诚哥后尘的女子。

    老法医解剖尸体时,说:你别看她没结婚,其实房子死过人。

    当时充当助手的许七安就说:老司机带带我。

    于是带出了这个知识点。

    “我让人查过黄小柔,她是元景二十八年进宫的.......”许七安看了两位殿下一眼。

    潜台词是,有人撬元景帝墙脚。

    元景二十八年的时候,老皇帝早就禁欲修道了,他连倾国倾城的皇后,风华绝代的陈贵妃都不碰,怎么可能碰一个小宫女?

    “会是谁?”四皇子陷入沉思。

    许七安默默看着他。

    “你看本宫做什么?”四皇子感觉被冒犯到了。

    许七安收回目光,分析道:“这个人其实很好找,他必然满足二个条件:一,能相对自由的出入后宫,宗室附和这一点。

    “二,胆子很大,有恃无恐,否则不敢对宫女下手。”

    这时,怀庆突然说:“皇兄,本宫有话想和许大人说。”

    四皇子皱了皱眉,看了胞妹一眼,缓缓点头:“本宫先走了。”

    目送四皇子离开,怀庆冷冷的斜了眼元景帝的耳目——小宦官。

    “滚出去。”

    小宦官低着头,一声不吭的离开。

    支开所有人,怀庆盯着许七安,神情肃穆:“许大人,黄小柔自尽,母后认罪,多半与这个男人有关。”

    许七安拨弄着桶里的水,瞳孔扩散,没有焦距,“公主太主观了,查案一定要冷静,根据线索提出假设。我们现在发现黄小柔曾经怀孕过,假设那个男人不是陛下,另有其人。

    “假设黄小柔自尽,皇后娘娘救她、认罪,都是因为那个男人。那么,他还需要符合一个条件:

    “这个男人与皇后娘娘关系亲密,却与陛下没有太大的干系,所以他可以出入后宫,但如果做出祸乱后宫之事,陛下会毫不犹豫斩了他。

    “四皇子是陛下的嫡子,即使霸凌了宫女,陛下再怎么愤怒,也不至于杀他。皇后自然就没有“认罪”的理由,因为没必要。”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与怀庆那双秋水明眸对视:“殿下心里可有人选?”

    怀庆沉着脸,语气冷冽:“我想到一个人。”

    .........

    ps:我写这章的时候,重新回顾了一下案子,确认没有遗漏细节,不停的斟酌,所以更新完了,能早点更,我也想早点更啦。

    今天还是万字。

第二十二章 真相

    果然,能让皇后如此重视,甘愿被打入冷宫也要保护的男人,身为女儿的怀庆不会一点头绪都没有。

    如果我是福尔摩斯的话,怀庆你就是华生.......许七安点点头,追问道:“是谁?”

    怀庆本就清冷的脸,愈发的没有表情,语气也淡漠疏离,吐出两个字:“国舅。”

    “国舅”两个字,仿佛是解开谜题的钥匙,让许七安豁然开朗,把所有的线索贯通,终于理清了福妃案的脉络。

    “这位国舅是皇后娘娘的胞弟或胞兄吧。”许七安啧啧一声。

    也只有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才能让皇后宁愿背上罪名也要保他。

    怀庆公主微微点头,“国舅是母后的胞弟,一个纵情声色的纨绔子弟,不学无术,耽于美色。凤栖宫的宫女都很讨厌他,因为每次他去探望母后,私底下总要对她们动手动脚。”

    言语之中,似乎对那位亲舅舅极为厌恶、嫌弃。

    “到此时,本宫才想起一些事。国舅以前偶尔会进宫探望母后,但几年前,忽然不再来了。如今再看,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除了宗室之外,皇后、皇贵妃、贵妃的家人,也可以进宫探望她们,只需要提前向宫里报备。

    许七安蹲在地上,双手浸入水桶,四十五度角望天,喃喃道:

    “宫女黄小柔遭国舅爷强暴,怀了孕。所以想不开自尽,但皇后安排在她身边的人及时发现,将她救了下来.......不对,不是这样。”

    怀庆恰恰相反,低头看着脚尖,轻声道:“你不是说她生过孩子么,那流产呢,流产是不是也会.....胎宫口闭合?

    “宫女怀孕是瞒不住的,但黄小柔既然熬到了现在,那说明孩子并没有出生。”

    许七安“嗯”一声:“三四个月就会有妊娠纹了,流产后胎宫口会闭合。我更倾向于皇后把孩子流了,因为孩子不能出生,不然国舅就完了。”

    怀庆颔首:“所以,宫女黄小柔怀恨在心,与幕后之人联手,表面构陷太子,实则暗指皇后与魏公?”

    “如果是这样,那黄小柔对皇后娘娘可谓恨之入骨,嗯,也对,杀子之仇嘛。可我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你想问什么?”

    “殿下果然聪明......皇后娘娘为什么不杀了黄小柔呢,这样一了百了。”

    “母后的确心慈手软。”怀庆遗憾摇头,看她的表情,似乎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这么看来,皇后似乎是个心软的女子.......换成怀庆的话,估计当时就杀了黄小柔,永绝后患了吧.......怀庆是个能成大事的女人,这一点我可以确认。许七安抬手想摸下巴,抬到一半又顿住,一边把手重新伸入水桶,一边说道:

    “那案子就明朗了,皇后肯定也在关注福妃案,当她发现杀害福妃的是黄小柔,那天本官找她质问,她便知道,幕后之人打算用国舅来算计她。

    “这是阳谋啊,要么牺牲国舅,要么牺牲自己。不过,话说回来,皇后娘娘真是个扶弟魔。”

    怀庆皱皱眉头:“扶.....此话何解。”

    “为了一个不成器的弟弟,宁愿被打入冷宫。而她一旦被废,四皇子就不是嫡子了,那将真正的无缘帝位。”

    怀庆看了他一眼,哂笑道:“后宫之中,妃嫔们与身处冷宫有何区别?”

    “这倒也是。”许七安迎着怀庆的目光,这是公主殿下第一次在他面前表露对元景帝的不满。

    “母后从不理会后宫之事,她对皇后之位并不眷恋,用后位换国舅一命,她想必很情愿。不过,四皇兄必定心生怨恨。”

    “所以殿下才会支走四皇子?”

    怀庆点点头,问道:“黄绸料子又怎么解释。”

    “元景三十一年春,应该是宫女黄小柔**的时间......不对,有件事很奇怪,黄小柔自尽是四年前,元景三十一年是五年前。元景三十七年才刚开始,咱们先不算。”许七安眉头忽然一皱。

    怀庆公主明白了许七安的意思,悦耳的嗓音说道:“按照时间推算,是被迫流产之后自尽的。母后打掉黄小柔腹中胎儿后,安排了荷儿照顾她。”

    “确实是这样,与我们调查的结果能对应,但殿下不觉得奇怪吗,你刚才也说了,怀孕产子在后宫里是瞒不住的。黄小柔一个宫女,凭什么敢这么做,除非她有恃无恐。”

    “不可能是父皇。”怀庆摇头。

    对此,许七安表示赞同。

    以元景帝对长生的渴望,对修道的执着,绝对不可能临幸一个宫女。

    “咱们去问一问这位国舅爷吧,光在这里瞎猜没意义。”

    许七安的提议得到了怀庆公主的认同,她似乎正有此意。

    两人当即离开冰窖,远远的看见小宦官的身影,他还没离开。

    这小太监有点实诚啊......许七安走过去,说道:“我与怀庆公主要出宫一趟,你先去休息吧,今日之事,莫急着向陛下汇报。”

    小宦官看着他,欲言又止。

    “有话你就说,别吞吞吐吐。”

    “许大人,奴才有点怕。”

    别怕,我会轻一些的......许七安哈哈笑道:“放心,不该知道的,我不会让你知道。你好好听话就是。”

    小宦官这才松口气:“有您这句话,奴才算安心了。”

    许七安原以为能与怀庆共乘马车,没想到薄情寡义的怀庆给了他一匹骏马。

    坐在马背上,跟随公主的马车朝国舅府行去,许七安不由想起了自己心爱的小母马。

    昨天遇刺后,他把小母马赶走了,反杀三名刺客后,便去了衙门养伤,直到现在,他依旧不知道小母马的行踪。

    不过,他今早进宫前,有吩咐同僚去找小母马。

    车窗打开,怀庆探出脸,五官无暇,鼻子挺秀,红唇鲜艳,唇角精致如刻。美眸宛如一泓秋水,清澈剔透。

    “即使母后确实是为国舅顶罪,幕后之人依旧没有找出来。”她叹息道。

    许七安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我倒是不明白,幕后之人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对皇后出手?”

    两人相顾无言。

    ........

    国舅府在皇城中,许七安和长公主抵达国舅府,问了守卫,才知道国舅不在皇城里,而在内城的老宅。

    “去问问,国舅什么时候搬到老宅去的?”怀庆打开车窗,吩咐随行的侍卫。

    侍卫问完,回复道:“今早。”

    今早?元景帝就是今天早上朝会时,提出的废后.......许七安下意识看向怀庆,发现大老婆也在看他。

    “去上官老宅。”怀庆公主冷冷道。

    金丝楠木打造的豪华马车,缓缓驶出皇城,用了半个多时辰才抵达上官氏祖宅。

    出乎意料,上官氏的老宅只是一座三进的大院,比许七安买的那栋豪宅强不到哪里。当然,论精致和奢华程度,肯定要吊打许府。

    而且,这里守卫很多。

    许七安趁着马车缓缓停下,从怀里夹出一张路上准备好的望气术纸张,以气机引燃。

    马车在上官府外停下,怀庆踩着小马扎下来,径直进了府,门口的侍卫不敢拦。

    途中,怀庆与许七安说起上官氏的家史,上官氏并不是钟鸣鼎食的大族,外祖父上官青官拜户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

    但这都是在上官皇后入主凤栖宫以后的事。

    在此之前,上官家不过是一个小家族,怀庆的外祖父上官青,也只是做到户部度支主事,正六品罢了。

    “魏家和上官家是世交,魏公少年时,家境贫寒,曾在上官家读书。外祖父算是他的半个授业恩师。”怀庆公主说道。

    许七安点点头,他也是今天才知道魏渊和皇后是渊源。

    “那魏公.....”他顿了顿,还是问出了疑惑:“是怎么进宫的?”

    怀庆公主摇头。

    穿过前院,丝竹管乐之声传来。

    远远的,他们看见后堂的门敞开,七八名身穿薄纱的舞姬翩翩起舞,乐师奏响靡靡之音。

    许七安瞪大了眼睛,说实话,他在教坊司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但就算是教坊司里的舞姬,也没有堂内那些女人穿的大胆。

    那些女人既没穿肚兜,也没穿亵裤,仅仅套了一层薄薄的纱衣,随着舞姿展露身体**部位,卖弄风骚。

    堂内,主位坐着一个皮肤白皙,皮相极好的中年男人,留着两撇小胡子,左手搂一个美人,右手搂一个美人。

    左手豆腐乳,右手逗比,色眯眯的欣赏着翩翩起舞的舞姬。

    两侧坐着几名食客,好不快活。

    许七安对这位国舅的荒唐好色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胞姐都快被废了,他还在这里纵情声色,更荒唐的是,皇后还是为背锅的。

    气抖冷,扶弟魔们什么时候可以站起来。

    长公主在堂外停了下来,侧头,看了眼许七安。

    心领神会的许七安摘下佩刀,走到门口,用刀鞘“哐哐哐”的敲击门框,喝道:“查房,男的蹲左边,女的蹲右边,抱头,身份证拿出来。”

    沉迷声色的众人吃了一惊,这才注意到站在外头的许七安和怀庆公主。

    舞姬们停止了舞姿,乐师们不再弹奏,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国舅先是一愣,继而眉头紧皱。

    怀庆跨过门槛,进入堂内,冷冰冰道:“所有人退出大堂,不得靠近这里百步,违令者杀无赦。”

    许七安大声道:“是!”

    拇指一弹刀柄,佩刀出鞘半寸,环顾堂内众人,喝道:“还不快滚。”

    乐师、舞姬和食客一哄而散。

    “不许走,不许走......”

    国舅大喊,但拦不住散去的人群,气的跺脚,指着许七安喝骂:“你是哪来的狗奴才,来人啊,来人.......”

    许七安皱了皱眉,心说难怪怀庆对这个舅舅如此厌恶,难怪她会第一时间怀疑国舅。

    这是24k纯纨绔啊。

    喊了几声,见外头没人支援自己,国舅便不喊了,眯着眼,看向怀庆公主:“怀庆,你不在宫里待着,来舅舅府上做什么。”

    “父皇废后的事,国舅可知?”

    怀庆声音宛如隆冬里的风雪,透着森森寒意,“父皇今日早朝提出废后,国舅身为母后胞弟,还有心情在府上饮酒作乐。”

    “自然是知道的。”国舅突然烦躁起来,“但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又不是魏渊,我说不让废后,陛下就会同意?”

    “国舅知道父皇废后的原因吗。”长公主问道。

    “还不是姐姐为了让四皇子当太子,构陷东宫那位吗。”国舅大声说,说完,他“嗤”了一声,似乎对皇后的做法很不屑。

    许七安小心翼翼的看向怀庆,她从头到尾都很平静,或者说,冷漠。

    他正要逼问黄小柔的事,忽然看见怀庆摆了摆手,公主殿下冷笑一声:“国舅,本宫是奉皇命来缉拿你的。”

    国舅一愣,“缉拿我?凭什么。”

    怀庆终于露出了冷笑,“凭宫女黄小柔。”

    闻言,国舅如遭雷击,整个身子都是一震,他眼里闪过惶恐之色,强撑着说:“什么黄小柔,怀庆,你在说什么胡话,你在说什么胡话!!”

    他竟朝着怀庆公主大吼起来。

    “不见棺材不掉泪。”怀庆伸出手,许七安把色泽暗淡的黄绸料子递了过去。

    她接过,用力甩在国舅脸上,“元景三十一年春,你对黄小柔做过什么,你心里最清楚。”

    国舅呆住了。

    黄绸料子从他脸上滑落,仿佛也带走了他最后一点血色,国舅瞳孔涣散,神色惶恐。

    “谁告诉你的,谁告诉你们黄小柔的事。”国舅喃喃道。

    “自然是皇后娘娘。”许七安配合着诓了一句。

    “放屁!”

    国舅爷反应出奇的大,血色慢慢涌上他的脸,分不清是激动还是愤怒导致,他大声说:

    “我是上官家的独子,她怎么可能出卖我,她怎么敢出卖我,她将来有何颜面去见父亲,你们休要骗我。”

    许七安道:“因为黄小柔牵扯进了福妃案,她的过往被查出来了,皇后不得已,只能坦白。元景三十一年春,你在宫中玷污了黄小柔。”

    他说的很肯定。

    “不可能,黄小柔早就已经死了,姐姐答应会我要灭口的。”国舅震惊道。

    事实是,皇后没有灭口,她只是打掉了黄小柔腹中的胎儿.......怀庆说的没错,皇后太过心慈手软.......许七安侧头看了眼长公主。

    怀庆依旧没有表情,淡淡道:“如实交代吧,与本宫说,总好过在打更人地牢里坦白。或者,国舅想尝试打更人地牢里刑罚的滋味?”

    国舅颓然坐下。

    “是,黄小柔的确与我有染,但她是心甘情愿的。因为她以为我是陛下。

    “我喜好美色,但厌倦了青楼和教坊司里的女人,府中的姬妾于我而言,早已没了新鲜感。渐渐的,我发现宫里的女人比外头的女人更让我着迷。

    “都怪姐姐不好,她的凤栖宫有那么多宫女,她却连碰都不让我碰。陛下沉迷修道,不近女色多年,我要一两个宫女怎么了?

    她是后宫之主,只要她同意,谁又能阻止?我又不要陛下的嫔妃。那天我去凤栖宫探望皇后,见到了一个洒扫的宫女,她生的清秀可人,惹人怜爱,我以为是凤栖宫新来的宫女,便上前动手动脚。

    “呵,她以为我是陛下,羞红着脸不敢拒绝,任我施为。”

    黄小柔是元景二十八年进宫的,那时陛下已经沉迷修道,不再去后宫了.......一个小小的宫女,根本没见过元景帝长什么样.......许七安心里琢磨着,望气术效果没有散去,他知道国舅没有说谎。

    “我趁四下无人,就带着她进了厢房,行鱼水之欢。事后,她满心欢喜,认为自己侍奉了陛下,认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能让陛下破戒的女人。别说是她,后宫里上至妃嫔,下至宫女,谁没幻想过自己能与众不同,被陛下临幸。”

    假冒皇帝临幸宫女........难怪皇后要死保你,这十条命也不够砍........

    国舅咽了口唾沫,“后来,我食髓知味,常借着探望皇后的名义,与黄小柔幽会。我在她身上体会到了不一样的感觉,和其他女人都不一样。但万万没想到,她竟怀孕了........

    “到那时我才慌了,将此事告之皇后,她痛斥了我一顿,下令不许我再踏入后宫半步。并答应我杀黄小柔灭口,替我收拾残局。”

    许七安幽幽道:“所以黄小柔一直以为自己怀的是龙种,因此对强迫她流产的皇后恨之入骨。等她后来知道自己被骗,原来那个诱奸她的人不是皇帝,而是你这个国舅爷.......可当时胎儿都没了,事情已成定局,她又惹不起皇后,羞怒之下,自尽了。

    “但皇后过于心善,对你的所作所为心怀愧疚,所以从御药房取了灵丹妙药,救了黄小柔一命。却没想到在四年后的今天,埋下了祸端。”

    “这都怪她,她当初若是杀了黄小柔,又岂会有今日。”国舅气急败坏:“是她害了我,都怪她!!”

    “你说谎!”许七安忽然打断他,厉声道:“如果只是黄小柔,那皇后不必为了顶罪,黄小柔已经死了,死无对证。皇后大可不认。

    “她既然认了,说明除了黄小柔之外,你还有一个把柄在别人手里。”

    .........

    ps:先更后改,这章写的有点累,睡觉睡觉。

第二十三章 闭门羹

    “当初为了彰显“身份”,我从皇后宫中悄悄拿了一截料子......”说到这里,国舅看了一眼黄绸布。

    许七安明白了,原来黄小柔身上的黄绸缎子是这么来的。

    不过,宫中有这种料子的嫔妃应该不少,单凭一块料子,很难作为证据才对......许七安想到这里,忽然听怀庆淡淡道:

    “许大人能根据验尸的结果,循着蛛丝马迹锁定国舅,何况是早已知道内幕的幕后主使呢。

    “倘若母后不认,那么,接下来自然就会有证据帮助许大人查到国舅头上。何况,以咱们国舅的铁骨铮铮,进监牢一夜,什么都招了。”

    怀庆嘴角勾勒出冰冷的弧度。

    她说的有道理,是我思维产生惯性了,这么一个纨绔,恐怕把柄还多着呢,问题的结症不在于他有多少把柄,而在于皇后的选择.......

    虽然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但毕竟是唯一的弟弟,如果二郎整天干欺男霸女的事,政敌用他来攻讦我,那我救不救二郎?

    许七安脑海里浮现许新年带着一群扈从,把良家女子围在中间,许二郎一脸淫笑的迎上去......

    “画面真美,让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嗯,以二郎的颜值,他不需要用强,馋他身子的良家女子多的是.....”许七安心里嘀咕。

    “我要见皇后,我要见皇后.......”国舅激动的扑向怀庆,像是一个犯了错但渴望有人给他兜底的孩子:

    “陛下要废后就废吧,反正她也不爱陛下,后位对她来说可有可无。但是怀庆,你就只有我这么一个舅舅啊。”

    “住口!”

    怀庆罕见的大怒,疾言厉色:“父皇与母后的感情,岂容你诋毁。”

    真他娘的是个人才!与其说是胆大包天,倒不是用愚蠢来形容,做事顾头不顾尾,总想着有人给他擦屁股......这和心智不全的热血少年是一样的。

    搁在我那个时代就是巨婴啊,缺少社会的毒打.......许七安心里啧啧两声。

    最关键的是,给皇帝戴帽子的确很刺激,但真正敢付诸行动的,这位国舅爷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这事儿不管是皇后被废,还是国舅得到应有惩罚,都是皇帝家事,与他干系不大。

    所以他的心态是很轻松的,顶多心疼一下怀庆,但以怀庆对国舅的厌恶,想来国舅哪怕被砍了头,大老婆也不会伤心吧。

    突然,许七安心里灵光一闪,皇后是国舅的胞姐不能真的对他怎样,但魏公怎么会容忍这种猪队友的?

    即使两家是世交,但以魏公的手腕,敲打一个纨绔子弟,让他老实做人,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事。

    “魏公知道这件事吗?”许七安问道。

    闻言,怀庆立刻看了看他,若有所思。

    “魏渊?”

    前一刻还惶恐无助的国舅爷,忽然变的阴狠且愤怒,冷笑道:“对,这一切肯定都是魏渊设计的,一定是他。

    “他害死我父亲,现在又要害我,他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活该他断子绝孙。”

    许七安小小的脑瓜里,闪过大大的疑问,进府之前,怀庆还和他说魏家和上官家是世交。

    可从国舅爷的态度上看,这哪里是世交,是世仇还差不多。

    想到这里,许七安立刻看向怀庆,她皱着眉,似乎同样不了解其中内幕,也为国舅的话感到困惑。

    许七安清了清嗓子,主动质问:“什么意思,魏渊为什么要害你。”

    国舅看了他一眼,冷冷的笑一声:“我敢说,你敢听吗?你知道魏渊当年.......”

    “啪!”

    话说到一半,许七安一巴掌扇过去,打断了国舅。

    “好了,我不想听,我现在只想把你带回打更人衙门。”许七安说话的时候,扭头看向怀庆,征求她的意见。

    怀庆公主道:“带走吧。”

    “怀庆,怀庆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上官家的独子,你母后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

    国舅被许七安拎着出了府,按照怀庆的吩咐,他国舅被转交给几名侍卫,由他们押送去打更人衙门。

    许七安跨上马背,刚进车厢的长公主打开车窗,清冷的声音说道:“许大人,不妨与本宫同乘一辆。”

    哎呀,这样不好,孤男寡女的怎么能共乘马车呢,我跟妹妹婶婶都没做过一辆马车.......许七安飞快的跃下马背,钻进金丝楠木建造的豪华马车。

    车夫一抽马鞭,两匹骏马嘶叫着迈动蹄子,迅捷又平稳的驶离上官祖宅外的街道,向着皇城而去。

    车厢里,铺设着松软的羊绒地毯,最里头是一张软塌,软塌铺设青色夔龙棉垫,两张大椅和一张钉死的茶几。

    长公主从茶几下的木柜里取出茶叶,点燃无烟的兽金炭,一边煮茶,一边道:“许大人有什么建议?”

    这就是古代版的保姆车啊......这一辆马车估计就值几千两银子.......许七安心里感慨,闻言,沉吟道:

    “殿下想必心里有主意了吧。”

    怀庆缓缓点头:“我向来不喜国舅,此事因他而起,自当因他而终。”

    潜台词是:我准备把国舅交出去。

    “但即使如此,皇后依旧有包庇之罪。”许七安皱眉。

    这个可大可小,如果元景帝宽宏大量的原谅,那么小惩即可,不必废后。反之,元景帝可以借此废后,罪名也够了。

    以许七安对元景帝的了解,这位皇帝占有欲强,权欲重,这种人心思深沉,但同样眼里揉不得沙子。

    “谁说母后包庇了,是国舅了解福妃案后,知道自己所作所为即将败露,于是派人苦苦哀求母后。母后念及血脉之情,虽痛恨国舅做出这等祸乱宫闱之事,但依旧选择替国舅承担了罪名。”

    怀庆公主表情和语气稳如老狗,脸上仿佛写着“没错,这就是实情”。

    这......许七安叹息道:“公主说的有理。”

    我去,这女人娶回家的话,想偷情和出轨都难了。

    “本宫倒是很好奇国舅没说完的那句话,许大人为什么打断?”长公主轻飘飘的开口。

    许七安淡定的审视怀庆精雕过似的漂亮五官,“刚才国舅想说什么?卑职不知道啊,殿下想了解的话,回头卑职替你审问。”

    他刚才是故意打断国舅的,因为这件事涉及到魏渊了。

    对于许七安来说,有两件事是需要自己避讳的,第一是宫闱秘闻,这个不用多说。

    第二是关乎到魏渊的秘密。魏渊是他的顶头上司兼靠山,如果要想在京城继续混下去,就必须维护好与魏渊的关系。

    那么,魏渊的一些秘密,他就不该知道。

    除非魏渊亲口告诉他。

    怀庆笑了笑,转而说道:“皇后的事不必许大人操心了,魏公会处理的。你要做的是找出幕后之人,许大人有什么想法?”

    许七安皱了皱眉,看着底部被青红色火焰舔舐的紫砂壶,半天没说话。

    ........

    打更人衙门,浩气楼。

    黑衣吏员进入茶室,恭声道:“魏公,怀庆公主的侍卫押着国舅到衙门了,国舅嚷嚷着要见你。”

    魏渊低头看折子,头也不抬,淡淡道:“将死之人,不必见了。去通知南宫金锣,好好招待一下国舅。”

    黑衣吏员退下后,魏渊合上折子,缓慢踱步到瞭望台,深邃沧桑的目光遥望皇宫。

    ........

    回到皇宫,怀庆径直去了凤栖宫。

    许七安打算继续查名单上的人物,他喊来小宦官协同处理。

    顺着名单,按图索骥,查到最后一个人时,碰了个钉子。

    那人是景秀宫的宫女。

    “琅儿姐姐在服侍贵妃娘娘,许大人晚些时候再来吧。”守门的宦官拦住了许七安。

    许七安看了眼天色,和颜悦色道:“那本官什么时候过来为好?”

    宦官不咸不淡道:“谁知呢,明儿再来吧。”

    “案情紧急,哪能这么拖延,我就是稍作了解,一句话的事情。”

    许七安掏出五两银子的银票,“劳烦公公通融。”

    守门宦官收了银子,扭头进了,再没有回来。

    “欺人太甚!”小宦官大怒,不忿道:“许大人,那狗东西耍你呢。”

    “我要是这么闯进去,会怎么样?”许七安面无表情。

    “哎呦,不可。”小宦官连忙阻止,劝道:“私闯后妃寝宫是大罪。”

    许七安点点头,转身就走。

    小宦官小跑着跟上来,说道:“索性就算了,天色不早了,大人还是先回去吧。”

    “不,本官要找临安殿下报销。”

    .......

    ps:为了赶在两点左右更新,这章字数就短一点。今天还是万字,下一章字数会长一些。其实我也可以在两点准时更新的,就是太短,总想着写长点,读者们爱看长章节。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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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奉打更人介绍:
这个世界,有儒;有道;有佛;有妖;有术士。警校毕业的许七安幽幽醒来,发现自己身处牢狱之中,三日后流放边陲.....他起初的目的只是自保,顺便在这个没有人权的社会里当个富家翁悠闲度日。......多年后,许七安回首前尘,身后是早已逝去的敌人,以及累累白骨。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PS:本书不悲剧!大奉打更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奉打更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奉打更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