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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卖报小郎君     大奉打更人txt下载     大奉打更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四章 没有说谎

    韶音宫。

    临安的心情不错,今日元景帝在朝堂提出废后,经过半天时间的发酵,大奉官场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身在宫中的临安自然也有所耳闻。

    穿着华美红裙的二殿下,哼着小曲坐在葡萄藤架的秋千上,裙摆下,两双小巧精致的绣鞋欢快的晃荡。

    她心情好是理所应当的,皇后承认构陷太子,杀害福妃,那么太子哥哥很快就可以从大理寺出来。

    母妃也不用天天以泪洗面。

    还有还有,狗奴才也活着回来了。短短半旬,简直时来运转。

    临安竟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怀庆现在肯定很悲伤,哼,谁让皇后构陷我太子哥哥的.......嗯,念在本宫心情好的份上,这几天就不找她炫耀了。”

    作妖的心蠢蠢欲动,但考虑到怀庆的拳头比自己大,裱裱选择遵从心的意愿,过阵子再找怀庆挑衅。

    到时候把狗奴才带上,他是力战数千敌军的英雄,肯定能保护好自己的。

    苑外的侍卫走了过来,停在十几米外就不再靠近,抱拳道:“殿下,许大人来了。”

    裱裱脸庞笑容瞬间明媚,“快请。”

    她坐在秋千上没动,但侧着螓首,翘首以盼。

    许七安领着小宦官进来,大咧咧的坐在葡萄藤架下的石桌,吃着宫女给临安准备的水果,御膳房大厨制作的糕点,以及特供的茶叶。

    “诶.....”侍立在一旁的宫女喊了一下。

    “嗯?”许七安不解的看她。

    “那是殿下喝的。”宫女细若蚊吟的说。

    “哦,抱歉抱歉。”许七安端杯又喝了一口。

    这下,裱裱崩不住了,粉面通红,嗔道:“许宁宴。”

    恰好此时,一阵风吹来,葡萄藤微微晃动,阳光透过藤蔓,洒在她圆润的鹅蛋脸,小嘴红润,鼻子秀挺,那双妩媚多情的桃花眸欲说还休,在脸颊的晕红衬托下,透着难以言喻的勾人魅力。

    内媚的女人。

    怀庆和临安都是极出挑的美人.......可惜另外两位公主虽说清秀,但和“盛世美颜”四个字差了不小的距离......许七安心里惋惜。

    不然他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把大奉的公主一网打尽。

    许大人既是长公主的宠臣,又是二殿下的宠臣,将来前途无量啊......小宦官心说。

    偌大的京城,除了宫里的皇子皇女,能与临安殿下这般相处的,恐怕只有这位许大人。

    这几天,小宦官随着许七安查案,亲眼目睹他和怀庆公主、临安公主的相处,瞎子都能看出两位殿下对许七安很重视,很赏识。

    “案子不是结了吗。”裱裱脆生生道:“狗奴才,你怎么还要进宫来办案。”

    她是根据小宦官的存在,判断出许七安依旧在查案,否则此刻来韶音苑的就是他一个人。

    “案子还没结束呢......”许七安用力吐出一口气,换上难过的表情:“殿下,我是不是你的人?”

    “当然啦。”裱裱毫不犹豫的点头。

    “我被人欺负了。”许七安捂着脸,悲从中来:“我家里面特别的困难,从小我的二叔告诉我,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可是,景秀宫那个挨千刀的狗东西,勒索了我十两银子。”

    临安虽然婊里婊气,但还是很讲义气的,闻言,果然大怒,“噌”一下从秋千跳下来,秀眉扬起:

    “走,去景秀宫,本宫替你主持公道。”

    银子是小,但欺负了她临安的人,问题就很大。

    许七安“乖巧”的跟在公主殿下身边,一副饱受委屈的模样,行了片刻,随口问道:

    “殿下,陈贵妃身边是不是有一个叫琅儿的宫女?”

    “嗯。”临安点头。

    “这个宫女是景秀宫的老人了吧。”

    “是啊,自打进宫以来,便在母妃身边伺候。”

    “殿下能与我说说此人么,比如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近日发生过什么事。”

    “本宫怎么会关心一个宫女近日在做什么。”

    裱裱理直气壮的说,她想了想,补充道:“倒是挺喜欢吃绿豆糕的,我常看到母后把剩下的绿豆糕给她,她很爱吃。”

    一问一答间,抵达了景秀宫。

    远远的,看见了刚才从许七安这里“贪墨”了十两银子的守门宦官。

    许七安上前就是一巴掌,然后指着捂脸的宦官说:“殿下,就是他勒索我的。”

    “你.....”

    守门宦官捂着火辣辣的脸,又气又怒,他没想到许七安居然带着二殿下回来找麻烦。

    自己怎么也是陈贵妃宫里的人,首辅门前还七品官呢,他可是陈贵妃门前的人。

    通常来说,外臣是不敢与宫中太监这般硬来的,吃了亏,多半也是咽下去,忍气吞声。

    “再掌一个嘴巴。”

    在外人面前,临安保持着公主应有的姿态,冷冰冰的吩咐。

    许七安又一巴掌甩过去,甩的守门太监一个踉跄,耳鸣阵阵。

    “本宫的人也敢讹诈,瞧在母妃的面子上就饶你一次。下次再敢对许大人不敬,直接贬去做苦力。”

    临安俏脸如罩寒霜,“把银子吐出来。”

    愿意给一个微不足道的守门宦官机会,她其实是个挺善良的女子,比大多数皇家女子要纯真......许七安心说,正是因为这个性子,才容易招惹渣男啊。

    临安与我关系不错,我得看紧她,不能让她被渣男祸害。

    守门宦官满心不甘,五两银子比他一个月的例钱还多,可二殿下的命令他又不敢违背,只能交出来。

    他把刚捂热的银票摸了出来,双手奉上:“奴才狗眼看人低,请许大人莫怪。”

    许七安没接,“我给你的是十两。”

    十两?!

    守门宦官抬起头,目瞪口呆,辩解道:“明明是五两,许大人怎么能冤枉奴才。”

    许七安立刻看向裱裱,大声说:“殿下,你看这阴奉阳违的狗东西,完全没把你放在眼里。”

    临安瞪着她那双怎么都凶不起来的桃花眸。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守门太监摸了半天,摸出三两银子,一把碎银,哭丧着脸:“奴才只有这么多了。”

    许七安笑眯眯的把银子收入怀中:“做好事不一定会有回报,但不做好事,总有一天会被清算。

    “本官给你上一课,这些银子就当是束脩。”

    有些人总以为做错事,道歉就行了,别人再咄咄逼人,就是对方不懂事。道歉有用的话,还要律法做什么.......坑了我五两银子,还回来就完了?想得美。

    接着,他扭头看着裱裱线条圆润的侧脸,“来都来了,殿下就带我进一趟景秀宫吧,正好卑职要为福妃案收尾。”

    当下,裱裱带着他跨过院门,进了院子。

    “殿下,卑职要找的是叫琅儿的宫女,请您帮我请来。”

    许七安跟着宫女进偏厅,裱裱则去看望母妃,他朝着红裙子的背影喊,红裙子头也不回,娇声道:“知道啦。”

    进了偏厅,一位小宫女侍立在不远处。

    许七安问道:“茅厕在哪里。”

    “大人稍等。”宫女软软的应了一声,出门找来一位小宦官,道:“带大人去茅厕。”

    许七安随着太监离开偏厅,去了大院南边的茅厕,关上门,他从地书碎片里倾倒出儒家版“魔法书”,撕下记录望气术的纸张,以气机引燃。

    两道清气从瞳孔里射出,继而收敛。

    “用着用着,魔法书都薄了一半。不行,这么好用的东西,我要一直用下去。等春闱之后就去云鹿书院,见一见我的三位老师。嗯,白嫖他们的诗要事先想好........”

    返回偏厅,他喝着茶,等待那名叫琅儿的宫女。

    ........

    内院,主屋。

    陈贵妃慵懒的倚在软塌,两名贴身宫女伺候着,一人为她揉肩,一人为她捏腿。

    元景帝的后宫里没有皇贵妃,陈贵妃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众妃之上。而且,再过不久,她于后宫中的地位就真的顾盼无敌了。

    手里捧着一卷书,陈贵妃笑道:“这《春庭月》写的真好,本宫今天越看越喜欢。”

    琅儿抿嘴轻笑:“娘娘这是心情好,书看着才觉得好。”

    另一位宫女笑着附和:“是啊,太子虽还未从大理寺出来,但也是早晚的事儿。娘娘近日来以泪洗面,奴婢们心疼死了。”

    琅儿小声道:“真没想到堂堂皇后,手段竟如此毒辣,害福妃、构陷太子,亏我们还以为她真的面慈心善呢。”

    陈贵妃皱皱眉,斥责道:“不得置喙皇后娘娘。”

    “娘娘,您就是太小心了。陛下在朝堂提出废后,等诸公确认之后,她便不再是皇后娘娘。”另一位宫女咯咯娇笑。

    “或许我们娘娘再过不久就是皇后了。”

    陈贵妃连连皱眉,想要训斥两个口无遮拦的宫女,忽听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

    “母妃,临安来啦。”

    门外光影晃动,临安的影子投入屋中,接着,火红的裙摆像一簇在风中晃动的焰火。

    两名大宫女默契的噤声,结束话题。

    陈贵妃露出慈爱神色,直起纤腰,招手道:“临安,晨间不是刚来过么。”

    “想母妃了嘛,恨不得赖在景秀宫,天天陪着母妃。”

    临安是个会撒娇的姑娘,人美嘴甜,不管元景帝还是陈贵妃都很宠她。

    “那就陪母妃闲聊会儿,等你觉得无聊了,再会韶音苑。”陈贵妃拉着女儿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好哒!”

    裱裱坐下后,娇声道:“主要是想母妃了,然后顺带办点事。”

    陈贵妃笑容不变,柔声道:“什么事。”

    裱裱看向琅儿,吩咐道:“许大人有话要问你,他在外院的偏厅等着,你过去一趟。”

    说完,像陈贵妃解释:“就是我培养的打更人许七安,母妃对他也有印象的,太子哥哥的案子就是他在办。似乎有什么话要问询琅儿,但守门的奴才不让他进来。”

    陈贵妃沉吟片刻,挥挥手,“琅儿,你去见见他吧。”

    “是。”琅儿道,双手平放在小腹,莲步款款,跨过门槛,出了院子,身影渐行渐远。

    临安收回目光,顺着这个话题,“母妃,太子哥哥能恢复清白,还得多靠许七安呢。母妃你不知道,我培养他好辛苦的。

    “你总是说怀庆会培养人才,培植势力,其实临安也不差的。他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还会长乐县的一个小捕快呢。还不是我辛辛苦苦栽培,把他培养的这么出色。”

    陈贵妃讶然道:“你是怎么认识一个小捕快的?”

    “哎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反正我培养的人才救了太子哥哥,对不对。”

    “对对对,多亏了临安,这次要没有临安培养的人出力,你太子哥哥就危险了。”陈贵妃捏了捏女儿肉感十足的鹅蛋脸。

    ........

    偏厅里,许七安坐在椅子,手里端着茶杯,轻轻吹了一口。

    这景秀宫的茶,即使是用来招待客人的,也远比婶婶珍藏的好茶要醇香。

    “不过比起刚才临安喝的茶,还是差了不少。回头问临安要几两茶叶,也让二叔婶婶他们尝尝贡品。”

    许七安心里想着,美滋滋的喝了一口,旋即看向侍立在旁的小宦官,笑道:

    “小公公,你是陛下派来监督本官的,用官面上的话说,那是钦差大臣啊。坐坐坐,别站着。”

    小宦官竟有几分见识,无奈道:“出了京,那才是钦差。奴才这不还在宫里呢,那依然还是奴才,就好比那些巡抚,在外头威风凛凛,可回了京,不就一个小小的御史嘛。”

    这话把许七安逗笑了,“入木三分,入木三分啊。”

    张巡抚要是回了京,就是个弟弟,而在外头,他威风凛凛,即使是布政使、都指挥使这样的大佬,也得恭恭敬敬,自称下官。

    “对了,小公公是陛下寝宫里当差的吧。”许七安问道。

    小公公点点头。

    “昨日小公公汇报完,陛下就去了皇后的凤栖宫?”

    有个疑问,许七安藏在心里很久了。昨天从蟹阁里查到黄小柔与皇后的渊源,线索开始指向皇后,但御药房的收支记录被人悄悄撕毁,因此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皇后救了黄小柔。

    以元景帝的智慧和城府,不应该在案情未明朗之前,火急火燎的去质问皇后。

    如果元景帝真是这样冲动无脑的人,太子案发后,他应该直接废太子。

    “不是.......”小宦官摇摇头,犹豫片刻,小声道:

    “是陈贵妃去了陛下的寝宫哭诉,指控皇后构陷太子,陛下念及与贵妃的情分,这才去凤栖宫质问皇后。奴才也是那时候,被陛下喊去问话的,那会儿奴才还没主动汇报呢。”

    陈贵妃是怎么知道案情进展的?

    不用说,肯定是裱裱告诉她的,臭丫头一见案情有了突破性的进展,距离太子更进一步,于是欢天喜地的找母亲分享喜悦,在所难免。

    正聊着,一个穿荷绿色宫装的女子,跨过门槛,进了偏厅。

    她五官俊秀,皮肤白皙,二十四五的年纪,眼睛是那种圆圆的杏眼,和褚采薇一样,但没有后者那么大。

    褚采薇的大眼睛总让许七安想到二次元的纸片人老婆。

    再加上圆润的鹅蛋脸,甜美可爱,大眼萌妹的称号当之无愧。

    这位宫女进了偏厅,盈盈施礼,道:“见过许大人。”

    “琅儿姐姐。”许七安笑着回礼。

    琅儿站在偏厅里,微微颔首,“许大人想问什么?娘娘还等着奴婢伺候。”

    许七安立刻说:“抱歉,卑职也是奉旨办事。”

    顿了顿,他不再废话,开门见山的问道:“琅儿姐姐前些日子去过御药房?”

    琅儿点头。

    “去做什么?”

    “太子出事以来,娘娘成日以泪洗面,精神萎靡,那天犯了头疼症,奴婢去御药房取了些舒神醒脑的药。”琅儿坦然的回答。

    “你有没有撕毁御药房的收支账册?”许七安问道。

    他对名单上的其他宫女和太监,也是这般干脆利索。有望气术在,相当于一台百试百灵的测谎仪,比监控还好用。

    虽然望气术有诸多限制,能被法器屏蔽,对术士不管用,也不能用来指控四品以上的官员,福妃案事关国本,同样不能用望气术来作为证据。

    但对于这些太监宫女,望气术并不受限制,再说许七安只是用来辅助。

    我先确定你是狼人,然后再来调查你。这比顺藤摸瓜的找线索要简单方便多了。

    琅儿愣了愣,似乎没想到许七安如何简单粗暴,她摇摇头:“没有。”

    呼,说的是实话.......施展望气术的许七安,在心里失望的叹息一声。

    看来他的判断是错的,撕毁账册的人不是在五天之内进的御药房,而是更早之前。至于偷偷进入御药房,这个可能性不大。

    因为元景帝的御药房储存着珍贵的灵丹妙药,狗皇帝的小金库都用来炼丹了,把御药房形容成宝库也不过分。

    既然是宝库,外头自然重兵把守,不是说潜入就潜入的。

    “两个可能,撕毁账册的人是在五天以前进了御药房。或者,是御药房中出了一个叛徒。待会就去问询御药房里当差的宫女和太监.......”

    想到这里,许七安起身,拱手道:“我问完了,不过此案还没结束,可能以后还会拜访。”

    他先打个预防针,省的又吃闭门羹。

    闻言,琅儿眼里流露出明显的不耐。

    许七安连忙道:“回头给琅儿姐姐送些小礼物过来,京城桂月楼的绿豆糕是招牌点心。”

    他知道琅儿喜欢吃绿豆糕,来景秀宫的路上,临安与他说过。

    “不用了,”琅儿摇摇头,带着疏离和些许抵触,淡淡道:“奴婢不爱吃绿豆糕。”

    被讨厌了吗......呵,这女人看起来也快如狼似虎的年纪了,竟然对我这种世间罕见的美男子态度如此恶劣。

    是脱胎丸的效果不够妙,还是花径不曾缘客扫,因此不识男人的好?

    “既然这样,那本官就不打扰........”

    许七安忽然僵住。

    望气术提供的视野里,琅儿的情绪很稳定,没有说谎。

    没有说谎?!

    ............

    ps:感谢盟主“哈哈哈_123”的打赏,感谢盟主“山腰的尾巴”的盟主打赏。谢谢两位大佬。

    ps:祝高考顺利,老话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再就是心态要平稳,我当年高考的时候心态就稳如老狗。那会儿不太懂事,只想着赶紧考完试,开开心心的过暑假。

    现在想想,当初要是临阵磨枪的话,我也许就进清华北大了。哈哈哈哈哈........

第二十五章 坦诚布公

    这一瞬间,许七安难掩脸庞错愕和惊讶表情。

    望气术侦测出的结果让他内心倏然警惕,各种念头相互碰撞,火花四溅。

    他迅速想到了两种可能:一,琅儿其实不爱吃绿豆糕,之所以表现的爱吃,是想讨陈贵妃喜欢。

    二,她在说谎,望气术没有甄别出来,这意味着她身上有屏蔽望气术的法器。

    第一种可能,暂时无法判断。

    第二种可能,才是让许七安头皮发麻,肾上腺素疯狂分泌的原因。

    景秀宫的宫女怎么会有屏蔽望气术的法器?

    她佩戴屏蔽望气术的法器做什么?

    除非,她这几天需要用这种法器来瞒天过海。除非她知道自己近期会遭遇盘问。

    她这几天做过什么?

    她去过御药房!

    至于是不是被李代桃僵,其实站在眼前的琅儿是“外人”易容假扮.......许七安觉得可能性不大,人皮面具的话,瞒不过他的观察。

    若是高段位强者的“变幻”之术,更加不可能。这里是皇宫,高段位强者根本潜不进来。

    “许大人?”

    琅儿皱了皱眉,眯着眼审视着失去表情管理的许七安。

    “不能轻易下定论,也许她只是不爱吃绿豆糕,无意中说出了心里话。”

    心里想着,许七安没有慌乱的去稳定情绪,而是让脸色保持着一定的“糟糕”,盯着琅儿,略带不忿的语气说:

    “琅儿姑娘虽是陈贵妃身边的人儿,但脾气未免也太大了些,本官为朝廷流过血,立过汗马功劳,琅儿姑娘的态度如此轻慢,是对本官有意见?”

    琅儿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许大人多想了,奴婢并非轻慢,对大人也没有意见。”

    顿了顿,施礼道:“奴婢还急着回去伺候贵妃娘娘。”

    说完,跨出门槛,离开了。

    看着宫女离开的背影,许七安一颗心沉入谷底。

    刚才,望气术的反馈里,琅儿依旧没有说谎。

    最后一句的质问,即是许七安在掩饰自己的失态,也是挖坑等琅儿跳。

    首先,琅儿对于这场问询很不耐烦,对他观感也是嫌弃,想尽早打发走.......这一点许七安可以确认。

    而正常人在面对“你是不是讨厌我”类似的质问时,出于礼貌,会下意识的敷衍,不承认,于是这就构成了撒谎。

    可是在望气术给予的反馈中,琅儿的情绪异常稳定,没有侦测到谎言。

    由此,几乎可以确认这个宫女身上有屏蔽望气术的法器,也侧面验证了她心虚,刻意用这类手段开规避拷问。

    到这里,一个令人细思极恐的真相揭开了。

    幕后之人是她!

    陈贵妃?!

    这一刻,无数细节、线索在许七安脑海里浮现,信息素如同沸腾的湖水。

    这我是真没想到.......赶紧离开这里,向魏公和怀庆禀报我的发现.......许七安一刻都不想在景秀宫待下去了。

    这感觉,就像在漆黑的深夜,进入某个荒山旅馆,却发现这是一座鬼屋。招待员是一个眼珠子挂在脸上,满脸腐肉,蛆虫乱爬的恶鬼。

    桌上的一盘盘食物是蛆虫,是屎,是腐肉,是人头.......

    许七安则是那个无意中窥破鬼屋秘密的活人,头皮发麻,只想着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然后趁着恶鬼反应过来前,赶紧离开。

    “我问完了,小公公,咱们回去吧。”

    许七安深吸一口气,泰然自若的提出离开。

    “是!”

    小宦官不疑有他,颇为轻松的应了一声,跟在许七安身后跨出偏厅门槛。

    等等!

    许七安的步伐忽然僵住,如果陈贵妃是幕后之人,那么皇后遭遇的一切,就是陈贵妃即将支付的代价:剥夺位份,打入冷宫。

    太子会不会被废,说不准.......太子怎么样,许七安不关心,他关心的是:临安怎么办?

    她今天很开心,因为案情即将告破,太子无罪释放是迟早的事。

    可是接下来,我可能亲手把她的母妃推入万丈深渊。

    她知道这件事后,应该会恨我吧。

    相比起怀庆,临安这样的姑娘心理承受能力更差,母妃被打入冷宫,甚至被赐白绫和鸩酒都是有可能的。

    不谈皇帝的宠爱,仅从位份上说,贵妃和皇后差远了。

    皇后是皇帝的正妻,或许害死一个妃子不会被赐死,但贵妃呢,贵妃有这样的待遇吗?

    “许大人,许大人?”

    小宦官见许七安杵在原地发呆,忍不住喊了几声。

    许七安恍然回神,依旧没有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同时,心里闪过一些困惑,得知幕后之人是陈贵妃后,他依旧没有解开所有的疑问。

    先回去吧......这件事先不和魏渊说了,为了临安,我,我再思量思量.....

    到了院门口,那守门的宦官怨愤不平的看了一眼许七安。

    但当许七安走近,他又立刻收敛了情绪,老老实实,恭恭敬敬。

    “对了,你收了我的银子,进了里头,有帮忙通传过吗。”许七安在守门宦官面前停下来。

    “当然!”

    守门宦官无奈道:“小人通传过了,但琅儿姐姐说不见,奴才贪心,不愿归还银票,又不好向大人您交代,就.......”

    所以她是有准备的........许七安点点头,正要离开,身后忽然传来琅儿的喊声。

    “许大人慢走!”

    “琅儿姑娘。”

    许七安脊背肌肉悄悄紧绷,表面若无其事的转身:“何事?”

    模样俏丽的大宫女停了下来,笑容淡淡:“娘娘想感谢许大人破了福妃案,让太子殿下沉冤得雪,请您过去一叙,当面感谢。”

    .......许七安刚刚松弛的肌肉,再次紧绷。或许是“做贼心虚”的缘故,有点头皮发麻。

    “本官还有要务在身,不方便逗留,福妃案是奉旨办事,职责所在,娘娘不必感谢。”他现在不想见陈贵妃。

    “许大人真客气。”

    琅儿掩嘴轻笑,似玩笑一般说道:“娘娘说,许大人不去见她,她便不让许大人踏出景秀宫半步。”

    .....艹泥马!!

    许七安心里徒然一沉,悄悄发散元神,感应周遭,确认没有得到“危险信号”的反馈,这才松了口气。

    我刚才的发现谁都没告诉,包括琅儿她也没察觉出端倪,陈贵妃不可能知道我已经看破她的诡计,应该只是单纯的想感谢我,做做样子.......退一步说,这里是皇宫,外头有大内侍卫,里头有临安,以及身边这位元景帝派来监督我的眼线,陈贵妃不可能也不敢在这里对我怎样......

    再说,我一刀两个李玉春的修为,可不是吃素的。

    “好,劳烦琅儿姑娘带路。”

    许七安又扭头对小宦官说道:“你也跟上。”

    两人跟在荷色宫装的琅儿身后,穿过前院的回廊,进了后院。

    景秀宫的主屋是一座建造精巧的二层阁楼,黑瓦层层叠叠,飞檐斗角,四方屋脊蹲着十二只檐兽。

    二楼有供瞭望的瞭望台,适合在春暖花开,或秋高气爽的季节饮酒、赏景。

    来到内院,小宦官用力咳嗽一声,给出提醒。

    许七安心领神会,在院中停了下来。

    琅儿脚步不停,独自进了里屋,接着,许七安捕捉到她细细的声音:“娘娘,许大人来了。”

    陈贵妃“嗯”了一声,柔声道:“我有些话要和许大人说,你们都退下吧,去外院。”

    然后是临安的声音,娇声说:“啊?临安也要走吗?我不走我不走。”

    “临安听话。”

    “.....哼。”

    .......陈贵妃这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要屏退其他人,有什么话是大家不能坐在阳光里说的?许七安眉头紧皱。

    紧接着,临安和屋子里的两名大宫女跨出门槛,与许七安擦身而过时,裱裱偷偷吐了吐舌尖,低声说:

    “待会记得向本宫汇报。”

    小宦官左右为难,正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便听琅儿说道:“娘娘说了,其余人退下,你没耳朵吗。”

    “哎。”小宦官点头应着,转身跟了上去。

    “等等,”许七安喊住他,训斥道:“陛下派你来监督我,你得有“钦差大臣”的自觉,腰杆子挺直些。”

    旋即,他大声说:“本官终究是外臣,与贵妃娘娘不便私下见面,这位小公公负责监督本官,是奉了陛下旨意的。”

    他这话表面是说给琅儿听,其实是对里头的陈贵妃说。

    沉默了几秒,屋里传来陈贵妃的声音:“那便在外头候着吧。”

    “站远点.....”许七安挥挥手。

    小宦官乖顺的退到远处。

    站在院中,许七安假装整理仪容,其实趁着这个短暂的时间,权衡着利弊,猜测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如果只是感谢我,没必要屏退众人,换而言之,陈贵妃与我说的话,是不能被外人听见的。

    “我让小公公站远一些,是对陈贵妃的一种妥协,站远处的优势是,既听不到我和贵妃的谈话,又能清晰的看见我们在屋内的一举一动。

    “这就杜绝了陈贵妃假装老鹰吃小鸡,实则诬陷我欺负后妃的算计......虽然这个操作有点粗劣,但我不能不防。”

    思考结束,他进入了屋子,见到了端坐在软塌,华美宫装的陈贵妃。

    这是许七安第二次见到陈贵妃,上一次还是去年年底的祭祖大典,他一嗓子吼塌永镇山河庙,然后假模假样的表忠心,近距离见过皇帝的女人们。

    陈贵妃和临安是一样的脸型,标准的鹅蛋脸,眉眼、嘴唇、鼻子都很标致。

    单凭颜值来说,陈贵妃比皇后要稍差,但她的气质端庄温婉,亲和力比皇后强。

    不过,绣花华美的衣裙和头上繁杂昂贵的首饰,破坏了她的亲和力。

    许七安见过的女子里,只有临安能驾驭奢华的首饰和衣衫,越是华贵,她的魅力就越强。

    就好比很多女孩子,不打扮的时候很漂亮,一旦浓妆艳抹,就显得俗气。而临安则是那种打扮越艳丽,就越好看的女子。

    这一点母女俩不像。

    “今晨陛下在朝堂提出废后,许大人想必有所耳闻了。”

    陈贵妃的声音少了少女的清脆,多了成熟妇人的温婉,令人如沐春风。

    “卑职已知。”许七安言简意赅的点头。

    “那许大人来我景秀宫,所为何事?”

    “此案尚有一些疑点。”

    陈贵妃“哦”了一声,似笑非笑:“有何疑点?”

    “这.....卑职愚昧,暂无头绪。”

    屋内短暂的安静下来,陈贵妃凝视着许七安许久,脸上笑容一点点收敛,不多时,已如罩寒霜,一字一句道:

    “你撒谎!”

    这三个字,像是重锤砸在许七安心里,又如惊雷在耳畔炸响。

    她怎么知道我撒谎.......他眼神里厉光不受控制的射出,呼吸为之急促,但又在下一刻收敛了所有情绪,茫然道:

    “娘娘此言何意?”

    “你能用望气术看别人,别人也能用望气术看你。”

    陈贵妃端起茶杯,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叹息道:“本宫邀你过来,只是试探一番,可你刚才的谎言,让本宫无法再心存侥幸。许大人心思敏锐,世上再精妙的案子于你而言,都是些小把戏。”

    陈贵妃是术士?!这不可能吧。

    她为什么要向我坦白,不怕我告诉元景帝么。

    她邀我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种种念头闪过,化作一声叹息:“娘娘,何必呢。我可以假装不知道。”

    然后回头找魏公和怀庆对付你......许七安心里补充。

    到这一步,两人相当于坦诚布公了。

    陈贵妃的坦然令许七安意外,他知道这绝非好事。

    “你是什么时候查出来的,就在刚才?”陈贵妃又喝了一口茶,平静的就像在闲聊。

    “是,我看出琅儿做了伪装。”

    “但之前有所怀疑了吧,说说看。”陈贵妃笑了笑。

    许七安沉吟道:“卑职回顾福妃案的经过,确实有很多疑惑,娘娘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在桌上摆皇后送的百日春,这里毕竟是后宫,用滋补壮阳的酒把太子灌的微醺,就不怕他做出错事?这不符合您小心翼翼的风格。”

    当日怀庆与他说起皇后被打入冷宫的经历,提及陈贵妃对太子之位的重视,以及心胸狭隘、小心谨慎的风格。许七安就有此疑惑了。

    他接着说道:“皇后虽然可以买通黄小柔给太子设局,可她怎么保证太子一定会去清风殿?而您是太子的生母,知子莫若母,知道他对福妃心存念想,于是半途派黄小柔守株待兔......这么一想,就更合情合理。

    “之后嘛,从黄小柔的尸体被发现,再到卑职找出线索,指向皇后,人为推动的痕迹太明显了。可黄小柔如果就此失踪,又达不到您构陷皇后的目的。

    “当然,那会儿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依旧觉得皇后的嫌疑最大。我想不通的是,您为什么要派人撕了御药房的收支册子,那应该是指认皇后最有利的证据。非但多此一举,还暴露了自己。”

    陈贵妃摇头,“并非多此一举,那原本是我刻意留下的证据,假如查案的主办官不是你的话,它会是攻击皇后最有用的证据之一。

    “可你的死而复生完全出乎本宫的预料,黄小柔的尸体和御药房的册子同时被发现的话,引导的痕迹就太重了。我怕你看出什么,直接禀明陛下,于是派人撕毁了册子。

    “所以你当时心存疑惑,却没有一口咬定是皇后就是被冤枉的。呵,如果陛下提前知道这些,昨日本宫的哭诉,效果就大打折扣了。”

    “然后,从临安那里了解案情进展,我一边给陛下施压,一边派人暗杀你。只要你死了,皇后再认罪,这一切都将天衣无缝。”

    许七安缓缓点头,今早他还觉得皇后是暗杀他的最大嫌疑人,心里发狠要和怀庆离婚。知道魏渊告诉他皇后认罪,才觉得此案另有隐情。

    原来想置我于死地的人是陈贵妃,好了,什么都不用说了,我要和临安离婚。

    “卑职还有两个疑问,不知娘娘能否解答?”

    “说来听听。”陈贵妃淡淡道。

    “太子已经是太子,为何娘娘还要这般?”

    陈贵妃笑了,笑的很复杂,像是在嘲笑许七安,又仿佛在自嘲:

    “太子终究是太子,一日不登基,就有易主的可能。皇后一直是皇后,四皇子便永远是嫡子。如果我告诉你,陛下原本属意的是四皇子呢?若非陛下当年知道皇后根本不爱他,四皇子已经是太子了。”

    许七安敏锐的发现,陈贵妃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里既有痛快,又有怨恨。

    “可就算是这样,时隔多年,太子之位一直没变,娘娘是不是太杞人忧天了。”

    “朝堂之事,你懂什么。”

    陈贵妃冷笑一声:“有魏渊在,四皇子的赢面就永远比我儿要大。魏渊始终想着独掌朝堂,一扫沉疴,他要施展自己的抱负,就一定会把四皇子推上皇位。

    “我一个女子斗不过魏渊,只能从皇后这里使劲。皇后乃后宫之主,母仪天下,是女子最高殊荣。本宫也是女子,也眼热皇后的位分。”

    对于魏渊的志向,许七安有所了解,知道陈贵妃说的是实话。

    “最后一个问题,娘娘身后的人是谁?”许七安问道。

    陈贵妃明显错愕了一下,她沉默许久,摇头失笑:“本宫越来越赏识你了,看来临安无意中挖到了一块宝贝。

    “你是怎么笃定本宫身后还有人的。”

    许七安目光下垂,看着脚尖,思忖道:“如果娘娘早就知道国舅做的事,那么为何隐忍这么久,直到此时才出手。

    “如果娘娘是近来才知道国舅和黄小柔的事,那么又是谁告诉娘娘的呢,肯定不会是黄小柔。她能隐忍这么多年,无缘无故的,不会突然改变坚持主动向你透露。其中必定有一个牵桥搭线的人。

    “另外,娘娘知道卑职说谎了,司天监的望气术可不是一般人能施展的。卑职刚才又猜到一个可能。”

    许七安抬起头,凝视着陈贵妃姣美的容颜,“您的目标是皇后,而您背后的人或势力,目标是魏公。”

    陈贵妃脸上没了笑容,眯着眼,端详许七安很久,忽然说:“许大人觉得,临安如何?”

    很奈斯.......许七安心里一动,没有回答。

    “太子与我说过,临安到了出阁的年纪,我默默留了一个心眼,随后发现,她自从认识了你,逢着来景秀宫,嘴里念叨最多的人就是你。”

    陈贵妃循循善诱:“少女怀春的年纪,本宫也经历过。听说许大人不日便将封爵,子爵虽不大,可意味着你踏入了贵族阶层。

    “本宫可以给你承诺,三年之内,让你爵位更进一步,到时,把临安下嫁给你。”

    **裸的拉拢,这也是陈贵妃与他坦诚布公的原因。

    许七安有些犹豫。

    陈贵妃乘胜追击:“即使你知道了秘密,但要指认本宫是不可能的,琅儿近日身体不佳,突发疾病,太医没有救回来。这个结果,许大人觉得如何?”

    天真可爱的临安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母亲,画大饼就想忽悠我........许七安沉吟道:“三年太久了,谁知道贵妃娘娘是不是在忽悠卑职。”

    陈贵妃蹙眉,“最快两年,封爵之事,非同小可。这点你应该清楚。”

    “卑职不是这个意思。”

    许七安摆摆手,露出腼腆笑容:“卑职是想说,成亲得三年,但能不能先圆房?”

    ..........

    ps:我说我参加高考了你们信吗?

    好吧,你们啥都别了,我自己掌嘴,啪啪啪啪啪。

第二十六章:许七安:我又立功了

    “你在耍本宫?”

    “寒冰”一点点爬上陈贵妃的脸庞,她的表情,她的眼神,她的语气都是冷冰冰的。

    “你看,”许七安耸耸肩,嗤笑道:“画大饼的人不管说的怎么好听,只要一有切实的付出,立刻翻脸。”

    还好你没答应,不然老子宁愿临安伤心也要搞垮你。

    陈贵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茶杯时,脸色已经恢复如常,“本宫最大的破绽就是琅儿,只要她不在了,那便是死无对证。

    “而凤栖宫这座高楼,转眼就要塌了。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许大人是聪明人,如何选择,你心里明白。”

    许七安一脸赞同的点头:“太子还是太子,而皇后即将易位,娘娘又承诺把临安下嫁于我.......所以我选魏公。”

    陈贵妃脸色一滞,握着茶盏的手微微发力,好半天才忍住把滚烫茶水泼到这小子脸上,或者摔杯的冲动。

    “这么说,许大人是准备把琅儿从景秀宫带走,要置本宫于死地了?”

    陈贵妃一双美眸死死的盯着许七安,屋内的气氛降到冰点,无形的杀机笼罩了许七安。

    炼神境的许白嫖没有捕捉到敌人出手的画面,但七品武者的本能在向他灌输一个信号:危险!

    执意带走琅儿的话,那就是要与陈贵妃玉石俱焚,这样一来,她势必狗急跳墙,不再顾忌这里是后宫,对我出手,我的生命无法得到保障,虽然有神殊和尚在,但神殊是我最后底牌........许七安冷笑一声,挺直腰杆,眉眼间带着不屑:

    “我许七安当日面对上万叛军,孤身奋战,斩敌数千人,死而不倒。娘娘觉得,区区威胁,我会怕?

    “臣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臣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陈贵妃眼里有着明显的惊讶,缓缓点头,“说的好,许大人确实是位豪杰,栽在你手里.......”

    贵妃娘娘拽紧了手里的茶杯,似乎要摔杯为号。

    突然,许七安大声说:“但我对临安一片赤诚,不愿看她伤心。今日之事,我可以当做没有发生。”

    就算要揭发贵妃,我也得能走出景秀宫啊.........许七安遗憾的想。

    陈贵妃盯着他看了片刻,放下茶盏,满意点头:“你没说谎,看来你对临安确实是真心。既然如此,许大人为何不愿投靠?”

    你当我是傻子么,投靠你我就死定了,京城里我能依靠的只有魏渊,怀庆都只能算半个,至于临安,她一个没权没势的公主,根本护不住我。

    “娘娘,养士不是空口许诺,而是靠实际行动。卑职效忠魏公,是因为魏公以诚待我,我信任他。”

    说完,许七安侧过身,看了一眼院外的小公公,说道:“卑职是对娘娘无可奈何,只是,我寻思着娘娘也不能对我如何。”

    一旦没有了玉石俱焚的想法,那么陈贵妃不可能再为难他。

    小公公虽然是个喽啰,可他现在是元景帝的眼睛,可以视作监控。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会一字不漏的传达给元景帝。

    陈贵妃除非直接杀他,不然,任何阴谋诡计栽赃陷害都没用,小公公可以为许七安作证。

    这便是许七安执意要留下小公公的原因。

    陈贵妃深深看他一眼,美眸微阖,“本宫乏了,你退下吧.......景秀宫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卑职告退。”

    许七安拱手作揖,退出了屋子。

    院子里的小公公见他出来,立刻迎了上来,问道:“许大人,贵妃娘娘与您说了什么?”

    “别问,问就人头不保。”许七安没好气道。

    小公公脸色微变。

    走到外院,临安坐在凉亭里,一手托腮,一手把玩茶盏,百无聊赖。

    身边有两名宫女侍立。

    见到许七安,她圆润的脸蛋绽放笑颜,眉眼弯弯,桃花眸子灵动起来,招招手,娇声道:

    “狗奴才,快过来。”

    狗奴才喊的一点气势都没有,听着就像撒娇,嗲嗲的。

    许七安深吸一口气,压住翻涌的情绪,若无其事的笑起来:“殿下,卑职出来了。”

    临安立刻问道:“母妃与你说了什么?”

    “娘娘说,殿下快到出阁的年纪了,问卑职有没有合适的人选,给她推荐几位少年英才。她好帮殿下物色未来夫婿。”

    临安愣了一下,红霞悄悄爬上脸蛋,狐疑道:“母妃会与你说这些?”

    ......咦,你怎么不上套,你什么时候变聪明了,我接下来还想毛遂自荐。许七安只好无奈的说:

    “卑职开玩笑的。”

    裱裱柳眉倒竖:“狗奴才,你敢调戏本宫。”

    掐着腰瞪他。

    “卑职还是个孩子,不懂什么是调戏。”

    裱裱“呸”了一声,又觉得许七安说话很有意思,咯咯咯的笑起来,像一只小母鸡。

    她笑容既纯真又妩媚,宛如一道靓丽的风景。

    许七安跟着笑,心里则叹息一声。

    先前,他的想法是假装不知道,先离开景秀宫,然后把自己的发现告诉魏渊,让魏渊火速捉拿琅儿,打陈贵妃一个措手不及。

    但因为临安的关系,他难免犹豫了一下,虽然冷静下来后,还是会毫不犹豫的揭发陈贵妃。

    不料陈贵妃段位也不低,可以预料,他前脚刚走,琅儿后脚就会因病去世。如此一来,陈贵妃将再无破绽。

    “陈贵妃算是一个合格的后妃.......临安这么蠢的女孩,生长在宫墙内苑也不知是福是祸。”

    回想起陈贵妃刚才的操作,确实机敏,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召他过去试探一番。结果还真被她发现端倪。

    后续那番坦诚布公的话,看似掏心掏肺,实则有恃无恐,因为她知道,只要解决掉琅儿,她就没有破绽,而许七安根本带不走琅儿,除非不想活了。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干脆就大方一点说出来,还可以博取我的信任.......然后抛出漂亮闺女当诱饵,如果我是个好色之徒,当时可能就上钩了.......

    我有神殊和尚罩着,未必会当场去世,可也暴露了自身,元景帝这狗东西肯定会把我封印在桑泊,结局还是没变,玉石俱焚。

    出了景秀宫,许七安推说还要要务处理,谢绝了裱裱下五子棋的邀请。

    “小公公,宫里的事我已经处理完了,晚些时候,你向陛下汇报时,有些话能说,有些不能说,本官在这里提点你几句。”许七安沉声道。

    小宦官闻言,摆出严肃的姿态,“许大人请说。”

    “景秀宫的事,你要一五一十的告诉皇上。你得这么说:问询过景秀宫宫女琅儿之后,许大人脸色极为难看,似乎不想再逗留下去,连茶都没喝。

    “可许大人还没离开景秀宫,忽然被贵妃娘娘留了下来,并请去后院......贵妃娘娘屏退所有人,在屋里与许大人说了好一会的话。奴才被留在院中不得进入,虽能看见二人在屋中,却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谈话完毕,许大人心事重重的出宫了。”

    许七安说完,从怀里摸出五两银票,以及景秀宫守门宦官那里讹来的五两,总计十两,不带烟火气的递到小公公手里。

    小公公一边敞开怀,一边摆手:“许大人,使不得使不得。”

    收好银子,他仔细回味一遍许七安的话,自觉没有太大的问题,这才点头:“好,奴才一定照办。”

    许七安当即离开皇宫,从羽林卫手里牵来的怀庆借他的骏马,快马加鞭赶回打更人衙门。

    经守卫通传后,他进了浩气楼,来到七楼会客的茶室。

    魏渊没在茶室,而是在与茶室相连的瞭望台,他坐在大椅上,披散着头发,一位黑衣吏员握着梳子,正给他梳头。

    魏渊招了招手,“过来,给本座梳头。”

    黑衣吏员识趣的把梳子递给许七安,转身离开茶室。

    “魏公怎么在这个时候梳头?”

    许七安握着梳头,从头往下,没有打结,一梳到底,心说还挺飘逸的。

    “头发在佛门中,寓意着烦恼丝。”魏渊沐浴在阳光中,眯着眼,声音温和:

    “梳一梳头,前尘往事,就一笔勾销了。”

    什么意思?

    今天的魏渊有点奇怪啊,什么叫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梳头没什么意思,卑职给魏公按按头吧。”许七安说道。

    魏渊笑了笑:“试试!”

    许七安把梳子揣怀里,五指张开,按住魏渊的头,轻柔的按捏穴位。

    魏渊的呼吸声渐渐变缓,温暖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此处登高望远,景色优美,许七安眯着眼眺望,感觉自己回到了人世间,远离了宫苑里的勾心斗角。

    “还不错。”魏渊笑道。

    肯定啊,这可是理发店的神技,回头给你做一张洗发椅.......许七安咳嗽一声,道:“卑职有事禀报。”

    “说。”

    “卑职已经查出幕后之人是谁了。”

    魏渊睁开眼睛,许久未曾说话。

    “是陈贵妃!”许七安低声道:“今日去景秀宫查案,发现她身边的宫女琅儿就是撕毁御药房册子之人.........”

    当下把自己的发现,陈贵妃的招揽,一五一十的告诉魏渊。

    魏渊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停下,起身走到瞭望台边缘,双手按在护栏,望着远处,“你觉得陈贵妃背后的势力是谁?”

    我怎么知道......许七安摇头:“可能与司天监有关。”

    这是他从望气术的存在推敲出来的。

    “不是司天监。”魏渊摇摇头,语气笃定。

    不是司天监......许七安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愕然道:“魏公,你知道是陈贵妃在算计皇后和你?”

    “起先没想到,她倒是狠心,竟把太子拉下水........这个案子交由你之后,我就没继续关注。直到今早知晓皇后认罪,听你说完案件始末,我便猜出是陈贵妃了。”

    ......许七安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以前他觉得魏渊和金莲道长一样都是老银币,现在发觉,金莲道长还是蛮纯良的,没有魏渊这么深沉。

    不是司天监,那陈贵妃怎么会施展望气术,除了司天监还有谁会望气术?

    许七安心里一动,“魏公,我想起了一件事。”

    “云州案里出现的三品术士?”魏渊反问。

    “魏公智慧过人......”许七安服了。

    “这个人我也查过,但没查出来,你知道司天监的三品术士叫什么吗?”魏渊问道。

    “天机师。”许七安听逼王说过。

    “天机师能屏蔽天机,将自身的存在、留下过的痕迹全部抹去,他的父母会遗忘他,妻子儿女会遗忘他,他留下的所有文字记载也会消失。这就是天机师。

    “除此之外,天机师还能篡改别人对他的印象,于心中留下模糊的记忆,却怎么都无法彻底回忆起来。”

    魏渊放眼眺望:“桑泊案时,你曾经查过初代监正的信息,但任何史料都没有记载,只言片语都没有。要知道,武宗皇帝能更改历史,但堵不住后人的嘴,更堵不住野史。

    “是监正抹去了那位初代监正的所有信息,他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即使是我,也常常会误以为监正就是司天监的创立者,术士体系开创者。

    “随后会因为历史空缺带来的割裂,恍然间想起,还有一位初代监正。”

    “这还怎么查?”许七安惊呆了。

    他再次意识到这个世界的顶层强者是那么的可怕。

    “想要查,就得靠监正。”魏渊说。

    有道理,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魏爸爸的思路没有错.......许七安暗暗点头。

    “但监正拒绝了。”魏渊叹息。

    这真是个意料之中的答案,司天监存在着很多秘密,监正就像个守秘的老头儿.........许七安抿了抿嘴,好奇的语气问:

    “魏公可知术士一品和二品叫什么?”

    魏渊摇摇头,“我与监正一直不对付,大奉就像一盘棋,他是下棋的人,我也是下棋的人,我们常常因思路不同产生矛盾。”

    这是魏渊第一次与许七安说起这么“高端”的内容。

    或许在魏渊心里,监正才是他最大的政敌?许七安试探道:“魏公准备怎么救皇后。”

    “把国舅推出去顶罪,成与不成,还有待思量,陛下喜欢制衡,也会想到废了皇后,太子就没有敌手了,只是,陛下想起了一些不开心的事情,未必有那么冷静的头脑,除非能让他怀疑陈贵妃........

    “皇后心还是太软了,走这一步时,竟没有提前与我商议。”魏渊声音里透着无奈。

    魏公你的潜台词是:皇后,你特么就是个猪队友?

    许七安眼睛一亮,知道自己出宫前的铺垫没有白费,或者,可能立功了。

    “魏公,卑职有罪,刚才自作主张了。”

    魏渊回过头来,皱了皱眉:“何事?”

第二十七章 问询

    “卑职出宫前,多此一举的做了些事,我让陛下派来监督的小公公.......”

    许七安把自己教给小宦官的“文案”,原原本本的转述给魏渊听。

    见魏渊陷入沉思,许七安连忙说:“卑职未经允许,自作主张,请魏公分析一二。”

    闻言,魏渊露出了笑容,颔首道:“虽是自作主张,但做的不错。陛下多疑,擅长制衡,你的这番话传入他耳中,会让他对陈贵妃心生疑窦。

    “从而重新思索整个福妃案,考虑多方的利弊得失,以及他一直苦苦维持的平衡。”

    许七安仍旧不满意,不太自信的语气说道:“会不会被陛下看出来?或者,那位小公公与陛下坦白收我银子,代我传话?”

    “你那番话没有纰漏,都是切实发生的事。”魏渊笑道:

    “至于后一个问题,与陛下坦白,只会暴露自己收受贿赂,有过无功,谁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能在陛下寝宫里当差的,不说多聪明,至少不会太笨。”

    嘿嘿,这些我都知道.......许七安叹服的语气:“魏公绝顶聪明,卑职佩服。”

    魏渊深深看他一眼,摇头失笑。

    接着,他心情颇为轻松的返回茶室,亲自倒了两杯茶,说道:“你已踏入炼神境,不要停止锤炼元神,一直到经外奇穴发胀,你就可以提前锤炼体魄了。”

    经外奇穴......哦哦,太阳穴。

    许七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经外奇穴指的就是太阳穴,这个世界没有太阳穴这个说法。

    经外奇穴,听着就高端大气上档次啊........许七安自己也不喜欢“太阳穴”这个称呼,因为总觉得这是个动词。

    听到这个话题,许七安就知道自己刚才的操作产生了良好的反馈,魏渊心情不错,打算犒劳他这位有功之锣。

    那番看似“请罪”实则邀功的行为,魏渊一眼就能看破,但领导就是喜欢这样把自己高高捧起来的下属。

    哪怕是智慧超群的魏渊也不例外。

    许七安刚才如果说:魏公,我特么又立大功了,哈哈哈哈。

    得到的反馈就会完全不同,没准魏渊还会批评几句,告诉他戒骄戒躁,要有静气。

    “锤炼体魄?”许七安反问。

    锤炼体魄是炼精境时期的主要内容,无非就是有氧运动+无氧运动,一次次突破体能极限。每隔三天要请大夫舒筋活血,缓解肌肉的劳损,再就是要不停的吃大鱼大肉,以及一些温补的中药。

    许七安一年“吃”掉百两银子,差不多是二叔半年的收入。

    达到炼神境后,炼精境的那一套肯定不管用了,许七安不知道该如何锤炼体魄。

    “以前和你说过,武者体系不是一蹴而就,是前人不停的摸索,不停的完善,才有了如今的武夫九品。”

    魏渊喝着茶,谈心渐浓,说道:“最初的铜皮铁骨,是一棒一棍敲打出来的,就像铁匠的锤子,把一块铁胚锻造成精铁。这个过程极为漫长,而且因为时常打击到要害部位,基础不够扎实的话,会死于非命。”

    魏公,你说的打击到要害部位,是我理解中的那种吗.......嗯,鸡飞蛋打?!

    “后来有人创造出了药浴,以特殊的天材地宝为主料,把人置在大鼎中烹煮,武者在鼎中吐纳,对抗高温,吸收药力,以此成就铜皮铁骨境。”

    “死亡率怎么样?”许七安问道。

    “危险同样很大,有时候煮着煮着,人就熟了。”魏渊回答。

    “.......”

    许七安脑海里顿时浮现一个画面,他坐在大鼎里,身边是滚烫沸水,精通药理的褚采薇不停的往鼎里添加作料:茴香、豆角、桂皮、大葱........

    许铃音站在一旁,眼泪从嘴角流出来。

    “还有更安全的方式吗?”他悄悄咽着唾沫。

    “随着一代代天才的诞生,终于有人创出了第一套以练气为基,淬体为辅的修行法门。这种法门的核心,是以特殊的行气方式,从内而外的淬炼身体,再配合敲打或烹煮,危险性将大大降低。”

    魏渊展开一张宣纸,提笔写了“混元功”三个字,道:

    “打更人衙门最顶尖的法门叫混元功,每一位金锣用的都是这部法门。呵,丢到江湖上,会引来腥风血雨。”

    许七安再一次意识到投靠魏渊,成为打更人的好处,这里有最顶尖的功法,有最奢侈的资源,江湖散人们可望而不可即的资源,对许七安而言,确实唾手可得。

    包括那篇观想图,同样是极品货。

    他能这么快踏入炼神境,固然是自身天赋惊人,但也和魏渊给予的资源脱不开关系。

    武夫体系真是个苦力职业啊,用现代知识解析,九品炼精境又叫搬砖境,八品是练气功搬砖,七品是爆肝熬夜搬砖,六品更绝了,直接胸口碎大石模式.......许七安叹了口气,问道:

    “魏公,有没有不用烹煮,不用棍棒敲打就能修成铜皮铁骨的行气法门?”

    “有!”

    魏渊的回答出乎许七安的预料,他先是一喜,随后试探道:“在梦里?”

    ........魏渊看着他,默然几秒,温和道:“佛门有类似的法门,有人说,武者的铜皮铁骨境是根据佛门的金刚境衍化而来。

    “也有人说,是佛陀参考了武夫体系,于佛门体系中开创了一条新的道路,叫做武僧。”

    也就是说,武僧体系拥有一套不用烹煮就能修成铜皮铁骨的法门,这个好办啊,回头套路一波六号,从他手里白嫖过来......许七安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纯真的笑容。

    ..........

    皇帝寝宫。

    元景帝盘坐在塌上,闭目吐纳,床角烧着一柱檀香,青烟纤细笔直。

    老太监侍立在一侧,低眉顺眼,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动静。

    这时,脚步声从外头传来,一名小宦官停在寝宫外。

    看了一眼渐入佳境的元景帝,老太监小步挪到门口,压低声音:“何事?”

    “干爹,道首派灵宝观的道士来请陛下。”宦官小声说道。

    老太监明显一愣,掐指算了算时间,心说日子没错了,每个月的这几天,都是国师身子不便,闭关修养的时候。

    就连陛下都不能打扰,只能在自己的寝宫里吐纳。

    “知道了,退下吧。”

    打发走小宦官,老太监缓步回来榻边,低声道:“陛下......”

    元景帝睁开眼睛。

    老太监说道:“国师派人来请,邀陛下过去悟道。”

    元景帝微微愕然,紧接着,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绽放光明,前所未有的明亮。

    “摆驾,速去!”

    国师每个月都会遭受业火灼身,七情六欲翻涌不息,所以这几天国师会选择闭关,任何人不得进去灵宝观。

    但元景帝知道,如果有朝一日,国师同意与自己双修,那绝对是这几天。

    元景帝等这一天很久了,他现在虽然乌发再生,体魄强健,宛如壮年。但依旧不能长生久视。

    如果想更进一步,就只有与国师双修,攫取她的灵蕴,如此才能万岁万岁万万岁,成为大奉永远的皇帝。

    离开寝宫,登上龙辇,元景帝一路催促,不多时抵达了灵宝观。

    可当他见到女子国师时,失望的发现,她真的只是邀请自己过来打坐吐纳,就如以往做功课一般。

    眉间点着一粒朱砂,眉目如画的女子国师盘坐在蒲团上,声音柔媚:“陛下请坐。”

    她的乌黑靓丽的青丝用莲花冠束着,凸显出美艳绝伦的白皙脸蛋,干干净净,没有一丝鬓发垂下。

    元景帝不甘心,沉声道:“国师既不愿与朕双修,何必在此刻邀朕前来。”

    洛玉衡闭着眼,淡淡道:“本月不受业火灼身,贫道答应传授陛下长生之术,自当谨记诺言,不敢有一日懈怠。”

    元景帝默然片刻,在属于他的蒲团坐下,没有立刻闭目吐纳,说道:

    “国师,回春丹的药材已经准备完毕,明日朕就派人送来灵宝观。”

    洛玉衡睁开眸子,端详着元景帝,忽而叹息:“陛下乌发再生,吐纳修道多年,早已百病不侵。不必再练四季神丹。”

    元景帝不理会,闭上眼睛吐纳。

    元景帝一年四季,要炼四炉大丹,分别于春风、夏至、秋分、冬至四个节气中成丹。

    每一炉大丹都价值连城,抵得上一个郡县三年的税收,还得是富裕的地区。

    除了四炉大丹外,还有三十六炉小丹。耗银之巨,骇人听闻。

    这些银两不从户部金库挪用,都是元景帝自己的小金库里支出,至于元景帝小金库的银两怎么来的,满朝文武人人皆知,却又心照不宣。

    与国师悟道结束,已是日落黄昏。

    元景帝心情不佳,回了寝宫后便沉默寡言,想起福妃案还没结束,语气不耐道:

    “大伴,去让内阁拟旨,福妃案一拖再拖,而今已经过一旬。责令三司两日内给出结果。”

    给出的是“皇后是否有罪”的结果。

    “是,陛下。”

    老太监略作犹豫,低声道:“今日那许七安又来皇宫了。”

    元景帝眉头一皱,“他还来做什么,你明日派人去打更人衙门收回金牌。”

    皇后已经认罪,福妃案差不多可以结案,那小铜锣没必要再来皇宫了。

    老太监点点头,细声说道:“那今日还要找奴才问话吗。”

    元景帝想了想,缓缓点头:“宣!”

    老太监退出寝宫,一刻钟不到,带着监督许七安的小宦官进来。

    小公公低着头,弓着腰,乖巧的站着。

    元景帝坐在书桌后,居高临下的俯视小宦官,“今日许七安来皇宫查了什么?”

    .........

    ps:今天还是万字,现在两点半,先更一章。下一章字数会补回来。

    先更后改。

第二十八章 光宗耀祖

    “今日,许大人带奴才问询进出御药房的名单......”

    小公公娓娓道来,按着名单逐步讲述,元景帝默不作声,眸光沉沉,也不知道是认真听着,还是想到了别处。

    “名单最后一位是景秀宫,贵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许大人带着奴才前去问话,吃了个闭门羹。”

    听到这里,元景帝凝固的眸子动了动,似乎被拉回了些许注意力。

    “许大人无奈之下,便去了韶音宫,找临安殿下帮忙.......”

    小公公脑海里浮出许七安交代的话,很自然的说道:“问询过景秀宫的琅儿之后,许大人脸色变的极为难看,似乎不想再逗留下去,连茶都没喝,就带着奴才匆匆离开.....”

    “可还没离开景秀宫,那琅儿折返出来,说贵妃娘娘邀请许大人进院一叙,感谢他破了福妃案,许大人原本不愿去见,但琅儿强行留了他一下。”小宦官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而后,贵妃娘娘屏退了所有人,奴才也不能进屋,只能待在院子里候着......”

    “慢!”

    元景帝一双眼睛彻底回复了灵动,他打断小宦官,盯着他,沉吟了有几秒,缓缓道:“屏退所有人?”

    “回陛下,是的。”

    “他们在院里说了什么?”

    小宦官说道:“隔的太远,奴才听不清,只能远远看着许大人和贵妃在屋里谈话。”

    元景帝右手抵住嘴唇,做沉思状,突然说道:“你刚才说,许七安问询过琅儿后,脸色变的极为难看?”

    不等小宦官回话,老太监脸色微变,训斥道:“狗东西,平时怎么教你的?”

    汇报的时候,千万不要夹杂主观情绪,不要想着误导陛下,要公正客观。

    元景帝抬了抬手,打断发怒的老太监。

    见状,小公公有了些许底气:“确实是很难看。”

    元景帝颔首,沉思片刻,道:“许七安想走,但琅儿强行留了下来?”

    “.......是的。”

    小宦官察觉到元景帝的态度,出现了某种变化,小心翼翼道:“许大人说,他是奉旨查案,职责所在,娘娘不用感谢。

    “琅儿说,许大人若不去见娘娘,便走不出景秀宫。”

    听到这里,元景帝眼中仿佛有精光爆射而出,这一次,他思考了很久,寝宫里安静的可怕,一老一小两个宦官屏住呼吸,生怕惊扰到深沉莫测的皇帝。

    终于,元景帝缓缓开口:“许七安离开时......情绪如何?”

    这句话许七安离开前有交代的,但小宦官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装模作样的想了想,这才说道:

    “许大人心事重重的出宫去了。”

    为了增加可信度,他补充道:“以前离宫时,许大人都会与奴才唠嗑几句,眉飞色舞,但今日格外不同,半个字都未说。”

    元景帝挥挥手。

    “退下吧。”老太监立刻说。

    小宦官退出寝宫后,元景帝一言不发的坐了许久,说道:“去,把景秀宫的琅儿给朕提过来。”

    老宦官应了一声,徐徐退出寝宫。

    .........

    老太监带上一队侍卫,在夕阳的余晖里,穿过层层宫墙,抵达景秀宫。

    守门的宦官远远的认出是陛下身边的大伴,迎了上去,道:“公公稍等,奴才去通报贵妃娘娘.......”

    “咱家赶时间。”老太监一巴掌把他扇开,带着侍卫进入院子,穿过前院,便听一阵阵哭声从内院传来。

    老太监站在内院,高声道:“贵妃娘娘,老奴求见。”

    陈贵妃的屋里,走出来一位眼眶微红的宫女,细声细气道:“娘娘请您进去。”

    老太监随着宫女进了屋,看见陈贵妃坐在大椅上,手里捏着锦帕,时不时擦一下眼睛,满脸悲伤。

    “娘娘这是怎么了?”老太监诧异道。

    “本宫身边一个下人,刚刚突发疾病,说没就没了,太医没救回来。”陈贵妃悲伤道。

    “这.....”老太监安慰道:“娘娘节哀,那宫女叫什么?”

    “琅儿。”

    “!!!”老太监表情一滞。

    “大伴来我景秀宫,所为何事?”陈贵妃柔声道。

    老太监扯起一个笑容,“陛下派老奴来慰问娘娘,陛下知道这段日子,娘娘担惊受怕了。”

    陈贵妃别过头去,哀声道:“陛下连见一见臣妾都做不到吗。”

    老太监干笑几声,对于贵妃的抱怨,不做评价。

    他陪着贵妃闲聊了几句,随口道:“那琅儿年岁不大吧。”

    琅儿虽是景秀宫的老人,但元景帝十几二十年没临幸过后妃,老太监对这位不幸早逝的贴身宫女没什么印象。

    “一个可怜的孩子。”陈贵妃面露哀色。

    老太监顺势道:“咱家去看看吧。”

    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内务总管,统领皇宫宦官和宫女,不过这层身份是他作为元景帝的大伴,自带的虚衔。

    副总管才是真正的掌权人。

    毕竟内务总管事务繁忙,根本不可能时刻伺候在皇帝身边。

    告别陈贵妃,老太监在宫女的带领下进了南厢,见到了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的琅儿。

    “有请太医看过吗?”

    “回公公,看过了,太医说是脑症,无药可救。”

    老太监盯着琅儿看了许久,吩咐道:“人就交给咱家吧。”

    他命令侍卫带走了琅儿的尸体,匆匆回去复命。

    返回元景帝寝宫,老皇帝依旧端坐在铺设明黄丝绸的大案之后,面无表情的望着大门方向。

    见到老太监跨过门槛进屋,他也没什么反应。

    “陛下,琅儿死了......”老太监低声道。

    很久很久之后,元景帝“嗯”了一声,这位在权力之巅俯瞰半个甲子的皇帝,无喜无悲。

    ...........

    次日,元景帝又召开了朝会,文武百官在朦胧的天色中,井然有序的进入午门,一部分停留在金銮殿外的广场,一部分站在金銮殿外的汉白玉台阶。

    只有极小的一部分进入大殿,这部分人,在说书人的口中,统一被称为:庙堂之上,衮衮诸公。

    群臣入殿后,元景帝晚了一刻钟才从殿后走出来,坐在属于他的龙椅上。

    君臣正常奏对之后,刑部尚书出列,朗声道:“陛下,三法司已经核实完毕,皇后确为福妃案的主谋。

    “上官氏德不配位,谋害后妃,构陷太子,请陛下严惩。”

    大理寺卿当即上前附议。

    殿内,文臣武将以及部分勋贵纷纷附议,声浪连成一片。

    这意味着,他们昨天已经商议妥当,废后不比废太子,那是事关国本的大事。废后只是皇帝的家事,只要有理有据,证明皇后确实失德,而不是皇帝喜新厌旧,那么群臣们没理由,也没必要拦着。

    废后唯一关系的就是四皇子的身份问题,要知道四皇子是元景帝唯一的嫡子,很多人把宝压在他身上的。

    那部分没有附议的,就是四皇子一党。

    不等元景帝表态,魏渊出列了,殿内立刻安静了下来。

    “陛下,福妃案另有隐情,皇后并非主谋,真正的主谋是黄小柔,她害死了福妃,又诓骗太子至清风殿,伪造出这桩案子。”

    魏渊刚说完,职业喷子给事中跳出来反驳:

    “一派胡言,区区一个宫女能做出这等惊天大案?再说,那黄小柔为何要构陷太子。魏渊,你把陛下当什么了,把庙堂诸公当什么了。”

    说完,补充一句:请陛下斩了此獠。

    其余大臣纷纷呵斥魏渊,殿内一时嘈乱。

    老太监手握鞭子,奋力一抽,地面发出“啪”一声脆响,他呵斥道:“肃静!”

    殿内这才安静下来。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冷笑的看着魏渊,众官员同样看着魏渊,有冷笑有嘲讽,也有不解和无奈。后者来自四皇子一党。

    对于周遭的目光、给事中的叫骂,魏渊一概不理,道:“昨日,主办福妃案的铜锣许七安查出黄小柔曾怀过身孕.......”

    话没说完,殿内又响起了哗然。

    宫女黄小柔怀过身孕?!

    宫里除了侍卫,真正能让女人怀孕的只有元景帝。侍卫当然不可能,能值守后宫的都是对皇室忠心耿耿,千挑百选的精锐。

    而且往往都是几人一队,相互监督,不存在与宫女偷情的可能性。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一时间,庙堂诸公们看元景帝的眼神,不由的就内涵起来。

    元景帝威严的脸庞,面皮轻轻抽了一下,冷冰冰的看见故意停顿不说的魏渊,沉声道:

    “魏渊,说下去!”

    魏渊缓缓道:“经过追查后发现,指使黄小柔**怀孕者,为当朝国舅上官鸣.......”

    接下来,魏渊给朝堂众臣讲了一个故事,经过他润色的故事:

    宫女黄小柔遭国舅爷凌辱,不幸怀孕,事后偷偷流产,于是她怀恨在心,隐忍多年,终于酝酿出了一个阴谋。

    借着福妃贴身宫女的便利,她悄悄破坏瞭望台的护栏,趁着福妃醉酒之际,诓骗太子至清风殿,布下了十几年来,后宫最骇人听闻的局。

    国舅听说了福妃案后,发现黄小柔牵连起来,生怕自己的禽兽之行暴露,就求到了凤栖宫。

    皇后这才知道国舅竟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念及血肉之情,含泪为国舅承担下了罪过。

    最后,魏渊为案件做出总结:“事情经过就是这样,国舅已经认罪。陛下随时可以提审

    “荒谬。”大理寺卿冷哼一声,作揖道:“陛下,据微臣所知,黄小柔是被杀害,倘若一切都是她谋划,那杀人凶手呢?”

    群臣纷纷附和。

    魏渊面不改色的解释:“黄小柔还有同党,助她布局,以构陷太子之名,暗指皇后。”

    听到这里,许多大臣心里一动,各自展开联想。

    如果没有国舅玷污黄小柔这件事,任谁都会认为皇后是因为证据确凿,这才认罪。

    可有了国舅的认罪书后,案件就峰回路转了。

    皇后是不是无辜暂且不谈,国舅的认罪书有了,事情就有扯皮的余地。

    四皇子党派一扫方才颓势,陆续站出来发言,表明立场,支持魏渊,痛斥国舅。

    渐渐的,殿内只剩两个声音,太子党和四皇子党的唇枪舌战。太子党以都察院右都御史为首,太子党则是各个凌乱的小党派组成。

    大党派中,或许有暗中支持太子的,但绝不会在台面上跳出来,大王八永远藏在水底。

    一番激烈的扯皮后,魏渊朗声道:“请陛下定夺。”

    争吵声停止,群臣附和:“请陛下定夺。”

    魏渊的折子早在昨日便递交到宫里,通常朝会议事,折子都会提前一天递进宫中,所以国舅的认罪书,元景帝早就已经看过。

    今日朝会议事,元景帝如果想结束福妃案,此时便能盖棺定论,若不想,就会责令再查。

    见群臣停止争吵,元景帝这才开口,缓缓道:“上官鸣祸乱后宫,判斩立决!皇后知情不报,与其同罪,但其念及血脉之情,情有可原,责令皇后闭门思过三月。”

    群臣以为这就完了,结果,元景帝顿了顿,继续说道:“太子醉酒闯清风殿,不知检点,责令闭门思过半年。陈贵妃怂恿太子醉酒,以致酿成大祸,降为陈妃。”

    殿内一片寂静。

    群臣们茫然四顾,想不通为什么涉案其中的皇后思过三月;太子思过半年。而全程不相干的陈贵妃,从贵妃跌为陈妃,连降两级。

    莫非此案与陈贵妃有关.......老油条们心想。

    ..........

    这边朝会刚结束,没多久,老太监就分别去了凤栖宫和景秀宫传旨。

    皇后得知后,伏案痛哭。

    陈贵妃则脸色僵硬的接了旨,等老太监一走,她便把桌上的摆设,连带圣旨统统扫落在地。

    乒乒乓乓的声音里,陈贵妃高耸的胸脯剧烈起伏,端庄的鹅蛋脸气的发青。

    她咬牙切齿的吐出:“魏渊.....”

    然后,握住秀拳,一字一句道:“许七安!”

    这时候,她已经会过意来,陛下态度大变,绝对和昨日有关。

    昨日老太监无缘无故过来,以慰问为由,这本没有问题,但联想到今日朝堂的变化,不难猜测其中玄机。

    陛下对她起疑了.......

    而她只在许七安那里暴露过,由此推测,定是那个混账小子暗中使了什么把戏。

    辛苦谋划一场,竟栽在一个小铜锣手中。

    几分钟后,乒乒乓乓的声音再次从屋里传出,院子里的宫女、当差噤若寒蝉。

    .......

    福妃案结束的第二天,许七安终于找回了他心爱的小母马。

    这是一条命途多舛的马,那天刚捡回一条小命,被主人赶跑后,它跑啊跑,跑啊跑,被巡城的御刀卫给遇见了。

    御刀卫一看马臀上的印记,心说这不是我们的马吗?于是带回了卫营。

    这匹马确实是御刀卫专用的军马,二叔通过自己的关系,低价搞到手的。买来之后没骑多少年,就送给侄儿骑了。

    随后,打更人衙门通过当天值守该区域的御刀卫口中得知确实“捡”到一匹马,顺藤摸瓜,找回了许七安心爱的小母马。

    这天早上,许七安陪着家人在厅里吃饭。

    小豆丁今天休沐,不用上学堂的她开心极了,早膳吃的倍儿香。

    “休沐一天,跟捡到宝似的,我这辈子都没生过像你这么蠢的女儿。”婶婶嫌弃的说。

    “你总共也只有两个女儿。”许二叔替幼女鸣不平,但不敢明着和婶婶斗嘴,只能暗暗抬杠。

    “还有脸说,铃音这么蠢,就是随了你的。”

    果然,婶婶老调重弹,把许铃音为什么不开窍的责任推给二叔。

    “可我就是不想读书嘛。”许铃音委屈的说。

    “铃音啊,你不是笨,别听你娘瞎说。”许七安摸着她的脑袋,想起了上辈子老师教导的一个方法。

    “以后你不想念书的时候,你就想象自己脑子里有两个人.......”

    “啊?我脑子里有人啊。”许铃音大吃一惊,两只胖乎乎的手捂住脑袋。

    “.......想象,大哥说的是想象。”许七安深吸一口气,和颜悦色道:“一个小人不想读书,那么另一个小人就要说:我喜欢读书,我喜欢读书。

    “长此以往,你就喜欢读书了。”

    “自我暗示!”许新年微微颔首,评价道:“效果不错,我以前挑灯苦读,实在困了,就会暗示自己不想睡觉,效果不错。”

    婶婶一听,有自己亲儿子背书,顿时对侄儿的方法产生期待,道:“铃音,你试试?”

    傻乎乎的许铃音歪着脑袋想了半天,缓缓点头。

    “怎么样。”婶婶连忙问,其实她最在意这个幼女。

    “我脑子里的一个小人说,不想读书不想读书。另一个小人说,好啊好啊。”

    “......”婶婶以手扶额。

    “也许她真的不适合读书,婶婶也别强求了。”许七安安慰道。

    “后天就是春闱了吧。”二叔忽然说。

    “嗯!”许新年沉稳的点头。

    婶婶立刻给儿子剥了一只水煮蛋,说道:“以咱们二郎的学识,考进士不在话下。老爷,许家光宗耀祖的时候到了。”

    虽然许七安现在备受魏渊赏识,又和公主搭上线,但他终究是个武夫。

    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时代,金榜题名才是光宗耀祖的事。

    对此,就算是偏向大哥的许玲月,也赞同母亲的看法,认为许家想要光宗耀祖,就看二哥春闱中的发挥。

    “二哥,咱们许家能不能跻身士大夫阶层,就看你的了。”许玲月笑着给二郎夹菜。

    许新年高傲的扬了扬下巴。

    气抖冷,武夫什么时候能站起来,这个世界还能不能好了,到处充斥着对武夫的歧视.......许七安心里叹口气。

    想起前日与魏渊的交谈,武夫体系一代代的完善和传承,才有了如今的九品。但时至今日,武夫体系并没有走到头。

    超出品级的道路,尚未摸索出来。

    因此武夫体系没有武神的存在。

    “按理说不应该的,走武者体系的人最多,庞大的基数下,总会有天才踊跃出来,一代代积累下来,不可能出不了武神。算了,考虑这个问题还太早,我这辈子能达到四品就开心了。”

    吃完晚饭,二叔抱着头盔,戴好佩刀,正要出门。

    “等等,二叔你是家里的长辈,今日得留在家中。”许七安喊住他。

    许二叔茫然回头,“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婶婶摇头。

    许玲月和许新年茫然的看着许七安。

    许七安则看着婶婶,抬起骄傲的下巴,“今天不是什么节日,但却是许家光宗耀祖的日子。”

    .............

    ps:今天状态不对,字数少点。明天开始下一个剧情了,嗯,不是案件。

    先更后改。

第二十九章 离开京城

    “光宗耀祖?”

    婶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心说年儿金榜题名也得是个把月以后的事了,等侄儿露出臭屁表情,她才意识到侄儿在吹嘘。

    婶婶美眸一翻,撇嘴道:“呦呦呦,咱们大郎是加官进爵了是吗。”

    一开口就知道是老阴阳人。

    “我听街坊邻居说,只有读书人,才能位居庙堂。你啊,再怎么升官,也只是个打更人。”

    虽然婶婶渐渐解开心结,不像以前那样怨念深重,但在“侄儿和儿子谁更有出息”这个话题上,婶婶觉得自己是要坚守原则的。

    她不像丈夫许平志,儿子侄儿都是许家的崽,养在家里二十年,和亲儿子没啥区别。

    婶婶就看不惯许七安耀武扬威的姿态,时不时的就在她面前嘚瑟一下,一点都不把她这个婶婶放心里尊重。

    所以,二郎一定要比大郎有出息,这样婶婶在侄儿面前就能直起腰来。

    “婶婶不信?”许七安斜眼。

    “我信啊,升官而已。”婶婶满不在乎的说。

    前阵子许二叔也升官了,从外城调到了内城,有了一片固定的巡逻区域。那片区域都是富户,他们为了家宅安宁,会花钱孝敬负责周遭的御刀卫,打好关系。

    所以二叔最近私房钱特别多,被收缴了五十两银子,他仍有银子可以去教坊司耍。

    当然,许二叔其实从不主动去教坊司,毕竟教坊司的姑娘与婶婶差的太远,但凡在教坊司过夜,都是因为同僚之间的应酬。

    反而是许大郎和许二郎到了申公豹的年纪,且未曾娶妻,才会主动去教坊司排解压力。

    “不是升官,是封爵!”许七安沉声道。

    “噗嗤......”婶婶被逗笑了,花枝乱颤,娇媚动人。

    “嗨,别瞎说。”许二叔摆摆手,没好气道:“二叔我当年在山海关陷阵杀敌,从南杀到北,从北杀到南,杀的浑身浴血,就这,距离封爵都还差一点。”

    从南杀到北,从北杀到南,二叔你胳膊不酸吗.......许七安心里吐槽。

    许新年摇摇头,“封爵事关重大,大奉最后一次封爵,还是二十年前的山海关战役。如今四海承平,哪来的战功给你封爵。”

    “封爵不一定要战功。”许七安摸了摸小豆丁的脑瓜:“对不对啊,铃音。”

    小豆丁不理他,小嘴贴着碗沿,哧溜哧溜的喝着粥。

    “行了行了,你几斤几两婶婶还不知道么。”婶婶嗤笑一声:“你今儿不休沐的话就赶紧去衙门吧,卯时都快过了,也别耽误你二叔应卯。

    “光耀门楣的事,大郎你就别操心了,今年春闱之后,咱们许家就出一位进士了。到时候在家里摆宴,请族人过来吃一顿。”

    春闱还没开始呢,婶婶已经骄傲起来了。

    马德,这才是我要的开局啊,二叔是个偏心的,婶婶是个刻薄的,堂弟是读书人但处处打压我,一个妹妹看不起我,另一个妹妹抢我吃的........然后,战神归来,强势封爵,把叔婶一家赶去住狗窝.......许七安想着想着,觉得还蛮爽。

    许二叔重新抱起头盔,点点头:“时候不早了,我得赶去应卯。”

    封爵的事,他自动忽略了,权当做侄儿的玩笑话。

    许家要是能出一位勋贵,那真是祖坟冒青烟了,哪怕二郎金榜题名,进士及第,也可能与大郎比肩。

    就在这时,许平志看见门房老张步履匆匆的飞奔而来,那慌张的表情,好像后头有大虫追杀似的。

    “老老老老老爷.......”

    门房老张结结巴巴,激动道:“有圣旨啊!”

    “圣什么?”许平志没听清。

    “圣旨啊。”

    “什么旨?”许二郎没听清。

    “圣旨,封爵的圣旨。”

    许七安看了眼目光呆滞的婶婶,推着二叔往外走:“陛下的圣旨来了。”

    昨日福妃案结束,魏渊就与他说过,内阁已经拟好封爵的圣旨,就定在今日。

    许平志从内院走到外院,就像走过了大半个人生,此刻的心情很复杂,忐忑、激动、犹豫、畏惧......类似的感觉他经历过一次,那就是新婚之夜。

    远远的,看见一个穿蟒袍的太监站在院中,一列披甲侍卫分立两侧。

    那位太监手里握着一卷绣着五爪金龙的黄绸圣旨。

    嘭嘭嘭......

    许平志听见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见正主过来,传旨的太监缓缓展开圣旨,朗声道:“铜锣许七安接旨。”

    二叔率先跪下,然后拉扯着许七安一起跪。

    许二叔用力瞪了侄儿一样,圣旨当前,这小子竟还跪的不情不愿。

    “铜锣许七安在。”

    太监颔首,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许七安连破奇案,于云州斩杀叛军两百人.......”

    听到斩杀叛军两百人,许七安愣了一下,心说我斩敌数千人的啊,怎么变成两百人了?

    接着,才恍然大悟是牛逼吹太多,吹的自己都信了。

    “.......特封许七安为长乐县子,赐良田三十倾,黄金五百两,钦此。”

    “谢陛下隆恩。”

    许七安高喊一声口号,起身接旨。

    “恭喜了,许大人........哦,是许县子。”蟒袍太监笑眯眯道。

    “多谢公公。”

    许七安接过圣旨,顺势递过去一张百两银票。

    等蟒袍太监带着侍卫留下,许二叔劈手夺过圣旨,反反复复看了半天,明明大字不识几个,却看的认真。

    看着看着,许二叔眼眶红了。

    “封爵了,封爵了......我许家出了一位子爵。”

    他捧着圣旨奔回后院,大喊道:“夫人,快写信给许氏族人,许家出了一位子爵啊。我要大摆宴席,摆三天三夜,哈哈哈哈哈......”

    许七安抱起元景帝赐的一箱子黄金和田契,偷摸摸的回房间去。

    二叔傻不拉几的,圣旨哪有金子重要。

    ...........

    把黄金存入地书碎片,许七安返回内院,看见许二叔和二郎在抢圣旨。父子俩差点打起来。

    许二郎不悦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圣旨是给爹你的呢。”

    许二叔:“滚滚滚!”

    许二郎微怒道:“我只是想看看圣旨怎么写。”

    许二叔:“滚滚滚!”

    许二郎怒道:“爹,把圣旨给我一观。”

    许二叔:“滚滚滚。”

    呸,粗鄙的武夫.......许二郎拂袖而去,回书房读书了。

    子爵算什么,他要金榜题名,要中一个状元。不然,家里的风头都被大哥抢光了。

    “真,真的封爵了啊?”

    婶婶看着丈夫怀里的圣旨,睁大了卡姿兰大眼睛,她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像是活在梦里。

    完全没有一点点的心里准备。

    “这还有假,上头有玉玺盖章的,陛下还赐了五百两黄金,三十倾良田。”许平志大声说,生怕别人不信似的。

    五百两黄金,三十倾良田......婶婶眼里闪过金色的光芒。

    “大郎,这是真的吗?婶婶怎么感觉活在梦里啊。”婶婶拽住许七安的手。

    许七安甩开,淡淡道:“这位夫人,莫要套近乎,叫我子爵大人。”

    许玲月一脸崇拜的看着大哥。

    气完婶婶,许七安手伸入怀里,摸出田契拍在桌上,说道:“黄金我自己收起来了,至于这三十倾良田,婶婶,我未娶妻成家,就劳烦........玲月帮大哥管了。”

    婶婶伸到一半的手僵住,她拿许七安没法子,跺脚气道:“许平志.......”

    婶婶拿侄儿没办法,只能对丈夫重拳出击。

    许二叔“呵”一声,“宁宴与你说笑的,玲月又不懂这些。”

    许玲月细声细气说:“爹,我念过几年书,也懂算术。”

    而且,管理田地通常是让府里信得过的下人在外跑腿,主人只需要管账就成了。

    婶婶忽然有了危机感。

    她以前的假想敌是大郎和二郎的媳妇,如今才发现,许玲月这个死丫头,竟然起了反心,想和她这个当娘的争权。

    “娘,你这么看着我干嘛。”许玲月觉得母亲的目光灼灼逼人。

    “我不是看你,我是看白眼狼。”

    “……”许玲月。

    …………

    说起观星楼这座建筑,京城,乃至大奉各地人士,对它的印象无非两个字:高!

    在江湖人眼里,除了高耸入云,观星楼还是大奉的禁忌之地,因为这里住着王朝唯一的一品强者。

    很少有人会去思考观星楼地底,是一个什么地方。

    扎扎扎......

    幽暗的地底,铁门缓缓升起,一道蜿蜒的石阶伸向地底,每个十个台阶,墙壁上就有一盏油灯,散发昏暗的光芒。

    哒哒哒.....寂静的空气里,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

    脚步声渐渐清晰,一道黑影从地底,顺着台阶走了上来。

    黑影披散着头发,遮住了脸颊,套着简单的麻色长袍,赤着脚,行走时胸口偶尔凸显出的饱满,让人意识到她是个女子。

    而且是胸有沟壑的女子。

    “我距离四品阵师还差一些,老师怎么把我唤醒了........”黑影喃喃自语。

    她抬头看了一眼,台阶尽头,门外无数光芒潮水般倾泻下来,那是久违的阳光。

    踏出铁门,黑影站在寂寂无声的厅里,闭着眼,张开双臂,拥抱阳光。

    她五年没有出世了,一直被监正老师镇压在观星楼底。

    穿过一楼的廊道,披头散发的女人拾阶而上,行至二楼,噔噔噔......脚步声从头顶传来,一名举着托盘,盘内摆着瓶瓶罐罐的白衣术士走了下来。

    两人打了一个照面。

    白衣术士身子倏地僵住,他脸色也一点点苍白了下去,像是看见了极为可怕的东西。

    大概有个三四秒,白衣术士转身,仓惶的逃走。

    披头散发的女人出于善意,连忙提醒:“师弟,慢些,小心滑动。”

    话音方落,白衣术士脚底突然打滑,咕噜咕噜滚了下来,顺带着把女人撞倒,两人一起咕噜咕噜的滚下楼。

    砰砰.......

    托盘里的瓶瓶罐罐摔的粉碎,弥漫起五颜六色的尘雾。

    “救,救命......”白衣术士脸庞血色上涌,逐渐转为青黑色,他掐着自己的脖子,艰难的说:

    “这,这是,宋卿师兄,炼,炼的毒药........”

    女人捂着自己的脖子,艰难说:“师姐没带解药啊。”

    “解药就在里面.......”白衣术士似乎不能动弹,眼珠子死死盯着某个摔碎的瓷瓶,盯着地上的药粉。

    在女人的帮助下,白衣术士服下解药,连滚带爬的下楼,来到一楼大堂里,朝着煮药炼药的白衣术士们,大喊道:

    “钟师姐出关啦!!!”

    哐当......白衣术士们手里的瓷瓶、勺子等器具,摔落在地。

    他们僵硬的扭动脖子,面孔呆滞的望过来。

    披头散发的女人继续拾阶而上,路过七楼,七楼的炼丹房“轰”的炸开,地板和墙壁晃动,簌簌掉灰。

    “怎么炸了?怎么炸了?!”宋卿的怒吼声传来。

    女人置之不理,继续登楼,终于来到了观星楼顶,八卦台。

    白衣白胡,仙风道骨的监正盘坐在案后,捏酒杯,望着远方愣愣出神。

    “老师。”

    女人恭敬的喊了一声,目光落在桌案上的美酒美食。

    “钟丽,你晋升四品的契机到了。”监正悠悠道。

    女人身子一颤,微微抬起头,露出雪白尖俏的下颌。

    ..........

    大奉的异性爵位分五等:公、候、伯、子、男。每一等爵位,又分为五个品级(等级)。

    许七安的爵位全称是“三等长乐县子”。

    这是一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爵位,也没有什么实权,只是多了一笔月俸。

    不过爵位的意义,并不在权力,而是它所象征的荣耀,以及社会地位。

    金榜题名,位列庙堂,就算贵族了吗?不是,这样的权势只是一时,真正永绝平民,跻身贵族阶层的象征,是世袭罔替的爵位。

    当然,许七安的爵位无法世袭罔替,但至少有他一日,许家就是贵族,再不是平民了。

    以后,长乐县子要是娶一个平民女子为正妻,给事中就会上折子弹劾他。满朝文武会说:是公主不香了,还是郡主不漂亮了?

    竟娶一个平民女子为妻。

    总之,许家几百年来,头一次出了子爵,彻底摆脱了民户,跻身为贵族。

    对于一家之主的许平志来说,大概是人生最高光的时刻。当天就带着许七安去祖坟上香。

    回来之后,打算广发请帖,大摆宴席,邀亲朋好友来府上喝酒庆祝。

    但婶婶觉得不妥,说:“后日便是春闱,这样会影响到二郎读书的。”

    是啊,后天便是春闱,鱼跃龙门的头等大事,在家中大摆宴席必定会影响到二郎读书。许平志觉得妻子说的有道理,于是让许二郎搬去外城老宅,好好读书,酒宴不变。

    许铃音觉得很赞。

    许二郎骂咧咧的退出直播间,带着一名下人,一个丫鬟,屁颠颠的回老宅去了。

    上香回来,许七安大方的拨款白银七十两,作为明日酒宴的经费。

    七十两已经很多很多,是普通殷实人家不吃不喝三年的积蓄;是勾栏两年的嫖资;是许七安现在一年的工资。

    “回来这么就,还没去过恒远大师的养生堂,我得送些钱去救济鳏寡孤独.......”

    许七安从方头柜里翻出五钱银,打算去低价白嫖恒远的炼体功法。

    突然,坐在床边的他脑海里响起神殊和尚,低沉缥缈的嗓音:“离开京城。”

    离开京城?!

    什么意思.....许七安神色严肃,神殊和尚从来不主动与他交流,默默沉睡于体内。

    现在却让他离开京城。

    是京城要出事了,还是我要出事了?

    种种念头闪烁间,他眼前看见了灰蒙蒙的世界,薄雾一般的灰色散开,一座破旧的寺庙出现,庙门口盘坐着眉目清秀的神殊大师。

    这位来历神秘的和尚,双手合十打坐,褐色的双眼温和的望来,声音缥缈:“离开京城。”

    ........

    ps:感谢盟主“mady”的打赏,今天依旧万字奉上,嗯,我看能不能在万字的基础上多写一点,多一两千字也好。不成就算了。

    先更后改。

第三十章 预言师

    许七安从云州复活回来,立了功,封了爵位,与临安和怀庆的关系突飞猛进。

    打更人那边,魏渊也承诺提拔他为银锣,不管是前途、钱途,亦或者是情场,都在稳步提升。

    可以预料,再过几年,出任公爵,迎娶公主,走上人生巅峰........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京城自古繁华,物资丰富,医疗水平社会福利等等,都走在这个时代的前沿。人就是喜欢往繁华的城市聚集,许七安也不例外。

    当年他也北漂过的。

    不是没办法,他不想离开京城。

    大师,你这是为难我胖虎啊.......许七安皱眉问道:“大师,为何要离开京城?”

    神殊和尚侧了侧头,望着某个方向:“我能感觉到,西方教要来了。”

    西方教?

    许七安怔了一下,才意会到神殊和尚说的是西域佛门。

    对了,桑泊案时,青龙寺的盘树僧人得知神殊大师脱困,当即便离寺西行.......这么说,佛门的人过来兴师问罪了?

    难怪神殊要让我离开京城,万一给西方的大光头发现神殊在我身体里,我可能真的会被压在五指山五百年。

    而我没有齐天大圣那根又粗又硬的定海神针,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您让我暂离京城?”许七安脸上露出一定的忧虑。

    神殊和尚缓缓点头。

    “好吧,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对了大师,听说佛门有神奇的炼体法门,无需锤炼体魄便能修成金刚不坏之身,能不能教我?”

    赶紧先攫取好处。

    神殊和尚摇头:“我只是一个残魂。”

    你是不是残魂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想白嫖我.......许七安嘴角一抽。

    薄薄的雾霭合拢,包裹住破旧寺庙,而后渐渐淡化、消失.........许七安睁开眼,回到了房中,自己正姿势不变的坐在床头。

    “不用想也知道,西域佛门是为神殊和尚而来,这都一个多月过去了,他们顶多看一看卷宗,了解一下案发经过,不可能会在京城待太久。

    “那么,我离京只是暂时,甚至不需要太久便能回来。”

    许七安微微点头,这样的话,他还是可以接受的。就当是放个假,休息休息,去一个富饶的城市,过几天有钱人的枯燥生活。

    “反而是请假条不好写,无缘无故的离京,衙门制度不允许。而且,魏渊也离不开我。

    “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肯定会被驳回,老魏不懂我的梗。

    “对了,找金莲道长商量,让他随便为了想个理由,比如地书聊天群里某个家伙遇到了麻烦,需要我支援........”

    许七安打算找金莲道长商议,就说自己想离京一段时间,但打更人衙门制度森严,等闲离不开京。主要是得给魏渊一个过得去的理由。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些事要收尾,比如参加明日的酒宴,比如要交代一下狱卒,看好那对夫妇,二郎春闱后能不能留京,全靠他们了。

    再比如试探一下魏渊打算怎么抱负陈贵妃。

    福妃案虽然结束,可梁子算是结下了,魏渊要查陈贵妃背后的势力,绝对会有后续动作。

    而皇后失去了唯一的胞弟,恐怕不会再佛系下去,元景帝后宫势必展开一番女人之间的腥风血雨。

    许七安关心的是她们的战火会激烈到何种程度,他可不想京城回来,听说陈贵妃殁了,或者皇后薨了。

    倘若如此,临安和怀庆便将势如水火,做不成姐妹。

    他许白嫖大明湖畔三人行的美梦差不多就破灭了。

    这时,一名下人来到门外,喊道:“大郎,司天监的采薇姑娘拜访。”

    “她来做什么?”

    许七安回应道:“知道了,让婶婶先招待她,我稍后过去。”

    他把日记、银子等私密物品收入地书碎片,为离开京城做准备,确认没有见光死的物品遗漏,这才松口气,出门去见褚采薇。

    ........

    客厅里,褚采薇一手一块马蹄糕,飞快的往嘴里塞,那狼吞虎咽的架势,仿佛有人跟她抢吃的.......

    确实有人跟她抢吃的,她对面站着许铃音,一手一块马蹄糕,飞快往嘴里塞,那狼吞虎咽的架势,就是为了跟褚采薇抢吃食。

    两人之间,摆着七八种糕点,种类丰富,量也不少。

    褚采薇今天拎着一大包食物来许府,边吃边等许七安,突然,一个小小的孩子不知何时出现,眼巴巴的看着她。

    大眼美人还记得她,是许宁宴的妹妹,一个很能吃很馋的小孩。

    “想吃什么自己拿,姐姐这里有很多.......”

    褚采薇记得自己是这么说的。

    最开始,大小吃货能和平共处,你吃你的,我吃我的,其乐融融。可是,吃着吃着,褚采薇忽然发现,这丫头吃的比我快啊。

    不行,太吃亏了,我也得吃快些。

    许铃音一看,这个姐姐突然吃的快起来了,明显是要和我抢吃的嘛。不行,太吃亏了,我得吃的再快些。

    全程没有一丝交流,但吃货之间的战争迅速进入白热化。

    整场战役的开始到**,用两个字形象概括: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

    许七安来到后厅,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

    “喂喂喂,不能这么吃。”

    许七安看了眼小豆丁圆滚滚的肚皮,把她拎到一边,左顾右盼:“我婶婶呢?”

    婶婶不在厅里,估摸着是安排明日的宴席,不然肯定不会让小豆丁这么个吃法。

    “大哥大哥,马蹄糕真好吃........”许铃音奋力挣扎,表示很着急,这么眨眼间,那个姐姐又多次了好几块。

    “吃不死你。”

    许七安指了指桌上的糕点,没好气道:“快收起来,收起来.......采薇姑娘有何贵干。”

    他猜测褚采薇是来找自己玩的,复活之后,他一直忙碌着调查福妃案,有个半旬没和她见面。

    凭我现在巅峰的颜值,她惦记着我的美色也不奇怪.......许七安笑了笑。

    “老师让我来请你去观星楼做客。”褚采薇说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把剩下的糕点重新大包,装进腰间的鹿皮小包。

    监正请我去观星楼........许七安暗暗皱眉,不过没有太大的抗拒。

    监正在第几层,许七安估摸不出来,但他在第几层,监正心里门儿清。

    两人结伴出了许府,各自骑着马,向观星楼而去。

    “那些糕点是五师姐托我买的,结果被你家妹妹吃了一大半。”褚采薇握着马缰,目视前方,娇声道:

    “许宁宴你得赔我银子。”

    “谈银子伤感情,咱们之间的感情不是银子能衡量的。”

    许七安一夹马腹,道:“别让监正大人等久了,驾驾驾......”

    马儿,快特么跑起来。

    到了司天监,许七安就当做糕点的事从没发生过,根本不等褚采薇,轻车熟路的进了楼。

    “咦,今天司天监怎么如此冷清?”

    一层大堂,空荡荡的只有零星几名医者值守,表情也不太对,时不时的往楼梯口看,生怕会有怪物下楼似的。

    听到许七安的话,门口一位白衣医者回答说:“许公子,他们都跑医馆坐诊去了。”

    “今儿什么日子?”许七安问。

    白衣医者讪讪然一笑,没有回答。

    许七安一头雾水的登楼,到第七层时,发现炼丹房被炸了,平日里异常活跃的炼金术师们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顺利抵达八卦台。

    首先看到监正的背影,穿着白衣,白发披散,坐在八卦台边缘,面朝着楼外。

    接着,他看见监正身边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套着简单的亚麻袍子,伏案吃喝。

    之所以判断出她是女人,主要是在男人趴着时,勾勒出的臀型不会那么丰满浑圆。

    “见过监正!”

    许七安远远停下,抱拳问候。

    “不错,根基很扎实。”监正点评了一句。

    这时,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褚采薇裙摆飘飘,拎着几袋糕点上来。

    她把糕点放在桌上,推给伏案狂吃的女人,女人侧头看了一眼,说:“这么少?”

    “被一个愚蠢的小孩吃掉了。”褚采薇把锅甩给许铃音。

    女人点点头,继续吃着。

    五师姐?

    这个时候,许七安才回过味来,想起了曾经与魏渊的一番交谈。

    监正有五位弟子,其中五弟子常年闭关,不了解司天监的,都认为司天监只有褚采薇一位女弟子。

    “就是她啊?”许七安心想。

    这时,监正醇厚的声音响起:“这把刀用的怎么样?”

    “很好用,多谢监正大人。”许七安恭声道。

    同时在心里腹诽:这把刀不就是为我的天地一刀斩量身定制嘛,这不都在你的算计中嘛,尽说一些废话。

    “脱胎丸效果如何?”监正又问。

    “非常好。”许七安斟酌道:“就是容貌大变给我造成了些许困扰,不如我以前那般温润如玉的低调。”

    “这样啊.......”监正点点头,笑道:“我可以帮你恢复原样。”

    啊?这都能变回来吗.......许七安有些呆滞,连忙摆手:“不敢劳烦监正。”

    其实做一个天生丽质难自弃的男人,才让我更有代入感!

    在监正面前,他不敢说骚话,只能在心里皮一下。

    监正缓缓点头,说道:“钟璃是我五弟子,五品预言师,她会随你历练一段时间。”

    褚采薇一愣,看了眼监正,又扭头看了眼许七安。

    原来术士五品叫预言师........可是,为什么要随我历练一段时间?许七安试探道:

    “这......卑职能知道原因吗?”

    监正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喊了一声:“钟璃。”

    穿亚麻长袍的女人起身,朝许七安施了一礼,道:“老师你说运气不错,跟着你,我的厄运会一定程度的降低,你就是我的机缘。”

    声音倒是挺悦耳,挺好听。

    许七安盯着她的脸猛看,但她微微低头,披散着杂乱又浓密的头发,完全遮住了脸。

    “厄运?”他反问道。

    钟璃措辞片刻,诚恳回答:“预言师能窥探天机,遭天道反噬,厄运缠身,只有扛过三千六百劫,才能晋升。抗不过,则身死道消。

    “但凡能扛过天道反噬的,都是有大气运的人。”

    听了钟璃的解释,许七安首先想到两件事,第一是终于明白为什么司天监六品炼金术师辣么多,而六品之上,他只见过一个杨千幻。

    第二件事,逼王居然是有大气运的人,难以置信,难以置信。

    预言师能窥探天机?嗯,这是天机师的前置职业.........许七安好奇道:“天道反噬是以怎样的形式出现?我得评估一下所谓的反噬有多可怕,毕竟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铜锣。”

    他预料的没错,监正是自己知道身上古怪运气的。

    钟璃想了想,说道:“祸从口出,有时候我无意中的一句话,会转化为实质性的灾祸,牵连身边的人,包括我自己。

    “有时候一个无意中的举动,也会招来难以预料的灾祸。且大小无法控制,可能只是后退一步,就招来生死大劫。”

    说着,她象征性的后退了半步。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意外发生了,堂堂一位五品强者,竟然脚底一滑,从八卦台摔了下去,摔了下去.......

    “救人啊!!!”

    许七安脸色大变,本能的喊了出来。

    观星楼高达百米,这种高度跌下去,就算是许七安自己,没到铜皮铁骨境的话,都必死无疑。

    而术士的体魄很一般,远远无法与武夫相提并论。

    与此同时,许七安的脑海里不受控制的飘过一句歌词:

    你退半步的动作认真的吗?小小的动作伤害还那么大........

    监正叹口气,探出了宽袖之下的手,轻轻一抓。

    坠楼的钟璃被抓摄上来,躲过了坠楼身亡的命运。

    她低着头,黑发披散,语气很平静:“其实如果有准备的情况下,即使从观星楼跳下去,我也不会受伤,但刚才不知道为什么,脑子一片混乱,没有任何自救的念头.......

    “嗯,如果是别人出手帮我摆平厄运,它是不作效的。只有自己亲身挨过考验才行。”

    所以,就需要我这位欧皇来帮助你这位非酋,把厄运降到最低........许七安恍然点头,明白了监正请他过来的真正原因。

    “抱歉。”

    许七安摇头拒绝:“我近来要离京,有要事处理,不方便带着人。”

    突然,一杯酒隔空飞到他面前。

    许七安伸手接过的同时,耳边响起监正的传音:“喝了它,不必离京。”

    监正知道我为什么要离京?他果然知道神殊和尚在我身体了.........酒是普通的酒水,他打算怎么帮我.......许七安饮尽杯中酒水,有了相应的猜测。

    屏蔽天机!

    术士的拿手好戏。

    ............

    与京城相隔万里之外的云州,白帝城外军营。

    飞燕军的军帐中,李妙真褪下了轻甲,收起了银枪,换上天宗的道袍。一如她当初下山时的模样。

    纸人苏苏指挥着一众鬼魂,帮忙打包细软。

    .......

    ps:先更后改,好久没求月票了。

第三十一章 猜题

    “主人,都打包好了。”

    穿着白色层叠繁复的罗裙,妆容精致,倾国倾城的苏苏娇声道。

    李妙真微微颔首,打开系在腰上的香囊,漩涡状的吸力涌出,将军帐内十几名鬼物在摄入其中。

    “真可惜啊,您还是没能突破到四品境。”苏苏叹了口气,说道:

    “否则,以人宗弟子的水平,不会有您的对手。”

    “元婴岂是那么容易可以修成的。”李妙真无奈的叹口气。

    她卡在金丹境整整两年了。

    云州的匪患已经清剿结束,李妙真配合云州地方军,以及两位金锣攻山拔寨,把最大的几个寨子铲平,小山寨则有数十个。

    当然,云州匪患宛如跗骨之蛆,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存了数百年,不是说剿灭就能剿灭。

    过个几年,又会死灰复燃,生根发芽。

    眼下的成果,是地方军队能做到的极限。云州会安定好些年,李妙真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了。

    接下来,她要去做自己的事——天人之争!

    天宗和人宗每隔一甲子就要论道一次,在此之前,两宗年轻一代的杰出弟子率先碰撞,为天人之争预热。

    李妙真是这一代天宗弟子里最杰出的人物之一,另一位是李妙真的师兄,也是天地会的成员,手持七号地书碎片。

    不过那家伙人在东北,嫖到失联了。

    “可惜那讨人厌的臭蛋陨落啦,不然可以帮我查一查苏家的灭门案。”苏苏忽然说道。

    李妙真看着陪伴自己长大的魅,心里一动,其实苏苏的家不在京城,那家伙即使想查,也不可能离开京城,千里迢迢的去查一桩陈年旧案。

    苏苏自己明白这个道理,但她总是时不时挂在嘴边,看似惋惜灭门案,实则是惋惜那个臭不要脸的男人。

    所以,要太上忘情啊........李妙真心里感慨一声。

    亲友故去,悲恸难禁。爱人变心,怨恨交织..........人世间的七情六欲都是业火,要不怎么说情深不寿呢。

    唯有无情,才能亘古长存。

    带着苏苏离开军帐,四百多名飞燕军集结在广场上,静静等待着。

    四百将士齐卸甲。

    李妙真缓缓扫过将士们,此时的他们,有的换上了便服,有的穿着粗布麻衣,有的穿着像个富家翁,有的则是破烂如乞丐........这就是他们原本最初的模样。

    飞燕军是杂牌军,成员来自五湖四海,其中有丐帮弟子;有四海为家的江湖浪子;有劫富济贫的侠盗等等。

    他们都是因为一个人,才集结在云州,组织成军队,那个人叫飞燕女侠。

    而今李妙真要走了,这支军队自然也就散了。

    剿匪结束后,杨川南私底下找过李妙真,想把飞燕军纳入正规军队,培养成云州的王牌军。希望她能说服飞燕军的将士留在云州。

    但没有一个人愿意留下来的。

    “这一年多来,我们并肩作战,拔除大大小小山寨数百,斩匪数千人。我们所过之处,百姓得以休养生息不惧匪患。我们所过之处,商贾得以通商贸易养家糊口。我们所过之处,正义之光挥洒而下.......

    “李妙真多谢各位兄弟不离不弃的陪伴,然,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云州之旅告一段落,我将继续前行,你们也该回家与亲友团聚。

    “人生之路漫漫,或坎坷或顺利,或辛酸或悲喜,希望大家铭记云州的时光,勿忘初心。”

    说到这里,李妙真看着四百将士,抱拳,铿锵有力的声音:“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四百将士抱拳,声浪如狂潮: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这才是他们愿意效忠,愿意追随的飞燕女侠。

    ............

    南疆。

    蛊族之所以被称为蛮族,并非他们茹毛饮血,而是他们以蛊为本,修行体系、生活习性都契合蛊虫。

    如此才能培育蛊虫,与蛊同化。

    用更妥帖的话形容,蛊族的发展走的是“蛊本位”,因此文明程度无法与“人本位”的大奉、西域和东北各国相比。

    文明差距体现在各方面,其中最明显的就是文化和建筑。

    蛊族至今还沿用着古时代的象形文字,建筑以黄泥屋和草屋为主,用的是陶器而不是石器。

    不过,穿的衣衫与大奉百姓相差不大。南疆蛊族擅长种桑养蚕,采集的蚕丝品质比大奉要高数倍。

    但他们不擅纺织,因此经常被大奉的商人低价收购高品质蚕丝,或者用现成的布料以物换物。

    伯山纵横百里,物产丰富。

    山中飞禽走兽,草药野果数之不尽。山下则是一片沃土,河流密布,力蛊部的大本营就在这里。

    力蛊部在这片平原中开垦出数千顷,一部分族人务农,一部分族人狩猎,彼此之间以物易物,丰衣足食。

    莫桑背着牛角弓,带着一队儿郎狩猎返回,有人背着数百斤重的野猪,有人拎着色彩斑斓的锦鸡,满载而归。

    莫桑在山脚处的田里看见随女人们采摘蔬菜的妹妹丽娜。

    丽娜穿着样式简单的布衣,露出两截修长匀称的小腿,南疆气候炎热,大奉的罗裙、长袖在这里穿不出去,所以蛊族的人会把大奉服装进行裁剪、修改。

    裙摆只到膝盖处,衣袖则短到手肘部位。

    “丽娜!”

    莫桑喊了一声,等妹妹抬起头,他才接着说道:“天蛊婆婆昨日派雪鹰传书,让你今天去见她,你怎么还在这里磨蹭。”

    丽娜明显一愣,然后拍了拍脑瓜:“哎呀,我给忘记了,莫桑你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

    莫桑听见身后的汉子们发出哄笑声,田里的女人也跟着笑起来。

    一时间充满了快活的空气,但莫桑觉得有些丢人,回头怒斥汉子们:“笑什么笑。”

    另一边,穿着绵柔布靴的丽娜在溪边洗干净手,打算去百里之外的天蛊部落。

    莫桑见状,连忙喊道:“天蛊部的水坝丢了道口子,你记得帮忙修理一下。”

    “知道啦!”丽娜脆生生的应了一声,跑远了。

    ........

    相比起力蛊部,天蛊部更像是某个大奉王朝的县城,虽然简陋了些,但摆脱了草屋,以黄泥屋和砖瓦屋为主。

    天蛊部建在落霞山的山脚下,从山脚到山腰,一块块梯田鳞次栉比,山上有一座水坝,昨日突然决堤,冲垮了梯田。

    年少时经常在各部玩耍的丽娜轻车熟路的登上落霞山,在山脉中跋涉许久,看到了坍塌的坝口。

    看到了数十名天蛊部的人站在水库边缘,为首的正是白发苍苍的天蛊婆婆。

    丽娜视线掠过他们,看向水库,水面浮着一具怪物的尸体,那怪物长十余丈,体表覆盖黑色的鳞片,头尖,颈细长,爪有薄膜。

    天蛊婆婆注意到了丽娜,向她招手。

    丽娜在岩石间轻盈的起跃,来到天蛊婆婆面前,娇声道:“婆婆,那是什么怪物。”

    “蛟!”

    天蛊婆婆露出和蔼的笑容:“不知哪里来的,毁了大坝,部落里刚插下去的秧苗都给冲毁了。”

    “噢。”

    丽娜是第一次见到蛟,但听说过,这种怪物生活在南疆密集交错的水域中,沿着地下暗河到处乱窜。

    丽娜的一个叔叔据说就是戏水时被蛟吃了。

    “你帮忙采集一些石块,尽早堵住缺口。”天蛊婆婆说。

    “好哒!”

    干苦力丽娜最在行,她旋即跑开了,半刻钟不到,众人听见了沉闷的脚步声,循声望去,一块“石山”缓缓移动。

    这座石山高二十多丈(六七十米),丢水库里能掀起惊涛骇浪。

    石山不是自己移过来,而是被丽娜扛过来的,只是与二十丈的巨石相比,她渺小如蝼蚁。

    天蛊部的众人面不改色,似乎早就习以为常。

    蛊族七个部落中,力蛊部以怪力著称,丽娜的父亲龙图,那才是真正的搬山,当年与大奉打战时,他扛着一座山投掷大军,砸死数千人。

    巨石缓缓挪到水坝附近,接着轰隆一声,丽娜把它放了下来。

    众人站在坝上低头俯瞰,只见丽娜缓缓沉腰,扎稳马步,酝酿数息,忽然“嘿厚”一声怒吼,一个冲拳击在巨石表面。

    咔擦声里,巨石表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缝,并迅速蔓延,顷刻间分崩离析,化作一块块碎石。

    这下子,修补大坝的材料就有了,不用天蛊部的人辛苦采集,大大节省了时间和劳力。

    留下部落族人修补大坝,天蛊婆婆带着丽娜下山,返回她的住所,一座有天井的四合院。

    天蛊婆婆的儿媳正在院子里晒着做药引的蛊虫尸体,她的儿子则在后院饲养蛊虫。

    天蛊婆婆带着丽娜径直入屋,从柜子里取出一只木盒,“啪嗒”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只白玉般的虫子,形如蝎子,有六条节肢。

    头顶两颗乌黑的眼睛,显得有几分可爱。

    “这是婆婆的老伴炼的七绝蛊,他走之前,这蛊只炼成一半,婆婆用了二十年,总算把它完工了。”天蛊婆婆把盒子推给丽娜,说道:

    “现在就交给你保管了。”

    “给我的吗?”丽娜有些意外。

    “不是给你的,是交给你保管,你将来要把它赠予有缘人。”

    丽娜脑海里闪过一串问号。

    她完全没搞明白事情的走向,突破被赠了七绝蛊,还让她转交给有缘人。

    天蛊婆婆盖上盒子,说道:“还记得婆婆与你说过,那两个小偷的故事吗。”

    丽娜用力点头:“记得的。”

    同时她想起了三号,话说回来,三号很长时间没有传书了,地书聊天群又恢复了以前的平静。

    “天蛊部有一则传说,蛊神复苏之日,整个南疆,乃至九州都将化为蛊的世界。虽然蛊族以养蛊炼蛊生存,但蛊只是工具,我们依旧是人。”

    天蛊婆婆眼睛里流露出复杂神色:“这不是传说,是天蛊部一代代推演出的末日,为了窥见这个未来,很多前辈遭了天机反噬。

    “为了能让蛊神一直沉睡下去,二十年前,老头子想到了一个办法,他要去偷一件东西,用它来压制蛊神,让它世世代代沉睡下去。

    “于是他离开了南疆,从此再没有消息,没多久,他留在部族里的本命蛊枯萎,我才知道他已经死了。”

    “被偷的东西是什么?”丽娜抱着木盒子,蔚蓝如大海的眸子里闪烁着好奇。

    天蛊婆婆摇着头,拍着丽娜的手背,声音慈祥:“婆婆年纪大了,遭不住天机反噬。”

    要不怎么说天机不可泄露呢。

    “昨夜,我窥见了命运的变化,那东西快出世了,丽娜,你也牵扯其中。”天蛊婆婆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我?”

    丽娜眨了眨蓝眸,想不明白自己一个平平无奇的孩子,怎么会出现在天蛊婆婆的“故事”里。

    “去京城吧,你修为足够了,只是缺乏历练,恰好借此机会去人间世走一走。”天蛊婆婆补充道:

    “这件事我与你父亲商量过了,他也同意。”

    去京城........丽娜端详着手里的木盒,发现自己并不是太抗拒这样的事。她脑海里首先想到的是三号、一号,以及金莲道长。

    ............

    正午,暖融融的阳光挂在天空,许府充斥在欢声笑语里。

    一桌桌酒宴在大院里摆开,左边几桌是许氏族人,右边几桌是许平志和许七安的同僚、故友。

    长乐县的县令和捕班的快手们也在其中,当然,还有府衙的总捕头吕青。

    可惜李玉春宋廷风等人身在云州,无法参加酒宴。

    许平志带着许七安挨桌敬酒,许七安原本只是应付了事,但听到大家一边恭喜,一边喊子爵大人........忽然就爱上这种感觉了。

    到了朱县令这一桌,肥头大耳的县令老爷感慨道:“本官有一个侄女,年芳二八,长的颇为俊俏。原本想许配给宁宴的,现在看来是不成了。”

    朱县令的女儿已经嫁人,否则还能勉强配的上许七安。侄女就不行了,身份不够。

    王捕头笑着接茬:“宁宴现在是子爵了,能配的上他的,只有大家闺秀,豪门千金。”

    众人哈哈大笑。

    邻桌的吕青听在耳里,心里很不是滋味,惆怅黯然。

    本来,以她府衙总捕头的身份,配一个打更人是绰绰有余。而且属于同行,可谓天作之合。

    但许七安封爵之后,跻身贵族阶层,肯定不能娶一个女捕快为正妻,于礼不合。

    宴席一直到未时两刻才散去(下午一点半),许七安和许二叔负责送客,婶婶指挥着下人收拾残局。

    申时三刻,许二郎带着下人和丫鬟回来了。

    婶婶不愧是亲妈,吩咐厨娘给二郎热了一桌中午的剩菜。

    “二郎吃完就好好休息,明日得早起去贡院考试。”婶婶殷勤的给儿子夹菜。

    这会儿还没到饭点,但许二郎明日得早起,所以要提前吃饭,早些休息,睡眠不佳的话,会影响明日的考试。

    许七安坐在一边喝茶,突然说道:“二郎,会试考的是哪些?”

    许二郎一边吃菜,一边简单介绍:“策问、经义、诗词。”

    顿了顿,说道:“从先帝开始,诗词便从科举中剔除,一直到元景十一年,王贞文入内阁,在他的推动下,诗词又重新回到科举。”

    儒家正统之争的两百年里,诗坛衰弱,已经到了退出科举舞台的地步。

    “大哥要是参加科举,别的不说,至少能重振诗坛。”许二郎客观点评,他喝了一口酒,转而看向父亲,幽幽道:

    “自去年年尾以来,大哥在诗坛名声鹊起,爹也渐渐出名了。”

    膝盖上坐着许铃音,正逗弄女儿的许平志一愣,随后露出喜色,哈哈大笑:

    “其实是大郎自己天赋异禀,为父也没怎么培养,这般读书人就是喜欢小题大做.......他们怎么夸我的?”

    许新年嘴角一挑:“夸你不当人子。”

    “???”

    许平志怒而拍桌:“岂有此理,他们凭什么这么说。”

    许二郎看了眼大哥,呵呵笑起来:“大哥作的诗越多,爹你的骂名就越盛,说不准将来能名垂青史呢。”

    当天晚上,许平志愁的睡不着觉。

    婶婶骂道:“人还没死,你就考虑几百年后的名声,瞎操心。”

    “妇人之见。”许平志哼一声,忧心忡忡:“二郎有首辅之资,大郎将来也能在青史留下一笔。后人评价他们时,都会夸一句。可到了我这里,就四个字:不当人子。”

    婶婶嘀咕道:“那好歹也是青史留名了........对了,我与你说件事,二郎将来如果外派怎么办,你能不能想办法把他留在京城。”

    “想都别想,他是云鹿书院的学子,外派是不可避免的。希望不要太远吧。”许平志无奈道。

    云鹿书院的学子,基本无缘京城官场的权力中心。大部分会被分配到各州各地,哪怕留任京城,也只是微末小官。

    “要不你找宁宴去说说,他是打更人,还认识公主,必然会有办法。”婶婶曲着腿坐在床上,烛光里,秀眉轻蹙。

    “这是吏部的事,和打更人有什么关系。”许平志压低声音:

    “打更人监察百官,最招文官憎恶,宁宴出面,只会适得其反。”

    婶婶往床上一趴,抱着枕头,愁眉不展。

    ..........

    “咚咚咚......”

    穿着白衣单衣,正准备入睡的许新年听见敲门声,开门看见许七安站在门外。

    “大哥找我作甚。”

    许七安审视着唇红齿白,俊美无俦的小老弟,咧嘴笑道:“过来猜题。”

    ......

    ps:下一章我得去查一查春闱的资料,虽然不是着重描写会试,但也要做到心里有数。

    看我态度这么严谨的份上,投几张月票怎么样,不行的,我可以嘤嘤嘤给你们看。

    先更后改,继续码下一章,回头再改错字。

第三十二章 两首诗

    “猜题?”

    许二郎困惑的反问了一句,不过他聪明的很,立刻明白了许七安的意思。

    不紧不慢的给大哥倒了一杯热水,又给自己披上一件外套,许新年坐在椅子上,说道:“不用,书院的几位大儒已经帮我们押过题了。”

    国子监成立以后,学子们的思想被禁锢在了四书五经里,不复前人灵气,大奉无诗词就是后遗症之一。

    但也有一个好处,就是押题更容易了。

    所谓押题,其实和许七安上辈子老师敲黑板划重点是一样的操作,由于限定了范围以及答题方式,科举试卷是可以一定程度被“预测”的。

    除了押题之外,还有骚操作——买题。

    而比买题更骚的操作是“内定”。

    所谓内定,这一类人即使写的狗屁不通,也可以顺利过关,成为贡士。

    具体操作就是买通主考官,事先商量好怎么对“暗号”,比如第一行末尾是“老”,第二行末尾是“铁”,第四五六行是“666”。

    主考官一看,就知道这是自己人。

    糊名和誊抄防不住这样的作弊手段。

    这些骚操作,许七安是从魏渊那里听来的,听完感慨,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觑。

    可惜买通考官的行为不作考虑,许新年是云鹿书院的学子,注定了他无缘状元、榜眼、探花,甚至连前一甲都未必有可能。

    在遇到钟璃之前,许七安只想着怎么帮二郎做小抄,并瞒过监考的号兵。绞尽脑汁后,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把文章抄在丁丁上。

    这个方法的灵感来源于前世的沙雕网友,记得有人在网上吹嘘自己,说女人看到他那里刻着一个“芝”,怀疑是前女友的名字。

    气沉丹田,一柱擎天之后,原来是“*******,*******”。

    虽然是不靠谱的吹嘘,但许七安很有代入感.........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以上操作二郎完全可以做到的。

    他只要以他修身境的修为,说一句:我的貂蝉........然后就可以在上面写五百字小作文。

    考官绝对发现不了。

    不过以二郎的傲气,打死也不会这么做的..........许七安缓缓点头,“那诗词呢?”

    许新年皱眉回答:“诗词不作考虑,我本身不擅诗词。”

    他的备考重心在策问和经义,当然,其他学子也是一样。诗词这玩意,只能说随缘。

    “有备无患嘛,大哥过来,就是为了猜诗词。”许七安说。

    “那大哥打算怎么猜?”

    “抓阄。”许七安神秘一笑。

    ........

    “娘,我要吃橘子。”

    相通的里间,小豆丁穿着松垮的单衣走了出来。

    “晚上吃什么橘子,牙齿还要不要了,橘子在厅里,自己出去拿。”婶婶正心烦儿子将来的前程。

    小豆丁一声不吭的出门了,她在外头的廊道里吃完橘子,心满意足的回屋瞌睡。

    二叔和婶婶则继续探讨许二郎的前程,说着说着,婶婶就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把许新年送去云鹿书院。

    二郎自幼便是天才,记性又好,云鹿书院招生时,许二叔带着儿子去清云山考试,一考便中。

    “当初要是送去国子监该多好。”婶婶懊恼道。

    “妇人之见,云鹿书院才是儒家正统。”许二叔哼道。

    ..........

    许新年把一张宣纸裁剪成十几张小方块,在上面写上“花鸟鱼虫”等主题,然后随意一划拉。

    “大哥,你来吧。”

    许新年觉得大哥是在胡闹,但见他如此热忱,不好拒绝。只想赶紧把讨人厌的大哥打发走,他好睡觉。

    再就是想看看大哥能否现场作诗,他也能过过眼瘾。

    许七安闭上眼睛,随手一抓。

    “两个?”

    许新年发现大哥一把抓了两个纸条。

    “两个就两个吧,多一个就当备用。”

    许七安说着,展开纸条,分别是“咏志”、“爱国”。

    许新年有些期待的看着大哥。

    “ememememem.......我好好想想,明日给你。”许七安挠挠头。

    辞别许新年,回了自己的房间,许七安点亮蜡烛,坐在桌边,抬头看了一眼房梁,说道:

    “你不是预言师么,难道不能直接预言春闱的题目?”

    房梁上躺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套着简单的亚麻长袍,回答说:“预言师更要懂得守秘,我不是有大气运的人,一旦泄露春闱考题,说不定明日就身死道消。”

    “有我护着你啊,监正不是说我是有大气运的人吗。”许七安怂恿。

    “既然你是有大气运的人,那你抓阄的题目,就一定是春闱的考题。”钟璃淡淡道:“何必我冒险呢。”

    有道理.......许七安又问道:“那为什么又不让我猜测策问和经义?”

    “越单一越容易猜对。”钟璃说。

    许七安没再说话,搜刮肚肠的想着自己初高中学过的诗词,即使隔了这么多年,有些诗词依旧清晰的印在脑海里。

    当然,文言文和篇幅较长的诗词他是记不住了,或者记不全,比如李白的将敬酒,只记得“黄河之水天上来”寥寥几句。

    但《春晓》这样的诗,他估计到死都不会忘。

    “咏志最有名的应该是曹操的龟虽寿,但考虑到元景帝长生的渴望,写这首诗恐怕会被元景帝厌恶。

    “爱国的诗倒是不少,只是我记忆中的爱国诗,都是在国破家亡时诞生的,什么铁马冰河入梦来,什么国破山河在,什么商女不知亡国恨.......难搞哦。”

    后半夜,许七安睡的正酣,忽然听见“噗通”一声闷响,然后是某个倒霉的女人哼哼唧唧的呻吟。

    他一下子惊醒,下意识的暗住床边的佩刀。

    “抱歉,摔了一跤......”钟璃忍着疼痛说道。

    这也能摔倒?你好歹是五品术士啊.......许七安嘴角抽搐,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没事,这也是厄运的一部分?”

    “这还算好的,如果不是在你身边,我恐怕会直接摔断腿。”

    这位监正的五弟子以平淡的语气说出令人辛酸的话:“无碍,反正我也习惯了。”

    说完,她默默起身走向门口:“我到外头打坐,不打扰你睡觉。”

    “.......”许七安目送她离开,关上门。

    翻了个身,继续睡觉,结果门又打开了,钟璃回来了。

    “嗯?”

    许七安嗯了一声,表达自己的困惑和不满。

    钟璃低声说:“不知道哪个缺德的,把橘子皮丢在廊道里,我不小心踩到摔了一跤,头磕破了,我觉得还是在屋子里更安全。”

    橘子皮也能滑?好惨......许七安顿时充满了同情心。

    ..........

    翌日,天还没亮。

    许府灯火通明,婶婶盯着两黑眼圈,亲自帮许二郎收拾笔墨纸砚等考试物品,以及考场中吃的糕点、馒头、肉干、清水。

    “娘,不用带这么多吃的,一场只考一天,黄昏便出来了。”许新年见母亲不停的塞吃食,连忙阻止。

    会试有三场,一场考一天,每一场间隔三天,历时九天。

    准备妥当后,许平志带着妻子、女儿还有侄子,一起送许新年去贡院。

    许七安和许平志提着灯笼,一前一后,不多时,一家人到了贡院,贡院外头聚满了应考的学子,街道两边有数十名官兵维护秩序,高举火把。

    “二郎,这是大哥写的诗,阅后即焚。”许七安把两张纸条递过去。

    许新年不动声色的接过,不动声色的展开,看了半天,差点没看懂.........大哥写的字,尤其是小子,别具一格。

    好诗!

    但许新年仍旧于心底赞叹一声。

    倘若真能猜中题目,他也许将大放异彩。

    许新年记下之后,撕碎纸条,正要告别家人,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吟诵佛号。

    回头看去,是个身材魁梧的大光头,正双手合十,朝他露出了讳莫如深的笑容。

    我认识他吗........许新年心里闪过疑惑,但礼节性的回了一个笑容。

    大光头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

    目送二郎排队进贡院,婶婶和玲月提议回府补觉,许铃音提议去桂月楼吃早点。

    许铃音的提议遭大家一致无视。

    许七安惦记着府里的钟璃,生怕自己晚些回去,她已经离开人世了。

    回府时,东方微熹。

    许七安推开房门,见钟璃盘坐在地上,披头散发,看不清五官。

    这女人怎么总披散着头发,也不知道长的如何........监正的弟子感觉都怪怪的,反而是吃货妹子最正常.......许七安清了清嗓子,道:

    “你不必藏着掖着,我可以把你介绍给家人。”

    “这会给你家人带来厄运,大麻烦不会有,但小麻烦不断。”钟璃说:“厄运是时刻影响着身边人的,而他们不知道我的存在,就可以避免。”

    那算了。

    距离卯时还远,许七安打算吐纳片刻,突然一阵心悸,这是地书聊天群有人冒泡了。

    “你能转过去吗?”许七安问道。

    “好的。”钟璃乖巧的转身,背对着他打坐。

    多一个人就是不方便啊........许七安这才摸出地书碎片,借着蜡烛的光芒,阅读传书。

    【二:我打算去京城了。】

    率先回应李妙真的,竟然是极少冒泡的金莲道长:【九:剿匪结束了?】

    剿匪结束了?那春哥他们也该回来了......许七安心里一喜。

    【二:是的道长,一号,你还没给我人宗年轻一代弟子的信息。】

    当初她以云州案的信息与一号做交换,想从一号手里得到人宗这一代弟子里的佼佼者,但一号莫名其妙的沉寂了许久。

    时至今日,依旧没有兑现承诺。

    几分钟后,一号的传书过来了,大段大段的传书:【人宗这一代的弟子修为不强,最高的“净尘”也才七品境,但有一人,我不知道算不算年轻一代。】

    【二:什么人物,修为如何。】

    【一:此人是读书人出身,元景二十七年的状元,元景二十九年突然辞官,成为一介白身。他与洛玉衡的师兄灵韵道长亦师亦友,得灵韵道长传授人宗剑法、心经。

    【此人天赋极高,弃文修剑三年后,便踏入剑心通透的境界,随后挑战金锣陈开泰,惨败之后,便云游去了,被魏渊誉为京城第一剑客。

    【他与灵韵道长没有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不知算不算人宗弟子。】

    读书人出身,弃文修剑,京城第一剑客,与人宗道长有师徒之实.........这浓浓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许七安一愣,沉吟过后,想到一个人,却又觉得太过荒诞。

    这时......

    【四:呵,我已经回京了。】

    “果然是他,金莲道长这是要搞事情啊,知道天人两宗水火不容,偏还要把他们一起拉入地书碎片。”许七安心里嘀咕。

    有意思了,四号和二号要来京城撕逼.........等等,如果只是李妙真来京城,我自信还能应付一下,毕竟死而复生是可以用脱胎丸解释的。

    而且,李妙真和我一样都社会性死亡过了,彼此不会太纠结。

    四号也来京城的话........

    许七安脸色一变。

    就在这时,五号也冒泡了:【好巧啊,我明天也要离开南疆去京城游历,等我到了京城,大家一起喝酒呀。】

    许七安:“???”

    怎么回事,为什么五号也要来京城,以五号的智商,四号和二号肯定不放心她单独一人的,到时候难免来一次下线面基。

    而我也在京城,李妙真又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不行,这个锅一定要让二郎给我背。

    【一:五号来京城做什么。】

    【五:游历啊。】

    李妙真压下惊愕的情绪,加入话题:【二:五号,你记得不要暴露自己的是蛊族的身份,大奉人讨厌蛊族。江湖险恶,即使你被坑害了,官府若是知道你蛊族人的身份,多半会置之不理。

    【而在很多下九流的江湖人眼里,对蛊族人采取任何手段都是天经地义的事。】

    当年山海关战役中,南疆蛮族和北方蛮族结盟,与大奉是对立阵营,再加上这些年,南疆蛮族为了夺回失地,常常骚扰大奉边境。

    双方可谓积怨已久。

    而南疆的蛊族也在“南疆蛮族”的范围里。

    丽娜想了想,觉得自己既不怕毒,又不怕武力,没什么好害怕的。但既然二号如此热心提醒,她传书感谢道:

    【好的,我会注意的。】

    接着,李妙真传书道:【四号,虽然我们都是天地会成员,但宗门恩怨得放在前头,见面时,我不会手下留情。】

    【四:生死自负。】

    这........大家都是群友,没必要这样吧。许七安心说。

    群友聊天结束,许七安收回地书碎片,抬头,看了眼背对自己的钟璃。

    是不是这个女人给我带来的厄运啊........我还是找监正退货吧..........

    ..........

    ps:熬到现在,终于写完一章了。错字明天再改,先睡觉。

第三十三章 许新年:今天老是遇到神经病

    某个小院里,金莲道长收好地书碎片,凝眉不语。

    地书聊天群里每一位都是有大福缘之人,折损任何一人,都是他不愿看到的。

    “天人之争是长辈的事,晚辈之间没必要分生死,如果不插手的话,以李妙真的固执和四号的锐气,恐怕真会一死一伤。

    “我地宗不方便插手天人之争,六号不善言辞,一号身份不便.........果然还是把许七安推出来和稀泥吧。让他插足天人之争,减弱李妙真和四号的敌对氛围,这样既对宗门有交代,又不需要再分生死。

    “不过他的修为有些弱,还没资格插手李妙真和四号的战斗,除非能短期内修成铜皮铁骨。”

    短期内修成铜皮铁骨,着实有些艰难了。

    金莲道长一时愁眉,思考许久也没有想出合适的主意,直到一声尖细的猫叫声从院子里传来。

    .......俄顷,一只橘猫欢快的离开,尾巴高高竖起。

    屋子里,金莲道长躺在床上,面容安详。

    ..........

    吃完早饭,许七安骑着小母马,带着钟璃去打更人衙门。

    “我不保证你能进打更人衙门,尤其是浩气楼。”许七安侧头,朝身边的钟璃说道。

    她没有骑马,一步一步跟在小母马身边,闲庭信步的仿佛饭后遛弯。

    缩地成寸的法术吗........许七安看在眼里,默默羡慕。

    刚踏入打更人衙门,一位银锣带着十几名铜锣匆匆出来,与许七安撞了个正着。

    那银锣停下来打招呼,注意到了披头散发,套着亚麻长袍的钟璃,问道:“这是犯了律法的江湖人士吗?怎么没做捆绑。”

    许七安一愣,斟酌道:“何出此言?”

    银锣解释道:“你昨天没当值,所以不知道,魏公昨日发布告了,再过三个月就是一甲子一次的天人之争。

    “而在此之前,人宗和天宗的杰出弟子会率先较量,对于很多江湖侠客而言,这是一生中只有一次的盛况。

    “因此,许多江湖人士慕名而来,纷纷入京,欲观天人两宗弟子的决战。衙门里的同僚都守在城门口,登记进城的江湖人士,甄别可能存在的别国间谍。”

    嗯?原来四号和二号的江湖地位这么高么........完全没感觉出来啊,也许我是阉二代的缘故吧......许七安点了点头,与银锣告别。

    他把钟璃安排在李玉春的春风堂,自己去了浩气楼。

    钟璃是监正的五弟子,身份还算高贵,然而没卵用,她见不了魏渊。

    经侍卫通传后,许七安登上七楼茶室。

    魏渊站在巨大的堪舆图前,还是那身不变的青袍,头发用乌玉簪子简单的挽起,双手负后,袖袍垂下。

    论气质论相貌论才华,魏渊在许七安见过的中老年人里,堪称魁首。年轻一代里嘛,相貌方面,二郎和南宫倩柔属魁首。

    但论综合实力,许七安觉得,还是许大郎更胜一筹,是当之无愧的翘楚、魁首。

    “你的任命书在桌上,自己稍后带去文选部,领取相关的腰牌和差服。”

    魏渊没有转身,只是指了指桌案。

    许七安目光随之望向书桌,果然看见一份提拔文书,盖着魏渊的印章。

    打更人是魏渊的一言堂,他想提拔谁就提拔谁,贬谁就贬谁。因此许七安对自己晋升银锣的事,毫不担忧。

    “成为银锣后,就不用外出巡街,可以坐堂,自由支配的时间更多。”魏渊暗示道:“你的天资不错,时间不该用在公务上。”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对员工说“你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上班这种小事上”的老板........许七安只恨上辈子没遇到这么好的领导,勤勤恳恳做了小十年的社畜。

    他拿起提拔文书,正要告别,便听魏渊道:“不急着走,再过不久人宗和天宗的弟子就要决战了,这段时间京城恐怕不会太平,少不得出现滋事斗殴的江湖人。”

    “卑职明白,卑职会维护好内城治安的。”许七安立刻说。

    魏渊缓缓点头,继续说道:“你与李妙真在云州有过接触,对她的观感如何?”

    李妙真天宗弟子的身份,在白帝城时已经和张巡抚、姜律中坦白,许七安战死后,张巡抚在剿匪过程中又发回京城一封折子,阐述了天宗弟子李妙真在剿匪中做出的突出贡献。

    恳请朝廷封她一官半职。

    结果当然被否了,洛玉衡可是大奉的国师,而人宗和天宗水火不容,这不是开玩笑嘛。

    我对她的感官啊.......许七安想了想,感觉一句话可以概括:我与将军解战袍,芙蓉帐暖度**。

    “只是两个弟子而已,魏公不比这么在乎吧?”许七安道。

    “弟子之间的态度,决定了师门长辈的态度。”魏渊回过神来,望着他,语气认真道:

    “天宗道首是一品。”

    对于这个答案,许七安既震惊又不震惊,道门三宗里,天宗最为强势。人宗和地宗的道首是二品,倘若天宗没有一品,如何强势的起来?

    不过这样一来,人宗的洛玉衡岂不是必败?

    洛玉衡赢面如何许七安不关心,他明白了魏渊的意思,这场弟子间的较量如何不能好好处理,到时候天人两宗之间的道首,恐怕要玩命死磕。

    一品和二品是世间巅峰级战力,纵使大智若妖的魏渊也不敢疏忽大意,而大奉京城的压箱底人物监正,也只是一品。

    “魏公,有件事卑职还没告诉你。”许七安打算汇报天地会的内幕。

    魏渊“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那李妙真是天地会的成员,执掌二号碎片。而人宗派遣的弟子,应该是您评价过的那位京城第一剑客。”许七安汇报道。

    这个消息出乎魏渊的预料,他离开堪舆图,返回桌边坐下,沉声道:“好好说说。”

    许七安当即把“地书聊天群”昨晚的聊天记录转述一遍。

    “你的消息很及时。”魏渊赞赏的点头。

    他“宠爱”这个铜锣,成分很复杂,因素很多,首先是心性,也就是人品值得信赖和保证。其次才是天赋,许七安展现出的天赋值得他大力栽培。

    然后是性格,这个与心性不同,许七安的性格很会来事,聪明、油滑、懂的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但又有自己的原则。

    最后一点,他总能是给魏渊带来惊喜,不管是破案还是眼下的情报,他一直在向魏渊展示自己的作用。

    让魏渊欣慰这不是一株干啥啥不行,需要自己一直扶持呵护的树苗。

    这和那些天资超绝,但办事、处事能力无比稀烂的家族天才有着显著的区别。

    “尽量配合金莲道长。”魏渊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见许七安茫然不解,他解释道:“金莲成立天地会,与九州各地寻找地书碎片的持有者,初衷是为了清理门户,剿灭入魔的道首。”

    许七安点点头,金莲的动机还是他亲口告诉魏渊的。

    “那么他必然不会看着地书碎片的持有者折损,会尽量想办法斡旋,但他是地宗的人,地宗向来保持中立,不方便直接干预,多半会找你帮忙。”

    “我能帮什么忙,呵,呵呵.......”许七安笑着笑着,笑容渐渐僵硬。

    魏渊不知道麾下的小银锣在地书聊天群里装逼口嗨的经过,因此没在意许七安的表情变化,转而说道:

    “西方教也快到京城了。”

    许七安一愣,心说魏渊怎么知道西方教要来京城......旋即了然,西方教大队伍拜访大奉京城,肯定不会突兀的过来。

    这就像两国元首见面,要事先通知,预约时间等等。

    “又是春闱,又是西方教,又是天人之争......难搞哦。”许七安心头沉甸甸的。

    就在这时,楼下忽然传来锣鼓声,哐哐哐的敲打,以及隐隐约约的喊声:“走水了,走水了.......”

    着火了?!

    许七安加入打更人小半年,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下一刻,他心头一沉,有了不好的预感。

    “魏,魏公,我先告辞了.......”

    他飞快起身,抱了抱拳,仓惶的冲出了浩气楼,四下张望片刻,发现吏员和打更人们提着水桶,疯狂的冲向春风堂方向。

    .........

    一刻钟后,大火被衙门当值的一位金锣扑灭,春风堂付之一炬,化作焦土废墟,好在无人伤亡。

    那位金锣很生气,责令打更人们去查走水的原因。

    某处僻静的院子里,头发焦卷的钟璃蹲在地上,亚麻长袍被烧穿了好几个孔洞,露出细嫩的肌肤。

    “我在屋里的待的好好的,不知怎么就着火了,你晚上片刻,我可能就熟了.......”她心有余悸的说。

    “你好歹是五品术士,区区凡火能伤你?”

    钟璃说:“我刚才打坐,行气出了岔子。”

    “........”

    许七安于心不忍:“我先带你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

    黄昏,结束了第一场会试的许新年离开贡院,随着涌出大门的学子来到街上,他转头四顾片刻,发现爹娘大哥妹妹竟然没有接他。

    “爹和大哥应该还没散值,娘和妹妹不方便独自出行.......”许二郎这样安慰自己。

    他背着书箱,打算步行回府,没忘记给自己施展buff,轻轻一拍大腿,震荡文胆,念诵道:

    “身轻如燕!”

    无形的力量裹住了他,行走之间,仿佛有风在助力,走的不比马车慢。

    突然,前方有人笑道:“好一个身轻如燕!”

    许新年停下脚步,循声看去,街边站着一位背剑的青衫剑客,面容俊朗,落拓不羁,他看着很年轻,但那缕垂下的白色额发,昭示着他经历过的沧桑。

    还不等许新年说话,那位青衫剑客笑道:“春闱第一场结束了,按照我当年的习惯,接下来三天得与同窗去教坊司喝酒庆祝。

    “那都是九年前的事了,想来当年的花魁们已人老珠黄,或者觅得良人。听说京城教坊司出了一位诗琴双绝的花魁,名声传遍各州,我想去见识见识。

    “兄台,不妨我们结伴同去。”

    许新年静静的听完,脑海里就一个念头:这人是个傻子。

    那自来熟的口吻,好像大家很熟似的,而且,而且还朝他眨眼........可许新年无比确信,自己压根不认识这家伙。

    今天怎么回事,入场前碰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和尚,出场后又碰到一个傻子剑客.......许新年不搭理,飞快的跑远了。

    男孩子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

    ........

    夕阳的余晖里,彤红的晚霞挂在天边,许七安带着钟璃来到教坊司。

    “也不知道浮香的病好了没,这年代的女子身子骨弱,动不动的感染风寒。”

    许七安准备带钟璃过来看看浮香,给她确诊一下。

    钟璃依旧披着亚麻长袍,洗过澡之后,头发乱糟糟的,披散着遮住脸蛋。

    许七安猜测她是个丑女,或者脸上有什么伤疤,所以才不以真面目示人。

    .......

    ps:昨天熬夜太晚,一觉睡到中午。迟来的更新奉上。

    先更后改。

第三十四章 四号:兄弟俩都一表人才

    “浮香是你在教坊司的相好吗?”钟璃问道。

    许七安错愕道:“你怎么知道。”

    钟璃点点头,微微低头,不紧不慢的走着,“如果不是关系匪浅,怎么会请我去看病。而你是有大气运的人,不会像那些男人一样做一个花魁的裙下之臣。”

    五师姐,你还有当侦探的潜质啊........许七安“嗯”了一声:“这个浮香吧,算是我的红颜知己,我年少时才华出众,过目不忘,是天生的读书种子。

    “但二叔早早规划了我的人生,以致于大奉错失了一位诗坛巨匠......那年我十四岁,带着堂弟参加国子监读书人组织的文会,那天,天空下着雨夹雪......文会你知道吗,就是学术交流的聚会,会请一些教坊司的女子弹曲助兴,而浮香也在其中。

    “我在文会上一鸣惊人,大家都夸我诗写的好,浮香也是在那次文会上对我情根深种,从此我们常常书信往来,展开了一场柏拉图式的爱情。柏拉图就是精神上的恋爱,绝对没有庸俗的**关系.......”

    钟璃淡淡打断:“你与我说这些作甚。”

    “答应我,别告诉采薇。”

    “哦。”

    钟璃扭头看了他片刻,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临近影梅小阁,她说道:“我会望气术的。”

    “.........”

    人还没到影梅小阁,许七安已经听到了丝竹管乐的声音。

    咦,今天影梅小阁这么早就打茶围了?他带着钟璃行至院门口,看见两扇黑漆院门禁闭,鼓乐声从里头传来。

    砰砰砰.......许七安敲响院门。

    “影梅小阁包场了。”门里头传来青衣小厮的声音。

    “是我。”许七安道。

    院门打开了,青衣小厮面露喜色,连声说:“许公子你可来了,今晚教坊司来了位不得了的客人,就在屋里呢。”

    闻言,许七安皱了皱眉,“了不得的客人?”

    在许七安看来,正三品以上才算了不得,不过这个身份,这个地位的官员,基本是不来教坊司的。

    朝堂诸公们有自己的逼格。

    “是啊,一来教坊司就直奔影梅小阁,说要见识一下我们娘子的琴艺,我们娘子本来不打算陪酒的,便婉拒了。”青衣小厮“嘿”了一声,故作神秘道:

    “您猜怎么样?”

    被许七安横了一眼,老老实实回答:“妈妈亲自出面了,与浮香关起门来说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竟让娘子无奈接受,不情不愿的出场献曲。

    “最不可思议的是,教坊司的花魁,一下子来了十二个,不请自来的呢。”

    许七安大吃一惊,心说就算是王首辅那个糟老头子也没这个待遇呀。

    当然,老王年事已高,大概也没心思和精力来教坊司寻欢作乐。

    “可以啊,想不到京城还有这般人物,不行,教坊司必须是我一枝独秀的地方,我得去会会这家伙。”

    想到这里,许七安面不改色的颔首:“带我去见见。”

    ..........

    此时,招待客人饮酒的大厅里,浮香坐在场中,低头抚琴,温婉美艳,活色生香。

    她抚琴时有种特殊的气质,不像是教坊司里的花魁,而是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

    酒客们列案而坐,除了那位额前一缕白发的青衫男子,其余客人们身边都有一位花魁陪伴。

    一曲完毕,浮香盈盈起身,施礼道:“见笑了。”

    “浮香娘子太谦虚了,这京城教坊司,论琴艺,能与你一较高下的几乎没有。”一位留着山羊须,穿着便服的男人笑道。

    “快快入座,咱们楚大侠客等着呢。”另一位大腹便便的男人附和。

    在场的酒客们纷纷起哄。

    更有人直接把话说死,调侃道:“自从那首咏梅绝句之后,浮香娘子已经不再陪酒了,但既然是楚兄回来了,又得两说。浮香娘子,莫要让楚兄久等。”

    浮香眼波盈盈,扫过众酒客,这些人的身份都不简单,不是六部中掌实权的官员,便是翰林院的庶吉士、都察院的御史等清贵。

    而那位青衫落拓的男子,身份更不一般,元景二十七年的状元,如今的京城第一剑客。

    他既满足了教坊司女子才子佳人的热衷,又满足了她们对江湖侠客的幻想,双重光环。因此,他来到教坊司的消息一传来,便有十二位花魁不请自来,主动陪酒。

    “各位老爷见谅,小女子身子不适,今日不宜饮酒。”浮香矜持一笑,转而去了一张无人的酒案。

    几位官员眉头一皱,心里不喜。

    虽然浮香艳名远播,早已不再局限京城教坊司,但她未免也太自视甚高,仅是让她陪酒而已,又不是要对她做什么。

    反倒是青衫剑客洒脱一笑,不以为意。

    在座的酒客都是元景二十七年的出身的进士,与他关系极好,这次来教坊司喝酒,一来是叙旧,二来是见识见识浮香这位名满大奉的花魁。

    在楚状元看来,容貌反而是其次,倒是这股子内敛的气质让他颇为欣赏。

    明砚左顾右盼,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打暖场道:“咱们浮香娘子,自打与许大人好上之后,便不再陪酒了,她还等着许大人赎身呢,各位老爷就不要为难她啦。”

    虽然在座的都是手握实权的官员,但在打更人面前,都是弟弟。在许七安这位刚刚封爵的打更人面前,是弟弟中的弟弟。

    果然,酒客们收敛了不悦之色,低头喝酒。

    楚状元眉梢一挑:“许大人?哪位许大人。”

    因为某些原因,他对“许”这个姓氏很敏感。

    同时想起了当初在地书聊天群里,二号向一号问询一位许姓铜锣资料时,一号说过的一番话:

    此人最大弱点就是好色,与教坊司多位花魁有染........

    然后,联系到刚刚见过面,却假装与自己不认识的三号,有一位诗才出众的堂哥,那位堂哥便是写出“暗香浮动月黄昏”,成就浮香盛名的人。

    明砚等了一下,见没有人抢答,这才笑吟吟开口:“说起那位许大人,当真是不可思议的人物,他发迹于去年十月的税银案.......”

    吧啦吧啦的,把许七安的事迹,如数家珍的说了一遍。

    “在云州时,一人一刀挡在八千敌军面前,孤身力战半个时辰.........”

    这段事迹,教坊司的花魁们已经听过数次,但依然听的津津有味,心驰神往。

    浮香有些骄傲,有些得意,昂起下巴,柔声道:“许郎在力竭之际,面对数千敌军。”

    另一位花魁小雅见状,连忙抢过话题,脆生生道:“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

    “好词!”

    楚状元大声称赞,同时心里闪过一个疑惑:

    二号不是说围攻布政使司的叛军有四百多人,许七安斩敌两百力竭身亡么。怎么变成八千人了?

    一位官员说道:“确实是好诗啊,如此大才,不读书可惜了,那许平志不当人子。”

    其余酒客颔首赞同,又说道:“可惜那许七安今日没来教坊司,不然定叫他知道咱们状元郎的才华。”

    听到这句话,楚状元脑海里浮现一连串的“?”

    许七安不是战死在云州了么,时隔月余,京城这边不可能没得到消息。

    就在此时,浮香惊喜的欢呼起来:“许郎!”

    ........

    青衣小厮领着许七安入院,走向大厅,说道:“不是小人挑事,那位爷可比您要受欢迎多了。

    “我找院里的姐姐们打听过了,厚,这位爷可是个传奇人物。元景三十七年的状元,后来不知为何,辞官不做,做了江湖客。

    “随后大放异彩,在京城闯出偌大威名,被魏公誉为京城第一剑客呢。”

    许七安脚步猛的刹住,心说卧槽,四号在里面?

    这大奉的状元怎么回事,个个都是教坊司老司机么。

    四号知道我是辞旧的堂哥,知道我已经死在云州........现在见我没死,回头在地书聊天群里一说........李妙真又会想起自己被“三号”诱导着社会性死亡这件事........许七安万万没想到,社会性死亡来的这么快。

    “许郎!”

    浮香惊喜的呼声里,许七安发现,社会性死亡来的比他想象的更快。

    大厅里,酒客和花魁们齐回头,一道道目光落在他身上。

    以四号和二号现在剑拔弩张的情况,应该不会主动聊天的,稳一手稳一手........许七安瞬间压下所有情绪,面带笑容的踏入大厅,作揖道:

    “打扰诸位了。”

    在座官员们纷纷露出笑容,口中喊着“子爵大人”,热情招呼他入座,好像与许七安很熟似的。

    花魁们眼里更多的是惊喜。

    “许郎。”

    浮香笑靥如花,牵着他入座,殷勤的倒酒。

    许七安入座的同时,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钟璃不见了。

    她应该是藏到某处了.......可别离我太远啊,不然今晚教坊司可能被一把火烧没了.......心里想着,许七安看向四号,大大方方的审视着他。

    四号是个俊朗的帅哥,额前的一缕白发增添了他的魅力,浑身上下透着洒脱,不见锋芒。

    楚状元也在审视着许七安,别的不说,单单是这皮相,他就相信眼前这位打更人是三号的堂兄。

    兄弟俩都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

    他是怎么活过来的.......楚状元颔首道:“楚元缜,字子真。”

    许七安拱手:“许七安,字宁宴。”

    接下来是玩行酒令,文青花魁小雅负责充当令官,从对对子到诗词接龙,玩的不亦乐乎。

    唯一的遗憾是许七安没有参加,而是让身边的浮香代劳,他只管自己喝酒吃肉。

    许七安这趟来教坊司是探望浮香的,此时见她精神抖擞,气色红润,才相信真的只是小感冒,是自己瞎担心了。

    “如此良辰美景,许大人当真不赋诗一首?”一位官员不甘心,怂恿许七安作诗。

    许七安以文思枯竭推脱掉。

    不仅是在场的官员失望,花魁们也惋惜不已。

    其实他不是不想作诗,而是没想到何时的诗词。

    今日魏渊给了他一个任务,那就是从中斡旋,阻止四号和二号死磕,让他们交手点到即止。

    这样一来,他就得先在四号这里把好感度刷高些。

    “楚兄,昨日听衙门里的同僚说,因天人之争在即,那天宗弟子李妙真即将赴京。而你是人宗的剑修......”许七安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言外之意很明显。

    四号楚元缜微笑道:“我会代表人宗出面,与天宗弟子交手。”

    他对许七安知根知底,此人在云州时结交了李妙真,本身又是受魏渊器重的铜锣,知道这些内幕不奇怪。

    许七安顺势看向斜靠在酒案边的长剑,好奇道:“可否让小弟一睹此剑锋芒?”

    楚元缜摇摇头:“自从当年败给张开泰,此剑就再没有出鞘过。”

    “那完了,这剑锈死在剑鞘里了。”许七安脱口而出。

    “什么?”四号一愣。

    “小弟的意思是,为何剑不出鞘。”

    楚元缜笑容温和,没有架子,有问必答:“我在养剑气,此剑不出则以,出则锋芒万丈。”

    许七安缓缓点头,突然来了灵感,他握着酒杯,皱着眉,故作沉思状。

    “有何不妥?”四号问道。

    许七安悠悠道:“先前文思枯竭,做不出好诗,但听了楚兄的话,忽然文思泉涌,忍不住想赋诗一首。”

    酒客和花魁们眼睛“唰”的一亮,灼灼的看来。

    四号有些意外,有些惊喜,端正了坐姿,“洗耳恭听。”

    ...........

    ps:赶在12点前码出来了,先更后改。

第三十五章 背锅侠

    随着抄的诗越来越多,许七安渐渐摸索到读书人“显圣”的窍门,别人问什么你答什么,这是瓜皮才干的事。

    一定要吊胃口,吊足了胃口。

    就像现在这样,从四号到酒客,从酒客到花魁,从花魁到席间伺候的婢女,都在看着他,拭目以待。

    众目睽睽中,许七安起身,在厅中踱步,七步之后,他顿住,悠悠道:“十年磨一剑。”

    楚元缜一怔,他刚说在养剑,许七安立刻作出这一句,没跑了,这首诗就是为他而作。

    四号顿时有些感动,他与这许七安素未谋面,把酒言欢几句,便愿意为他作诗,待人如此友善热忱,实在让人惭愧。

    三号是侠肝义胆的读书人,虽有一些逐利的小毛病,但总体来说是个值得结交的人。他的堂哥比他更加古道热肠,不愧是亲兄弟。

    同时,楚元缜想到了紫阳居士的例子,心头微微火热,他也是读书人,也爱诗词,遇到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没道理不期待。

    许七安环顾众人,念出了第二句:“霜刃未曾试。”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在场的官员咀嚼着这句诗,面带微笑,眼睛发亮。

    这首联对仗工整,不管是韵味还是意境,都比如许七安以前的几首诗,但诗词的魅力不仅仅是韵味和意境。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简短的一句,壮志豪情跃然纸上。十年磨一剑,这股自命不凡的意气,也唯有他这样少年得志的人物才能写的出来。

    楚元缜双眼明亮,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杆,身子半伏在案,整个人做出前倾的姿势,期待着下一联。

    太贴切了,真是太贴切了。

    他这些年走南闯北,开眼界,养剑气,这把人宗的极品法器,始终藏在剑鞘之中,未曾展示。

    它终将有出鞘之日,只不过,楚元缜自己也没有想过,将来会是什么样的情况,让他拔出这把剑。

    直到近来人宗道首飞剑传书,召他回来迎战天宗弟子李妙真,楚元缜才恍然明白,原来是为了等待此时。

    只是心里多少遗憾,这一剑出鞘,必定惊天动地,用来斩李妙真,非他所愿。

    “下联会是什么呢?十年磨一剑,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出鞘?”

    楚元缜心里嘀咕,对此充满了“借鉴”的渴切。

    这时,许七安摇头叹息:“下联暂未想好。”

    “!!!”

    “这,这怎么就没了?不能没有啊,一首诗怎么能只有上联。”

    “许大人,莫要任性,我们还等着呢。”

    “下联是什么,你再想想,再想想.......”

    大厅内,众人瞪大了眼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许七安摊手,握着酒杯返席,无奈道:“确实没想好,这样吧,我先做半首,另外半首以后在给楚兄补,如何?”

    “......也只能这样了。”楚元缜失望道。

    众人勉强接受这个结果。

    行酒令继续,雅令虽然高雅,但氛围略显寡淡,浮香提出划拳,得到众人一致赞同。

    花魁们陪着酒客划拳,玩的不亦乐乎。

    “不如咱们来玩投壶吧。”

    身边没有美人陪伴的楚状元提议。

    本次酒宴是专为他接风洗尘,他是酒宴主角,他说了算。

    投壶有投壶的规矩,很简单,在厅中摆一只壶,酒客们每人三支箭矢,不中者罚酒,投中者可以命令场中任何一人喝酒。

    几轮下来,这群身份不低的官员喝的微醺,渐渐从游戏参与者变成了旁观者,然后从旁观者变成了喝彩助威的群众。

    场上只有许七安和楚元缜在投壶,每根必中,两人仿佛在赌气,谁都不肯认输。

    花魁们在旁摇旗呐喊,许七安和楚元缜任何一人投中,她们就大声喝彩,兴奋的脸蛋酡红。

    如此精彩的投壶对决,非常少见。

    一开始,花魁们还能公平对待,不偏袒任何一方,慢慢的,十二位花魁分成两个阵营,一方支持楚元缜,一方则是许七安的粉丝.......全是许七安睡过的女人,浮香、明砚、小雅等。

    “这样玩分不出胜负,我提议蒙上眼睛。”许七安说。

    楚元缜沉思片刻,摇头道:“即使蒙上眼睛也每发必中,我的建议是,每人二十根箭矢,谁先投完,谁便算赢。”

    会玩!

    酒客和花魁们眼睛一亮,纷纷表示赞同。

    浮香命婢女取来丝巾,为两人蒙住眼睛,许七安发现丝巾是朦朦胧胧的,透光性很好,隐约还能看见藤壶的轮廓。

    他默默的转过身去,背对着场中。

    楚元缜一愣,笑着摇头,也背过身去。

    场上气氛更活跃了,不但蒙面,还转过身去,这玩法他们从没见过。

    “这怎么玩。”明砚娇声道:“谁能投的中呀!”

    另一位花魁咯咯娇笑:“两位大人谁能胜出,明砚今晚就伺候谁。”

    明砚红着脸“呸”一声,偷偷看向许七安。

    许七安习惯性口嗨,蒙着眼大笑道:“不成不成,头筹也太少了,我要你们全部。”

    花魁们一点都不怵,笑嘻嘻回应:“许大人明儿怕不是要扶着墙去衙门应卯。”

    笑声“轰”一下响起,莺莺燕燕。

    “三号婉拒了我的提议,看着是从不去教坊司的正经人,他这个大哥,却恰恰相反。”

    楚元缜心里感慨,这个许七安果然是个风流之人,在教坊司如鱼得水,比任何读书人都能放得开。

    教坊司和青楼对于当下的士大夫而言,更多的是一个应酬的地方,与同僚、同窗喝酒应酬,酒楼是平民才去的地方,真正有身份的人,首选都是教坊司。

    有才情出众的花魁充当令官,有清秀乖巧的婢女倒酒伺候,这才是排面。

    但士大夫们顾及颜面,不会太过放浪形骸,这个许七安就不一样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许七安搂着浮香的小腰。

    突如其来的金句,让在场众人暗暗赞叹,这人的天赋怎么如此可怕,佳句、好诗章口就莱。

    此人若是读书,必成一代大儒。

    许平志不当人子。

    “咚!”

    一根箭矢准确的投入藤壶,打断了众人发散的思路,注意力归位。

    投完一支的许七安笑道:“楚兄,开始了。”

    “好!”楚元缜淡淡回应。

    说话的同时,他随手往后抛出一根箭矢,精准命中。

    “哇.......”

    明砚惊呼一声,瞪大眼睛。

    咚咚咚........

    许七安和楚元缜一人一支箭,每投必中,每中一支,花魁们便惊呼一声,感觉大开眼界。

    投壶只是个小游戏,却被两人玩出花样来了。

    一支接一支,许七安投完第十支时,楚元缜已经投了十三支,手里只剩七支。

    许七安手里剩五支时,楚元缜手里只剩两支。

    似乎胜负已分。

    浮香和明砚几位支持许七安的花魁神色一黯,难掩失望之色。

    而支持楚元缜的花魁们,提前鼓掌,给这位元景二十七年的状元郎献上掌声。

    周遭旁观的官员们,似乎早就料到这个结果,笑容反而最淡。

    楚元缜是个传奇人物,当年还是学子时,便已在同窗中鹤立鸡群,才华相貌出类拔萃,而后弃文修道,谁都不看好他,一位至交好友气的与他割袍断义。

    可谁想到,短短几年,竟一飞冲天,挑战金锣张开泰,虽败犹荣,被魏渊誉为京城第一剑客。

    这样一位绝世天才,在他们看来,自然要比一个会查案的许七安出彩多了。

    此时,楚元缜已经投出了倒数第二支箭矢,准确入壶。

    浮香抿了抿唇,从藤壶收回目光,看了许七安一眼,愕然发现这男人嘴角轻轻挑起........这个表情她很熟悉,每次许七安春风得意时,就会微微挑起嘴角。

    他有把握?!

    念头刚起,浮香看到了堪称荒诞的一幕,许七安把手里的五根箭矢同时投了出去,它们在空中划过一道整齐的弧线,完美入壶。

    五根箭矢只有一个声音:咚!

    大厅内瞬间陷入寂静,一双双眼睛瞪的滚圆。

    这也行?

    “呀......”明砚欢呼一声,激动扑到许七安怀里:“许大人,奴家爱死你了。”

    浮香连连皱眉。

    “神乎其技啊。”一位御史赞叹道。

    “原来投壶也能这么玩,大开眼界。”另一位官员笑着附和。

    花魁们看许七安的目光顿时充满了崇拜。

    楚元缜摘下丝巾,笑了笑,“厉害厉害。”

    打茶围维持到亥时初(晚上九点)才结束,花魁们哈欠连连,起身告辞,裙摆飘飘荡荡,身姿轻盈。

    尽管有些困倦,但美人们意犹未尽,觉得有许七安,有京城第一剑客的宴会太有意思了,可惜这样的优质客人不可能天天碰到。

    明砚偷偷在许七安掌心写字,勾引他去自己的青池院,但被浮香不冷不热的刺了几句,然后赶走。

    楚元缜没有夜宿教坊司,告辞离开。许七安亲自送他出院。

    四号太淡泊洒脱了,而且有着读书人的风骨........我完全找不到机会让他社会性死亡啊........许七安望着青衫剑客的背影,心里很是遗憾。

    不过读书人有读书人的弱点,比如诗词。

    下联他先藏着,等合适的时机再拿出来。

    留下婢女收拾残局,浮香挽着许七安的胳膊进了卧室,许七安坐在桌边喝茶,耳廓一动,听见了钟璃的传音。

    他扭头看了眼屏风,烛光里映出她婀娜的影子,投在屏风上,正一件件褪去衣裙,换上轻薄的纱衣。

    沐浴时,许七安突然说道:

    “过几日为你赎身。”

    浮香愣了一下,灵秀的眸子闪过复杂之色,迅速沉淀,轻笑道:“许郎刚成子爵,现在纳妾对你名声不好。”

    “也成。”许七安搂着滑腻的小腰,笑着说。

    洗完澡,他和浮香在床上翻滚,白袍小将七进七出时,忽听“咔擦”一声,紧接着是失重感。

    床塌了。

    浮香惊呼着缠住许七安,白蟒般的大长腿死死勾住他的腰,吓了一跳。

    .......钟璃,老子要找监正退货!

    许七安大怒。

    ...........

    出了影梅小阁,楚元缜剑指一挥,背上的长剑宛如活了过来,游鱼般的脱离束缚,停在他面前。

    楚元缜踏在剑鞘上,轻声说:“走。”

    长剑微微一顿,倏然刺破夜空,扶摇直上。

    飞上夜空的瞬间,楚元缜感觉京城里有无数道目光锁定了自己,随后挪开。其中最让他脊背发寒的注视来自那座高耸的观星楼。

    他很快离开内城,朝着外城的南边飞去。

    没记错的话,六号恒远就在养生堂,他降低高度,寻了许久,终于找到南城的养生堂。

    楚元缜不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在国子监求学、进士及第,一直生活在内城。从未来过贫民聚集的外城。

    按下剑头,轻飘飘的降落在养生堂的院子里,他跃下剑鞘的同时,听见屋檐下传来念诵佛号的声音:

    “阿弥陀佛。”

    楚元缜握住剑柄,把剑插回背后剑囊,循声看去,檐下黑暗中,站着一位穿青色朴素纳衣的和尚,身材魁梧,浓眉大眼,脸部线条刚硬。

    “恒远大师?”楚元缜笑着打招呼。

    “正是贫僧,施主是四号?”恒远双手合十,静静审视他。

    初次见面的两人没有表现的很平静,既不亲近,也不生疏,恒远领着楚元缜进屋,点上油灯,又从床底抱出一坛酒,翻出两只瓷碗,简单的用袖子抹去灰尘。

    楚元缜从不对酒说不,酒到即干,只是有些好奇:“佛门弟子能饮酒?”

    恒远沉稳回答:“武僧荤素不忌。”

    这句话里还有一个潜台词:武僧无需守戒。

    “我今日见过三号了。”

    楚元缜有些后悔没带花生米,有酒没菜,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恒远点点头。

    “三号假装不认识我.......以他的聪明才智,相信当时就认出我来了,不知为何假装不识。”

    楚元缜无奈的摇头,说道:“八品修身境,修为是浅了些。”

    不过,他知道三号的秘密,三号与亚圣殿清气冲霄有关,对待三号,不能简单的看表面。

    恒远大师喝一口酒,沉吟道:“相比起三号,贫僧与许大人更投缘,你可能还不知道,他没有死在云州........”

    等六号解释完许七安死而复生的事,楚元缜颔首:“脱胎丸虽好,但限制太大,他能活下来,靠的是自身运气。

    “我刚在教坊司见过许七安,我对她的观感不错,想来是听你们在地书碎片中讨论过太多次,对他没有生疏感。”

    顿了顿,四号笑道:“三号我没相处过,但许七安的确很对我胃口。”

    喝完坛里的浊酒,楚元缜提出要去看那个孩子,看完之后,神色颇为抑郁。

    “我虽不喜佛门,但他们有句话说的很对,世间便如苦海,众生在苦海中挣扎。”楚元缜感慨说。

    恒远大师看了他一眼。

    楚元缜忙说:“无意冒犯。”

    恒远这才收回目光。

    “三天后是会试第二场,我们结伴去看看三号吧。”恒远说:“三号并不愿意与我们公开身份,他说,如果相见,只需相逢一笑便可。”

    “这样啊。”楚元缜恍然大悟。

    .........

    时间一晃,便过了三天。

    天蒙蒙亮,许二郎在家人的陪同下,抵达贡院。

    “儒家九品有过目不忘的能力,这一场考的是经义,二郎想必是没有压力的。”许七安拍着他的肩膀,鼓励道。

    许二叔和婶婶露出笑容。

    据二郎自己说,头一天的策问发挥很好,他本就擅长策问,第二场经义问题也不大。

    在二叔和婶婶眼里,二郎成为贡士已经十拿九稳。

    许新年微微昂起下巴,傲娇的说:“天下学子人才辈出,不可疏忽大意,比我更强的可能也有。”

    可能也有......许七安心说,装逼还是你更厉害。

    辞别家人,他走向贡院门口,打算排队进场,就在这时,耳边传来洪亮的声音:“阿弥陀佛。”

    许新年侧头一看,看见街边站着两人,一位是身材魁梧的和尚,一位是背剑的青衫剑客。

    见他看来后,和尚和剑客都露出了讳莫如深的笑容。

    .......许新年脸色僵住,低着头,步伐匆匆的回到父亲和大哥身边,心里顿时有了些安全感。

    “爹,大哥,我怀疑有人欲对我图谋不轨。”许新年沉声道。

    许平志闻言,眉毛立刻扬起,目光如电:“谁?”

    他是巡城的御刀卫,知道近期有大批大批的江湖侠客涌入京城,对治安来说,是极不稳定因素。

    最明显的就是梁上君子更多了,那些江湖下九流在京城花光了银子,又没有挣钱的营生,第一选择就是偷窃和抢劫。

    “一个和尚,一个剑客。”许新年回头,指向后方某处。

    许七安看了片刻,道:“哪有人?”

    “???”

    许新年露出了惊恐之色:“刚刚就在那里的。”

    “好了,还说你没有压力,我看你都产生幻觉了。”许七安拍着小老弟的肩膀,说道:

    “二郎啊,那些不认识的,行为奇怪的人,你千万不要搭理。”

    说着,手往许新年背后托了一下。

    许二郎看了看自己背后,不解道:“大哥这是何意。”

    “没事,帮你把锅背好。”

    ..........

    ps:今天大扫除结束,浑身湿透了,一阵阵发晕,差点晕过去,赶紧开空调救命........我这条命果然是空调给的。大特么的热了。

第三十六章 楚元缜:需要我退避吗

    初春季节,多风,多雨。

    一艘三桅翻船乘风破浪,风力把帆布撑的鼓胀胀。

    吃过午膳,宋廷风单手按刀,踏入甲板,迎着风眺望京城方向。

    一个多月的时间,战火磨砺了他脸庞的棱角,鲜血洗锐了他的眼神,整个人的精气神改变极大。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宋廷风没有回头,指着北方说道:“在有一旬,就到京城了。”

    朱广孝“嗯”了一声,与宋廷风并肩北望,他依旧沉默寡言,除了气质变的更加稳重敦厚,改变不大。

    反而是油腔滑调的宋廷风,宛如脱胎换骨。

    “以我在云州立下的战功,足以兑换炼神境的观想图.......”宋廷风笑了笑:“我打算晋升炼神境。”

    如果换成以前,朱广孝会惊讶一下,同僚多年,他知道宋廷风缺乏上进心,混到铜锣已经心满意足,白天巡街,晚上逛教坊司,小日子过的很舒坦。

    云州的这笔军功如果换成银子,够他在教坊司住一年了。

    “嗯。”

    朱广孝点点头。

    这时,又一批吃完饭出来吹风的铜锣来到甲板上,嘻嘻哈哈,神色间有着回家的喜悦和期待。

    “廷风,等回了京城,一起去教坊司喝酒。”一位相熟的铜锣走过来,勾肩搭背。

    宋廷风好像没有听到,沉默北望。

    那铜锣一脸无趣的走了。

    宋廷风吐出一口浊气,说道:“我天资还不错,卡在练气巅峰这么多年,基础够扎实了,今年年末,晋升炼神境不难。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不是那么懒惰,如果我不是那么没用,如果我来云州时已经是炼神境.......”

    宋廷风低着头,轻声说:“不去教坊司了,再也不去了。”

    朱广孝沉默着,拍了拍他肩膀。

    ..........

    春闱有条不紊的进行了,最开始,许二叔和许七安颇为关心许二郎的状态,嘘寒问暖。

    当年高考时父母怎么对自己的,许七安现在就怎么对许二郎。

    可随之而来的治安混乱,让身为御刀卫百户的许平志,以及打更人许七安忙的焦头烂额。

    江湖人喜欢好勇斗狠,确实有行侠仗义的好汉,但更多的是下九流的货色,正经人谁混江湖啊。

    手头没钱了,挑几个名声不好的富户下手,再兼济一下日子快过不下去的贫民,就已经算是侠盗了。

    如李妙真那种真正兼济天下,匡扶正义的女侠,实在少数。

    短短四五天里,单许七安自己就逮了好几个醉酒斗殴的外地人士,据二叔说,外城每晚都能抓住梁上君子,内城倒是太平。

    因为内城是有宵禁的,夜巡的京城五卫,遇到有人夜里出行,会鸣弓示警,这个时候,如果选择逃走,会被当场射杀。

    而如果是屋顶行走的可疑人物,则不必鸣弓,有先斩后奏的权力。

    遇到寻隙滋事的,通常是押到狱中,等待同伴的保释,这些罪不至死的小事最是麻烦。

    这天,许七安带着两名铜锣巡街,路过一座青楼,忽听瓦片“砰砰”的碎裂声。

    抬头看去,两名江湖客正在楼顶大打出手。

    底下一群人围观,指指点点,或者起哄或者叫好。

    “妈的,这群狗东西,收缴了兵刃还这么折腾。”许七安骂骂咧咧,指挥身边的铜锣:“去,给老子弄下来,统统带回衙门。”

    这里有普通人围观,不适合鸣锣,法器的音波会对周遭百姓带来伤害。

    两名铜锣纵身跃起,喝道:“内城中禁止滋事斗殴,随本官去一趟衙门。”

    他们这是在警告对方不要反抗,和鸣弓示警是一个意思。

    谁知两个江湖客打出了真火,武夫头脑一热,就不管你谁了,官府的人一样打。

    其中一位铜锣险险的避开一招阴险的撩阴腿,勃然大怒,锵一声抽出佩刀,运转气机一刀斩了下去。

    虽然铜锣是最低等级的打更人,但练气境的修为在江湖中算是一把好手,等闲江湖客不是对手。

    叮!

    一道气机自下方弹出,命中铜锣的刀刃,让刀锋砍偏。

    死里逃生的江湖客本能的奋起全力,一脚蹬在铜锣胸口,挨了一脚的铜锣从楼顶跌落下来,一个漂亮的后空翻,稳稳落地。

    许七安眯着眼,拇指弹出黑金长刀。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杀气,楼底下有人喊道:“住手!”

    那是两拨衣着鲜亮的外地人士,有年轻公子哥,也有姿容俏丽,身段浮凸的女侠。同时,还有站在他们身后的中年人或老者。

    听到主子们喊停,那俩江湖客才罢手。

    许七安单手按刀,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过去。

    “这位大人,在下荆州陆家陆淳。”一位面容俊朗,穿白色华服的年轻人拱手道。

    看到许七安过来,几位美娇娘眼睛一亮。

    许七安点点头,看向另一拨人,问道:“你们呢?”

    那边为首的是一位气质阴柔的公子哥,哼了一声。他身边的老者连忙说道:“回大人,荆州赵家。”

    陆家和赵家是荆州有名的大族,族中既有走仕途的顶梁柱,也有混江湖的高手,黑白两道通吃。

    用通俗的解释,就是地方乡绅。当然,像陆家和赵家这种规模的大族,已经脱离“乡绅”范畴。称一句钟鸣鼎食也不过分。

    两家在荆州势如水火,官面上相互捅刀子,江湖中刀剑拼杀,恩怨由来已久。

    这次来京城观战,恰好就在街上偶遇了。

    双方冷嘲热讽几句,动了怒火,但还算克制,只派了两名豢养的高手上屋顶拼杀。

    虽说当街滋事犯了律法,但既没伤到无辜百姓,又没造成太大的破坏,以两家的势力,完全有能力摆平。

    “刚才是谁弹的气机?”许七安扫过众人。

    那气质阴柔的公子哥昂起下巴:“是我。”

    许七安缓缓点头,看向两拨人,“行吧,你们所有人随本官去一趟打更人衙门。”

    陆家那位俊朗不凡的公子哥眉头微皱。

    “什么?”

    气质阴柔的公子哥冷笑道:“我们又没当街动手,你带他们两人回衙门便是。”

    “让你去就去,再罗里吧嗦的,信不信老子斩了你。”许七安骂道。

    袭击打更人,单是这条罪名就足够他们喝一壶。这群外地人也太嚣张了。

    “凭什么?天子脚下,打更人也得守法。”气质阴柔的公子哥丝毫不怵。

    铿!

    黑金长刀出鞘,暗金色的细线一闪而逝。

    气质阴柔的公子哥还没反应过来,眼见就要命丧黄泉,他身侧一位面容姣好,气质温婉的女子率先做出反应,摘下头上的银钗,点向剑气。

    砰!

    银钗炸裂,剑气割伤了纤纤玉手。

    许七安弹身而起,一脚踢飞女子,落地后一个回旋踢,再把气质阴柔的公子哥踢倒在地。

    这一脚用了暗劲,骨头没断,但踢伤了对方的五脏六腑。

    许七安没去看气质阴柔的公子哥,长刀往前一递,冷笑道:“铜皮铁骨境,一样要你走不出京城。”

    老者脸色铁青,低头看着胸口。

    许七安回头,看着陆家众人:“你们走不走。”

    陆家众人的目光落在老者的胸口,那里沁出一抹淡红。

    铜皮铁骨......破防了。

    他们重新审视起许七安,这位银锣年纪轻轻,这个年纪能当上银锣在他们看来已经是不可思议。

    刚才那随手一剑一脚,直接击败了炼神境的赵家大小姐,紧接着轻描淡写的一刀破了铜皮铁骨境肉身防御。

    这份修为简直可怕,而天资,更让人咋舌。

    不愧是京城,随便一位银锣,搁在外头,就是天纵奇才级别。

    “凭大人做主。”俊朗的公子哥不敢违逆。

    ..........

    押送着两拨人返回衙门,许七安找来管事的吏员,道:“这两拨人,你让他们每人出一百两银子,少一分都不准放人。

    “其中三百两入账,五十两你和同僚们分一分,与我巡街的两名铜锣,每人五十两,剩下的,明日给我送到春风堂。”

    “放心,卑职一定办妥。”吏员忙说。

    许七安满意的点头,转而去了马棚,骑着心爱的小母马,朝皇城方向行去。

    日头正高,他打算去灵宝观蹭一顿午餐,顺便找洛玉衡请教《心剑》剑谱。

    心剑剑谱已经入门,在许七安看来不算难,施展时只需将精神力附着剑身,如气机般斩出即可。

    难的是如何与气机圆润的融合一处。

    这就好比一只手画圆没问题,两只手一起画,脑子分配不过来,常常卡壳,出剑时,要么忘了渡送气机,要么忘了附着精神力。

    如今他是银锣了,可以自由出入皇城,腰牌一亮,守城的侍卫立刻放行。

    来到灵宝观,守观门的道童前去通报,俄顷返回。

    “道首有请。”

    许七安点头,随道童进了观,穿廊过院,在静室里见到了“善良的小姨”洛玉衡。

    除了她之外,蒲团上还坐着一位青衫剑客,气质洒脱,额前一缕白发彰显着男人的成熟,增添他的魅力。

    卧槽,四号也在啊.......这是许七安的第一个念头。

    卧槽,洛玉衡知道我是地书碎片的执掌者.......这是许七安第二个念头。

    “国师!”

    许七安面不改色行礼。

    然后笑嘻嘻的朝楚元缜拱手:“状元郎。”

    楚元缜洒脱一笑,有些意外,竟然在这里遇到了许七安。

    按理说,以许七安的级别,是没资格进入灵宝观见道首的。

    “许大人怎么与国师相识的?”他问出了内心的好奇。

    洛玉衡正要回答。

    “咳咳咳.......”

    许七安用力咳嗽,连忙传音给国师,但被弹了回来。

    再传音,又被弹了回来。

    再传,又被善良的小姨给弹回来。

    洛玉衡的态度很明显:咱们没那么熟,不私聊。

    传音这种比较亲密的举止,用在国师身上果然太勉强了.......许七安有些急。

    楚元缜看了看许七安,又看了看国师,笑道:“需要我退避一下吗。”

    许七安有些尴尬。

    .........

    ps:先更后改

第三十七章 许七安的绝学

    幸好洛玉衡堂堂二品道首,对许七安的小九九不甚在意,更没兴趣回答楚元缜的问题,灵秀的美眸望着许七安,淡淡道:“何事。”

    “我修行《心剑》遇到了些难题,请国师解惑。”许七安恭声道。

    “心剑要入门确实困难,”洛玉衡点了点头,道:“元缜,你帮我指导许大人,本座要去见陛下。”

    陛下?元景帝那个糟老头子也要来吗........道首啊,我心剑已经入门了,我不是在向你请教九九乘法表,我是要请教微积分啊.......许七安心里吐槽。

    之所以没说出来,是因为洛玉衡的身形消失了,门没开,窗没开,这个女人就这么眼睁睁的消失在静室里。

    “这又是什么神通?”许七安有些羡慕。

    “不是神通,”楚元缜摇摇头,解释道:“那本来就是道首的一缕念头,刚刚只是收回去而已。”

    高品强者的手段如神似魔啊........

    许七安今天能来灵宝观,主要是钟璃那倒霉蛋有事回司天监,否则进不来灵宝观的她,很可能在皇城遭遇意外,不,更大的可能是让皇城遭遇意外。

    比如灵龙突然发狂,在皇城里大肆破坏。

    自云州返京这段时间,许七安频繁出入皇城查案,但一次都没去看过灵龙,这条异兽对皇室来说象征意义太强,他不敢去接触。

    一旦让人看见灵龙成了许七安的舔狗,传扬出去,他恐怕人头不保。

    “心剑入门确实难了些,毕竟武夫不擅长元神领域.......”楚元缜正要讲述心剑的奥义,但他刚开口说了半句,就被许七安打断。

    “楚兄,很抱歉让你误会了。”许七安矜持道:“心剑我已经入门。”

    楚元缜点点头,也没在意,问道:“修行心剑多久了?”

    许七安回顾片刻:“十天左右吧。”

    楚元缜一愣,凝神审视着许七安,温和道:“莫要说笑。”

    十天心剑入门,这得是什么程度的元神?即使是修行道门心法的弟子,也不敢说十天能入门。

    “许某从不说谎。”许七安微笑道。

    “许兄的天赋令我震惊,不修人宗之法,可惜了。”楚元缜诧异道。

    别,千万不要产生这样的念头,不然人宗也得骂一声:许平志不当人子。

    我二叔何其无辜。

    ..........

    楚元缜是个傲气内敛的人,他有读书人的风骨,又有剑客的不羁,但这些从不表露在言语之间。

    和傲娇的二郎相比,四号更像是有着丰富阅历的社会人士......许七安暗道。

    当然,阅历丰富的社会人士未必是沉稳内敛的,许七安自己就是例子,懂人情世故,但依旧喜欢口嗨,依然是当年企鹅喜欢的充钱少年,前世今生都没改变。

    “楚兄觉得大奉各地的教坊司有何差别?”

    明明是很严肃很正经的讲道,许七安突然问了一嘴,楚元缜尽管有些困惑,依旧如实回答:

    “弃文修道后,我便再没有留宿过教坊司。”

    潜台词是:老子禁欲了。

    不久后,许七安又问道:“论道之期将近,楚兄对那天宗的李妙真有何看法?”

    楚元缜沉吟道:“侠肝义胆,楚某甚是敬佩。”

    麻蛋,完全没有破绽啊.......许七安微笑道:“咱们继续。”

    但没多久,许七安又惹人厌的插嘴了:“楚兄,国师她饱受业火折磨,你是不是也有类似的折磨?”

    楚元缜愕然道:“这你也知道?”

    ......机智的许七安连忙打补丁:“魏公与我说起过。”

    这样啊,魏渊对他确实悉心栽培,视为心腹.......楚元缜颔首,接受了这个解释,且认为合理。

    毕竟一号曾经说过,许七安此人深得魏渊赏识。

    “我只是修人宗的剑法,却不修心法。”

    “何意?”许七安没听懂。

    “如果以武者的体系判定,我是炼神境。但我主修人宗的心剑、气剑和御剑术。”

    “那你如何晋升?下一品级是什么?”

    三门剑术是克敌手段,而非体系根基,也就是说,楚元缜走的其实不是道门体系,是以武者体系为根基,主修人宗剑法。

    “不知。”

    楚元缜自己很洒脱,走一步看一步的模样:“路在前方,且走着便是。”

    “我们继续讲心剑的实战技巧........”

    最开始讲的是心剑,渐渐的,楚元缜发现许七安的修行见识很浅薄,完全不像是一个炼神境该有的样子。

    对了,他是去年十月税银案后入职打更人,那会儿他是炼精境.........短短半年突飞猛进成为七品武者,天赋异常可怕........楚元缜回忆起许七安的信息。

    想到这里,顿时心头火热,道:“纸上谈兵甚是无趣,许兄,不如咱们切磋一番。”

    他喜欢和天才交手,以便更好的观察,汲取对方的优点。

    许七安想了想,觉得这是一个摸底四号的机会,当即点头:“行,楚兄记得手下留情。”

    .........

    另一边,元景帝与洛玉衡相对而坐,两人之间的桌案摆着热腾腾的茶水。

    “那天宗的小家伙要来京城了,楚元缜有把握击败她么。”

    元景帝喝了一口热茶,袅袅的蒸汽模糊了他的面孔。

    “难说!”

    洛玉衡手里捧着茶,神色清冷,“李妙真虽是五品,但极有可能借这个机会踏入四品元婴境,楚元缜不拔剑的话,胜负难料。”

    “不管如何,都是极出彩的后辈。我大奉许久没有值得朕关注的年轻人了。”元景帝感慨道。

    “陛下此言何意,楚元缜可是元景二十七年的状元。”女子国师轻笑一声。

    元景帝摇摇头,楚元缜弃了官身,成为一介白衣,江湖游侠,早已不受朝廷调遣。

    说来奇怪,这十几年来,大奉不但国力日渐下滑,连人才都越来越少,尤其近几年,元景帝许久没遇到让他满意的后辈了。

    “国师打算怎么应对那位天宗道首?”元景帝转而问道。

    他当然不会因为李妙真的事特意来找洛玉衡,元景帝担忧的是后续的天人之争。

    “上一次的天人之争,天宗道首还未踏入一品境,你父亲与他斗的难解难分,未分胜负。”元景帝幽幽道。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目光锐利的盯着洛玉衡清丽脱俗的容颜,暗示之意非常明显。

    双修是互惠互利的好事,绝非只有一方获益的采补邪术。

    洛玉衡想在短期内突飞猛进,除了与他双修,别无他法。

    就在这时,忽然荡起一阵强烈的气机波动,惊扰到了元景帝和洛玉衡。

    灵宝观内有人战斗?

    元景帝首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洛玉衡凝神感应片刻,无奈一笑。

    “国师,怎么回事?”元景帝皱眉。

    “是楚元缜在与许七安交手。”洛玉衡回答。

    听到“许七安”三个字,元景帝茫然了一下,不明白那个小铜锣怎么会出现在灵宝观,又是如何与灵宝观产生纠葛。

    洛玉衡解释道:“此子修行的绝技有些特殊,魏渊领着他来观内求取剑术,我便教了一招半式。”

    魏渊先后被自己赏识的铜锣和国师甩锅。

    元景帝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凝神感应片刻,有些惊讶:“许七安竟能与楚元缜交手的这般激烈?”

    洛玉衡正好厌烦他几次三番的纠缠着双修,当即提议:“陛下感兴趣的话,不妨随贫道过去观战。”

    元景帝想了想,“好。”

    两人并肩走出茶室,穿过一座花园,两条曲折的长廊,来到灵宝观另一头,远远的,看见许七安和楚元缜在小花园里激斗正酣。

    叮叮叮!

    许七安手里黑金长刀舞的密不透风,不断嗑飞刺来的树枝,每次碰撞,都会激荡起闷雷般的响声,炸起狂潮似的气机涟漪。

    十几条树枝在花园中穿插飞舞,从各个角度攻击许七安,楚元缜站在假山上,负手而立,面带微笑,时而颔首,似乎对许七安的战力非常赞赏。

    但其实他内心更多的是惊讶。

    虽然只施展了御剑术,可在如此数量的“飞剑”围攻中,能有条不紊的撑到现在,不露破绽,很难想象他是出入炼神境的武夫。

    这意味着对方的元神出乎意料的强大。

    楚元缜有些相信他仅用十天就初窥《心剑》门径了。

    元景帝错愕的看着这一幕,在他的印象里,许七安一直是会破案的小人物而已,从税银案时,元景帝就听说过他的名字了,那会儿他还是长乐县捕班的一名快手。

    而后经历桑泊案等一系列大案,此子越爬越高,能力也得到他的认可,但这些与战力无关。在元景帝的认识里,许七安就是一个靠查案崛起的快手。

    今天,突然看到他与楚元缜酣战的一幕,让元景帝错愕不已。

    其惊讶程度,就好比看见翰林院里修书的读书人,突然拎着丈八蛇矛上阵杀敌去了。

    “国师.....”

    元景帝望着院子,忍不住道:“这许七安的修为,如何啊?”

    “炼神境!”洛玉衡淡淡道。

    炼神境.......元景帝恍然点头,从他的角度出发,炼神境的武者平平无奇,甚至不值得他关注。

    不过,一个长乐县快手,在短短半年能踏入这个境界,还算不错。

    但有了楚元缜珠玉在前,许七安这点成就,显得黯淡无光,尤其现在,两人在院中比斗,一方云淡风轻,一方疲于应对。

    高下立判。

    “人宗剑法举世无双,这般神仙手段,戏耍武夫信手拈来。”元景帝叹息道。

    “许银锣也不差,陛下先前还说大奉朝廷无后起之秀,我看这位许银锣就是人中龙凤。”洛玉衡笑道。

    她不说这话还好,元景帝听在耳里,看在眼里,愈发觉得楚元缜天资无双,许七安成了陪衬的绿叶。

    元景帝皱着眉头:“手段过于匮乏,国师不是说有传授许七安剑法么?”

    他对许七安的表现不太满意。

    “贫道传他的是心剑,人宗剑法玄奥,纵使是入门,也非一朝一夕之事。”洛玉衡回答。

    “终究是差强人意.......”

    元景帝摇摇头,心里对许七安的天赋有了更直观的认识,比一般人强,与真正的天才相差甚远。

    ........

    此时此刻,陷入剑阵的许七安倍感压力,数十根树枝,便如同一把把锋利的飞剑,裹挟着气机,呼啸而来。

    已经是炼神境的他,能捕捉到周遭所有的敌意、杀意,自动反馈于脑海。

    但双拳难敌四手,他灵觉再怎么敏锐,终究是两条胳膊一把刀,有点应付不过来了。

    “所以,下一品级是铜皮铁骨,专门应对围攻的.......武夫体系还真是个人伟力的代名词.......”

    许七安对武夫体系有了更深切的认识,每一个品级,都在弥补一个短板,如果有人能踏入武神境,恐怕举目世间,所向披靡了吧。

    嗤.....

    一条树枝穿过许七安的腋下,撕裂他的差服。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漏网之鱼越来越多。

    对于眼下的窘境,许七安有不下三种办法应对,第一种是三六计中的最后一计。

    第二种是使用儒家版的魔法书,里面记录了几种专门应对围攻的法术。

    第三种是不顾自身伤势,对楚元缜来一发天地一刀斩。

    不过切磋而已,前两种方法没必要,后一种是搏命招数,用完他就废了,一样会失去切磋的初衷。

    “不对劲啊,气机运转再怎么圆润,飞剑转向之时,也会有惯性的........可四号的飞剑运转如意,完全违背了物理定律,牛顿老爷子不要面子的么.......哦,这事儿不归牛顿管.......”

    许七安沉思片刻,心里有了猜测。

    他一刀扫开正面刺来的六根树枝,凝聚精神力,附着在黑金长刀之上。

    旋身,挥砍,暗金色的刀锋撞中刺来的树枝,碰撞的一刹那,许七安福至心灵的领会了炸散精神力的运用技巧。

    嗡.......无形的念力扩散,以扇形辐射,将身后“飞剑”尽数裹挟。

    那些树枝微微一滞,而后,失去了某种支撑,无力坠落。

    果然有效......许七安心里一喜,以同法炮制,挥笔泼墨似的朝前泼洒精神力,将剩余“飞剑”尽数斩落。

    至此,破开了楚元缜的剑阵。

    “你怎么发现飞剑上附着着我的念力?”楚元缜诧异道。

    呼呼......

    因为我有好好学初中物理........许七安拄着刀,喘着气,望向假山上的状元郎,“这大概就是天赋吧。”

    院外,元景帝微微颔首,侧头看了眼洛玉衡,看见女子国师绝美的脸庞,一抹惊愕闪过。

    “国师?”

    洛玉衡收回目光,赞叹道:“此子天赋绝伦。”

    “此言何解?”

    元景帝极少见国师如此称赞一位后辈,虽然她刚才也称赞过许七安,但更多的是客套,而现在是发自内心的赞赏。

    这让元景帝产生了些许兴趣。

    “先前与陛下说过,我传授许银锣心剑之法,那是一旬之前。”

    洛玉衡说完,见元景帝没什么感触,便解释道:“心剑的门槛极高,纵使是人宗的杰出弟子,入门的话,长则半年,短暂三月。”

    这样的解释,元景帝就理解了。

    而许七安只用了一旬。

    元景帝望着假山上的楚元缜:“那他呢?”

    “同样是以武夫之身修人宗剑法,楚元缜用了一个月。”

    元景帝一听,嘴角笑容刚有扩散,又听洛玉衡补充道:“一个月,三门剑法同时入门。”

    元景帝又沉默了,这时,他听见楚元缜笑道:“你的绝学是什么?”

    “我的绝学?”许七安反问。

    “嗯,从始至终,你都未曾施展绝学,不露一手的话,这场切磋也太无趣了。”楚元缜道。

    “这......”许七安犹豫道:

    “你与李妙真交手在即,我怕不小心伤了你,影响到天人之争。”

    这话说的委实太嚣张了,洛玉衡和元景帝同时从状元郎身上挪开目光,投向许七安。

    ..........

    ps:更改更新时间后,我果然就能按时更新了。

    先更后改。

第三十八章 五号的传书

    楚元缜眼睛一亮,并不恼怒,反而饱含期待,微笑道:“刚才的切磋略显无趣,你有什么绝学就尽管使出来。”

    许七安点点头,又道:“我只出一招,一招之后,咱们的切磋就结束。”

    他这是预防楚元缜接了一刀后,挥手反击,把他捅成刺猬。到时候,许七安,卒,享年二十岁。

    楚元缜一沉吟,问道:“施展完绝学后,你会进入虚弱期?”

    .......状元郎果然聪明,脑子灵光啊!许七安有些叹服,颔首:“是的。”

    “什么绝学?”

    听到两人对话的元景帝,看向了身边的洛玉衡。

    洛玉衡摇摇头,她其实知道的,只是不想和元景帝哔哔了,浪费口舌。

    她云淡风轻的姿态,让元景帝暗暗皱眉,他身为九五至尊,坐拥大奉数十万里江山,主宰臣民生死。

    可在这个女人面前,却成了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的皇帝,毫无优势可言。

    元景帝一直想与国师双修,来达到长生久视的愿望,但每次他提出这个想法,洛玉衡总是无视,或推脱。

    在这位二品道首面前,他仿佛成了家底浅薄的穷小子。这让元景帝非常泄气。

    锵!

    花园内,许七安收回黑金长刀,让它回归剑鞘。

    接着,他迈出弓步,双膝微微下沉,右手缓缓按在刀柄,做出蓄势拔刀的动作。

    气息平稳,情绪沉淀,他仿佛海啸来临前的海岸,气机收缩,往体内坍塌。

    楚元缜露出郑重之色,并指如剑,轻轻一招,召来一截树枝握住手里,以枝代剑。

    锵......许七安拇指弹出黑金长刀的同时,脑海里观想出金狮咆哮图,伴随着沉雄的咆哮声,他拔刀了。

    楚元缜耳边“轰然”一震,宛如焦雷在头顶炸开,紧接着,他看见了一道细线般的刀气一闪而逝。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状元郎不紧不慢的递出手里的树枝。

    轰!

    树枝点在刀气的一刹那,狂暴的冲击波瞬间席卷整座花园,楚元缜脚下的假山当先炸开,紧接着是身后的凉亭,四个柱子应声折断,亭顶掀飞冲向高空。

    平静的池水掀起狂涛,炸起浪花,眼见就要把身后的静室震塌,洛玉衡红唇轻启:“定!”

    狂暴的冲击波瞬间凝滞,而后消失。

    场中,许七安盘腿而坐,膝上横着刀,神色萎靡。

    楚元缜半截袖子炸碎,露出凸显肌肉的有力小臂,他缓缓弯曲五指,继而松开,反复几次,缓解疼痛,喟叹道:

    “厉害,厉害.......你若是五品境界,这一刀能将我重伤。”

    妈蛋,我全力一击,只是砍了一场寂寞........许七安心里吐槽,昂起头,模仿许二郎的表情,淡淡道:

    “不愧是能与李妙真交手的强者,许某甘拜下风。”

    许七安也是一个很骄傲的人,这份傲气不比云鹿书院的读书人差.........楚元缜微笑颔首。

    元景帝扫了眼花园,侧头看向洛玉衡,姿容绝色的女子国师定定的凝视许七安。

    见状,元景帝露出了畅快的笑容,“楚元缜不愧是人宗杰出弟子,这份修为,难得。许七安还差的远,不过他毕竟只是一个银锣嘛,还有待努力啊。”

    看似捧楚元缜,踩许七安,其实刚好相反,区区一个银锣便将楚元缜断了袖,这样的银锣,打更人衙门还有很多很多。

    洛玉衡勉强一笑。

    元景帝顿时愈发畅快,笑道:“朕宫里还有事,不便久留,国师送送朕吧。”

    洛玉衡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时,院子里的许七安忽然喊道:“卑职参加陛下。”

    楚元缜也行了一礼,但没开口。

    元景帝和洛玉衡只好顿足,前者饱含威严的目光扫了眼已经晋升银锣的许七安,罕见的没有板着脸,点着头道:

    “精彩的对决,许七安,你的天资不错,莫要辜负了朝廷对你的栽培。”

    许七安对答如流:“谢陛下栽培,卑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元景帝满意点头,与洛玉衡并肩朝观外行去。

    虚头巴脑的口头嘉奖,没点实际表示.........许七安看着两人的背影,撇撇嘴。

    待两人身影看不到了,楚元缜道:“许兄稍等,我去换件衣裳。”

    说罢,转身去了静室。

    几分钟后,静室的门打开,楚元缜朗声道:“许兄,进来喝茶。”

    许七安踏入门槛,看见楚元缜坐在案边,换了一件月白色的袍子,而那件断袖的青衫不见了踪影。

    “咦,楚兄哪来的衣衫?那件青衣呢?”许七安装模作样的四顾。

    “我有一件储物法器。”楚元缜给他倒了杯茶,温和解释。

    .......这,我接下来还想说:哇,楚兄真厉害,是袖里乾坤法术么!做人哪有你这么诚实的,呸,完全不给我机会。比李妙真都诚实!许七安心里吐槽,面不改色的问道:“能给我看看吗?”

    楚元缜摇头:“赠予我法宝的前辈曾经交代过,不能轻示与人。”

    拒绝人也拒绝的光明磊落。

    “无妨无妨。”许七安遗憾道。

    相应的告诫,金莲道长也与他说过,主要是为了防备地宗的道士,地宗毕竟是传承数千年的宗派,虽然多年前产生了分裂,底蕴依旧很深厚的。

    不能疏忽大意。

    “楚兄不是云鹿书院的学子吧?”许七安问道。

    “在云鹿书院求过学,后来去了国子监。”楚元缜毫不隐瞒,吐出一口气:“年少时满怀壮志,一肚子才华想要货于帝王家,知道云鹿书院的学子不受重用,便离开书院,求学国子监。”

    “那后来怎么辞官了呢?”

    “因为百无一用是书生,学文救不了大奉,索性就辞官,做了一介白衣,仗剑游江湖。”楚元缜叹息道。

    我认识一个家伙,他觉得学医救不了国家,便跑去码字了........许七安拍桌叫好:“潇洒!”

    难怪刚才楚元缜见到元景帝,只是淡淡的行了一礼,没有开口问候.......他有注意这个细节,现在联系起来,当初真正让楚元缜失望的,应该是这位痴迷修道的九五至尊。

    两人喝着茶,聊着天,都是楚元缜在说,给许七安讲自己游历多年的见闻。

    “北方蛮族不过百万人口,而我大奉一个大州,就有千万人口,但千百年来,蛮族始终是我大奉心头之患,可知为何?

    “因为北方蛮族是远古神魔血脉。”

    “远古神魔?”许七安不解。

    “据说天地初开时,诞生过一批搬山填海,摘星拿月的神魔,后来不知灭绝了。北方蛮族被称为神魔后裔,并非空穴来风,他们天生体魄强健,力能扛鼎。部族中时不时诞生返祖现象的婴孩,体表生出鳞片、额头长出独角、长出蟒蛇的巨尾、出生三年便有两丈高........各种异象,都在证实这个说法。

    “大奉的史官根据这些现象,推测出蒙昧时期,必定有一个神魔活跃的年代,在那个年代,人类弱小如蝼蚁,只能依附神魔生存,这才有了现在北方蛮族。

    “而我们,是后来崛起的人族。”

    不是,神魔和人类难道没有生殖隔离么........许七安一边在心里抬杠,一边问道:“我怀疑是人与妖的混血,而不是什么神魔。毕竟北方蛮族和北方妖族是联盟。”

    对于这个问题,楚元缜沉吟许久,道:“关于神魔是否存在,我听过一个说法,南疆那个沉睡在极渊里的蛊神,就是远古时代幸存下来的神魔,也是唯一的神魔。”

    蛊神是远古神魔?这个问题可以请教五号.........许七安忽然心里一动,有了联想,“所以当年山海关战役中,南北蛮族是结盟的?”

    “这个思路不错,我们只知道南北蛮族始终保持着还算友善的关系,只当是中间隔了一个大奉,都在觊觎这块烙饼,所以是天生的盟友,但也可能是神魔血统让他们维持着相对的友善关系。”

    楚元缜振奋道:“史官要是知道这个思路,一定非常激动。”

    谈话继续。

    “跨过北方蛮族的地域,再往北就是极地,那里冷的能让人从内到外结冰。但仍有生命存活的痕迹,我曾经见过一种人首鱼身的奇特种族,他们拥有智慧,但不通人语,可以靠手势沟通。

    “他们族群中以雌性居多,常常一个雄性分配多名雌性,负责让她们怀孕,除了交配之外,雄性不用干别的事,狩猎交给雌性。”

    万分羡慕........许七安心说。

    “但因为操劳过度,雄性往往活不过二十年,而生出来的后代,依旧是雌性居多。”

    所以说,男孩子要洁身自好,保护好自己,不能让女人馋了身子........许七安心说。

    “他们每隔一甲子,就会出现种族灭绝危机,因为雄性都死光了,再也没有人能让雌性怀孕........恰好那一年,我去了北方极低。”

    许七安震惊道:“然后你成功让雌性怀孕了?”

    “噗........”

    楚元缜一口茶喷了出来,喷到许七安脸上。

    “你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猜测?”楚元缜一边递手帕,一边震惊的发问。

    “.......您继续说。”许七安摆摆手,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那一年,恰好是他们种族雄性灭绝的年份,为了让种族重新繁衍,有部分雌性会转化成雄性,勇敢的承担起繁衍种族的重担。

    “种族的女王会率先转化性别,这本来就是她应尽的义务。女王成为国王之后,广纳后宫,将她的女儿们都召入自己的后宫里。”

    .....我满脑子的槽不知道该怎么吐,怎么办?!许七安感慨道:“造物之神奇,令人咋舌。”

    又聊了一刻钟,楚元缜笑道:“别光顾着听我说,许兄的大名京城无人无知无人不晓,你的光辉事迹,想必在酒楼茶馆被人津津乐道吧。

    “和楚某说说那些案子吧。”

    “这个说来话长......”许七安端正坐姿,道:

    “那我就从税银案说起吧,当时二叔被卷入税银失窃案中,自知命不久矣,害了他人。我得知此事后,对二叔说:二叔莫慌,此案处处皆是破绽,在侄儿眼里,不过是小把戏罢了,我一炷香就能破......

    “但我得承认,当时的确年少轻狂,小觑天下英雄。”

    “哦?此话何解。”楚元缜来了兴趣。

    “我用了两炷香才破解税银案。”

    ...........

    许七安从税银案开始,一直说到福妃案,楚元缜握着茶杯,一口都没喝,听的万分专注。

    听到疑惑处,皱眉不解,等许七安讲述其中内幕后,他又豁然开朗,展眉微笑。

    “许兄断案如神,佩服佩服。”

    楚元缜心里一动,想到了这位许大人的堂弟三号,之前他猜测三号与亚圣殿的清气冲霄有关,认为金莲道长正是看中了三号的特殊,才把地书碎片赠予他。

    随后了解三号的堂兄许七安,认为此子同样惊才绝艳,金莲道长表面上是将地书碎片赠予堂弟,其实抱着兄弟通吃的想法。

    如今见识到许七安的能力和天赋,愈发肯定了这个猜测。

    “金莲道长果然老谋深算。”

    就在这时,楚元缜忽然心悸,明白有碎片持有者传书,当即道:“我去趟茅厕。”

    话音刚落,坐在对面的许七安几乎同步开口:“我去趟茅厕。”

    两人沉默了一下,许七安面不改色道:“楚兄先请。”

    楚元缜点点头,起身离开静室,他估计天地会成员的传书,一时半会无法结束。

    若是许七安先去茅厕,俄顷返回,撞见了就不好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后,许七安取出玉石小镜,查看传书。

    【五:我的银子被骗了,怎么办?】

    这,还真是个预料之中,情理之中的事情啊........许七安嘴角一抽,考虑到自己死人的身份,他没有传书询问。

    等了几秒,看到楚元缜回复了:【四:怎么回事,银子如何被骗?】

    【六:五号,你现在身在何处,离京城还有多少距离,被骗了多少银子?如果没地方吃饭,看看附近有没有寺庙,去哪里化缘吧。】

    噗......许七安捂住嘴,差点要笑出声。

    向来只有和尚化缘,五号去寺庙化缘的话,和尚们心里是什么感受?

    【二:银子被骗了好说,人别被骗就行了.......你们部族真是的,放心一个小姑娘千里迢迢来大奉?不知道派长辈陪同么。】

    【一:记得别做触犯大奉律法的事。】

    【九:哎,五号,如果距离南疆不远,你就回去吧。天黑路滑,江湖复杂。】

    大家都为五号操碎了心..........许七安手指几次触碰在镜面,又缩了回去,好难受,好想掺和一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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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又是万字的一天,先更后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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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有儒;有道;有佛;有妖;有术士。警校毕业的许七安幽幽醒来,发现自己身处牢狱之中,三日后流放边陲.....他起初的目的只是自保,顺便在这个没有人权的社会里当个富家翁悠闲度日。......多年后,许七安回首前尘,身后是早已逝去的敌人,以及累累白骨。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PS:本书不悲剧!大奉打更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奉打更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奉打更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