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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卖报小郎君     大奉打更人txt下载     大奉打更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买首饰

    返回京城,把马匹还给马行,收回押金后,许七安走出铺子的大门,说道:

    “辞旧你先回去,我还有事。”

    许新年点点头,没有多问,独自沿着长街往家的方向离开。

    许七安在街边买了份桂花糕,边走边吃,不多时,抵达了一家首饰铺:

    宝器轩!

    宝器轩的老板是位秀才,其实读书人做生意的情况非常普遍,尤其是那些豪门贵胄,光靠收田租,是无法支撑一个大家族糜烂的生活开支的。

    京城里的大商铺、青楼等赚钱行业,背后都有贵族的身影。

    “大奉商业明明空前发达,偏偏沉重赋税却压在农民身上....我有理由怀疑这是门阀贵族们在搞事情。”

    “种田能种出多少银子,想要富,肯定得从商人身上薅羊毛啊。”

    “想要让百姓过的更好,让大奉国库更富有,就一定要改革,但朝堂之上衮衮诸公,哪里轮得到我这个小小胥吏说话。嗯,订个小目标,先把二郎培养成大奉首辅...”

    想到将来傲娇的小老弟将来位极人臣的模样,许七安嘴角不由自主的翘了翘。

    许七安踏入铺子,目光掠过柜台,一件件摆在红丝绸上的首饰映入眼中。

    钗、钿、笄、簪、步摇、华胜....眼花缭乱。

    其中以金质的最贵,玉质的得看种类,贵的胜过黄金,便宜的则与银质差不多。

    许七安摸了摸自己兜里的三钱银子,心里嘀咕,这点钱根本买不到什么珍贵首饰啊。

    他正感慨着缺钱,脚下踩到了硬疙瘩,很自然的就捡起来,面不改色的揣兜里。

    可能是太顺其自然了,没有人因此留意他。

    “一钱银子没卵用啊,一钱金子还差不多。”

    他有种前世逛奢侈品店的感觉,反正都是买不起,唯一不同是现在的店家很矜持,没有前世的服务员那么讨厌,恨不得黏着你,让你立刻消费。

    “店家,你们这里有折扣吗?”许七安敲了敲柜台。

    店家是位蓄山羊胡子的老人,一身书生打扮,闻言并不惊讶。

    店家指着挂在墙上的签,笑眯眯道:“客观要是能解开字谜,店里的玩意儿可以折半于你。”

    这个规矩是宝器轩的特色。

    猜字谜打半折....有趣.....许七安走到木签前,扫了眼上面的字谜:云破月来花弄影!

    凭借丰厚的知识储量和逻辑推理能力,他很快解出了字谜。

    “有些首饰光重量就好几钱了,再加上人工费....”

    许七安估算了一下,发现就算打半折,他依旧买不起太好的首饰。

    但他很快就有了办法。

    能来宝器轩买首饰的女子,家境都殷实的很,且读过几年书,至少不是目不识丁的女子。

    这样的女子都有个毛病:半桶水叮当响。

    觉得自己是文化人,喜欢附庸风雅,因此,对于宝器轩的小把戏尤为沉迷。

    同样价位的首饰,她们喜欢来宝器轩买,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解一解字谜。

    解开字谜的话,店家会在木签下方刻上正确的谜题,然后连带首饰一起赠给客人。

    没解开倒也罢了,一旦给她们解开一两个字谜,就可以与闺中密友吹牛皮了。

    这是许七安听了旁侧两名妙龄女子的谈论,分析出的店家套路。

    不愧是秀才开的铺子,懂的如何吸引高端客户群体。

    “玉姐姐,这里的字谜我没一个能解的,好难呀。”

    “妹妹说的是,店家是有功名的秀才老爷,出的题自然难,等闲读书人都未必能解开呢。”

    “玉姐姐,我家郎君也是这么说,我要是能解开字谜,拿走木签,定让郎君刮目相看。”

    “痴人说梦。”

    “哎呀,你讨厌....”

    两位良家小娘子,朝着木签愁眉苦脸了好一阵子,嘟嘟嚷嚷的碎碎念。

    她们穿衣打扮都颇为精致,想来家境都是极好的,也受过一定的教育,不然不会尝试解字谜。

    “两位娘子。”

    忽然,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旁侧响起。

    两位容貌秀丽的小娘子警惕的转头,看见面孔俊朗,身材昂藏的许七安后,警惕之色稍稍降低,但没有说话。

    大奉王朝的风气相对自由,但大街上与陌生男子攀谈,依旧是很失礼的行为。

    许七安不在意,开门见山的道出心意:“在下可以为两位娘子解字谜,但省下来的银子两位娘子得分我一半,省下来五钱银子,你得分我两钱半。省下来四钱银子,你得分我两钱。”

    听见许七安的提议,店家诧异的抬头,认真审视了他片刻,嗤笑一声,不再搭理。

    这人虽然穿着书生袍子,但只要仔细观察,看体格和肤色,就知道是打肿脸冲胖子的货色。

    你见过哪家的书生体壮如牛,皮肤是小麦色的?

    那儒衫根本不合身。

    对于许七安的提议,年纪稍小的女子,眼睛亮晶晶的,颇为意动。

    年纪稍大些的,更端庄矜持,也更谨慎疏远,淡淡道:“公子自便,若是真解开了字谜,奴家也不会赖账就是。”

    距离感极强。

    “两位娘子选一个。”许七安笑道。

    年纪稍大的女子有些犹豫,年纪稍小些的,跃跃欲试,见身边的姐姐没有反对,便指着其中一块木签:“云破月来花弄影。”

    嗓音软濡。

    许七安当即道:“能者多劳的“能”。”

    两名小娘子下意识的扭头看向店家,店家瞠目结舌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当下,那位年纪小的娘子便买下了一枚金钗,喜滋滋的拽在手里。看许七安的眼睛,变的亮晶晶的。

    她收好木签后,眼睛一转,语气熟络了几分,道:“公子还能继续为奴家解字谜吗。”

    “莲儿...”被称为玉姐姐的女子拉扯了一下她的衣袖。

    “玉姐姐,咱们两个一起来的,我有,你没有,那多不好。”说完,叫莲儿的良家期待的看着许七安。

    求之不得....许七安露出暖男的笑容:“没问题,娘子再选一个。”

    “孔雀东南飞。”她指着一块木签。

    “孙!”许七安道。

    “.....”店家傻眼了。

    “谢过公子....”

    两位小娘挑了心仪的首饰,心满意足的离开铺子。

    许七安耳力惊人,听到那个叫莲儿的女子说:“这位公子真有才华,且高大英俊,比我郎君要壮实多了。”

    “莫说胡话。”年长的女子训斥。

    她似乎害怕被许七安听见,上前来纠缠,拉扯着莲儿迅速离去。

第四十七章 日常气婶婶

    就这样,许七安得了一两四钱银子,加上自己原本的三钱和捡来的一钱,总共二两。

    而许七安看中的金步摇,得十两银子。

    他如法炮制的又帮了三位小娘子解字谜,总算凑足五两银子。

    “应该够买一支金步摇了,但我还得给婶婶买一个....”

    “公子?”店家脸色苍白的呼唤打断了沉思的许七安。

    许七安沉默看他。

    “公子可否高抬贵手?”

    “店家这话就没意思了,规矩是你定的。”

    “公子想要什么直说吧。”

    “我想买两支金步摇,但只够一支的银子....嗯,还是半价那种。”

    “我,我送公子了。”店家咬牙切齿。

    “那多不好意思。”

    “.....您以后别再来,老朽就感激不尽了。”

    是不是玩不起?许七安心满意足的怀揣着两支金步摇走了。

    真不是想白嫖,许某不是那样的人,奈何店长过于客气。

    至于店长的感受,他不在乎,能开的起这样的铺子,二三十两银子固然肉疼,但也不算太大损失。

    而且,既然玩这种套路,受益于套路,那也得做好碰到高手的心里准备。

    没道理只有你能赚别人钱,别人就不能薅你羊毛。

    离开铺子不久,他突然背后寒毛竖起,毛孔像是有细密的针扎入。

    这让他心脏加速跳动,肾上腺素分泌。

    有人在跟踪我....在注视着我....暗藏敌意....许七安隐约有了明悟。

    许七安不动声色,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心里则在盘算。

    是谁跟踪我....宝器轩?显然不是,虽然店家看起来很想暴揍我一顿,但能让我毛骨悚然的高手,绝对是有背景的,区区一个宝器轩,没这样的人才。

    云鹿书院?也不对啊,云鹿书院的大儒们,争着抢着要收我做座下吹箫童子。又怎么会对我隐含敌意。

    是周府!

    这个阶段,如果有人对他抱着敌意,暗中监视,那绝对是周府。

    许七安心里凛然,前世的经验告诉他,一旦你被人跟踪监视,那说明对方近期内就会出手,甚至是今晚。

    “拜访云鹿书院的打算是正确的,即使我和二叔身手都不弱,但家中女眷是累赘...”

    许七安脸色凝重,对付周府的计划刻不容缓。

    返回许府,许七安立刻从柜子里翻出司天监宋卿那里等价交换(白嫖)来的军弩挂在腰上,护心镜绑在胸口。

    这才获得了些许的安全感。

    翻墙到主宅,在后院看到许铃音在赶一群鹅,她插着腰,用力跺脚,吓的小鹅惊慌失措,嘎嘎嘎的四处乱窜。

    “大哥大哥,你看我威风吗。”许铃音瞅见大哥回来,愈发得意。

    “哪来的鹅?”许七安愣了愣,今早离家时分明还没有的。

    “娘让人买的,说自己家养....”许铃音歪了歪头,娇声道:“我忘记后面的了。”

    应该是自己家养比外面买要便宜....许七安“哦”了一声,说:“你小心点,别把鹅给踩死了。没有大鹅吗?”

    “大鹅在那边,我去赶出来。”许铃音自告奋勇的迈着小短腿钻进花圃里。

    几秒后,小孩子杀猪般的叫声传出来了。

    灌木丛剧烈晃动,许铃音嗷嗷嗷的哭着逃出来,脚上拖着一只大白鹅,死死咬住她的小短腿。

    她一脸马上就要死掉的样子,“大哥救命....”

    许七安袖手旁观,笑出猪叫声。

    .....

    黄昏,许二叔散值回来,一身戎装,腰悬长刀和军弩,鹰顾狼视,与穿常服时的气质截然不同。

    爷仨来到书房,绿娥奉上热茶后,乖巧的退走。

    许辞旧道:“我与大哥已经打点妥当,明日就可以送娘和妹妹去书院,正好铃音也要启蒙了,父亲请的先生水平不太行,教不了她,书院的先生就没问题。”

    铃音听到这个好消息,一定高兴的哭出来....许七安没来由的就想到了前世送热心肠小朋友一箱习题集的趣味笑话。

    许二叔大喜过望,这无疑解决了他一桩心病,家中女眷能得到妥善安置,他才没有后顾之忧。

    “辞旧,多亏了你啊。爹就知道,让你读书是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

    许辞旧有些汗颜:“爹,是大哥的功劳,与我无关。”

    “宁宴?”许二叔意外的看向侄儿。

    听完儿子的解释,许二叔就惋惜的说:“宁宴啊,二叔这辈子做的最大错事就是送你练武。”

    许二叔现在已经相信侄儿是枚读书种子。

    我只是把上辈子学的知识有效利用而已....许七安沉声道:“有件事要告诉二叔,我刚回来时,被人跟踪了。辞旧,你呢?”

    父子俩表情一变。

    许新年皱了皱眉:“就算被人跟踪,我又如何得知?”

    他只是个开窍境的书生。

    许二叔站了起来,有些焦躁的来回踱步,沉声道:“宁宴,今晚你留宿府里,我们叔侄俩住的近些,这样好照应。

    “另外,我晚些时候出门一趟,去御刀卫那里只会一声,让他们晚上加强附近的巡逻强度。”

    许新年和许七安对视一眼,心情沉重。

    .......

    吃饭时,许七安看了眼吃相优雅的妹妹许玲月,咳嗽一声,吸引一家人的注意。

    他从怀里摸出一只雕刻“宝器轩”三个字的红木小盒,徐徐拉开匣子,这是一支做工精细的金步摇,簪首是雕工精美的花朵,镶嵌珍珠,垂下一道道纤细的金质流苏。

    不看样式,单是黄金的分量就让一家人侧目。

    许玲月和婶婶直接看呆了,两双卡姿兰大眼睛牢牢盯着金步摇。

    金步摇这种首饰,因做工精细,材料贵重,向来被富贵人家的千金和妇人追捧,寻常女子戴不起这么好的首饰。

    婶婶以前就有一支雕花金步摇,很是宝贝。

    许七安一个单身狗,自然不会平白无故的买金步摇,家里就两个女人适合戴,而婶婶作为一家主母....

    婶婶漂亮的脸蛋绽放出笑容,眼神转为柔和:“还算你有点良心,拿来吧....”

    话音方落,许七安把金步摇放在许玲月的面前:“妹子,送你的!”

    许玲月睁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宝器轩的首饰在这一片很出名,做工精细考究,极受附近有钱人家的姑娘、妇人喜爱。

    “谢谢大哥。”她清丽的脸庞露出了由衷的笑容,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

    “说,你要侄儿还是要我。”

    她和这个小混蛋势不两立。

    许二叔狠狠瞪了眼侄儿,连忙给妻子夹菜:“消消气,别跟这个臭小子一般见识。”

    许七安感觉小腿给人踢了一脚,便抬头看了眼身侧的许新年。

    许二郎自顾自的低头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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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第四十八章 婶婶:哼,小王八蛋还算有良心

    婶婶生气了,美艳的脸庞如罩寒霜,哄不好的那种。

    许二叔头皮发麻,抱怨道:“宁宴,你有银子补贴家用多好,犯得着买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他打算通过diss侄儿,在妻子那里找回认同感,消弭她的怒气。

    许玲月淡淡道:“家里又不缺衣短食,爹爹吃的饭里还有大哥的俸米在里面呢。”

    许二叔被女儿噎的说不出话来,于是再次转移话题:“宁宴你哪来的银子?”

    许七安道:“我看妹妹头上的首饰过于廉价,便记在心里,缩衣节食,攒了些银子,再加上宝器轩有猜字谜半价的游戏....”

    总不好说首饰是白嫖来的,他可不想和许辞旧一样,社会性死亡。

    许玲月端着碗的手轻轻一颤,芳心顿时柔软的要化了,眼波盈盈的凝视着许七安。

    这个家里,只有大哥才把她放在心尖上,父亲和二哥从来都不觉得她戴廉价首饰有什么问题。

    女儿家也是要门面的。

    “大哥,好看吗。”她把金步摇插在发髻上,烛光映着少女尖俏的瓜子脸,五官精致,眸子黑亮水灵,活色生香。

    婶婶更酸了。

    许七安也酸了,他看了眼左侧的许二郎,小老弟穿着藏青色袍子,乌黑靓丽的长发用碧绿玉簪扎起,唇红齿白,俊美无俦。

    又看了眼戴上金步摇后,灿灿生辉的妹子,以及婶婶这位丰腴的美妇人。

    一家人的颜值都是被天使吻过的,就我是平平无奇咯?

    当他看到五官颇似许二叔,显得铁憨憨的小豆丁,不酸了。

    “来,铃音吃肉。”许七安给她夹了块肥肉,又给许玲月夹了筷瘦肉。

    “大哥真好。”

    “大哥看你最顺眼。”

    “那大哥为什么刚才不救我。”小豆丁想起大哥刚才非但不救她,还大声嘲笑。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只有吃苦才能成为天下无敌的高手。”

    “那有没有不吃苦就天下无敌的。”

    “有,在梦里。”

    .....

    饭吃的差不多时,婶婶淡淡道:“过了年,宁宴就二十了吧。”

    “呦,婶婶竟然还记得我的年纪。”许七安表示很惊讶。

    婶婶傲娇的不理他,扭头与许二叔说:“老爷,得给宁宴配一门婚事。”

    许玲月和许新年同时抬起头,盯着母亲。

    许七安自己反而最迟钝,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然后是难以置信。

    倒霉婶婶竟然对我这个侄儿的婚事上心了,明天太阳要从西边出来吗?

    要知道,娶媳妇是件很隆重的事,三书六礼八抬大轿,都是银子啊。

    婶婶看了眼倒霉侄儿,继续说:“我觉得绿娥就不错,打小就在府里养大,与宁宴也是青梅竹马。”

    而且还不用花什么钱....婶婶果然还是婶婶....

    娇俏的绿娥‘啊’了一声,霞飞双颊,有些不知所措。

    爱情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把她给刮懵了。

    内心里,既羞怯窘迫,又隐含一丝丝的欢喜。

    许玲月看了眼在自己面前显得黯淡无光的大丫鬟,有些不开心,“娘你别擅作主张了,大哥的婚事就让他自己和爹爹商量吧。”

    潜台词是,娘你在大哥心里什么地位,自己没数吗。

    婶婶对闺女正有夺钗之恨,骂道:“宁宴与绿娥郎才女貌,知根知底,轮得到你一个妹妹反对?”

    许玲月委屈的别过头去。

    没有没有,知根知底就过分,还没到那一步....许七安刚想表达意见,听见身边的小老弟开口了。

    许新年说:“娘是觉得,绿娥嫁了大哥,既免了彩礼钱,又有了理由让大哥搬出去生活。”

    一击命中。

    婶婶气道:“你这孩子,从小就不会说话。”

    许二叔盖棺定论:“行了行了,这事你不用操心,不踏入练气境,宁宴不会近女色的。”

    绿娥一脸失望,垂下脑袋。

    除了自小伺候的夫人,一家人好像都反对她嫁给大郎。

    ......

    许二叔吃完晚饭,跑了趟御刀卫,后又在书房与侄儿、儿子商量明日事宜。

    回到房中,看见妻子坐在床边,气呼呼的模样。

    “你至于吗,气到现在。”许二叔无奈道。

    婶婶转过头来,瞪着美眸:“你家那个小崽子一点良心都没有,当初我从你手里接过他时,他还是小猫一样大,谁把他拉扯大的?

    “就知道气我,就知道气我。何苦把他养这么大,还不如喂耗子。”

    她正碎碎念着,忽然看见丈夫从怀里摸出一只木盒递过来,木盒表面刻着“宝器轩”三个字。

    红润的小嘴张了张,茫然又惊愕的看着丈夫。

    “宁宴让我给你的。”许二叔无奈道:“反正你俩是谁都不肯低头认输,他也不好意思给你。所以方才桌上没有拿出来。”

    婶婶心急的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支分量比闺女的更重,工艺更精美的金步摇。

    她宝贝的握在手里,小碎步走到铜镜前,坐在梳妆台上,给自己戴上。

    鹅蛋脸会让女人显得端庄,尤其是成了妇人之后。

    瓜子脸的女人则是娇俏,可一旦成了妇人,就是美艳。

    婶婶就属于后者。

    她喜滋滋的盯着铜镜里的自己,轻哼一声:“那小王八蛋还是有些良心的。”

    许二叔站在房间另一侧的窗边,神色严肃的凝视着窗外寂静的院子,手边是御刀卫的制式长刀。

    ....

    这一夜平安无事,彻夜无眠的许二叔和许七安如释重负。

    清早醒来,许玲月照旧穿着单衣,推开窗户,在清凉的空气中舒展少女美妙的身姿。

    “小姐,你在窗边看什么呢?”

    “没看什么。”

    过了一阵....

    “小姐,你是在等什么吗?”

    “没等什么。”

    “小姐快过来梳妆。”

    “知道...你烦死了。”

    许二叔天亮便离开家门,集结手底下的御刀卫。许七安出门租马车,许二郎留在家里指挥仆人整理行礼。

    到了午时左右,两辆马车和数十骑出了城门,朝云鹿书院所在的西北方赶去。

    马车速度不快,两个时辰才抵达清云山脚下。

    许家的三个男人同时松口气。

    “是太草木皆兵了?”许二叔皱眉。

    擅长兵法的许二郎徐徐道:“如果昨日跟踪大哥的真是周府的人,那么他们已经错过了两次最好下手的机会。

    “但也有可能在周侍郎眼里,我们只是随时可以捏死的蝼蚁,不急着对付。他有更大的麻烦缠身。”

    轻敌是兵家大忌,但前提是双方势均力敌,或者相差没那么悬殊。

    许家和周家相比,确实不够看。

    “但有件事是我们必须要面对的,那就是周侍郎不除,我们必死无疑。”许七安沉声道。

    小豆丁快乐的笑声打断了他们的交谈,她从帘子里探出脑袋,兴奋的打量着郊外的景色。

    许铃音一直以为自己是出来玩的。

    许七安嫌她烦,指着远处云鹿书院的建筑轮廓,道:“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个吗。”

    “不知道呀大哥。”许铃音咯咯的笑,圆圆的脸蛋仿佛苹果。

    “那是二哥的书院。”许七安说。

    书院两个字让许铃音警惕了起来,她看着大哥。

    许七安点点头:“我们准备把你送去读书,以后都不准回家了。”

    许铃音小脸蛋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怔怔的看着大哥。

    她默默的缩回了车厢,几秒后,里面传来嚎啕大哭的声音。

    “娘,我不要去书院,我不要读书,嗷嗷嗷....”

    “吵死了,你大哥是骗你的。”

    “大哥为什么要骗我。”

    “因为他是王八蛋。”

    于是许七安心情就愉快起来了。

    抵达山脚,拾阶而上,许七安和许辞旧拜访了张慎,但迎接他们的是大儒李慕白。

    “老师呢?”许辞旧问道。

    “闭关了。”李慕白扫了眼许七安,不动声色:“我已经让人安排好了院子。”

    许辞旧作揖答谢,又道:“舍妹正处在启蒙阶段,先生可否允许她在书院读书一段时间。”

    这个要求不过分,如果是许玲月想读书,书院绝对会拒绝,而许铃音是五岁的稚童,在这个时代,读书人不排斥给稚童启蒙,甚至提倡这样的事。

    只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读不起书而已。

    李慕白点头答应。

    ......

    两日匆匆而过,这天清晨,光顾着应酬同窗的许辞旧和打探消息的许二叔以及连续三天没有勾栏听曲的许七安,聚在书房。

    绿娥已经陪着去了云鹿书院,三个大老爷们谁都不愿意干端茶倒水的事儿。

    他们首次将各自收集的情报汇总,打算制定对付周立的计划。

第四十九章 社会性死亡

    许二叔的情报如下:

    “周立这几天很安分,大概是被周侍郎警告过了,没有任何违法乱纪的举动,整天与一群衙内纵情声色,出入在赌坊、酒楼、教坊司等地。

    “此外,我的人跟踪过程中,发现周立频繁出入某个宅子,那宅子没有挂匾,应该是他在外面买的私宅,里头住着一个丫鬟,一个婆子,一个看门的老头。还有一个女人。

    “那女人十有**是他养在外面的.....”

    许新年和许七安沉默的听着,各自的沉思状不同,许七安低头看着地面,指尖无意识的敲击桌面。

    许新年四十五度角仰天屋顶,无双拢在袖中,状如发呆。

    许二叔说完,望向侄儿和儿子,道:“你们有什么看法。”

    侄儿和儿子默契的不搭理他,彼此对视一眼,许新年说:“我们学院的学子,与国子监的学子不是一路人,彼此轻视、敌视。

    不过同期的举人偶尔会聚在一起,道统是对立的,但个人可以有交情。”

    同期的举人也算半个同窗,关系打好了,以后未必用不到。至于道统之争,与个人利益相比,得靠后。

    “周立这个人,性格嚣张跋扈,与国子监的许多同窗都有嫌隙,发生过冲突。但他绝不是无脑纨绔,与他有嫌隙的人,背景都很一般。”

    许七安对此不觉得惊讶,从周立对付他的手段中可以分析,这个衙内办事方法并不高明,但有效,且有一定的心机和城府。

    他的嚣张跋扈只针对背景和势力比自己低的人。

    “这无疑增加了我们对付他的难度。”许七安叹息。

    许新年横了他一眼:“你不要插嘴,听我说完。

    “周立对教坊司的浮香姑娘迷恋已久,逢着去教坊司,一定要找浮香姑娘。但屡屡在‘打茶围’时落选。”

    浮香姑娘?那个教坊司的花魁?王捕头说睡一晚这辈子就值了的美人?许七安精神一振。

    许新年抬起茶杯,看了眼空荡荡的杯子,又无奈放下,说道:

    “我原本觉得,可以再玩一次驱虎吞狼。利用周立与同窗的矛盾来制定计划,但那些同窗分量不够,而以周立的谨慎,让他去惹层次更高的衙内,难度太大,几乎不可能实现。

    “周立去教坊司的次数极多,如果想套出更多情报,那位浮香姑娘是个极好的突破口。”

    笃笃...许七安敲了敲桌面。

    等许二叔和许二郎望来,他沉声道:“我必须提醒你一件事,无论任何时候,我们都要做减法,越是复杂的计划,漏洞越多。

    “对付周立,我们不可能有太复杂和精妙的计划,因为彼此间的差距太大。辞旧,你别陷入思维误区。”

    读书人最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算计人的时候,会给自己增加难度,去思考布局的精妙,手段的高超。

    尤其是自视甚高且熟读兵法的许辞旧。

    许辞旧眉头皱了皱,有些认同,又有些不服气:“大哥有什么高见?”

    “简单,越简单越好。”许七安思索道:“真正没有痕迹的犯罪是激情杀人,咱们制定计划也要如此。”

    “怎么简单?第一,涉及的人不要多,第二,事情不要太复杂。辞旧,如果周立与某位衙内起了冲突,而那位衙内的父辈又恰好能与周侍郎扳手腕,你会怎么做?”

    许新年陷入了沉思。

    “好了,你的沉默说明了一切。”许七安挥了挥手,打断小老弟的思考,小老弟的脑海里,肯定闪过一大堆宫心计和阴谋算计。

    “我的想法是,我们可以易容乔装,然后逮着机会直接暴揍那衙内一顿,扬长而去。”

    许平志终于逮住了插嘴的机会,一拍大腿:“宁宴这主意深得我意。”

    兄弟俩同时翻了个白眼。

    许辞旧皱眉道:“就这么简单?”

    许七安点头:“简单不代表无效,更多的时候,留白反而有好处。被打的衙内会想,自己最近得罪什么人了?一反思,哦,是周立那王八蛋。

    “而这种事,周立肯定不会承认,但这不重要,大家自由心证,反正矛盾激化了,你打了我,我也要报复。”

    许辞旧是聪明人,悟性高,脑子里稍稍一过,就明白大哥的意思。

    他微微颔首,神色傲娇:“还不错。”

    补充道:“大哥收集到什么情报了。”

    许七安没有卖关子,说道:“我打听到周侍郎的政敌是谁了。”

    许新年和许二叔同时俯身,脸色一下子认真起来,摆出倾听姿态。

    许七安嗤笑一声:“户部尚书。”

    户部尚书?!许新年心头一震,瞬间解开了许多疑惑。

    难怪户部周侍郎要谋划税银,因为他知道自己即将被顶头上司穿小鞋,急需一笔巨额银子来填补亏空。

    而正是因为同在户部,所以户部尚书能逮住周侍郎的狐狸尾巴。

    “宁宴,你是怎么知道这种事了。”许二叔有些不信。

    朝堂大佬的争斗,等闲人怎么可能有渠道知道?

    “司天监的采薇姑娘告诉我的。”许七安说。

    而代价只是一根糖葫芦,一只烧鹅腿,一份酒酿丸子以及一碗鱼丸汤....他无声的在心里补充一句。

    大眼美人很好收买,这是优点。缺点就是她无心朝政,司天监也不插手朝政,因此知道的有限。

    这样很不好,采薇姑娘你缺一本《许大郎贤内助的自我修养》,回头我写给你。

    许七安拍了拍手,打断沉思状态中的堂弟,说道:

    “这么看来,咱们收集的信息还不足以制定出详细的计划,不过没事,一口吃不成胖子,下一步怎么做?”

    许新年想了想:“我建议去教坊司,从花魁浮香那里打探消息....这件事我肯定不行,我从不去烟花之地。”

    大奉官员狎妓成风,但对于没有官身的学子,又是另一套标准了。

    你科举的道路还没走到头呢,就想着玩女人?一看就是不靠谱的,将来别想有好前途了。

    这就像我以前读书时,家长不让学生上网玩游戏,如果哪位学生整天泡网吧,那他就是个准社会渣滓....许七安往椅子上一靠,看向一边,用轻松的语气说道:

    “我肯定也不能去,因为我还没踏入练气境。”

    那么问题来了,谁负责去教坊司打探消息?

    兄弟俩默契的把目光投向许二叔。

    “看我干嘛,老子是会去教坊司的人吗?老子连字都不认识,去了自讨没趣?”许二叔表示自己不是那种留恋烟花之地的人。

    见父亲不愿意,许新年又把锅甩给了许七安:“大哥诗写的,在教坊司极受欢迎。”

    许二叔当即否决儿子的提议,皱着眉头说:“你大哥是个连勾栏都不去的老实人,让他去教坊司打探,别到时候陷在里面,事儿没办成,身子还没被勾栏里的女人占了去。”

    对于炼精巅峰的武夫来说,没踏入练气境前破身,确实是件损失巨大的事儿。

    从不去勾栏听曲的许七安点点头,表示自己不是那样的人。

    许二叔说:“要不辞旧你去。”他还是觉得,教坊司这种地方,就该是读书人去才合适。

    这是固有观念。

    许辞旧呵了一声。

    许二叔拒绝去教坊司,除了那里是文人的地盘,不喜欢粗坯,还有一个原因。

    许辞旧拒绝去教坊司,除了学子要注意名声和风评外,还有一个原因。

    许七安拒绝去教坊司,除了从不去勾栏听曲外,还有一个原因。

    社会性死亡!

    三人互相对视,陷入了沉默。

    ps:听说推荐票是一种能够让作者发粪涂墙的东西。我可爱的读者们手里都有一摞摞的推荐票对吧。

第五十章 投壶

    为什么都害怕社会性死亡呢,这里牵扯到内城的一个规则,内城和外城不同,后者没有宵禁。

    而前者因为住的都是体面人,为了达官显贵们的安全,黄昏击鼓之后,街上就不能再有人了。

    众所周知,教坊司是夜里上班的。

    这意味着,去教坊司可不仅仅只是打探消息,你还得留宿在里头。

    这就是为什么许平志反对许七安去教坊司,本来就是年轻气盛的小伙,留宿教坊司,人家姑娘一逗弄,谁忍得住?

    因此,谁去教坊司,谁就得去嫖。

    而在座的三个男人都是有人设的:

    正人君子许辞旧。

    不去勾栏许七安。

    顾家爱妻许平志。

    三人心里都清楚的知道一件事,即使事出有因,嫖就是嫖了,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虽然我上辈子没有嫖过,但我能想象自己去嫖然后被警察蜀黍打电话通知父母的尴尬....简直是不想活了.....许七安坐姿端正,脸色严肃正派。

    脑海里浮现一些关于青楼里的趣事,某次勾栏听曲时,王捕头起了个话题,朝里的某位官员去教坊司睡姑娘,结果打茶围的时候,遇到了自己的儿子。

    那场面甚是尴尬。

    第二天就传遍京城官场了,引为笑谈,以致于连王捕头都从朱县令那里听说了此事。

    对于这个重视三纲五常以及名声的时代而言,发生这种事,是脸皮不能承受之重。

    许七安看着许二叔和许二郎,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画面:

    许新年:“呦,爹,您也来啦,今儿这姑娘让给我,明儿她归你。”

    许二叔:“滚,谁才是老子?我先睡。”

    许七安:“你们都退下,我要独上其身。”

    想想就不寒而栗啊....许七安咳嗽一声:“教坊司的事先搁置,我们继续打探消息,毕竟教坊司不是非去不可,我们也不确定是否真的能从浮香花魁那里打探到有利的消息。

    “后天重新坐下来汇总消息,如果没有额外收获,咱们再考虑去教坊司。”

    听他这么说,许二郎和许二叔态度顿时好转,纷纷点头。

    许七安心想,还是我牺牲一下,明晚去一趟教坊司吧。

    .....

    第二天中午,许七安告假回许府,往日里还算热闹的许府,清冷了许多。

    丫鬟和老妈子带走了一半,留下门房老张和几个仆人打理。许二叔和许二郎在外未归。

    许七安轻车熟路的去了内院,推开许二郎的房间,翻箱倒柜的找出了那件月白色的儒衫,面料珍贵,绣同色云纹。

    他脱下捕快服,换上了小老弟最体面的这件衣服,腰带上悬一块质地还算可以的玉佩。

    许七安站在铜镜前,看着自己此刻的模样。

    还行吧....就是我这副皮囊过于阳刚了,穿不出小奶狗的俊秀美感.....如果是我上辈子的盛世美颜,就完全能驾驭住这种衣服....眼下这副皮囊总归欠缺些代入感....许七安抚平胸前的褶皱,满意的离开。

    大奉京城的结构可以用“套娃”二字概括,分别是宫城、皇城、内城、外城。

    相较于人口众多鱼龙混杂的外城,许七安把内城理解成前世的cbd区,能住在里面的都是有钱人。

    这个时代能住内城的,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值得一提的是,婶婶一直想变卖了外城的房产,搬到内城来住。

    可惜有个吞金兽的侄儿,让婶婶对内城充满向往,但无缘住在里头。

    从许府到内城的城门口,步行的话,以许七安现在的脚程也得三四个小时。

    他雇了辆马车,一个小时后便抵达了最近的内城城门口,掏出早就准备的凭书,顺利过关。

    守城的士卒仔细检查了车厢,见许七安没有携带大件行李,脸上难掩失望。

    因为这意味着许七安不是进内城做生意的,也就收不了城门税。

    .....

    内城街道宽阔,纵横交错,主干道上建起绿树环绕的漂亮房屋,非主干道上分布着各式各样的院落。

    不管是城市建设还是行人的穿衣打扮,以及街道上的马车数量,都远胜外城。

    “有空一定要带玲月妹子来内城玩,繁华程度与外城不可同日而语。”许七安掀起车窗帘子,望着繁华的盛景,脑海里浮现许玲月尖俏绝色的容貌。

    他没立刻去教坊司,时间还早,海鲜商人们白天是不工作的。

    支付了租用马车的银子后,许七安在街上漫无目的闲逛。

    不多时,许七安来到一处集市,抬头看了眼街口的牌坊:永康街!

    这条街的宽敞程度,是许七安前所未见的,它宽两百米,一块块青石板垒成平整的地面,延伸向视线的尽头。

    两侧商铺、房屋鳞次栉比,十驾马车并排都毫无压力,行人熙熙攘攘。

    哪里是街,分明是大广场。

    站在牌坊下的许七安望着这一幕,由衷的震撼。

    “永康街是京城主干道之一,二叔说过很大,没想到这么大。”许七安心里嘀咕。

    主干道如此宽敞是有讲究的,皇帝或宗室贵胄出行,会有侍卫提前清场。

    两百米的宽度让目前大部分军弩、火铳失去用武之地。

    即使有刺客想藏在两侧的楼房里放冷箭,看到这距离,也只能无奈的双手离开键盘,打出666。

    许七安脱缰野狗似的在永康街乱窜,但因为兜里的预算有限,按捺住了购物的消费。

    忽然,一辆豪华马车吸引了许七安的注意,亮瞎了他的钛合金狗眼。

    那是一辆由四匹体格健壮的骏马拉着的马车,弧形穹顶冠银涂金,车窗明黄缎子垂下,再往下是用来遮蔽浮尘的轓,用剔透的白玉包裹着。

    车轮侧面钉着一圈排列整齐的金质钉子,毂辘也是裹玉的。

    而真正内涵的是马车材质,皇家宗室专用的金丝楠木。

    “我估计奋斗一辈子,都买不起人家一个车轮子....”许七安伤心的想,仿佛又找到了上辈子当社畜时的心情。

    这辆豪华马车停在路边,一列穿黑甲持长枪的士卒守在马车边,有意思的是,另一列士卒竟然在玩一个投壶游戏。

    摊主是个穿破道袍的老道长,花白的头发用木簪挽着,垂下凌乱的发丝。

    摊位上摆着铜钱、银锭、金锭、道经、菩提手串、玉石镜....各种杂七杂八的玩意。

    别的东西先不说,单是金锭银锭摆在摊上没被人抢走,这老道就绝不简单....许七安驻足观望。

    他看了一会儿,明白了游戏的玩法,投壶者距离瓷壶三十步外,蒙上眼睛,背过身去,共三支箭矢。

    若是有一支箭矢投中,便可获得第三梯队的物品,是一些金银玉石。三支皆中,则任意挑选一件第一梯队的物品。

    而第一梯队的物品只有两件:菩提手串和玉石镜。

    “又没中,可恨!”

    “走开,该我了。”

    甲士们轮番投壶,但全部铩羽而归,老道面前的碎银越堆越高。

    十五名甲士经历了又一轮失败后,许七安注意到马车的窗帘动了一下,侯在窗边的一位甲士低头听完,朝着摊主走去。

    “老道,我家主人说了,黄金六十两,买你摊上的所有东西。”那位甲士走到老道面前,朗声道。

    这是投壶没投中,直接氪金了吗....许七安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

    面对黄金六十两的诱惑,老道士摇头,“规矩,就是规矩。”

    甲士一下子绷紧了身躯,狠狠的盯着老道看了片刻,霍然转身,返回马车禀告。

    几秒后,马车的主人召回了甲士,准备离开。

    许七安趁机上前,来到老道面前,问道:“老道,多少钱玩一次?”

    盘坐在地的老道士抬头,瞅他一眼,把三根箭矢递过来:“一钱银子。”

    许七安接过箭矢,笑了,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三十步外投壶,对于炼精境的武夫而言难度不大。但背过身,且蒙上眼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投中。

    眼睛是五感中最重要的一环,失去视力,会让武者的手感降低,增加命中难度。

    能不能投中,全看脸。

    许七安脸不好看,但他有绝对的自信,因为,他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捡到银子了。

    是不是因为我会来内城,会碰到这个投壶游戏,所以幸运值自动积攒?

    如果我能投中,金锭银锭全是我的....哎,欧皇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许七安走到三十步外,转身,用黑布蒙住眼,随手往后一抛。

    “咚咚咚...”

    三支箭矢不分先后,几乎同时入壶。

    周围的路人发出惊叹的声音,哗然声吸引了刚要离开马车,车窗里飘出柔媚好听的嗓音:

    “停车!”

    ps:明天要出差一趟,哎,我其实不太想出去,毕竟疫情也没彻底结束,有点怂。但为了恰饭,只能硬着头皮飞了。

    就是说,明天身边没有电脑,我可能无法白天更新,所以明天中午那一章提前更新了。这不是加更,是明天的提前更新!

第五十一章 打茶围

    听见箭矢入壶的声音,许七安嘴角的弧度难以控制的扩大,扯下黑布,指着摊位上的金锭银锭:

    “哈哈,老道,这些都是我的了。”

    老道看了他一眼,镇定的把金锭银锭收了包裹,然后指着最顶端的菩提手串和玉石小镜,笑眯眯道:

    “公子,二选一。”

    .....许七安商量的语气:“老道,我不要这些,我只要银子。”

    老道无情的拒绝:“规矩,就是规矩。”

    顿了顿,他补充道:“这两件是罕见的宝物,岂是黄白俗物能媲美,公子莫要被金银蒙蔽了双眼。”

    不,我就是想要这些俗物...许七安问道:“宝物?有什么作用。”

    “老道不知,只知它们在等待有缘人。”老道士一副光棍模样。

    许七安怀疑老道在骗他,但没有证据,考虑到自己莫名其妙的气运,有些踌躇。

    宝物不宝物的,谁说得准,银子多实惠。

    这时,一位甲士走过来,道:“这位公子,我家主人请你帮个忙。”

    许七安扭头看了眼不远处的豪华马车,“你们主人想要什么?”

    “那串菩提珠。”甲士目光从摊位移开,看向许七安:“我家主人愿意出黄金六十两。”

    原来我的欧皇应在了这里....许七安脸上露出热心肠的笑容:“承蒙不弃,成交。”

    他让甲士掏了一钱银子,换来三枚箭矢。

    甲士说道:“主人说,您可以多投几次,银子都由我们出。若是失败也无妨....”

    话音方落,他就看见蒙上了眼睛的许七安,信手抛出箭矢。

    咚咚咚...三支箭矢精准无误的投入壶中。

    路人的惊叹再次传来。

    甲士看向许七安的眼神,充满了恭敬。

    倘若一次是幸运,两次就意味着对方不是普通人,这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年轻人,一身书生打扮,但绝对是个高手。

    黄金六十两到手了...许七安心情无比愉悦,他扯下黑布,恰好看见远处豪华马车的帘子落下来。

    ....也不知道车里坐的是什么大人物...他不敢多看,转过身,朝甲士抱拳:“幸不辱命。”

    甲士恭恭敬敬的抱拳回礼,然后返回马车,俄顷,拎着一袋鼓胀胀的钱囊过来。

    许七安接过钱囊,又从老道那里取走玉石镜,目送着马车离开。

    他收回目光,随意把巴掌大的玉石镜揣进怀里,然后喜滋滋的掂量鼓胀钱囊。

    大概有三四斤的样子,系在腰上过于沉重了。

    “不行,我得去兑换成银票,这么重的金子随身携带,太傻叉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回头看去,却发现那个老道士不见了,摊位也收拾的干干净净。

    许七安站在路边沉默了半天。

    ....

    他又跑了趟钱庄,把金子兑换成四张面值一百两;一张面值五十两;三张面值十两的银票。

    黄金不在货币体系中,所以需要兑换成等价的银子,然后钱庄开具银票。

    黄金与白银的兑换比例是1:8,六十两黄金就是四百八十两白银。

    四百八十两白银的话,用来扇婶婶的俏脸蛋绰绰有余.....为什么每次赚钱都不由自主的想着要用银票扇婶婶,原主对婶婶的怨念也太强了吧.....另外,这些银子在内城估计只能买个小院子.....想买三进的大宅,没万两白银别想拿下来....许七安有些苦恼。

    不管是异世界还是前世,房价都是件让人绝望的事。

    “四百八十两,赎一名档次低些的青楼花魁应该够了,只是这样不划算啊。

    “你看,四百八十两我可以轮流临幸多位花魁,长达数月。而为一位花魁赎身,耗尽家财不说,还得负责她的吃穿用度。一不小心怀了崽,又是一大笔开销。

    而我目前的工资,只够养一个正妻,根本过不起富人左拥右抱的枯燥生活。再说我才不会给青楼女子赎身呢,公车私用,天打雷劈。”

    .....

    黄昏时,许七安来到了京城赫赫有名的教坊司,它在一处胡同里。

    华灯初上,各式各样的马车停在胡同外,院子里传来丝竹管弦的声音,传来清越动人的歌喉。

    他知道,美丽的夜生活开始了。

    走在胡同四通八达的道路上,许七安脑海里浮现出王捕头那里学来的文化精粹。

    正常的青楼是一座两层或三层的建筑,附带一两个别院便算是相当有规格的了。

    教坊司没有这种高楼,因为不需要,胡同里这一片的院子都是教坊司。

    国企,就是这么财大气粗。

    教坊司是有门槛的,平民百姓不能在这里消费,倒也不是什么规定,而是教坊司的打底消费是五两银子。

    这不是说睡姑娘,而是开桌费。

    五两银子相当于普通百姓好几个月的收入,还得是殷实的家庭。

    因此,教坊司的客人主要有三种:

    一,豪绅巨贾。

    这类客人最舍得花钱,因为平日社会地位低下的他们,对于睡犯官女眷有着狂热的执着。

    二,官员。

    教坊司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下班后喝茶聚会的地方,只要有应酬,就喜欢往教坊司走。

    值得一提的是,礼部的官员可以白嫖。因为教坊司归礼部管。

    三,读书人。

    这类人比豪绅巨贾要斯文,喜欢吟诗作对,又没有当官的难伺候,所以最受教坊司姑娘的喜欢。

    教坊司的姑娘也分三种:

    一,犯官女眷。

    这类女子是最惨的,被迫沦落风尘,受人欺辱。

    二.战争中掳来的女子。

    远的不说,就拿二十年前的山海关战役,西方诸国和大奉是战胜国,从北方和南疆掳走不计其数的女人,充入各州各府的教坊司中。

    三.教坊司招募的妓子。

    这类女人是自愿成为光荣的海鲜商人,为大奉的鲍鱼生意添砖加瓦,精神可贵。

    “真是活到老,学到老,王捕头乃吾师也....”许七安感慨一声,终于找到了本次造访教坊司的目标。

    他在一座院子外停下来,院门的匾额写着:影梅小阁

    院门敞开,两盏红艳艳的灯笼悬挂,院内是一株株梅树,枝头点缀着含包怒放的花骨朵。

    一位十六七岁的门房小伙,守在院门口,正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许七安。

    他还有另一种大家耳熟能详的称呼。

    “在下长乐县秀才杨凌,久闻浮香姑娘大名,特来拜访。”许七安模仿读书人作揖,客客气气的与门房说话。

    影梅小阁是花魁浮香的住所。

    这里的开桌费要十两银子,比普通院子贵一倍。

    教坊司的花魁总共有十二位,根据品、韵、才、色分为四等。

    浮香姑娘属于第一等,号称诗琴双绝。

    “十两银子。”见惯了大老爷的门房小伙态度冷淡,收了许七安的银子后,让他进入了院子。

    许七安心里一喜,院子里笑声与丝竹声传来,打茶围已经开始,但门房小伙既然让他进去,说明院子里不是包场,而是散客。

    出来玩的,分两种模式,一种是包场,另一种是散客。

    如果是前者,许七安今天注定徒劳无功。

第五十二章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影梅小阁招待客人的地方在一楼,面朝院子的障子门敞开,垂下薄薄的丝绸帘子用来遮挡寒风。

    十几个客人坐在酒屋里,饮酒、笑谈、赏梅。

    酒屋的四角都烧着熊熊的炭盆,驱散冬日的寒冷。

    一位婢子领着许七安进来,众人纷纷扭头,看着这位穿月白色书生长袍,体态颀长的年轻人。

    许七安脑海里闪过王捕头讲述的打茶围规矩,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斯文些,朝众人作揖:

    “在下长乐县秀才杨凌,各位兄台有礼。”

    在场的人中,既有穿锦衣的豪绅;也有国子监的学子;身份不高不低。

    有人不甚在意的移开目光,有人打量审视,有人回以微笑。

    看来京察期间,大奉的官员都安分老实了许多.....换成以往,以浮香姑娘的段位,这里铁定被包场....许七安坦然入座,目光始终黏在充当“席纠”的花魁娘子身上。

    她面色含春,目流绮彩,香姿五色,神韵天然。

    这个女人很奈斯啊....阅眉无数的许七安也被惊艳到了。

    单从五官来说,这位花魁和婶婶还有许玲月以及褚采薇是一个级别,妍态各异,都有自己的特色。

    属于那种走在街上绝对能让男人惊艳、侧目的绝色美人。

    但论气质,这位花魁有着大家闺秀的秀美和文雅;论穿着,她有着这个时代女性不敢穿的薄纱衣裙。

    香肩半露,脖颈修长,裹胸罩着一层粉丝薄纱,沟壑若隐若现。

    有沟必火——她能当花魁是有道理的。

    浮香姑娘充当席纠的身份,也叫令官,令官负责主持行酒令,是席面上的气氛担当,这个活儿通常由名妓或花魁来做,寻常女子做不了,因为对文学修养要求极高。

    这回儿正在轮流说联语,联语就是对对子,许七安左侧是位穿淡蓝袍子,环佩叮当的中年人。

    恰好轮到他,这位中年人举杯沉吟许久,道:“冰冷酒一点两点三点。”

    花魁娘子抬了抬手边的小旗,对上联一阵点评(吹捧)。

    中年人脸上笑容扩大,颇为受用。

    这就是席纠为什么要有文学底蕴深厚的名妓来当的原因,没点水平,寻常妓子即使想拍马屁也不拍不出来。

    点评之后,姿容绝色的花魁娘子,一双盈盈妙目落在许七安身上。

    酒席上众人也随之看来。

    对对子我不太拿手啊....单是对的工整就很难了....许七安表面不动声色,心里暗暗焦虑。

    他目光望向院子里的梅树,灵感一闪,故意饮了杯酒,做出洒脱豪迈状,朗声道:

    “丁香花百头千头万头。”

    “妙!”在座的众人眼睛一亮,当下,看向许七安的时,脸上多了几分笑容。

    算是承认他有竞争花魁的资格,把他当成同水平的玩家。

    浮香花魁笑了笑,照例对许七安的下联一顿评价(吹捧)。

    脸上笑容过于职业化.....评价完立刻不再看我.....坐姿有些僵硬,只有在劝酒时才饮酒....许七安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这位花魁娘子的肢体语言。

    结合行为心理学的知识,做出了结论:这位花魁娘子对我们的水平看不上眼啊。

    一直在耐着性子陪伴。

    这时,婢子领了一个人进来,好一个俊美的少年郎,肌肤白皙,眼神清凉,嘴唇薄而红,五官精致,男生女相。

    屋子里众人侧目,就连浮香花魁露出惊讶之色,如此俊俏的小郎君,便是她也见的不多。

    那书生打扮的少年郎进屋后,目光随意一扫,徒然愣住,僵在原地。

    许七安眼角一阵乱跳,半天憋了一句:“好巧。”

    俊美少年郎嘴角一抽,也憋了一句:“好巧....”

    “两位认识啊。”许七安身边,穿淡蓝色袍子的中年人诧异道。

    何止认识,他是我小老弟....许七安压下翻江倒海的羞耻和尴尬,镇定的笑道:“有过几面之缘,想来许兄还记得杨某,我们在长乐县见过。”

    他故意自报姓氏,给许新年提个醒,让他用假名。

    这是最基本的反侦察意识。

    许新年缺乏此类意识,但他聪明,立刻get到了堂兄的意思,朝众人抱拳:“在下许平安,长乐县学子。”

    说完,便在婢子的指示下入座。

    你这是把我和二叔的名字混搭了吗.....许七安借着喝酒,掩饰心里的槽点。

    行酒令继续,过了片刻,婢子又领着两人进来,左边一个相貌俊朗,穿天青色厚袍子,腰悬玉佩,一枚油绿的玉簪子束发,是个一表人才年轻人。

    右边一人,身材魁梧高大,国字脸,五官耐看,做富家翁打扮,身上透着一股与商贾、学子迥异的彪悍气息。

    这位身材昂藏的中年人踏入茶室,随意一扫,忽然愣住,继而浑身石化。

    许七安:“.....”

    许新年:“.....”

    婢子发现客人没有跟上,扭头,柔柔道:“老爷,这边请。”

    “啊...哦哦...”许平志硬着头皮进了酒屋。

    许新年和许七安默默的挺直了腰杆。

    许二叔入座后,三人默契的不去看彼此,保持一本正经的坐姿,眼观鼻鼻观心。

    两个兔崽子不是说没时间吗....辞旧也就罢了,毕竟对他的内心真实想法我也算了解一二了.....宁宴可是从不去勾栏的....

    二叔不是说今晚值班吗....以前每次我和婶婶闹矛盾,他就说这辈子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媳妇是八辈子的福气,不愿意呵斥婶婶....呸,还不是出来嫖了。

    大哥不是从不去勾栏吗.....我说我的袍子怎么不见了,呸,厚颜无耻。爹不是说深爱着娘从不进烟花之地吗....

    三人的内心戏远比僵硬的表情要丰富多彩。

    许七安觉得,人生中最尴尬的事,又加了一条。那就是出去嫖的时候,遇到了二叔和弟弟。

    我的妈诶,我也社会性死亡了....

    转念一想,反正死的不止我一个人,心里就好受多了。

    行酒令继续,许新年应对的还算中规中矩,毕竟是读书人,许七安则看状态,有时对不上来,只能被罚酒。而许平志从头到尾都没是在喝酒,惨遭众人嫌弃。

    二叔心里是真没逼数,你都没读过书,你来凑什么热闹,花魁是你想睡,想睡就能睡?许七安心里抱怨。

    爹真的是浪费银子....许新年心里也抱怨。

    两人心里都有些急,因为表现平平,没有博得花魁的青睐。皮相好的许新年因为过于中规中矩,渐渐不被花魁注视。

    最要命的是,场上有一位强力竞争对手——那位穿天青色厚袍子的俊朗年轻人。

    他出身国子监,颇有才华,虽入席晚了些,但以不俗的才华占尽风头,让花魁娘子时时掩嘴轻笑。

    那位天青色袍子的年轻人端起酒杯,小酌一口,朗声道:“这次,不妨就由在下先来打个头。”

    众人没有意见,浮香花魁笑吟吟道:“赵公子请。”

    赵公子环视众人一圈,道:“松叶竹叶叶叶翠。”

    “竟然是叠字联。”席上有人吃了一惊。

    “松叶竹叶叶叶翠...妙,妙啊,自愧不如。”

    “赵兄大才,不愧是国子监的读书人。”

    一轮打回来,竟然每一个人能对上。

    赵公子笑容淡淡,神色倨傲。

    浮香姑娘眸子亮晶晶,款款凝视赵公子。

    从她的表情和细微动作判断,花魁对这个姓赵的颇有好感,很欣赏他的才华....许七安皱了皱眉,扭头看了眼许新年。

    后者正好看来,兄弟俩眉宇间泛着愁容。

    原本依照许新年的意思,擅长诗才的大哥在教坊司应当是如鱼得水。

    岂料这半天下来,划酒拳、对对子轮番来了一遍,就是没有诗词。

    其实教坊司里打茶围,诗词一直半冷不热,近两百年来,优秀诗词寥寥无几,读书人不擅长作诗作词。

    打茶围时,自然就会避开不擅长的。

    而今晚在座的客人,素质参差不齐,仅是对对子就有些困难了,浮香花魁兰心蕙质,特意不提诗词,免得客人尴尬丢了颜面。

    这时,浮香花魁盈盈起身,福了福身子,柔声道:“小女子有些乏了,先行告退,几位慢饮。”

    这场打茶围结束了。

    接下来,如果花魁娘子瞧中了某人,就会让婢子将其留下,引入屋中。

    如果没有瞧中,婢子就会送客,然后开启下一轮打茶围。

    众人既期待又忐忑的等待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半柱香后,一名婢子走来,娇声道:

    “我家娘子请赵公子进屋喝茶。”

    客人们惋惜的摇头,唉声叹气,也有人笑着恭喜赵公子。

    赵公子面带微笑,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这下,许家的三个男人彻底坐不住了。

第五十三章 我抄诗是为了交易,才不是低俗的装逼

    “怎么办,咱们仨打茶围三十两银子没了,哪怕是找这个院子的丫鬟陪睡,三人也得好几两。”许二叔急了,感觉一朝回到解放前,眉头紧锁,看向儿子:

    “辞旧,快想想办法。”

    这是钱的问题吗,这是什么消息都没套出来的问题....兄弟俩心里疯狂吐槽。

    许新年看着父亲:“我能有什么办法,本来就是碰运气的,我和大哥来便来了,父亲难道没有自知之明吗。”

    他语气有些重了,说明心里也急。

    这波真是血亏了....银子倒是其次,关键是消息没有打探出来....看了眼被婢子领走的赵公子,许七安突然想起了浮香花魁的称号:琴诗双绝。

    他当即朝伺候客人吃酒的婢女要了笔墨和宣纸。

    在桌案上清扫出一片空间,一把扯过许新年:“辞旧,你替我代写。”

    许新年没有犹豫,默契的端正坐姿,握着笔。

    许七安语速飞快,念道:“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许新年运笔如飞,写出风骨清奇的草书。

    许七安继续念:“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许新年没有动笔,他愣住了,宛如石化,嘴里喃喃自语的重复后面两句。

    “快写!”许七安推了他一下。

    许二郎如梦初醒,绷着脸迅速写完。

    许七安扯走宣纸,招来女婢,道:“你将此诗交给浮香娘子,即可去办,说杨某在此地等候。”

    女婢不太乐意,但许七安塞了她一把碎银后,她立刻小跑着离开了。

    ......

    主卧里,四叠屏风挡住了浴桶,袅袅蒸汽萦绕在屋顶梁木上。

    浮香泡在漂满玫瑰花瓣的热水中,青丝高挽,脖颈莹白修长,香肩和胸脯挂着水珠,在烛光里反射着魅人心魄的光芒。

    肌肤凝如滑脂的她,像极了一尊玉人。

    一位贴身的婢女在浴桶边服侍着,一边称赞浮香的肌肤,一边说:“赵公子已经在隔壁茶室候着了,停外头的客人说,他是国子监的秀才。”

    “秀才有何稀奇的,”浮香笑了笑,轻轻拨动水花,道:“不过以赵公子的才气,考取举人也不在话下。”

    丫鬟低声笑道:“我就知道娘子喜欢这种有才华的公子,像那烦人的周立,还不是凭着父亲的官位,便耀武扬威。

    “那赵公子才华横溢,望娘子好好招待,说不定将来能成一段佳话。女子也能名留青史。”

    “连我也取笑....”浮香指头戳了戳丫鬟的脑袋,叹口气:“女子想名垂青史,何其困难。多少读书人可望不可求之事。”

    主卧的门被推开,一名婢子进来,站在厅里,脆声道:“娘子,外面那位姓杨的客人让奴婢送了首诗过来。”

    浮香皱了皱眉,大丫鬟斥责道:“没规矩的东西,娘子已经选了赵公子,岂可更改,是不是收了人家的好处?”

    小婢女垂头,不敢顶嘴。

    浮香淡淡道:“放桌上吧,出去告诉客人,浮香心领了。”

    小婢女如释重负,“哎”了一声,把宣纸搁在桌上,便出门了。

    沐浴完,浮香披上轻薄的纱裙,曼妙身姿若隐若现,赤着雪白的脚丫,来到桌边坐下。

    “你去请赵公子进来吧。”她说着,目光落在桌上的宣纸,随手拿起。

    她目光倏然凝固,痴痴的望着宣纸。

    《影梅小阁赠浮香》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丫鬟走到门边,正要开门去请赵公子,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娘子尖锐的喊声:“慢着!”

    回身看去,娘子手里死死抓着宣纸,微微发抖,脸色从未有过的古怪。

    那是丫鬟从来没有在她脸上看见过的情绪。

    花魁娘子的声音急迫而尖锐:“谁,谁送来的诗,哪位公子,你快说!!”

    丫鬟吓了一跳,嗫嚅道:“好像姓杨....”

    花魁娘子竟不顾一切的冲向了房门。

    “娘子,娘子....你这般模样怎可出门,使不得...”丫鬟死死抱住。

    “你放开我,快放开我。”浮香急的面红耳赤,“莫要让那公子走了,快追回来。”

    丫鬟怎么都想不明白,一首诗而已,竟让娘子前所未有的失态,往日里的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全然不顾了。

    “娘子稍安勿躁,奴婢立刻去....去请那位写诗的公子。”

    丫鬟离开后,花魁娘子衣衫不整的呆坐在桌边,恍惚的看着手里的纸张。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赠浮香,赠浮香....”

    她俏脸滚落豆大泪珠,趴在桌上嘤嘤嘤的哭起来。

    ......

    前厅,一部分客人离开了,另一部分没有走。

    打茶围结束后,落选的客人有两个选择:一,去别的院子继续下一场。二,倘若不胜酒力,疲了,可以挑选这里的丫鬟侍寝。

    “这浮香姑娘不买你的账啊。”许平志看着侄儿,眉宇间有着焦虑。

    诗是送过去了,但换来的是轻飘飘的一句话。

    显然,许七安的诗没有打动花魁。

    许新年讥笑一声:“区区一个女人,如何懂诗词精髓。”

    许平志盯着儿子,问道:“宁宴方才那首诗是极好的?”

    心高气傲的许二郎在诗词之道,对大哥已是心服口服,喟叹道:“极好极好。”

    许大郎同样迷惑不解,他对这首诗有绝对的信心。

    这首七律的名气很大,非常大。尤其是最后两句,被誉为咏梅的极致。

    当时寂寞冰霜下,两句诗成万古名——说的就是这两句诗。

    两句诗成万古名,何其高的评价。

    《暗香》和《疏影》甚至成了词牌名,可见这首诗在古代文人中的地位。

    欧阳修、司马光等名人都对这两句诗给出过高分评价。

    而这首七律的作者,也因此诗千古留名....嗯,作者是谁许七安忘记了。

    这不可能啊,她没道理会拒绝我....这首诗要是赠予云鹿书院的两位大儒,他们能把我当亲儿子养.....许七安想到了一个可能,这位号称诗琴双绝的花魁,其实是花架子。

    炒名气,卖人设而已,本质上是个没什么文化的人。

    但这里有个悖论,倘若浮香花魁是个卖人设的花瓶,她是不可能被文人认可的。

    相比起前世艺人的炒作卖人设,这个时代的花魁也有类似操作,但后者是有真本事。

    理由很简单,古代的读书人可不像后世的小年轻那样好忽悠。

    愁眉不展间,那位在浮香身边伺候的大丫鬟,迈着小碎步疾走而来,目光略显焦虑的在人群中搜索,瞧见许七安后,神色一松,莲步款款而来,福了福身子,娇滴滴道:

    “杨公子,是您作的诗?”

    许家爷仨面面相觑,如释重负。

    “是我。”许七安点点头。

    丫鬟展颜一笑,愈发恭敬,低眉顺眼,柔声道:“我家娘子有请。”

    许七安镇定的颔首,跟在丫鬟身后,朝着阁楼另一侧的主卧走去。

    这一幕也引起了打算留宿“影梅小阁”的客人主意,交头接耳。

    “咦,他怎么也跟着进去了。”

    “这,这...不合规矩啊,怎么进去两人?”

    “刚才那丫鬟好像说到诗了,而我恰好看见他与那位俊俏小哥写了什么。”

    一位富家翁打扮的中年人走到许新年和许平志面前,拱手道:“两位,不知道浮香姑娘这是何意?方才那位兄台怎么进去了,你们写了什么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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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截胡

    许二郎默不作声,许平志凝视着中年男人,摇头道:“随手一句打油诗而已,我听那位公子说自己书法生疏,写不出好字,才劳烦这位公子帮忙代笔。”

    许二叔是老江湖了,摆出一副自己是旁观者的姿态,与侄儿和儿子撇清关系。

    众人立刻看向许新年,许二郎呵了一声,生人莫近的高冷姿态,不屑回答他们。

    他这样的态度,让问话的中年人一阵恼怒、尴尬,拂袖回了原位。

    原本想留宿这里的许平志,偷偷给儿子一个眼神,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影梅小阁。

    “不好继续留在里头,让人瞧出我们三人有关系就不妙了。”许平志教导儿子。

    “我懂。”许新年颔首,说完,在寒风里打了个哆嗦。

    屋里有炭火取暖,乍一出来,温差巨大,让人忍不住直打颤。

    许平志看了眼儿子,说道:“原本宿在影梅小阁的话,那些婢子...只要一两银子就够了。

    “现在只能去别院找其他女子....而不是婢子的话,低价是五两银子,这里包括了打茶围的钱。”

    说到这里,许平志顿了顿,见儿子没有习惯性的毒舌反问他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奇怪的同时,心里松了口气。

    许二叔从怀里摸出一锭官银,制式银子,一锭五两。

    “二郎,银子你拿去。”

    许家因为税银案,倾家荡产,即使过了一个月,许平志通过灰色渠道弄了好些银子,但总体上还是比较拮据的。

    许二叔不觉得儿子还能拿出五两银子。

    许新年微微动容,低声道:“爹,那你呢?”

    许二叔不在意的笑了笑:“爹炼精境的时候就不惧寒暑,就算在路边睡一宿,也不碍事。你身子骨可经不起夜里的寒风。”

    许新年双手拢在袖中,微微躬着脊背,承受着料峭的夜风,有些恍惚的盯着五两银子,半晌,声音有些嘶哑的说:

    “我不要。”

    许二叔一定要儿子收下。

    拉扯之间,啪嗒一声,许新年怀里掉出一锭官银,不多不少,正好五两。

    .....父子俩望着地上的银子,陷入了沉默。

    另一边,丫鬟推开主卧的门,示意许七安入内,而自己却没打算进去。

    “杨公子请进!”

    障子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暖香扑面而来,地面铺着一层价格昂贵的丝织地衣,价格贵也就罢了,且极耗人力。

    地衣上绣着一朵朵青色莲花,一团团祥云。

    女人走在上面,步步生莲。大官人走在上面,平步青云。

    心思玲珑。

    一架临摹名画《雨打芭蕉图》的三叠式屏风隔开睡处和锦厅,一位风姿绝伦的妙龄女子跪坐在屏风前的壶门小榻,小塌上摆放一架凤尾琴。

    她穿着轻薄的纱衣,凝脂如玉的肌肤若隐若现,正笑吟吟的望向门口。

    两人目光交接,她微微低头,嘴角带着羞涩的笑意。

    最是那低头的温柔,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许七安脑海里浮现这句诗。

    行酒令时文雅如大家闺秀,在塌边时妩媚勾人欲说还休。

    这是只有教坊司的女人才能修出的魅功啊。

    许七安两个头,一个大。

    “公子?”花魁痴痴笑道:“公子何故如此看着奴家。”

    许七安喟叹道:“早听说浮香姑娘天资绝色,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我以前不相信,现在信了。就算说浮香姑娘是天下第一美人,我也信。”

    “杨公子莫要取笑奴家。”浮香抿了抿嘴,娇羞的低下头,眉眼间笑意盈盈,显然是很开心的。

    ......

    隔壁的茶室里,赵公子喝掉了整整一壶茶,膀胱抗议了两次,第三次时,他终于忍不住了。

    他是来喝茶的吗?

    赵公子满肚子牢骚的离开茶室,走向主卧方向,却在门口被丫鬟拦住。

    “我在茶室等了许久,为何浮香姑娘还不见我。”赵公子质问丫鬟。

    “赵公子莫怪,娘子已经选了他人。”丫鬟回答。

    “!!!”赵公子感觉脑门上被接二连三的轰了几道雷,继而涌起怒火,大声道:

    “浮香姑娘分明是选了我,为何突然改变主意,消遣人是吗?你若不给我个说法,休怪本公子不客气。”

    他凶狠的语气和狰狞的语句让丫鬟有些怕,下意识的想喊院子里的扈从。

    “萍儿,既然赵公子不服气,你就把诗带出去让他看看。”

    屋里传来花魁娘子充满女性魅力的嗓音。

    丫鬟谨慎的看了眼赵公子,把障子门拉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闪了进去。

    几秒后她又闪了出来,把宣纸递给赵公子。

    后者接过,扫了一眼,愤怒的表情登时凝固在脸上,继而缓缓化开,取而代之的是惊愕、震撼、难以置信....

    他原地呆了许久,手指一松,宣纸徐徐飘落。

    ......

    外头的客人惊愕的发现,赵公子竟然出来了。

    完事了?!

    赵公子的表情让他们意识到不对劲,这是被赶出来了啊。

    “赵兄,你这是怎么了?”一位同龄的,书生打扮的年轻人立刻上前,看似关切,实则八卦。

    先前丫鬟喊走那个姓杨的,没多久,赵公子就失魂落魄的出来了。

    显而易见,这是被人半路截胡,摘走了丰腴牡丹花。

    穿青袍的赵公子,缓缓扫了众人一眼,喃喃道:“我输了,输的心服口服。”

    “到底怎么回事,输?从何说起啊。”

    “赵兄,那人是写了首诗对吧,到底什么诗能让浮香姑娘破坏规矩?”

    “你倒是快说啊,急死人了。”

    客人们都凑了上来。

    赵公子置若罔闻,边往外走,边喃喃念道:“众芳摇落独暄妍....”

    众人心头一振,知道他念的是方才那首诗。

    “.....占尽风情向小园。”

    此时,赵公子已经走到院中,客人们不由自主的跟在身后,听着。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客人们没有跟上,留在了原地,空气短暂的陷入寂静。

    好长时间都没人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一位学子热泪盈眶,嘴皮子颤抖:“此诗一出,羞煞千古咏梅人....各位,小生先行告退,小生要去别处打茶围了,将诗词传扬出去。”

    “在下也告退了,为大奉诗坛扬名,怎么能少了我。”

    客人们一哄而散,迫不及待的去参加别院的茶围,然后抛出此诗一鸣惊人。

第五十五章 计划初成

    “奴家要谢过公子,倘若将来奴家能名垂青史,定是公子的功劳。”浮香眼里流淌着绵绵情意,愈发娇媚动人。

    许七安知道她指的是什么,自古以来,因为诗词名传百世的名妓不少。

    这份机遇,任何一个风尘女子都会欣喜若狂。

    世上两种人喜爱争名,读书人和妓子。

    我要的就是你这份感恩戴德....许七安笑了笑,适当的表现出一点轻浮:“你要怎么谢我?”

    屋内温暖如春,他喝了不少酒,坐了这么一会儿,已经觉得燥热难当,便脱了外袍搁在圆凳上。

    浮香咬了咬娇艳丰满的唇瓣,羞涩道:“公子,长夜漫漫,不妨先听奴家为你弹奏一曲助助雅兴。”

    许七安一愣,知道对方会错意了,笑了笑,没解释。

    还是古时候的女子优雅,你来睡她,她会说:你别急,让小女子为你弹奏一曲。

    不像后来的姑娘,你去睡她,她会说:搞快点!

    耐心听完一曲,许七安得承认这位花魁是有两把刷子的,琴诗双绝,诗不知道,但琴弹的是真的好。

    他一个不通音律的人,也能静下心来沉浸其中。

    许七安喝了口茶,缓解因为饮酒造成的喉咙干涩,语气随意的开了个话题:“浮香姑娘国色天香,难道没有人为你赎身吗?”

    这显然不是一个很愉快的话题,花魁娘子黯然叹息一声:

    “教坊司的姑娘,哪里是说赎身就能赎身的?便是遇到个有情郎,礼部也不会同意。”

    其实是太烧钱了,教坊司当红花魁赎身很难,因为是官妓,要走一大堆流程,上下打点,耗费的银子远胜其他青楼花魁。

    我记得王捕头说过,寻常青楼的花魁,大概500两——1000两。教坊司的花魁也许还要翻一倍,甚至更多。

    两千两是什么概念?

    我得不吃不喝攒十年,我这还是中等偏上的收入了....有这么多的钱,我买几个姿色不错的小妾不是更好?

    许七安下意识的在心里盘算,得出结论是:这笔生意血亏!

    “也是,以浮香姑娘的美貌,便是大奉京城,也挑不出第二个。”许七安吹捧。

    花魁娘子噗嗤一笑,心里欢喜,嘴上则说:“公子不要取笑人家,这大奉京城第一美人是镇北王妃,人家不过是蒲柳之姿。”

    自称从奴家变成了人家,关系更亲近了,语气里也带了些许撒娇。

    镇北王妃?又是这个女人。许七安又一次听到了这位传说中的京城第一美人。

    他上辈子自问阅美无数,而今见了许玲月褚采薇等几乎没有瑕疵的美人,实在想不出这位王妃得美到什么程度,才能稳居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

    八成是身份光环吧....他心想。

    “那位王妃出身江南书香门第,九岁那年随父母到玉佛寺烧香,主持赠了她一首诗:出世惊魂压众芳,雍容倾尽沐曦阳。万众推崇成国色,魂系人间惹帝王。

    “从此名声大噪,十三岁时被送入皇宫。”

    许七安好奇道:“那又是怎么成了王妃?”

    浮香花魁伸出拢在长袖中的纤纤玉手,兰花指捻起瓷瓶,倾倒出琴膏,一边养护凤尾琴,一边说道:

    “十九年前,山海关大捷,镇北王做为第二大功臣,圣上便将那位京城第一美人赠予他。”

    镇北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赏赐美人也不奇怪,毕竟那位美人固然天资绝色,但当今圣上潜心修道,早已不近女色.....许七安好奇的是另外一件事:

    “第一大功臣是谁?”

    “魏公,当初魏公是三军统帅,若非他是宦官,王妃也就不是王妃了。”浮香笑道:“我与公子所说,乃事无不可尽人言的磊落话,只是出了这个门,莫要多谈。”

    关于那位魏公的事儿,寻常老百姓说说也就罢了,她毕竟是在国企工作的招待人员。

    原来是他...许七安恍然,魏渊这个人,许大郎素有耳闻。

    太有名了。

    此人虽是宦官,但惊才绝艳,文能治国,武能平乱。若非早早的痛失良鸡,考个状元,当个首辅,轻而易举。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许七安深谙循循善诱的话术,这是当初苦练审讯技巧时锻炼出的技能。

    兜兜转转了半天,终于把话题扯到周立身上。

    “此人好色荒唐,胸无点墨,奴家不喜,每次他参与打茶围,奴家就当他不存在。”浮香气道:

    “教坊司归礼部管,他一个户部侍郎的公子,奴家也不怵他。”

    许七安适当的表现出几分好奇,笑着问:“好色荒唐从何说起,寻花问柳不是常态吗。”

    “此事倒是涉及一些官场秘闻了,”花魁娘子犹豫了一下,柔声道:“人家也是听其他官人说起,才略知一二,杨公子若想知道,人家便告诉你,但莫要外传才是。”

    似撒娇似哀求的语气。

    许七安恰到好处的装出受宠若惊模样,表示自己只是一时兴趣,绝不外传。

    “这事得从去年元宵节说起,那周立是荒唐人,元宵灯会看中了一位姑娘,趁人多眼杂,便上前非礼,还让人打伤了女方身边的扈从。

    “谁想那姑娘也是个有背景的,是威武侯的庶女。原本呢,若只是个庶女,事情到也不麻烦,可问题是那位庶女的生母,与威武侯的发妻是亲姐妹。

    “有着这一层血缘关系,那庶女颇受主母喜欢,与嫡女待遇差的也不大了。只是缺个名分而已。”

    许七安悄然握紧拳头:“那怎么处理的?”

    “威武侯告了御状,户部侍郎上书解释,双方扯皮多日,最后圣上裁定:周侍郎教子不严,发俸一年,赔偿威武侯五千两。周立禁足三月,若有再犯,严惩不贷。”

    如有再犯,严惩不贷....这句话仿佛闪电劈入许七安的脑海,让他灵感爆棚。

    周立垂涎威武侯庶女美色已久,因前阵子吃了亏,挨了打,心情苦闷,脑子一热之下,又打起了威武侯庶女的主意....

    之前搜集的关于周立的信息一瞬间汇总,宛如基石,为他的计划添砖加瓦。

    于是派人掳走了威武侯庶女,藏在外面的私宅里,打算淫乐....事后杀人灭口....嗯,这很合理。

    “当然,目的是栽赃陷害,我没必要杀了人家一个无辜的姑娘,目前计划的初稿就是这样,细节方面,还得与二郎好好商量。务必做到自然、合情合理....”

    见许七安愣愣出神,花魁娘子喊了他一声,粉唇微嘟,似撒娇似埋怨:

    “公子难道要和人家坐一整晚吗?”

    额...我还不能破身啊,不坐一整晚,难不成还做一整晚?

    ps:大概再有两三章,周侍郎的剧情就过了。

    另外,最近更新有点问题,中午总是没来得及更新,明天开始恢复。

第五十六章 计划的核心(感谢“咸鱼不想说话”大佬的盟主)

    丫鬟们烧好了热水,许七安硬着头皮在她们小手的服侍下沐浴,当衣服一件件的脱下来,展现在两名小丫鬟眼里的,是一具体态颀长,健美阳刚的身躯。

    肌肉线条流畅、饱满,内蕴力量,散发着强壮男人的魅力。

    两个小丫鬟可不是雏儿,是久经炮火的老手,服侍过许许多多大官人沐浴。有大腹便便的,有瘦削的,有肌肉虬结的.....如杨公子这样匀称健美,又不缺爆发的身体,她们见的太少了。

    这便是炼精境巅峰赋予的神异,身体处在最适合战斗的状态,没有赘肉,也不会让肌肉过于膨胀而影响柔韧性。

    当许七安仅穿了条里裤,赤着上身来到床边,披着轻薄纱衣在锦塌上鸭子坐的花魁娘子,目光瞬间迷离,痴痴凝视着许七安的胸肌和腹肌。

    丫鬟们自觉退出主卧,许七安掀开绣鸳鸯的锦被,刚钻进去,浮香便贴了过来,双手勾住他的脖子,丰满娇软的身段挂在他身上,在许七安耳边呵气如兰,腻声道:“官人。”

    一股股幽香钻入鼻腔,从不去勾栏的老实人许七安脸色严肃,绷紧了身子。

    花魁娘子诧异了一下,痴痴娇笑:“公子莫非是未经人事?”

    想到这个可能,她身子都软化了。

    不,我前世也是经历过女人的.....只是没睡过像你这样的绝色美人.....许七安沉吟沉吟,道:“浮香姑娘,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神技?”

    “什么神技?”

    “沾枕三秒,就能酣睡。”

    “....咯咯,不信。”

    “那你离我远些,我表演给你看。”

    花魁娘子含笑退了退身子,只当他是要玩情趣。

    三秒后....

    “呼噜,呼噜。”

    浮香推了推他:“杨公子....”

    “呼噜呼噜....”

    浮香:“???”

    ......

    夜里,许七安一个激灵,惊醒过来。无声的叹息后,听见身边悠长的呼吸声,感受着紧挨自己的;绸缎般顺滑柔软的娇躯,他以莫大的心志强迫自己重新入睡。

    次日,卯时,许七安的生物钟自然苏醒,察觉身上压了沉甸甸的东西,睁开一看,花魁紧挨着他酣睡,一条莹白的大长腿搭在他腰上,雪白的藕臂则搁在他胸口。

    许七安小心翼翼的拿开她的手脚,起床下地,迅速穿好衣衫,当他整理衣物的时候,愤怒的发现自己钱袋里的银票不见了。

    钱袋里只剩下一面不足巴掌大的玲珑玉质小镜。

    许七安第一反应是影梅小阁里的丫鬟趁他睡着时,偷走了银票,这不是没有可能。

    杨凌只是一个秀才,虽说社会地位不低(虚假),但教坊司是什么地方,是官办妓院,上面有礼部撑腰。

    区区一个秀才而已,人家偷了钱,打死不认,许七安能怎么办?

    教坊司可不在乎声誉这种东西。

    教坊司不在乎声誉,但浮香姑娘在乎啊,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哪个客人还敢到她这里消费....许七安判断,花魁娘子应该是不知情的,是丫鬟见财起意,抵抗不住银票的诱惑。

    他一边懊恼自己粗心大意,没有保管好银票,一边走向床边,打算推醒浮香。

    可就在这时,目光随意一瞥镜面,许七安脸色倏然僵住。

    原本洁净的玉质镜面上,隐约多了点东西,凝眸细看,是若隐若现的几张银票。

    纹理浅淡,宛如雕刻在镜子里的画。

    what?许七安脑海里一排的黑人问号。

    我的银票怎么跑镜子里了,这是我辛辛苦苦挣的血汗钱....你特么给我吐出来,不然老子砸碎了你....

    他握着玉石小镜,用力甩了甩,做倾倒状。

    “哗啦...”的声音里,银票凭空浮现,在半空悠悠飘荡片刻,缓缓落地。

    寂静的房间里,许七安握着镜子,很久没有说话。

    所以,这镜子还真特么是个宝贝?是我欧皇气运滔天,还是那道士刻意将镜子赠与我?

    如果是后者,他的目的是什么,他凭什么将宝贝赠与我,发现了我莫名其妙的气运?

    这怎么可能,司天监精通望气术的采薇都没有发现我的特殊....道士,我对道门体系完全不熟悉啊。

    好一会儿,他牙酸般的抽了口凉气。

    这莫名其妙的馈赠让人心里难安....嘶,先把银票捡回来。

    许七安把玉石镜子藏在怀里,银票放在钱袋,分开保存。然后悄然离开房间,在丫鬟的伺候下享用了早膳。

    “公子不等娘子醒来吗?”小丫鬟问。

    通常来说,客人起床时,伺候他的娘子也会随着起床,但这位客人有些古怪,竟自己一个人偷偷出来了。

    不,不用,我怕她骂我禽兽不如....许七安神态自若的说:“我有急事。”

    .....

    几小时后,许府。

    许新年和许辞旧坐在书房,手边放着热腾腾的茶水,许平志精神抖擞不见疲惫。

    许二郎神态有些萎靡。

    父子俩都没有说话,默契的不提昨晚的事,好像大家都没有去过教坊司似的。

    沉默的气氛有些僵硬,直到许七安的到来才打破了父子俩之间尴尬的气场。

    “怎么去那么久,刚回来就洗澡,教坊司不能洗?”许二叔扬眉抱怨。

    许新年咳嗽一声,不想听父亲多说教坊司,道:“有收获吗?”

    许二叔立刻停止抱怨,摆出认真倾听的姿态。

    许七安将浮香那里得到的消息告之他们,并说出自己的计划。

    “这个问题的核心在于,你如何绑走那位威武侯的庶女?”许新年直指要害,一针见血:

    “如果不能解决这一环节,这个计划是不可能成功的。”

    许二叔沉吟着说:“先派人盯着,然后找机会下手,威武侯的庶女,出行时必定会有扈从跟随,但不会太多,毕竟她不是嫡女。我们可以制造混乱,然后趁机绑人。”

    许七安兄弟俩听着,处理事务的经验方面,许二叔更有发言权。

    “只是白天动手的话,很难在众目睽睽中把人绑走,一旦惹来巡城的御刀卫,我们反而自食恶果。而晚上,凭我们两人,不可能夜闯侯府。”

    许七安神秘一笑:“如果我能解决这个问题呢?”

    ......

    许府前厅,门房老张路过花圃时,发现一位仆人晕倒在花圃里,惊慌的上前查看,发现只是昏厥了。

    老张摇醒对方,问道:“你怎么昏在这里?”

    仆人表情茫然了片刻,似乎想起自己是谁,身处何地,面对老张的询问,挠着头:

    “我刚刚在为大郎烧水,他在屋里沐浴,只记得大郎忽然叫我进屋.....然后就记不起来了。”

    门房老张审视了仆人片刻,“你感觉怎么样?”

    “头有点疼。”

    “屁股疼吗?”

    “....不疼。”

    老张和仆人相视一眼,如释重负。

    .....

    司天监,黑眼圈愈发严重的宋卿,趴在桌案边,上面摆着瓶瓶罐罐的乱七八糟物件。

    他今天没有做炼金实验,而是扑在桌边奋笔疾书。

    “为什么嫁接之后的果实会更优良?里面涉及到什么奥妙的天地规则?如果嫁接出来的东西确实更胜一筹,那我把人和马嫁接在一起,大奉就不需要为战马的稀缺而发愁。”

    “每一位战士都是一匹马,既能自己长途奔袭,又能英勇作战,这将提升大奉军队的作战能力....”

    他越写越兴奋,整个人容光焕发。

    这时,一位白衣进来,兴奋的喊道:“宋师兄,炼金术奇才许七安来了,想见您。”

    炼金术奇才,是司天监白衣们对许七安的爱称。

    ps:感谢“咸鱼不想说话”大佬的盟主,加更留在上架后。

第五十七章 绑架

    许七安获得了宋卿热情的接待,两人坐在桌案边,捧着香茗,进行友好交谈。

    “说实话我有点怀疑你,”宋卿小啜一口,道:“这几天我把你祖宗十八代都查了个遍。”

    当着人家的面说查他祖宗十八代真的合适吗...许七安对此并不惊讶,笑着反问:“查的怎么样?”

    “太干净了。”宋卿摇摇头,没继续这个话题,抽出一沓宣纸递过来:“给你看看我最近的研究。”

    许七安心说我都编好了游方高人的梗,你竟然不问了....你们这些技术宅根本不在乎这些啊。

    他接过手稿,扫了几眼,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上面除了他告诉宋卿的植物嫁接理论,这家伙还举一反三,思维发散的做了好几个案例。比如:

    人与马嫁接。

    优点列了一大堆,比如大奉从此不用考虑战马资源,士兵们不用担心没有优秀战马。因为我们是成熟的士兵,可以自己当战马.....

    再比如:捕捉禽类妖族,与人类配种,制造出可以充当空军的半妖。

    魔物娘了解一下....呸,生殖隔离了解一下.....许七安搁下宣纸,平复了一下受到冲击的三观,道:“这次来司天监,是有事想求宋师兄帮忙。”

    “但说无妨。”

    “我得罪了周侍郎的事,你应该知道。”

    “采薇与我说了。”宋卿放下茶盏,严肃道:“很遗憾,我不能帮你,司天监不插手朝政,陛下不允许。再说,一位手握实权的侍郎,已经超过我的能力上限。”

    “宋师兄别急,我需要你做的简单....”许七安把自己的主意说了出来。

    “这不可能,”宋卿直接拒绝:“宋某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绝不做这种事。”

    许七安想了想,惭愧道:“是我考虑不周....宋师兄,咱们继续说说你的嫁接理论吧。恕我直言,这是不可能成功的。”

    宋卿皱了皱眉,端正坐姿,摆出讨论学术的严谨态度。

    “想必你自己心里有数,那只必须要养在玻璃瓶里的猫就是例子。但你肯定在困惑为什么会失败,原因出在哪里。”

    宋卿身子往前倾了一下,呼吸变的急促,瞪大眼睛盯着许七安:“你知道?”

    许七安道:“我没有参与研究,不知道真正原因出在哪里,但我可以为你提供一个理论依据。”

    理论依据?!

    宋卿最缺的就是理论依据,开宗立派的宗师毕竟罕见,炼金术博大精深,想要继续前进,理论的支持是不可缺少的。

    许七安在宋卿骤然明亮的双眼注视中,缓缓道:

    “你听说过元素周期表吗?”

    什么元素周期表?这和我的实验有什么关系?宋卿脑海里闪过一万个问号。

    他呼吸愈发急促,感觉自己即将触摸到炼金术的真理之门。身为炼金术的狂热者,他激动的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发问,就听许七安悠悠道:“炼金术的原则是等价交换....”

    .....

    威武侯府在内城的雀伏街,这条街是勋贵的地盘,一路走去,尽是侯爵伯爵以及公爵。

    威武侯是世袭的爵位,崛起于三百年前的夺位之争。世袭罔替至今,其实手中已经没多大的权力了。

    侧门打开,一位脸蛋微圆的妙龄少女在丫鬟和扈从的簇拥下走出来,她穿着华美的罗衣,裙摆到脚跟,行走间绣花鞋若隐若现。

    十六七岁的年纪,容貌俏丽,一双眼儿明亮有神,气质高傲,眉宇间飞扬的神采增添了她的气场,极惹来注视。

    张玉英进入门口的轿子里,轿夫抬着轿子,慢悠悠的朝着城隍庙方向走。

    她今天要去城隍庙上香,吃斋饭,接着去文远伯府中找相熟的闺中密友喝茶聊天。

    看一看女子闺中偷偷流传的**,聊一聊哪家的公子到了适合婚嫁的年纪。点评一下今年秋闱中举的优秀学子,猜他们明年春闱能否高中。

    也许里头还有自己的乘龙快婿。

    行了两条街,跟随在轿边的丫鬟忽然听见一阵骚乱。

    后方两匹马车不知道怎么回事失控了,车夫死死拽住马缰,神色惶恐的挥舞马鞭:

    “让开,都让开...”

    行人四处乱窜躲避。

    “快,快拦住马车。”丫鬟大惊失色,一边指挥扈从拦截马车,一边命令轿夫躲避。

    扈从们人手不够,只拦截了一辆,另一辆撞飞了两名轿夫,轿子瞬间翻到。

    剩下两名轿夫和丫鬟本能自救,扑向一边躲避,场面瞬间大乱。

    短暂的混乱后,两辆马车继续狂奔而去,丫鬟这才心急火燎的爬起来,跑去轿子查看:

    “二小姐,二小姐你怎么样?”

    无人应答。

    丫鬟心里一沉,猛的掀开轿帘,愣住了,几秒后,尖叫道:“二小姐不见了!!”

    轿内空空荡荡。

    ......

    内城,某处小院。

    张玉英知道自己被劫持了,虽然不知道是被谁。

    她醒来有一会儿了,缓解最初的头疼后,内心一直处在恐惧状态。

    身为威武侯的庶女,平日里待遇仅比嫡女差一点,远胜其他姐妹。父亲和主母对她疼爱有加,既是姐姐又是表姐的嫡女与她感情极好。

    锦衣玉食,娇生惯养,什么时候遭遇过这种事。

    四周寂寂无声,手脚被捆着,嘴里塞着布,她害怕极了。

    “哐!”

    院外,传来了开门声,继而脚步声传来。

    张玉英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恐惧在心底炸开,她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但绝对不会是好事。

    “嘿,”脚步声在屋外停下,有人嘿了一声,淫笑道:“这娘们可真漂亮,我刚才偷偷验过货了,漂亮!”

    “你真贱....”另一人说到这里,顿了顿,补充道:“竟然不喊我一起。”

    张玉英又羞又气,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两个身影继续交谈:

    “她还是个雏儿。”

    “废话,这位威武侯的二女儿还待字闺中。”

    张玉英一惊,他们知道我是谁,知道我爹是威武侯,竟然还敢绑架我?

    这说明幕后主使之人,绝非一般人。

    “你说周公子会怎么处理这娘们,虽说是个极出色的美人,但一直养着好像不太保险。”

    “呵,想多了。周公子顶多是玩一阵子,腻了,就一把勒死,在这院子里埋了,谁知道?”

    “等周公子玩腻了,咱们跟着喝几口汤,这娘们细皮嫩肉,比勾栏里的女子水灵多了。”

    “是啊,要不是周公子要尝个鲜,现在咱们就把她办了。”

    “谁让人家是户部侍郎的公子呢,走走走,喝酒去。”

    “这不好吧?”

    “马上就黄昏了,咱们买了酒就回来。”

    脚步声远去,继而院门合拢的声音,两人似乎出门喝酒去了。

    周公子?户部侍郎的公子?

    张玉英脑海里闪过一个锦衣公子的形象,想起了去年元宵节遭遇的事。

    他还对自己念念不忘.....

    玩腻了....喝口汤...杀人埋院子里毁尸灭迹....被养在豪门里细心呵护的千金小姐,吓的浑身瑟瑟发抖,眼泪夺眶而出。

    “呜呜...”她一边努力发出声音,一边扭动四肢,试图挣脱捆绑。

    忽然,他发现手腕上的绳子松动了一点。

    张玉英一下子僵住,然后安静下来,不再发出动静,双手却用力的绞扭着。

    不知过了多久,手腕娇嫩的皮肤都摩擦破了,火辣辣的生疼,她终于睁开了捆绑。

    她立刻坐起身,解开脚上的绳索,蹑手蹑脚的走到房门口,耐心听了片刻,确定院子里没人,她小心翼翼的走到院子。

    东瞻西望一阵,银牙一咬,跑出这辈子从未有过的速度,冲到院子门口,拉开门栓。

    门没开,在外面被锁住了。

    “呜....”张小姐发出一声绝望的哀鸣。

    .....

    院子对面的街边,许七安手里捧着一碗面,身边站着许新年。

    “荤话说的不错哦。”许大郎习惯性的刺激二郎。

    二郎不搭理他,目光望向院门:“她会不会出不来?为什么要把院门给锁了。”

    “强大的求生欲会激发人的潜能,相信我,她出的来。爬墙就好。”许七安吸一口面,低声解释道:“不锁门痕迹就太重了。”

    这座小院就是周立在外面买的私宅,宅里养着一个姿色不错的女人。现在那女人和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门房,总计四人,都被许七安关在镜子里了。

    那面玉石小镜可以容纳物品以及活物,许七安拿家里的仆人试过了。

    若非那面镜子,绑架张家小姐的计划难度极大,甚至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时,两人看见围墙边冒出了一颗脑袋,发髻凌乱的张玉英探出了脑瓜。

    小心翼翼的打量一阵后,爬出围墙跳了下来。

    她似乎崴了脚,趴在地上半天没动弹,许久后才一边哭一边坚强的起身。扶着墙,一跳一跳的逃到街上。

    作为锦衣玉食的豪门小姐,能做到这一步,实在是受了天大委屈。

    他们出去买酒,黄昏时会回来....她看了眼夕阳,知道自己现在还真正的安全。

    也许跑不了多远就会被追回来,也许再走几步,双方就打照面撞上了。

    恰好此时,一队披坚执锐的巡城御刀卫路过。

    唯恐在路上遭遇绑匪,或者被他们追上的张玉英像是看到了救星,哭着迎了上去。

    在御刀卫拔刀前,尖叫道:“我是威武侯的女儿,我被劫持了,你们快救我。”

    几名御刀卫相视一眼,立刻围了过去。

    周围的百姓纷纷驻足旁观,为首的御刀卫问道:“谁劫持了你。”

    “是周立,户部周侍郎的公子周立。”张玉英崩溃大哭。

    咚咚咚....宵禁的鼓声同步传来。

    许七安把碗放在街边,说道:“走吧,找个客栈休息,明天回家等消息。”

    ps:这章3200字,又长又硬。

第五十八章 flag

    夜幕时分,威武侯府。

    富态中年人形象的威武侯,脸色难看的坐在椅子上。

    厅里还有两位美妇人,其中一位跪着,哭的梨花带雨,伤心欲绝。

    另一位美妇人低声安慰。

    二女儿今天离奇失踪,结合事发前的马车撞击,威武侯断定女儿是被人劫持了。

    他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可能存在的敌人,要说政敌,应该不太可能,毕竟爵位世袭罔替到他这一代,已经渐渐被排挤在帝都权力舞台的边缘。

    当然,抱团的勋贵依旧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利益集团。

    但整体与个人还是有差别的,威武侯不记得自己有这种豁出去劫持家中女眷的政敌。

    至于仇家,近期并没有与人结仇。

    “老爷已经报官了,也通知守城门的金吾卫了,你别急,英儿会找回来的。”

    “姐姐,英儿一个弱女子,她,她要是遭遇了什么....便是找回来也活不成啦。”

    威武侯面皮抽了抽,脸色愈发阴沉。

    这时,下人脚步匆匆的奔进来,喊道:“侯爷,小姐找出来了...”

    威武侯与两位夫人赶往前厅,见到了神容憔悴泪痕未干的女儿,以及送人回来的御刀卫。

    让管家用赏银送走御刀卫后,威武侯审视女儿片刻,微微松口气:“英儿,怎么回事。”

    张玉英被哭泣的母亲搂在怀里,哭诉道:“是那周侍郎家的公子绑了我,他,还不但想玷污女儿的清白,还打算杀女儿灭口。”

    当即把自己所见所闻说了出来,绘声绘色的添加了自己如何趁守卫人员疏忽大意,逃出狼窝的事迹。

    “侯爷,你要为妾身做主,为英儿做主。”张玉英的生母气的浑身发抖。

    “侯爷,那周立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辱英儿,也是在欺辱我侯府。”正妻沉声道。

    威武侯勃然大怒,一掌拍碎桌案,气的浑身发抖:“姓周的欺人太甚!”

    翌日。

    午门,东侧门。

    上朝的文武官员们诧异的发现,威武侯今日竟是披甲而来,只是腰间没有悬挂武器。

    .....

    这天,朝堂上发生了件有趣的事。

    威武侯披甲上殿,抬出祖上功勋,声泪俱下的控诉周侍郎。

    高呼:先祖为皇披荆斩棘,出生入死,后人之女遭人欺凌,陛下不护,岂非寒了天下将士之心.....

    事情闹的很大。

    罪魁祸首周立一脸的懵,我什么时候劫持的张家二小姐,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元景帝大发雷霆,责令大理寺、刑部、都察院处理此案,两日内给出结果。

    身为案件的嫌疑人,周立周公子的第一站是都察院。

    负责审讯他的是巡城御史。

    这位正六品的官员坐在案前,二话不说,先给周公子一顿板子。

    打的周立哭爹喊娘后,一拍惊堂木:“周立,关押威武侯庶女的院子,可是你的私宅?”

    “是!”周立只能承认。

    有权势的贵族在内城购买私宅是很普遍的现象,周立购买院子时,压根没有找他人经手。

    房契上是他的名字,府衙那里也有购买宅子的手续。

    “既是你的院子,那就不必再说,签字画押!”

    两名衙役上前,一人拿认罪书,一人强行让周立画押。

    按照三司覆审的流程,都察院审完之后,判决书交由刑部,刑部不认同都察院的结果,要重审。

    于是周公子被送到了刑部,在这里,他的待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酒肉管饱,负责审案的刑部郎中贴心的找了大夫,为周公子血淋淋的屁股涂抹金疮药。

    经过几个小时的“审问”,刑部推翻了都察院的结果,判定周立是清白的,乃有人栽赃嫁祸。

    卷宗移交大理寺。

    大理寺二话不说,又给周立打了一顿板子,随后经过一番“严密”的审问,大理寺驳回了刑部的判决,认为周立有罪。

    第二天,见大理寺、都察院、刑部各执一词,没有给出结果,元景帝下令三司会审,此案升级。

    大理寺派遣了一名寺正,两名寺丞;刑部派了两名郎中,四名主事;都察院派遣了两名巡城御史。

    共计十一位官员,共同审理此案。

    三司会审的阵营是,刑部觉得周立无罪,是有贼人栽赃陷害。大理寺和都察院则一致认定周立有罪。

    双方扯皮了整整一日,未分胜负,自然就没有结果。

    一直到黄昏,一名司天监的白衣被吏员请到了衙门。

    “奉陛下旨意,前来协助办案。”司天监的白衣道明来意后,望向跪在堂前的周立,喝道:

    “周立,你可有劫持威武侯庶女张玉英。”

    周立连连摇头:“我没有,不是我,我是被冤枉的。”

    一众官员死死盯着司天监白衣。

    这位白衣义正言辞道:“他说谎!”

    周立面无血色。

    .....

    三日后,周侍郎因为贪墨国库钱粮,教子不严,被罢官充军。其子周立流放南疆。

    .....

    五十骑慢悠悠的行驶在官道上,许二叔策马领头,春风得意马蹄疾。

    周侍郎倒台的消息传来后,许平志拉着许七安和许二郎喝了一晚上的酒。既有报仇的畅快,也有卸下沉重担子的轻松。

    兄弟俩骑马跟在许平志后边,许二郎说道:“有件事情想请教大哥。”

    许大郎侧头看他一眼:“好奇为什么周立会认下这个罪,或者说,威武侯等朝堂大佬会看不穿这个不算高明的栽赃嫁祸?”

    许二郎沉吟道:“只想到了一部分,对于周侍郎的政敌而言,周立不管是不是冤枉的,并不重要。他们会抓住这个筹码,咬死周侍郎。

    “而对威武侯来说,这是一个报仇的机会。以前他斗不过周侍郎,是因为没有帮手,眼下就是天赐的良机。所以他那天覆甲上殿,闹的满朝议论纷纷。

    “至于女儿是不是周立绑的,他或许会怀疑,但没有足够的证据之前,显然是这个一而再再而三欺辱他的女儿的周大公子更可恨。

    “我想不通的是,这事儿并不是周立做的,周侍郎和他的同党心知肚明,理当做出应对之策。”

    “你当我那天为什么要去司天监?”许七安哈哈大笑:“还记得司天监八品叫什么?”

    “八品望气师....”许新年眼中异彩绽放,豁然开朗。

    “当初税银案的时候,司天监的术士有参与案件的追踪、审理,这说明当今圣上对司天监有依赖。”许七安目视前方,春风得意:

    “案子乍一看不合理,但如果细查,又会发现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嗯,大哥我这方面是专业的。再加上党争的因素,案子注定又麻烦又难查,那么最简单有效的方法,当然是找司天监的术士。”

    许新年心服口服:“所以,大哥收买了司天监的术士。”

    “粗鄙!”许七安啐了一口,光明磊落的说:“炼金术师的事,怎么能叫收买,是等价交换!”

    顿了顿,他说:“辞旧,你记住,这天底下除血亲之外,任何的朋友和敌人,都是因为“利益”二字,尤其在官场。”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好,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仇视你。哪怕是你的至交好友,他与你结交,也必然是你的存在对他来说起到一个积极向上的用处。”

    “将来你入朝为官,大哥希望你能做能臣,而不是清官。”许七安向小老弟灌输自己的私货,徐徐道:“记住,和光同尘。”

    要培养小老弟成为大奉首辅,首先要让他变成自己的形状。否则,培养出一个道不同不相为谋的首辅,有什么用?

    许新年目光眺望远方,朗声道:“和光同尘...倘若我将来迷失在权力的迷雾中呢?”

    “那是你自己的造化了,当然,如果辞旧成了祸乱超纲的奸臣,大哥会清理门户的。”许七安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好!”许新年争锋相对:“他日大哥要是成了为祸一方的武夫,我也如此。”

    我怎么感觉自己立了个flag....许七安咳嗽一声,看向许平志:“二叔,你要为我们做见证。”

    “滚!”许平志回头骂道:“张口闭口同室操戈,当老子不存在?”

    ps:本来审周立这一段,为了突出党争,为了突出周公子这个邪恶反派的绝望,我写了足足六千字。

    为此我还查了古代断案流程。

    后来觉得,我为什么要给一个小配角这么多笔墨,这不是乱了主次吗。有这么多笔墨,我写婶婶多好……

    于是提取了精华,突出党争,缩减审案流程。那东西写起来也没啥意思,估计你们不会喜欢。

    周侍郎的这段剧情,是这一整卷的开端。

第五十九章 这个孩子太难了,我不会教

    一列车队缓缓停在清云山脚下,奢华的马车里,长公主踏着小梯下来,在士卒的簇拥中登山。

    山风徐徐而来,抚动她的罗裙和秀发,气质高贵冷艳的长公主迎着风,眯了眯清亮的眸子。

    她在山腰处的凉亭里看见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先生,老先生坐在案前,他的对面是一位稚童。

    稚童身边是一位低头做女红的少女,姿容惊艳。

    老先生沉声道:“与你说过多少次,握笔姿势要端正。”

    稚童:“知道啦先生。”

    老先生:“那你倒是改回来啊。”

    稚童:“改什么?”

    “罢了,今天不写字,你随我念三字经吧。”老先生叹息一声,接着清了清嗓子:

    “人之初,性本善。”

    稚童:“人之初,性什么?”

    先生:“人之初,性本善。”

    稚童:“人....性本善。”

    先生:“你中间停什么?”

    稚童:“我忘记了嘛。”

    先生:“重新来,人之初,性本善。”

    稚童:“人之初,性什么?”

    先生抓狂了。

    亭外,长公主忍俊不禁,清亮如冰镜的眸子荡起笑意,刹那间活色生香,玉美人活了。

    老先生识得长公主,立刻起身,恭敬作揖:“见过长公主。”

    气质高贵,清冷绝色的长公主微微颔首,声音清脆如冰块撞击:“云鹿书院何时多了稚童。”

    老先生扭头示意姐妹俩过来见礼,许玲月起身后行了一礼,许铃音则傻浮浮的看着这个胸脯和娘亲不相伯仲,气质容貌更胜一筹的女子。

    老先生尴尬道:“稚童无礼,长公主莫怪。”

    他倒也不是太焦急,长公主虽说冷艳高贵,让人不敢冒犯,但她是个读书人,心胸不输儿郎。

    老先生接着道:“两位是书院学子的家眷,因家中有事,便让女眷们暂住书院。”

    避难...智慧高绝的长公主立刻分析出话里的内涵,审视了姿容不俗的少女和不太聪明的稚童,浅笑一下:“哪位学子?”

    她也算半个书院学子,深知书院规矩,没有大儒点头答应,学子女眷不可能住在清云山。

    许玲月细声细气道:“家兄许新年。”

    她没提许七安,是因为大哥不是书院的学子。

    许新年....长公主目光微闪,调查过许七安背景的她立刻将两者之间的兄弟关系回忆起来。

    税银案的幕后主使是周侍郎,而大概一旬前,许七安与周侍郎的公子在闹市发生冲突.....长公主看向娇俏清丽的少女,语气温柔:“什么时候的事?”

    “快一旬了。”许玲月道。

    他与采薇是认识的,而采薇知道周侍郎涉及税银案,由此可知,那位平平无奇的胥吏也会知晓此事....自知得罪了周侍郎,将家中女眷送来书院倒也算应对之策,只是,举家逃离京都不是更好吗。

    把女眷送来书院,而家中男人却依旧留在京城,所以....这是打算谋划什么?

    联想到周侍郎罢官充军的导火索,长公主眯了眯好看的眸子,微微点头,带着侍卫继续登山。

    ....

    雅阁!

    长公主审视着赵守,略感诧异:“一旬不见,院长气色天差地别。”

    以前的院长不修边幅,花白长发垂落,眉宇间阴郁堆积。

    而今的他,双目清亮有神,意气凝而不露,神采奕奕。

    赵守没有正面回答,朗声笑道:“圣人说,学无长幼,达者为先。”

    学无长幼达者为先....他的意思是,有个人可以当他老师,而年纪却不大...是不是和那天亚圣殿清气冲霄有关。

    她对亚圣学宫的变故很感兴趣,求知欲旺盛,因为这涉及儒家的道统之争,涉及将来的朝堂格局。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亚圣学宫被封禁,任何人不得进入,打更人对此也束手无策。

    长公主收敛发散的思绪,望着窗外深青色的竹林,叹道:“院长可知周侍郎被罢官充军一事?”

    “对于大奉官场来说,这只是党争拉开序幕的第一步。”赵守笑着摇头,不愿多谈,挥手招来棋盘,道:

    “李慕白自从三败魏渊,便再也不下棋了,书院里能与老夫手谈的人不多。长公主今日既然来了,就陪老夫下一局。”

    长公主无奈道:“与本宫下棋,院长何必自取其辱。”

    ....

    另一边,邻崖而建的阁楼里。

    三位大儒刚论道结束,书童送来一封信,说是长公主拜访书院,让人递过来的。

    长公主在手书上说,近来京城出现了一首佳作,京城读书人津津乐道,国子监奉为百年来诗词魁首,力压云鹿书院的送行诗。

    而且,相比送行诗,这首“百年来诗词魁首”出自教坊司,才子佳人,故事更有趣味,更广为流传....

    末尾,长公主附上了这首短短几日内在京城读书人圈子里爆红的诗。

    老夫闭关数日,京城出了首惊世佳作?张慎凝眸鉴赏附赠的诗。

    《影梅小阁赠浮香》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张慎宛如一尊雕塑,静默许久,他轻轻放下手中的纸,看向喝茶聊天的李慕白和陈泰。

    “纯靖,幼平,你们看看这个。”张慎道。

    他突然表现出来的严肃神色,让两位大儒愣了愣,李慕白接过纸张,飞快扫了一眼,继而眸光沉凝,褪去了轻松写意姿态。

    “我看看。”陈泰见两人这般神色,伸手抽过纸张,看完一遍后,又细细品味了许久。

    陈大儒长长叹息一声:“疏影、暗香,两句将便梅的风姿绝伦写尽,当真是心思玲珑啊。”

    李慕白随后点评:“宁宴那首天下谁人不识君,固然叫人胸生豪气,但论意境之深远;遣词之优美;神韵之卓然....的确相去甚远。”

    张慎抚须而叹:“此诗一出,便是无法超越的咏梅绝唱。这杨凌是谁,有此才华,竟从未耳闻。”

    陈泰重新看了遍手书,道:“似乎是长乐县的一位秀才,于教坊司中,写此诗赠予花魁浮香....”

    说到这里,茶室安静下来,三位大儒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一股酸味在空气中发酵、弥漫。

    张慎沉思许久,道:“我觉得,应该立刻通知院长,将这位秀才招入书院。这样的人才,绝对不能埋没了。”

    陈泰与李慕白欣然同意:“有理。”

    ......

    这趟来接婶婶和妹妹们,作为学生的许辞旧和许宁宴,首先去拜访了老师。

    三位大儒恰好讲课结束,知道“看重”的学生拜访,索性就聚在堂舍里喝茶。

    张慎首先瞄了眼气质有所变化的弟子,满意道:“辞旧,看来抄写圣人语录对你裨益甚深啊。”

    许辞旧一阵汗颜,点点头。

    李慕白诧异道:“抄写圣人语录,有助于踏入修身境?老夫怎么没有发现。”

    许二郎张了张嘴,最后选择沉默。

    他确实触摸到修身境的门槛,但那是在见到大哥写在石碑上的四句。

    这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

    不过这事儿不好当众说出来,哪怕大家对那四句话的出处心知肚明。

    闲聊几句后,陈泰扫了眼李慕白和张慎,笑呵呵的说:“你二人住在京城,可知最近京城出了首绝世佳作。.....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绝妙,绝妙啊。

    “宁宴,虽有诗才,但也不要自傲,须知天下读书人藏龙卧虎啊。”

    这老匹夫就是嫉妒我们收了个好学生....但这等老成之言,也无法反驳。张慎只好说:“此诗的确惊才绝艳,宁宴不需与它较真,咏梅千古绝唱,较真也没用。”

    李慕白点点头:“虽说现在的读书人缺了些灵气,但终归是有个例的,那个杨凌未必还能再作出第二首。而以宁宴的诗,将来有第三首,第四首也是极有可能的。”

    许新年看了堂哥一眼,道:“这首诗也是我大哥作的。”

    ps:推荐票还有没有呀,送一些给人家呗。

第六十章 打更人上门

    “噗...”听到这话,正在饮茶的陈泰直接喷了出来。

    李慕白和张慎齐齐僵住,霍然转头,瞪着许七安。

    “作诗之人不是杨凌?”

    小老弟是皮痒了吧,卖我卖的如此干脆利索....许七安硬着头皮:“是我的化名。”

    “当真?”

    “当真!”

    两人还是不信,问道:“你去教坊司做什么。”

    许七安端正坐姿,道:“少年慕艾。”

    屋子里忽然陷入寂静,三位大儒感觉胸口堵着淤血,想吐又吐不出来。

    几秒后,张慎起身,指了指许七安的鼻子,“你,你....”

    他在屋子里团团乱转,焦躁的不行:“千古绝唱,你用在一个风尘女子身上,她配吗?她配吗?”

    是是是,用在你身上就好了...许七安心里腹诽,表面做出聆听老师训诫的姿态。

    李慕白同样情绪激动,“咏梅便咏梅,《影梅小阁赠浮香》,简直低俗,俗不可耐。生生糟蹋了一首好诗。”

    如果能改成《云鹿书院赠慕白先生》您应该就能笑出猪叫声了吧...许七安心里吐槽。

    两句诗成万古名....用在一个风尘女子身上,确实浪费。但事情不能单看表面,若没有这首诗博取浮香花魁的青睐,他怎么套出有用的信息?

    怎么陷害周立?

    不陷害周立,万一周侍郎挺过来了呢,万一政敌没有斗倒他呢?

    迎接许家的会是什么结局。

    诗词本来就是抄的,不心疼。再说,不能解决眼下的麻烦,肚子里的存货再多有何用?

    再好的诗词,能兑换成切实的利益,它才是有用的。

    陈泰心底叹息一声,对于杨凌是许七安的化名,最初是惊讶不信,可仔细一想,又觉得合理。

    这等诗才,怎么可能说出现就出现。

    “李慕白和张慎能收他做弟子,我也可以....既然有两个老师,那为什么不能有三个....”陈大儒暗暗决定,以后找机会将这位诗才收入座下。

    经历了一番语言轰炸,许七安乖乖的认错,并许诺将来有好诗好词,一定先让两位老师修改润色。

    李慕白和张慎才勉强消气。

    两位大儒除了与传世名诗擦肩而过的悔恨外,是真的觉得许七安把这首诗用在一个教坊司花魁身上,浪费了。

    暴殄天物。

    许新年还算有些良心,适时出来打圆场,转移话题:“幼妹在书院启蒙多日,不知可有成效?”

    三位大儒相视一眼,陈泰忍不住笑出声了:“你那妹妹,当真是心志坚定,坚不可摧。”

    张慎无奈道:“一旬之间,教她的先生换了四个。”

    李慕白补充:“都发誓这辈子不为稚童启蒙。”

    许辞旧许宁宴:“.....”

    ......

    小院,一家人久别重逢。

    婶婶欢喜的迎接丈夫和宝贝儿子,二叔也欢喜的拥着幼女和妻子。

    许铃音看见父亲,悲从中来,抱着他的腿就是一阵嗷嗷嗷。

    许二叔一阵怜惜,觉得女儿在书院启蒙,受苦了,书院的先生一定非常严厉。

    穿着靛青色罗衣的许玲月站在一侧,少女消瘦的瓜子脸带着浅笑,看着这一幕。

    她年纪大,不能像小豆丁一样无所顾忌的投到父亲怀抱,又不是长子,没有大哥那样受父母喜爱。

    夹在中间的孩子,向来是比较尴尬的。

    “一旬没见,妹妹清减了许多。”许七安走过去,牵起妹妹的柔荑,仔细审视。

    绑着束带的纤腰盈盈一握,胸脯处开始鼓胀,少女含苞待放的身段格外诱人。

    瓜子脸大眼睛,远看近看都没瑕疵,欠缺一点女人的柔媚,但有着少女纯洁的清丽和灵动。

    许玲月下意识的抽了抽手,又忍住了,大哥手掌的温度让她脸上腾起红晕,眼波荡漾起来,柔柔的喊了一声:“大哥....”

    回家的路上,许玲月破天荒的提出想骑马,但因为不会马术,经得父亲同意后,与许七安同乘一骑。

    阳光和煦,风吹在脸上有些凉,大冬天的骑马,就好比寒冬腊月的开摩托车,还不戴头盔。

    许玲月毕竟是女子,紧紧缩在许七安怀里,眸子亮晶晶的看着四处的风景,觉得从未有过的安全感涌来。

    许新年怀里也有一个妹妹。

    “二哥,马颠的我要吐啦....”

    “那就回马车里。”

    “我不要,我要骑你脖子上。”

    许二郎被小豆丁烦的眉头紧皱。

    马车里的婶婶掀开帘子,探出美艳动人的脸蛋。

    “老爷,我不在府里这段时间,有没有出去鬼混?”

    许新年和许七安异口同声:“没有。”

    婶婶打量了两人几眼,又不是问你们,多嘴。

    ......

    三天后,休沐。

    清晨,许七安摆弄着玉石小镜,镜面透出军弩、铜镜、朴刀的虚影,宛如一幅笔触模糊的画。

    这面镜子暂时被他当成储物袋来使用。杂七杂八的东西一股脑儿的放进去。

    来到主宅,吃了早餐,餐桌上,许玲月带着期待的表情,说:“大哥今天休沐,与我出去逛逛吧。”

    许二叔想起了前阵子的周立纵马事件,皱着眉头说:“我今日也休沐,玲月,爹陪你出去吧。”

    许玲月沉吟了一下,摇头:“算了,忽然觉得头有些晕。”

    许二叔:“???”

    上午勾栏听曲,中午回家睡个午觉,等晚上去黑市一趟,我得抓紧突破到练气境....许七安神游物外。

    这时,门房老张匆匆来报,站在厅前:“老爷,门外来了两位差爷。”

    “差爷?”许平志喝了口白粥,漫不经心的问道:“哪来的差爷。”

    许二郎说:“大哥,是你同僚?”

    许七安不甚在意:“应该不是。”

    门房老张说:“小人不知,但他们穿着黑衣,胸口绑着奇怪的铜锣。”

    许家仨爷们手一抖,无声的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凝重。

    打更人!

    “快迎进来。”许平志连忙起身,向前厅走去。

    许七安和许新年跟在身后,念头急转,思考着打更人上门的目的。

    在大奉王朝,打更人三个字可不是什么好的寓意,它往往与问罪、入狱、抄家等血淋淋的字眼挂钩。

    但扪心自问,以许二叔的段位,打更人应该是瞧不上眼的。

    很快,三人在前厅见到了来访的打更人。

    两人身穿制式黑衣,身后坠着短披风,胸口绑着一面刻满繁复咒文的铜锣。

    两位打更人的年纪都不大,青年,左边一人面色严肃,不苟言笑。右边一人恰好相反,脸上挂着笑容,眼睛眯成一条缝。

    笑起来眯着眼的青年,目光扫了眼许家爷仨,笑道:“哪个是许七安?”

    许七安跨前一步,“我是。”

    眯眯眼青年微微颔首:“跟我们走一趟。”

    许平志眉头一跳,横身挡在许七安面前,抱拳,沉声道:“两位大人,我侄儿犯了什么错?”

    面色严肃的青年皱了皱眉。

    另一位笑眯眯道:“白天不做亏心事,晚上不怕打更人。”

    以打更人的行事风格,拒捕的话,会不会当场拔刀砍人?许七安单手按在二叔肩膀,看向两位打更人:“好,我跟你们走。”

    他随着打更人离开许府,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脸色严肃的打更人指了指车厢,示意许七安进去。

    那位始终笑眯眯的青年摘下胸口的铜锣,用力一敲,在响亮的声音里,朗声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人的衙门在内城,距离许府很远,步行需数个时辰,所以给许七安安排马车不是因为他有什么特殊待遇,仅仅是为了节省时间。

    不苟言笑的打更人驾车,车厢内,许七安和那位笑容和煦的青年面对面而坐。

    打更人找我做什么?为了周立的案子?不可能,我不保证完美犯罪,但能保证没有监控设施的大奉王朝,不可能查出是我绑架的张家二小姐。即使有蛛丝马迹,也不会这么快就锁定我....

    许七安伸手入怀中,轻扣玉石镜背面,倾倒出一张银票,抽出来看了一眼,面额十两,他松了口气。

    诚恳的递上银票,道:“小人是奉公守法的良民,仰慕大人为国为民,劳苦功高,奉上十两银子,请大人喝茶。

    “大人要是能告诉小人发生了什么,小人感激不尽。”

    这位打更人目光落在银票上,一脸人畜无害的眯着眼睛笑:“打更人规矩森严,受贿超过十两,杖责五十,超过五十两,流放。超过一百两,斩首。

    “我显然没必要为了十两银子挨板子。”

    许七安露出讪讪的笑容,正要收回银子,却听眯眯眼青年悠悠道:“你想从我这里套取消息....得加钱!”

    许七安不带烟火气的递了三十两。

    青年笑了,眼睛眯成一条缝,他把两张银票收在怀里,另一张递出帘子:“收了三十两,你我各十两,剩下十两,今晚去教坊司打茶围。正好一人五两。”

    不苟言笑的青年接过银票,低沉的“嗯”了一声。

    眯眯眼年轻人翘着二郎腿,对许七安笑道:“规矩虽然很重要,但当大家都默契的无视规矩的时候,你太较真,反而会受排挤。”

    ps:这章三千字呦,老铁们,你们知道等价交换的原则吗。(?ˉ3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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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奉打更人介绍:
这个世界,有儒;有道;有佛;有妖;有术士。警校毕业的许七安幽幽醒来,发现自己身处牢狱之中,三日后流放边陲.....他起初的目的只是自保,顺便在这个没有人权的社会里当个富家翁悠闲度日。......多年后,许七安回首前尘,身后是早已逝去的敌人,以及累累白骨。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PS:本书不悲剧!大奉打更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奉打更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奉打更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