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铁证如山
他不着痕迹的审视许七安,见他身躯紧绷,笑容勉强,宽慰道:“我只是奉命带你回去问话,具体内幕不太清楚。不过呢,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到了衙门,你牢记一句话:该说的东西不要隐瞒,不该说的东西,打死别说。”
我特么....这道理难道我自己不知道?根本不值三十两银子,狗屎,你这就和“已经请有关部门处理”这种没诚意的托词有什么区别....许七安很想一巴掌把眯眯眼男人拍死,但他不敢。
马车驶过一个个闹市,一条条长街,在巳时初抵达打更人衙门。
许七安跳下马车,在两位打更人的押送下进入这座威名赫赫的衙门。
它的办公场所由两座三进的院子改建而成,阁楼耸立,穿黑衣绑铜锣的打更人进进出出,他们神色严峻,气势凛然。
不知道我会不会被送进打更人的大狱,那里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先静观其变,我是良民,我又没犯法....许七安深吸一口气,平复忐忑的心情。
不多时,他被带进了一个小院。
院门口立着两位打更人,双方做了交接,眯眯眼男人停在院门口,笑道:“进去吧,自求多福。”
说完,与面容严肃的同伴离开了。
许七安被带了进去,两名打更人推开屋子的门,语气冷漠:“进去。”
这是一间刑讯室,角落里摆出各种各样的刑具,中央是一张空荡荡的长条桌。
审讯的主官没有来。
许七安没敢坐椅子,站在屋里,思考着打更人为什么会找自己。
但他还没来得及多想,脚步声传来,有人进了院子。
房门推开,两名胸口绣着银锣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肌肉一瞬间紧绷的许七安飞快扫了眼两位银锣,诧异的发现其中一位竟然还是老熟人。
他鼻梁高挺,五官深刻,瞳孔颜色略浅,有一半的南蛮血统。
正是当初税银案时,在府衙后堂见到的那位银锣。
“又见面了。”李玉春颔首,眼神里没有丝毫热络。
两位银锣坐在桌后,神态严肃,目光锐利的审视着许七安。
“我问你答,若是说谎,大刑伺候。”那位陌生的银锣沉声道。
“是....”许七安心里一沉,这两位完全是看犯人的眼神。
李玉春皱了皱眉:“回答问题之前,先整理衣冠,这是最基本的礼仪。”
许七安才发现自己的衣襟过于松散,不够对称。是马车上偷偷掏银票造成的。
等他紧好衣襟,李玉春神色微松,像是解开了一桩心事。
那位面生的银锣问道:“你知道税银案的幕后主使是前周侍郎吗?”
许七安如实回答:“听司天监的采薇姑娘说起过。”
“那你知道周立对付你,也是出于报复。”
“想到了。”
许七安牢记眯眯眼青年的告诫,该说的绝不隐瞒。那天司天监白衣们冲入刑部救他,众目睽睽,无法否认。
不如大方承认,显得风光霁月。
“你知道周立想置你于死地吗?”
“知道。”
“所以,为了不被周家报复,你绑架了威武侯的庶女,嫁祸给周立。”那位陌生的银锣,眼神犀利的光芒一闪。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许七安丝毫不慌,甚至表现出一定的茫然,和被冤枉的惊慌:“大人说的话,小人听不懂。”
“威武侯庶女被劫持那日,你未在长乐县衙门当值,去了何处?”
“小人勾栏听曲去了,小人的确渎职,时常偷溜去勾栏听曲。”
这一点,王捕头等胥吏可以为他作证,因为大伙都是这么摸鱼的。
何况,我长乐县的快手旷班逛勾栏,与你们打更人有何干系。
“那你怎么解释凭书的事?衙门发放凭书的记录里,多次显示你去了内城。”李玉春沉声道。
“小人冤枉!”许七安瞪大眼睛,激动的为自己辩护:“小人从未去过内城,从未在衙门取过凭书。”
他们在框我,我进内城都是托人办的凭书,手脚干净着呢...而委托人是杨凌,和我许七安有什么关系?
两位银锣审问了片刻,没有从许七安的话语里抓住任何蛛丝马迹。
他们相视一眼,似乎有些诧异。
论起审问技巧,我也是专业的....许七安松了口气,目光瞥见刑具,心里又是一紧。
李玉春叹口气:“不错,如果不是我们提前掌握了证据,光凭刚才的对话,说不准已经相信你了。”
又是在框我....语气还很有把握似的....许七安面无表情。
作为警校毕业,在警局工作过几年的专业人员,许七安有信心应对各种审问。除非对方屈打成招,那是另一回事。
周侍郎已经倒台,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相信打更人不会过分为难。
那位面生的银锣,从兜里掏出小本子,打开,看了许七安一眼,照着本子念:
“十月初一,壬戌日,许七安自云鹿书院返回,于宝器轩购金步摇两支,途中遭人跟踪,疑似周府的人。
“当晚,吾惊退周府刺客。”
“十月初二,癸亥日,移女眷至云鹿书院避祸。”
“十月初五,丙寅日,进内城,入教坊司。留宿影梅小阁一夜,《赠浮香》疑似许七安所作。”
“十月初七,戊辰日,驾马车冲撞威武侯庶女,以未知手段劫走威武侯庶女。”
面生银锣合上小本子,嘲讽的看了眼许七安,嗤笑一声。
许七安身体一寸寸发凉,像是寒冬腊月里缺乏裹身衣物,缓缓打了个寒颤。
打更人在跟踪我....在我去书院那天就跟踪我了....这些天所有的谋划都被打更人看在眼里....完了!
为什么打更人会跟踪我,我只是个小快手,这不合理....许七安在心里愤怒的咆哮。
他感觉到了深渊般的绝望。
构陷户部侍郎,劫持侯爵女儿,两桩罪加起来,足够满门抄斩。
云鹿书院的大儒救不了他,司天监的白衣救不了他,没人能救他!
我的脚手收拾的很干净,没有留下任何可以定罪的证据,但跟踪我的打更人全程目睹了我的谋划....人算不如天算。
许七安额头沁出了豆大的冷汗,在两位银锣戏谑阴冷的注视中,缓缓滑过脸颊,滴落在地。
等等!
他忽然注意到一个不合理的细节,既然打更人目睹了全过程,为什么不揭穿他?
只要把本子递交上去,周立就能脱罪,而挥向许家的屠刀在迟到一个半月后,再次落下。
为什么要等到周侍郎倒台之后,才请他过来“喝茶”。
许七安吐出一口浊气,连带着各种负面情绪一起吐出来,低眉顺眼:“小人认罪,一切都是小人干的。两位大人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那位面容严肃的银锣挑了挑眉,与李玉春对视一眼,两人露出了笑容。
“很聪明,非常敏锐。”李玉春笑道:“刚才是为了试探你,如果你在审问中露出破绽,或者在铁证面前被摧垮心智,那么迎接你的是真正的制裁。”
顿了顿,他收敛了严肃的脸色,笑容愈发轻松:“而现在,迎接你的是打更人的邀请。”
ps:这章修改了一下,所以更新晚了。
感谢“荣小荣”的盟主,不愧是好基友。
第六十二章 资质测试
打更人的邀请....邀请我?
许七安一时难以置信,他保持沉默,没有急着开口。
“你是个人才,当时在府衙后堂,我就已经确认。只是打更人有规矩,练气境是底线。”李玉春换了个很随意的坐姿,不像刚才那样咄咄逼人,道:
“作为大奉的守护者,陛下的保卫者,要求高一些是正常的。
“但你用自己的本事证明了你,即使是炼精境,打更人也愿意招揽你。”
是因为我的手段够脏,心思够缜密,所以破格录取?
对,这个一半南蛮血统的银锣,在破解税银案时就表示很欣赏我。
那位脸色严肃的银锣补充道:“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长公主推荐了你。”
长公主?!许七安又是一惊。
长公主是哪位,她为什么要推荐,我根本不认识她啊。额...我确实在云鹿书院里听说过她。
但,我们从未见过,她为何向打更人推举我?
许七安满肚子的困惑与不解,两位银锣似乎没有为他解惑的打算。也可能他们自己也不清楚。
“除了这些,两位大人不举报我的原因是....”
李玉春笑道:“你应该知道打更人的职责。”
监察百官....贪墨国库钱粮的周侍郎与打更人不是一个阵营,甚至,周侍郎的倒台也有打更人组织在推波助澜....许七安恍然。
“周侍郎迟早要完,我们已经开始着手对付他,只是你的小小计谋,帮我们加快了进度。”那位脸色严肃的银锣说道。
李玉春看了他一眼,道:“孙大人,按照之前约定好的,这个人我收下,请给我们一点交谈的空间。”
姓孙的银锣不走,而是凝视着许七安:“你有选择的权力,跟他还是跟我。”
“我们两人之间的权力差别不大,但他这个人死认理,不知变通,跟着他的铜锣过的一般,而跟着我的铜锣,最多三年就能在内城买一栋还算不错的小院。”
工作三年,首都一套房...还真是让人难以抗拒的诱惑....许七安委婉的拒绝了孙银锣的招揽,道:
“当初税银案时,李大人给了我将功赎过的机会,这份恩情我一直记着,我想在他手底下做事。”
这只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他不愿违背本心,做太多“捞偏门”的勾当。
孙银锣微微点头,赞许道:“懂的知恩图报是好事。”
他毫不留恋的出去了。
等门关上,李玉春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温和的笑道:“坐,自我介绍一下,本官李玉春,以后是你的头儿,你可以直接这么称呼。如果觉得不习惯,喊李大人也可以。”
喊你春哥行不行....许七安入座,略有拘谨的喊了声“李大人”。
“在我麾下做事,要无愧于心,这点你切记。”李玉春告诫一句后,开始介绍打更人组织:
“在打更人里,最底层的是白役,没有编制,干的是杂活。其次是铜锣,是正经的打更人,至少是练气境,月俸五两银子二石米。往上就是银锣,享百户待遇。
“银锣之上是金锣,是最高层次的职位。大奉京城只有十位金锣,直接听令于魏公。”
许七安点点头,这些常识他是知道的,那魏渊是打更人组织的一把手。
“打更人的职责,监察百官,守护京城。具体业务,你往后慢慢熟悉。”李玉春审视着许七安:
“你现在是炼精境巅峰,我有两个建议:一,慢慢积累功勋,等待机会。二,支付四百两银子,我帮你开天门。”
许七安毫不犹豫:“我选第二个。”
李玉春眯了眯眼:“挺富有的嘛。”
“司天监的采薇姑娘借给我的。”许七安脸不红心不跳的把锅甩给大眼美人。
李玉春点了点头:“我先安排你更改户籍,办理相关手续。”
他说完就出门了,过了一阵,领着眯眯眼青年和不苟言笑的青年进来。
“宋廷风。”笑起来就眯眼睛的男人自我介绍,上下打量许七安:“你可以啊,进来一趟,成同僚了?”
“朱广孝。”不苟言笑的青年说完,便不再说话。
许七安跟着两人去办理入职手续,路上,宋廷风语气随意的聊天:
“跟着李头儿做事,总体上比较轻松,没那么多勾心斗角的破事。坏处就是捞钱的时候要谨慎,小贪无所谓,不要太过分。”
“那你能把三十两银子还我吗?”许七安真诚的凝视着他。
宋廷风回以更真诚的眼神:“我什么时候收过你的钱?”
.....贱人!许七安咧嘴笑:“哦,是我记错了。”
“对了,我们今晚准备去教坊司,一起吗?”宋廷风发来邀请。
我最讨厌这种腐朽的官场交际....许七安展颜一笑:“好。”
办理完手续后,宋廷风带着他朝衙门深处走去,边走边解释:“入职打更人后,还有一项流程,测试资质。”
“测试资质?”许七安脑补了手按在水晶石上,测试斗气段位的画面。
“是魏公定的规矩、设立的流程。”宋廷风说道:“分别是“智”、“力”以及“问心”。”
说着,他们来到一座阁楼前,迈过高高的门槛,进入一楼大厅,承重柱上挂着两句诗:
愿以深心奉刹尘。
不为自身求利益。
“这是魏公写的,用来警醒、告诫我们。”宋廷风说道。
“很显然,这并没有什么用。”许七安斜了他一眼,话有所指。
宋廷风假装听不懂,带着他往里走,“你现在是炼精境,战力就不需要测了。先测试智力。”
他招来阁楼内的吏员,吩咐下去。
片刻后,两名吏员进来,手里各捧一只锦盒。
宋廷风笑道:“他们两人手里的锦盒,一只里面是空的,一只里面有东西。你可以挑选其中一人询问,但只能问一个问题。”
“而他们之中,有一个人只说假话,一个只说真话。”
宋廷风“嘿”了一声:“你有一炷香的时间去思考,我不能给你任何提示。”
朱广孝言简意赅的提醒道:“这个问题很难,你仔细想。”
宋廷风点点头:“虽然魏公说这只是小游戏,但能猜对的人很少。我虽然事后悟透了,但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据说只有金锣大人们,才能在二十息之内悟透这题。”
吏员点了一根香,摆在旁侧。
这种简单的逻辑题,我上辈子不知道啃过多少。
许七安扭头问左边的吏员:“如果你是他,你会告诉我什么?”
那吏员有点懵,似乎没想到许七安会问这样的问题,思考了好一会儿,闷声道:“没有东西。”
许七安点点头,伸手按在右边衙役手里的锦盒:“东西在这只锦盒里。”
宋廷风张了张嘴,脸色僵硬的看向面瘫同伴:“多久?”
朱广孝语气有些郁闷:“不算吏员愣神的功夫,十二息....”
空气沉默了一秒,宋廷风拱了拱手,无奈摇头:“你能破税银案,不是瞎猫碰到死耗子。”
他是知道许七安这号人物的,李玉春是税银案的主审官之一,当时宋廷风和朱广孝就在外面累死累活的追踪不存在的妖物。
税银案破了之后,作为案件的参与者,他自然就知道许七安的存在。
第六十三章 许七安:我还有抢救的机会
“问心关在楼上,你从这里上楼,一直走到顶层就成。”宋廷风把他带到楼梯口,指了指楼上:
“这一关没有要求,但你要记住,随心而走,过于做作的话,评分会降低。”
“评分有什么用?”许七安反问。
“你倒测资质是为什么?评分四等:甲乙丙丁,资质越好。自然越容易被栽培。”宋廷风扬了扬下巴:“我是乙。”
朱广孝闷声道:“我是丙。”
我是个大壮丁....许七安默默的玩了个梗,独自登楼,来到二楼时,他看见正对楼梯的红漆柱上挂着一面古朴铜镜。
镜子里映照出他的身影。
许七安没来由的心悸了一下,浑身肌肉不受控制的紧绷,继而缓缓放松。
内心杂念沉淀,心境平和,放下了所有功名利禄以及私欲。
这镜子有问题....这个念头刚闪过,便沉淀在心底,不去在意。
强行进入贤者时间....这个念头也随之沉淀。
他脚步轻松的转过拐角,来到二楼大厅,这里供奉着一尊佛陀,体态丰福,宝相庄严。
香岸上摆着贡品,香火袅袅。
佛前站着一位吏员,看着他。
许七安脸色平静的端详了几眼佛像,便不再去看,朝着第三层的楼梯走去。
吏员目送他的背影离开,低头在纸上书写,似在评价。
.....
第三层供奉的是道尊,身穿道袍,手持木剑,脚踏祥云。
法相前同样有一位吏员,静静的看着许七安的到来。
等许七安随意打量几眼就转身离去后,吏员同样提笔,在桌案铺开的纸张上写评价。
....
第四层供奉的是儒家圣人,穿儒衫,戴儒冠,眺望远方。
圣人泥塑前依旧站着吏员,静静的看着许七安。
这座圣人雕塑与云鹿书院的如出一辙....许七安心里作此感慨,毫不留恋的走人了。
他来到了最高层——第五层。
第五层供奉的是一位身穿黄袍的男子,他巍然而立,双手拄着一柄剑,剑眉星目,气势凛然。
许七安不认识这位,但那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说明了一切。
大奉王朝的某位君王,或者,开国大帝。
走到这里,他忽然明悟了“问心关”的真正含义,测资质只是一部分,真正的含义是测一个人的道德品质。
那面镜子的作用是让人无法做出违背心意的举动,故意上香礼拜。
.....糟糕,我没有礼佛,没有拜道尊,没有拜圣人,这说明我是个不敬神不礼佛不屑四书五经的人....
....这些都没关系,但第五层的这位我一定要拜....不拜我就完蛋了.....一个无君无父无视神佛的人,是不容于这个时代的....
打更人是什么组织?
是隶属于皇帝的间谍、护卫机构。
它可以不敬三教,但不能不忠于皇帝。
所以“问心关”是一次道德品质的筛选。
许七安无疑是不合格的,他一口气上五楼,没一个拜的。
我这种人间之屑,会被踢出打更人衙门的吧....这就罢了,关键是打更人知道我陷害周立的罪行,谁知道会不会因此翻旧账....
这些念头逐一闪过,继而沉淀,自动忽略。
许七安焦急的对抗着“贤者模式”,强迫自己去叩拜君王,两股意识疯狂对抗,身躯僵硬,肌肉痉挛发抖。
候立在君王相前的吏员,观察了许七安片刻,掠过他下楼去了。
几分钟后,吏员返回,许七安还站在原地,浑身僵硬着颤抖,像是手脚抽筋一般。
那位吏员像是打量珍稀动物一样打量许七安,低声道:“我已经于楼下的同僚交换过评价了。”
吏员继续说:“魏公设立问心关时,有过一个交代,倘若有人连续五楼不扣不拜,那定是十恶不赦之徒。”
.....哥,再给一次机会!
许七安内心焦急万分。
“于是魏公又给了一个机会,单独设立了第六关,只是那一关从未有人去过。”吏员神奇的打量许七安:“你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你放松身体,别抽筋了。”他说。
许七安不再与内心的贤者模式对抗,调整呼吸,成功让肌肉不再抽搐。
这时才发现脊背已经湿透了。
他跟着吏员绕过君王雕像,去了更深处的区域,
镂空的窗户里洒落斑驳的阳光,细细碎碎的照亮屋中的木台。
木台上刻着一行诗。
杀尽敌酋百万兵,腰间宝剑血犹腥。
归来手持黄金锏,满朝文武未敢言。
小诗写的还挺霸气....给我看诗是什么意思。
许七安侧头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吏员,本来想塞点银票,从他那里套取信息。
转念一想,区区一个吏员,懂那位权柄滔天的宦官心意?不可能吧。
别把自己给带歪了,反而死路一条。
斗诗?不可能,主题显然不是比拼诗才。问心关与思想品德有关,得从这方面着手。
既然是考验思想品德,那魏渊放这首诗在这里干什么?
许七安摒除杂念,积极开动脑筋。
第六关就是给我这种无君无师,不敬神不礼佛的唯物主义者安排的,相当于是最后一个机会。
那自然是想从我这里挖掘出一些珍贵的思想品德。如果我没有,那就死定了。
珍贵的思想品德....豁然间,许七安想到了一楼大厅里的那副联子:
愿以深心奉尘刹,不为自身求利益。
而打更人的职责是监察百官....魏渊这首诗,同样有尽忠报国,威压百官的意思。
想到这里,他豁然通透,明白了那位大宦官的意思。
这首诗摆在这里,不是为了斗诗,而是共情。
倘若那个无军无师的十恶不赦之徒,真的秉性恶劣,在问心关里,他是无法对抗自己的本心,强行写出共情诗的。
反之,说明他还有珍贵的品德在身,魏渊愿意给一次机会。
许七安叹息般的吐出一口气,伸出手:“笔墨伺候。”
吏员递来毛笔,在木台上铺好宣纸。
许七安笔悬于纸上,闭上了眼睛。
我虽然心中无君,亦不屑敬神礼佛,是个地道的唯物主义者。
但我非十恶不赦之徒,我心有正义,脚下有原则。我从未鱼肉百姓,从未依仗胥吏身份敲诈勒索,即使,这是社会常态....
即使,我曾拼命想赚钱。
你要共情,我便赋诗一首,如你所愿。
许七安落笔,没有任何心理障碍,以丑陋的字体写下:
尔食尔禄,民脂民膏
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吏员神色恍惚的看着纸张上的四句话。
他收了宣纸,认认真真的盯着许七安看了一会儿,道:“问心关已经结束,大人自便,只是结果出来前,莫要离开衙门。”
“每一位打更人的资质,都需魏公亲自裁定,小人这就给魏公送去。”
他几乎是以跑的方式离开了楼层,楼梯里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迅速远去。
许七安感觉自己虚脱了一般,扶着木台喘息片刻,也跟着下楼。
宋廷风和朱广孝在一楼等着他这位同僚,见许七安下楼,笑着招了招手:“跪了几次?”
他笑眯眯的模样,像是只狐狸。
下楼的吏员没有告诉他过程和结果。
许七安张了张嘴,最后选择了沉默。
朱广孝不苟言笑的脸上,两条眉毛微微一皱:“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何止不太好,我感觉自己在生死边缘徘徊两回了,比过山车还刺激....许七安心累的摇摇头,说道:
“我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喝茶,休息一下。”
宋廷风笑眯眯的挑一挑眉:“再给你请个勾栏女子,敲肩揉腿?”
你就像个在天桥底下说相声的....许七安笑着点头:“去教坊司请浮香花魁。”
宋廷风一愣,哈哈大笑:“这个梦,我年轻的时候也做过。”
ps:公众章节要考虑字数和推荐位的流程,不能爆更。上架之后再爆更吧,一天六七千字应该是打底的。对了,书里有无数伏笔,比妖二代时还多。你们可以找一找。
第六十四章 各大修行体系
打更人衙门最高的建筑,是中庭的浩气楼。攒尖顶,层层飞檐,四望如一。
下四层外有回廊,五六层的回廊可做瞭望厅,俯瞰整个打更人衙门。
那位被江湖人称作“魏青衣”的大宦官便住在楼里。
七楼的茶室,软塌上,身穿青衣的男人半倚着,手里握着一卷书。
天青色的衣衫绣着繁复的云纹,做工精细考究,乌发用玉簪束着,鬓角霜白,脸盘白净无须,双眼深沉,内蕴岁月洗涤出的沧桑。
魏渊是个气质与外貌俱全的男人,儒雅清俊,深沉内敛。
茶室里还有两个人,陪着魏渊饮茶看书的,是个一本正经的严肃男人,五官僵硬如雕刻,不见丝毫情绪。
另一人气质阴柔,容貌俊美,丹凤眼,柳叶眉,嘴唇薄而红润,乍一看,让人怀疑是女扮男装。
那位气质阴柔的男子站在瞭望亭,沐浴着暖融融的阳光,单手按在腰间悬挂的刀柄上,道: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在此处看风景不比躲在室内看书更有意思?”
魏渊放下手中书卷,笑道:“能看的书越来越少了。我近来听说司天监多了一本蓝皮书,上面记载着天地万物的本质,甚是好奇。”
“杨砚,再过一旬就是陛下祭祖的日子,通知下去,加紧内城的巡逻,缩减内城的通商。”
脸庞僵硬的男人“嗯”了一声。
气质阴柔的男子吐出一口气,“义父,你真不打算争户部侍郎的位置,安插自己的人?”
“这是必要的退让。”魏青衣说了一句,目光望向茶室门口,一位蓝衣吏员低头进入。
“魏公,这是新晋铜锣的资质测试结果,及户籍,请您评判。”
吏员递上一叠文书。
魏渊打开户籍看了一眼,新晋铜锣叫许七安,原长乐县快班快手。父亲和叔叔都是军伍出身。
这些资料既重要,又不重要。
重要是因为打更人的身份特殊,必须是祖上三代以上清清白白。许七安是大奉京城人士,土生土长。
所以许七安的身份是合格的。
不重要的意思是,每个打更人都是类似的清白身份。
户籍下面压着“智力”考核的结果,魏渊看了一眼,嘴角勾勒起笑容:“倩柔,当初你答题时,用了几息?”
气质阴柔,貌美如花的男子闻言,下巴微微一昂,“十五息,杨砚是十九息。”
“这位新晋铜锣是十二息。”
十二息....气质阴柔的男子挑了挑眉,傲然评价道:“还不错。”
面容僵硬的男人脸上不见表情,道:“能在短时间内勘破税银案,这份才智,不奇怪。”
魏渊笑了,目光盯着后续的备注,补充道:“捧盒的吏员愣了五息左右。”
“不可能。”气质阴柔的男子蓦然回身,走进了茶室。
杨砚皱了皱眉。
也就是说,思考的时间只有七息,何等敏锐的思维。
杨砚起身,抱拳道:“义父,这人给我吧。”
“是在你名下,他跟着银锣李玉春。”魏渊放下茶盏,望向气质阴柔的男子:“你们见过他,那天在司天监。”
司天监...气质阴柔的男子沉吟几秒,哂笑道:“他啊,口出狂言的小子。”
杨砚一听这位新晋铜锣在李玉春手底下做事,满意的点了点头。
每位金锣都管着七位银锣,李玉春就是他麾下的。
“义父,战力如何?”杨砚问道。
“炼精巅峰,没有测试的必要。”魏渊笑道:“此人是长公主推举的,我瞧他心思活络,是个能做事的,就特殊他加入打更人。”
长公主?!
杨砚与气质阴柔的男子相视一眼,这个消息魏渊并没有告诉他们。
魏渊继续浏览“问心关”的考核结果,渐渐的,他温和的表情变的严肃,深邃的眸光变的锐利。
杨砚挺直腰杆,望向纸张。
气质阴柔的男子则大大咧咧的走到魏青衣身边,探头一看,顿时笑了:“竟是个比我还狂的小子,义父,怎么处置?”
笑容里带着幸灾乐祸。
魏渊抽出最底下那张纸,纸张写着丑陋的字体:
尔食尔禄,民脂民膏。
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魏青衣的瞳孔倏地凝固,凝视着两段话,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下民易虐,上天难欺...”杨砚重复着这句话。
气质阴柔的男子眸光微闪,从短暂的惊愕中恢复,注意力与面瘫杨砚正好相反:
“尔食尔禄,民脂民膏....嘿,所以这位小快手觉得自己吃的是百姓的脂膏,而不是帝王家的。”
杨砚想了想,问道:“义父觉得呢?”
魏渊反问:“你觉得呢?”
杨砚斟酌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言下之意,便是不认同那句话。
魏渊点点头:“等将来有朝一日,那小铜锣升到了金锣,你自己与他辩论去吧。”
阴柔男子眉梢一扬:“义父觉得,那小子将来能成为金锣?”
“只要他是武夫,那就没有问题。”魏渊笑容温和:“三教各有规矩,术士受人间气运拖累,巫蛊亦然,当世之中,唯有武夫最纯粹。
“我虽厌恶武者以力犯禁,却也不得不承认,越是桀骜的武者,越能勇猛精进。
“心中无所敬,无所畏,才敢颠倒乾坤。”
说到这里,魏渊从桌案下取出一块新的砚台,倒入朱砂和清水,研成红墨,毛笔蘸了蘸。
在户籍上写了“甲上”二字。
“桀骜不驯为武夫,胸怀天下为侠。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甲上!
打更人建立以来,得此评价者,屈指可数。
......
某间密室。
李玉春指着木桶,道:“脱光衣服,坐进去。”
终于要踏入练气境了.....许七安按捺住内心的激动,瞄了眼气味刺鼻的浴桶,盛满了墨绿色的汁液。
这玩意叫洗髓液,就这一桶,差不多要一百五十两银子。
快速脱掉衣服、裤子、鞋子,赤条条的坐进浴桶。
李玉春道:“你没有破身吧?”
许七安点点头:“我二叔是御刀卫百户,与我说过的。练气境之前,不能破身。”
他舒服的靠在浴桶里,问道:“头儿,你是炼神境?”
李玉春“嗯”了一声。
“那炼神境后面是铜皮铁骨对吧。”
李玉春又“嗯”了一声。
许七安就笑道:“名字不好听,为什么不叫金刚境。”
铜皮铁骨过于low逼,会显得我们武者都是没文化的泥腿子。
“佛门三品叫金刚。”李玉春给出解释。
原来如此!许七安点点头,悉心请教:“头儿,天下诸多修行体系,哪个最强?”
李玉春毫不犹豫的回答:“道门说,他们最强。”
“那其他体系呢?”
“其他体系都认为自己是最强的。”
“哦...懂了。”
“不过天下所有体系都有一个共识,就是武者最粗鄙,最上不得台面。”
“.....这个我倒是知道一点,因为武夫只有怪力,却没有神异。”
还是不够花里胡哨。
“这只是表面,里头还有更大的秘密,涉及到修行体系的上限。”
许七安挺直了腰杆,试探道:“头儿,能告诉我吗?”
ps:这一告就是六七个小时。
第六十五章 绝世天才?!
李玉春大马金刀的坐在浴桶边的椅子上,颔首:“这些知识你有空可以自己去藏书阁看。
“不过,反正我要在这里盯着你,便与你说道说道。在你的认识里,一品是不是体系的极限?”
许七安点点头。
“各大修行体系的品级,原本是模糊的,没有那么清晰的标准。直到圣人晚年,把天下修行体系,划分为九品,然后一直沿用至今。
“但是,圣人并没有把他自己划入到品级里。”
“这是为什么?”许七安问。
“你先听我说完,”李玉春接着道:“除了圣人,还有四位在品级之外,分别是蛊神、巫神、道尊、佛陀。
“他们被誉为万劫不磨,永生不死。”
这下许七安懂了:“神佛不在品级之中....不对,这世上真的有神仙?!”
李玉春摇头:“不清楚。”
许七安想了想,给出猜测:“我听说圣人只活了八十二,按照头儿你的说法,他应该长生不死才对。所以,其中有夸大的成分。”
这个问题李玉春无法回答,因为没有答案。
自古以来,仙人的传说渊源流传,长生不死更是每一位君王的毕生心愿。
但谁敢说自己见过仙人?
“其他体系都有超越品级的存在,但武夫没有,一品武夫,就是当世之最。”李玉春把话题带了回来。
所以大家都觉得武夫是粗鄙的体系....许七安忽然注意到一个问题:“不对啊,司天监的术士也没有。”
李玉春点点头:“但不可否认,术士是所有体系中,贡献最大的。”
这个知识点许七安知道,术士九品是医者,妙手回春,救死扶伤。
术士七品是风水师,堪舆地形,为百姓和王公贵族选墓地;布置家宅做出卓越贡献。
术士六品炼金术师,极大推动了社会发展,满足了老百姓物质需求。对这个时代的工业以及手工业做出巨大贡献。
宋卿同学是其中翘楚,他为“人兽”事业呕心沥血。许七安觉得自己还是穿越的早了,再缓几十年,说不定能写一本《异界风俗x评鉴指南》
此外,许七安还知道司天监的术士负责更新、制定黄历。
对于农耕文明来说,黄历太重要了,直接关乎田地收成。
相比起其他体系,术士简直是为国为民的榜样,为文明的进步添砖加瓦。
“头儿,我突然开始疼了。”许七安皱了皱眉。
药水浸润毛孔,像是一根根细密的针,让他浑身都在刺痛。
“疼就对了,洗筋伐髓。”李玉春道:“再过一炷香,你会感觉自己正被千刀万剐,那时候,就是我为你开天门的时候。
“你可以说话分散注意力。”
许七安点点头:“所以,我们的皇帝陛下,二十几年来潜心修道,是为了长生不死?”
当今圣上封了一位绝色道姑为国师,潜心求道二十几年,是举国上下皆知的事。
甚至有落魄文人写了皇帝陛下与绝色道姑双修艳史....结局当然是被河蟹神兽制裁了。
“可是,武夫虽然没有超越品级的存在,但应该能延年益寿吧?潜心修武就好了,何必追逐虚无缥缈的长生呢。”
对于许七安的观点,李玉春反问道:“你炼精用了多久?”
“十七年。”许七安说,他整整卡在炼精巅峰两年。
“慢了些,拥有充足资源的世家子弟,十六岁左右就能炼精巅峰,考虑到身体发育问题,十五岁是极限。”李玉春说道:
“但是,就算是那些世家子弟,也未必能顺利踏入练气境,因为除了每日打熬体魄的毅力,摆在他们面前的还有美色这一关。越是钟鸣鼎食,越容易陷在美色里。”
“而炼精境只是武夫体系的初始,你可以想象,要达到高品境界,延年益寿,这有多难。”
我懂我懂....那浮香姑娘肯定早晚骂我一遍禽兽不如!我今晚就叫她知道什么叫做:一条鞭法!
许七安深有同感。
原主是个武痴,性格也倔强,喜欢钻牛角尖,正是这种性格的人,才能日复一日的打磨身体,为武夫之道打下坚实基础。
而就算是这样,原主每天还得与自己的双手做激烈抗争,不给左右手装逼的机会。
换成许七安自己,他可不保证自己能坚持这么多年,更不保证能在美色面前坚守本心。
毕竟男人虽然平时思考时用的是上面的头,但某些时候,下面那个木有脑子的头才是本体。
渐渐的,许七安谈话的兴致越来越淡,即使说的都是他感兴趣的修行知识。
他的眉头越皱越深,疼痛快超过他忍耐极限。
“差不多可以了,药浴的作用是刺激你的身体,让沉睡的气机觉醒。”李玉春起身,单手按在许七安头顶,沉声道:
“开天门是很困难的事情,资质好的,我只需要运转气机在你体内走三个周天,你就能自己寻出气感,从此内外交感。”
“那资质差的呢?”许七安担忧的问。
“资质越差,气机运转的次数就越多,而正常人的极限,是九个周天。也就是说,如果第八个周天你还无法自寻气感,那你就不适合武夫这条路。”
李玉春凝视着他:“我很期待你的资质。”
说完,他闭上眼睛,不再交谈。
紧接着,许七安感觉一股暖流从头顶百会穴灌入,下沉丹田,游走四肢百骸。
身体似乎马上记住了运转路线,走完一个周天后,自行激荡起气机,摆脱了陪跑,自己单飞去了。
.....李玉春睁开眼睛,略带茫然的眼神看着浴桶里的小老弟。
许七安回了个茫然的眼神,“好像蛮简单的....”
李玉春:“.....”
“你自己运转几个周天试试,我看看情况。”李玉春只能这么说。
三周天运转结束,许七安睁开眼,他没有镜子,所以看不见踏入练气境带来的细微变化。
首先,双眼更加明亮有神,如含星子。
单单是眼睛上的改变,就足以让他的魅力更上一层楼。
其次,气质变的更加厚重、内敛,渊渟岳峙。
最后是皮肤,药水浸泡皮肤,刺激毛孔,排除了潜藏在毛孔里的杂质,比如黑头。
通红的皮肤透着一种娇嫩的感觉。
感觉身体里新生的力量在四处乱串,许七安舒展四肢,抬手,隔空一掌打在窗户上。
格子窗“砰”一声裂开。
气机外放,这是练气境初期的神异。若是刚才手握刀剑,许七安就能催发刀气或剑气。
当然,威力不会很大,毕竟他刚入练气境。
像二叔那种练气境巅峰,可以一刀劈断墙壁。也可以隔空御物。
“很好!”李玉春面无表情,微微点头:“你继续运转周天,搬运是强大气机的修炼法门,同时也不能松懈对体魄的打磨。”
说完,他离开了密室,走出房门的一瞬间,春哥满脑子“不可能”的念头。
李玉春扭头看了眼裂开的窗户,嘴角一抽。
绝世天才?!
这么轻易给我遇上了吧?
对了,他的资质测试已经结束,我去问问魏公,评了几等。
如果是乙,凭着一周天就自寻气感的天资,已经能加到乙上。
这样一来,相应的资源就会增加。
“如果是乙上,没准能晋升甲等,甲等可是金锣的资质,他会成为打更人重点培养对象....”
“嗯,他没有经历过“战力”考核,乙上是不可能的,我想多了。”
出了院子,他直接走向打更人衙门中庭,那座高耸的浩气楼。
经过楼内吏员的通传后,李玉春来到了第七层,看见了自己的直属上司,以及上司的上司。
杨砚朝他微微颔首。
阴柔男子则没啥兴趣的扭头眺望楼外风景。
“魏公!”
他弯腰九十度,态度谦卑。
“正说到你呢,幸运的得了一位人才。”魏渊笑容温和。
嗯?
幸运的得了一位人才.....这指的应该是许七安,魏公对他竟如此褒奖?可我还没有把运转一周天的事情告诉他啊....李玉春心里闪过疑惑,恭恭敬敬的说道:
“小人想知道许七安的评级,顺便向魏公禀报一件小事。”
ps:刚在写细纲,写着写着,就忘记更新了。
第六十六章 突发任务
“你收他在麾下,确实该知道他的评级。”魏渊语气温和:“但不要想太多,也别太在意,平常心就好。当然,也记得不要到处宣扬。”
前一句话还好好的,后一句话让李玉春有些困惑。
魏公是什么意思?保持平常心,别太在意....是说许七安的评级太低,让我不要因此对他产生厌烦、轻慢等情绪?
可是为什么告诫我不要宣扬,以魏公的身份,不该对一个小小铜锣如此爱护....李玉春微微皱眉,猜不透大宦官的意思。
这时,魏渊翻开户籍,往桌案边缘一推:“自己看。”
李玉春目光随之落在户籍上,看到了鲜红的两个字:甲上!
......春哥险些失去表情管理能力,骇然道:“魏公?”
甲上!
怎么可能是甲上。
我在打更人组织里当差十多年,从未见过有甲上评价的,即使是金锣,资质也只是甲而已。
甲上是什么概念?
难怪要禁我的嘴,这事要是宣扬出去,就是捧杀许七安那小子。
哪个打更人能服?
同时,李玉春又察觉到一个不对劲的地方,资质测试有三关,分别是“智”、“力”、“问心”。
许七安是炼精境界,战力那一关是没资格测试的。
也就是说,他仅凭两个测试,就获得了甲上的资质评价。
那么,如果再加上他练气方面的天赋,评价会提高吗?已经突破魏公定下来的评级制度了吧....那魏公会不会重新给出评级,还是保持不变?
想到这里,李玉春心头竟微微火热起来。
魏渊合上户籍,随意道:“记得守口如瓶,你有何事向我禀告。”
李玉春吐出一口气,措词了一下,道:“我已经为许七安开天门了,按照规矩,收了他四百两。”
魏渊道:“还回去吧。”
甲上资质的人才,本就有资源倾斜,开天门还要收费,那评级还有什么意义。
李玉春点了点头。
魏渊看了他一眼,笑道:“天资不错?几周天寻出气感?”
三周天便自寻气感的阴柔男子和杨砚,对此比较感兴趣,也盯着李玉春。
“一周天...”李玉春说话的时候,端详三位高层的脸色。
三人的表情各不相同,杨砚那张万古不变的面瘫脸,罕见的出现了震惊的表情。
阴柔男子从瞭望亭走入茶室,阴冷的眼神在李玉春身上一阵打量,冷笑道:“不可能。”
他的反应最激烈。
而向来儒雅温和的魏渊,恍惚了一下。
李玉春默默低下头,对三人的反应无比满意。
“下去吧!”魏渊目送李玉春离开,看了眼两个义子,“有什么感想?”
杨砚沉思一下:“需要特别关照吗?”
魏渊摇头:“无需拔苗助长,且看着吧。”
接着,他看向阴柔男子,笑道:“你与他年纪差的不大,他如今还无法与你相提并论,往后就说不准了,挺好,也让你有些动力。”
气质阴柔的俊美男人点了点头。
李玉春从浩气楼出来,沿途碰到几位银锣。
“李大人,什么事笑成这样。”
李玉春下意识的摸了摸脸,发现自己嘴角差点裂到耳根了。
“小事,小事....”李玉春摆摆手,一边大笑一边走。
.....
许七安托人给家里带了口信,自己则留在打更人衙门,反复吐纳,搬运气机。
他有明显的察觉到气机的运转对身体带来的好处,让细胞愈发活跃,让精神愈发旺盛。
体魄和力量都在以一种令人欣喜的状态暴涨。
这种状态持续到黄昏便停滞了。意味着他踏入练气境的福利已经结束。
“我现在的状态,感觉能打十个以前的我,原来二叔和我切磋时根本没认真,还假装一副用心对待的姿态,要是他出全力,我恐怕会当场去世...”
许七安随意打了几套拳,虎虎生风,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他凝聚气机于双拳,沉腰下跨,隔空垂在地面。
砰!
地面发出闷响,崩裂出蛛网般的缝隙,尘埃弥漫。
.....
许府。
许新年皱着眉头,在后厅来回踱步。许平志沉着脸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婶婶看了眼手指绞扭裙角,眼眶微红,秀气的眉毛紧紧蹙成一团的大女儿。
察觉到母亲的注视,许玲月瘪了瘪嘴,带着哭腔喊了一句:“娘...”
“你别走来走去的,晃的我头疼。”婶婶烦躁的骂了儿子一句,试探道:“老爷?”
“等消息吧,被打更人带走,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选择。”许二叔沉声道。
婶婶咬了咬鲜艳的唇瓣,忽然一跺脚,气道:“你去跑跑关系也比干坐着好。”
许新年皱眉道:“跑什么关系,打更人带走大哥的目的还不知道,现在不是打点的时候。”
“就知道惹事,就知道惹事。”婶婶骂道。
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这时,门房老张跑了进来,人还没进前厅,声音已经传来:“老爷,大郎让人带话来了。”
许新年最先迎上去,一家人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许玲月裙摆飞扬的扑倒门边,忐忑难安的盯着门房老张。
门房老张站在厅前台阶上,说道:“大郎说,他已经成了打更人,今晚不回家了,莫要挂念。”
成了打更人....许平志和许新年懵然相视。
......
在眯眯眼和面瘫男两位同僚的陪同下,许七安在衙门的办事处领到了一件不算合身的衣服,一块腰牌;一面铜锣;一把制式长刀。
“合身的差服大概要等两天.....这面铜锣是独属于打更人的制式法器。”宋廷风嘴角嚼着糖豆,说道:
“它有两个作用:一,绑在胸口能充当盾牌,护住要害。可以抵挡炼神境高手的全力一击。二,敲击锣面,震荡音波,能动摇敌人的精神,产生眩晕、头疼等负面效果。”
听起来好一般,宋卿送我的护心镜可是能抵挡炼神境三次攻击,铜皮铁骨一次....咦,这不是增强版的铜锣吗....许七安心里一动:“司天监出品?”
“当然,法器只有司天监的四品阵师能炼制。”宋廷风说:
“你明天准时来点卯,头儿说你以后就跟着我们了。打更人小队最少两人,最多四人,值守京城不同区域。通常是三天轮换一次,我和广孝刚结束夜巡,最近三天都是日巡。”
“那值守什么区域呢?”许七安有点不情愿,值夜班这种事,比996福报更没人性。
“区域暂定,每次轮换,都会随机分配区域。这是为了避免有些心术不正的打更人踩点,监守自盗。”宋廷风笑着说:
“偷盗银子,或者采花。当然,这种例子很少,但不可不防。”
许七安点点头:“任何部门都有败类。”
这时,一位吏员匆匆过来,道:“宋大人,朱大人,李银锣传唤。”
春哥找我们了....许七安随着两位同僚,一起朝李玉春的办公室走去。
每一位银锣都有一间独立的办公室,叫做“堂”,这年代坐办公室叫“坐堂”。
银锣等闲是不出去巡逻的,这是小片警铜锣的工作。
李玉春的办公室叫春风堂。
房间整洁无异味....文牍摆放整整齐齐....两个杯子的青花图案朝向都是一样的....盆栽的摆放同样如出一辙....春哥真是个精致的老男人啊。
许七安扫了一眼春风堂。
宽敞的堂内,李玉春坐在案前,把一份卷宗推到桌边。
“太康县的大黄山出现了妖物踪迹,吃了不少人,你们去跑一趟,查明情况,如果妖物境界不高,当场格杀。府衙六扇门的人会协同办案,人已经在衙门外等着了。”
“嗯,许七安你也去,积累点经验,你的“战力”测试不是没做吗,这就当是实战了。”
妖物吃人....刚一任职就碰到这事儿?!
我到底是欧皇还是非酋。
第六十七章 案件分析
京城有两个附郭县,太康和长乐。
宋廷风展开卷宗阅读,许七安和朱广秀站在左右两边,一起盯着卷宗。
卷宗内容如下:
太康县北边有一座大黄山,主峰高一千多米,山脉纵横十几里,内藏丰富石灰岩。
养活了周边数百上千的灰户。
灰户,即采制石灰的工匠。
年中开始,大黄山领域的河流出了一只妖物,经常上岸吞吃活人,已经有不少灰户命丧妖物口中。
“缺乏详细情况....”刑侦老手许七安,看完卷宗,做出判断。
这应该是刚上报的案子,所以需要我们去调查,完善卷宗。
李玉春目光在三人身上过了一遍,脸色严肃的开口:“许宁宴,佩刀往上紧两寸,铜锣绑的位置不够正,往左歪一寸。”
.....神经病啊,你强迫症晚期了吧。许七安道:“是!”
走出春风堂,刚跨过门槛,许七安忽然感觉脚下踩了一个疙瘩,他自然而然的低头捡起来,却忽然僵住。
银子....更重了。
“走啊。”宋廷风扭头催促。
“哦,好。”许七安把碎银揣入怀里,迈步跟上。
......
堂内,李玉春把放在盒子里的钱袋取出来,挂在腰上,正要出门,猛的皱了皱眉。
打开钱袋倒出一堆碎银,仔细数了一遍,立刻眉头紧锁:“我丢了三钱银子...”
身为被同僚调侃“和钱过不去”的人,三钱银子够他肉疼到天黑。
三人在打更人衙门外,见到了京兆府的捕快。也是三个人,为首的竟是个女子,其余两名略显年轻。
京兆府俗称府衙。
三位捕快的差服与许七安的快手差服相差不大,玄色为底,领口和袖口镶红色滚边。
胸口绣的不是“捕”字,而是一头威风凛凛的神兽狴犴。
一个练气境,两个炼精境...许七安不动声色的观察三人。
为首的女子抱了抱拳,道:“三位大人,卑职吕青。我已经命人把马匹牵到城门口,咱们上马车说话。”
骑马是赶路,乘马车则是为了给大家一个谈事的空间,又不耽误时间。
打更人的地位高,其他衙门的捕手见到打更人,天生矮一头。不过这位练气境的女子虽然叫着大人,态度却不卑不亢。
一辆宽敞的马车停在街边,坐进去六个人也不嫌拥挤。
打更人的三个人坐在同一侧,府衙的三人坐在另一侧,泾渭分明。
宋廷风笑眯眯的做了自我介绍,也介绍了朱广孝和许七安。
“这位你们应该不陌生,当初税银案时,他就被关在府衙。”
京兆府的三名捕快仔细审视着许七安。
自称吕青的女捕头抱拳道:“久仰大名。”
税银案就是府衙经手的,作为府衙捕头,她记得许七安这个人。
当时我就觉得此人颇有能力,屡次劝说府尹大人招揽他到府衙任职....吕青见许七安已经成了打更人,心里惋惜的叹了口气。
许七安笑着说了几句谦虚的话,隐晦的打量着女捕头。
女子当捕头还是挺少见的。
大奉王朝的女子不全是养在闺阁里,对于一些天赋极高的女子,各个衙门都会给予一定的栽培。
这位女捕头面容姣好,大概三十出头,眉毛比一般女子浓,英姿飒爽。
身段曼妙中透着雌豹般的矫健。胸口鼓胀胀的,应该是穿了束胸的内衣。
说起来,许七安到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当初税银案没有移交刑部,而是府衙和打更人协同办案。当初他还为此感到奇怪。
因为刑部与户部的周侍郎眉来眼去,有同党。
这些细节,直到如今才恍然大悟。
“卷宗内容简陋,很多细节没有说清楚,案子是你们府衙先接手的,咱们相互交流一下。”宋廷风说道:
“妖物具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六七月份。”女子捕头的声音略带烟嗓,很有磁性。
“有人看清楚妖物的模样吗。”宋廷风又问。
“最开始,当地的灰户时常失踪,家人找寻时,在河边发现了怪物的爪印,以及血迹。之后,接二连三的灰户失踪,河岸边的爪印也越来越多....
“当地的里长集结了灰户们,在河里撒网,打算捕杀妖物。但没有成功,渔网很轻易的就被咬破....”
是两栖类!许七安心道。
宋廷风听完,皱着眉头问道:“我疑惑的是,六七月份的事,为什么现在才上报?”
“妖物只吞吃进山的灰户,没有袭击村落,所以一开始太康县令没有在意。直到死的人越来越多,这才派遣捕手联合灰户捕杀妖物,但是一无所获。”
吕青在说话的时候,频频看向许七安,但让她失望的是,这位破了税银案的人才,一直凝眉不语。
“几次之后,太康县令就不愿意再管,或者说,随着京察将近,他不但不处理案子,反而打算压下来。”
朱广孝沉声道:“那为什么又上报了?”
吕青沉默了一下,说道:“灰户们不敢上山烧灰,但赋税依旧要缴,没有法子,便绕远路进山,避开河流。结果出了意外...
“那次进山烧灰的二十余人,再也没有回来。附近灰户实在没有办法,就告到了府衙。”
宋廷风和朱广孝相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笃笃...
这时,许七安敲了敲长条凳子,看向京兆府三人,问道:“有大黄山和附近村落的地图吗?”
“带了,考虑到妖物境界未知,我们打算先自行探查,不带当地的灰户,免得出了意外,无法顾及。”吕青看向侧坐的同僚,同僚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取出一卷图册。
许七安接过地图,徐徐展开,这是一份大黄山脉的堪舆图。
仔细看了片刻,许七安道:“我有个猜测,我觉得应该让你们知道。”
车厢一众人看了过来,宋廷风笑的眯了眯眼。
女子捕头眼睛微微一亮,端正坐姿:“请说。”
许七安道:“它袭击百姓是有规律的,或者说,有很强的目的性。这或许不是一起简单的妖物作乱。”
吕青皱了皱精致的眉毛:“何出此言。”
“它最开始只是吞食靠近河边的灰户,随后范围开始扩大,以河流两岸向外辐射。一直到进山吞食灰户。这并非是单纯的为了猎食。
“首先,大黄山这条河绵连数百里,河内不缺鱼虾。野兽的择食是根据环境来决定的,而不是自身口味。身边如果不缺食物,它绝对不会舍近求远,为了吃一口好的,特意进山猎食百姓。
“其次,它若是个有智慧的妖物,与野兽不同,就是喜欢吃人。那它就不会对附近的村庄视而不见。但是它没有,它只吞食进入大黄山附近的灰户。
根据行为心理学分析,这是一种有意识的驱赶。”
行为心理学?!吕青沉思道:“划地盘?”
不等许七安回答,宋廷风摇头:“不,如果它拥有智慧,就绝对不会以这样的方式划地盘。在京城近郊划地盘,这和找死没有区别。而如果它只是凶狂的野兽,是不会做出驱赶灰户的行为。”
吕青想了一会儿,瞳孔微缩:“大黄山里有什么让它在乎的东西。”
车厢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ps:以后在公众号写一部《大奉花魁娘评鉴指南》,嗯,不是我写,是请热心读者写。
上章的错字修改了,嗯,先更后改嘛。
第六十八章 矿
马车很快出了内城,几匹官用的良驹被白役们牵着等在城门口。
许七安一行人换乘快马,穿过外城的一条条街道、闹市,仅用了半个时辰就离开外城,六骑立刻加快速度,火速赶往大黄山。
“官用的马跑的就是快,这都逼近五十码了,我上辈子的马能跑这么快吗....”许七安心里嘀咕。
小说中常常会出现的灵气含量不同带来的差异?
这个猜测是有道理的,因为练气本能是一种吐纳之法。
一行人在正午时抵达大黄山边缘,在官道边停下,将马绳系在路边的树干上,吃过干粮后,抄了一条羊肠小道进山。
六人狂奔着赶路,一刻钟后,来到了流经大黄山脚下的河流。
沿河流搜寻片刻,他们找到了几个模糊的脚印,长三尺左右,宽一尺半,有四趾。
吕青和两位同僚摘下背上的包裹,取出炸药包,分发给许七安三人:
“以爪印为中心,我们去下流丢炸药包,你们去上游,看能不能把妖物逼出河。”
这是早已定好的计策。
大奉王朝对火药的管理非常严格,配方保密,制造火药所需的材料也全数被朝廷垄断。
即使是打更人,以及吕青等府衙快手,对火药的成分也只是略知一二。
还是嗅出来的。
双方将炸药包点燃,投入河水。
“轰!”
沉闷的爆炸声响起,河水溅起数丈高。
很快,炸药包耗尽,一行人站在岸边,看着滚滚浊浪,等了许久,并没有见到妖物浮出河面。
“如果有司天监的术士帮忙就好了。”许七安感慨道。
望气术可以通过观测妖气来锁定妖物的位置。
宋廷风“呵”了一声,低声道:“司天监的术士可比我们打更人更高贵,只听令于圣上,这种小案子,别指望能劳动他们。”
司天监的术士很高贵?我怎么不觉得,你是没见过他们一脸崇敬的看着我时的表情。
许七安“嗯”的点点头。
双方会合,宋廷风耸耸肩:“看来它是不会出来了,我的建议是进山看看。如果大黄山里真的有什么东西的话。”
许七安补充道:“先检查灰户们采集石灰岩的地区。”
吕青沉吟着点了点头。
两拨人分批进山,一前一后,相隔数十米。
宋廷风朝着吕青的背影,努了努嘴:“府衙的这位女捕头,身段可了不得了,你瞧那屁股,紧致结实,双腿有力。教坊司的姑娘虽然水灵灵的,但还是太柔弱了。”
赞同,而且这种习武的女人,有马甲线,有流畅的曲线和紧绷的大腿,没准还有浅浅的腹肌.....这让我想到了我的老婆蒂法.....许七安斟酌道:“可她好像习惯了裹胸,这可不好,会造成胸脯变形。”
宋廷风一愣,哈哈大笑:“你果然也注意到了,我就缺一个像你这么有趣的同伴,朱广孝是个三棍打不出一个屁的闷葫芦。”
对于男人来说,聊荤话永远是一个既有趣又消磨时间的娱乐。
朱广孝看了他一眼,闷声不说话。
灰户主要在大黄山主峰采集,一行人远远的就看到了裸露出石块的山体,就像人脸上长了白斑。
常年累月的开采,把这座高耸的主峰破坏的千穿百孔。
双方在山中漫无目的的搜寻了许久,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聚在一起饮水的时候,吕青道:“大黄山不但有优质的石灰岩,还有丰富的植被,可以就地砍伐充当染料,灰户们开窑极为方便,随挖随烧,随烧随碎。
“山脚又有河流,漕运也方便。柴省而灰美,力半而利厚。”
府衙的另一位捕快补充道:“所以税收也重,不能采灰后,就断了生路。”
所以告到府衙去了....许七安沉默了一下,叹息道:“苛捐杂税催生流民,民脂民膏是最美味的食物。”
众人瞬间沉默,没人敢接茬。
宋廷风咳嗽一声,转移话题:“妖物不出水,搜山的话人手不够。吕捕头,你有什么建议。”
虽然刚才还在馋人家的身子,但宋廷风并不会因为这个女人胸大屁股翘而轻视她。
吕青斟酌道:“我们兵分三路,两人为一组,分别去找附近村落的里长;回京城召集搜山人手;我去府尹大人那里求一求,找个司天监的术士来帮忙。”
“那样太浪费时间了,”许七安摆了摆手,说道:“选一个人去找附近村落的里长,剩下的留守这里。”
吕青皱了皱眉。
许七安看了她一眼:“如果没有收获,我负责去司天监找术士。”
他说的很有把握似的....司天监的术士能听他的?
吕青审视了许七安片刻,微微点头,派遣一位同伴去请人。
半个时辰不到,那位炼精境巅峰的捕快带着一名老者返回。
“小人姓张,是大黄山外河沟村的里长。”老者不太标准的行了一礼,语气激动:
“小人终于等到几位大人了,你们再不来,村里百姓就揭不开锅了。”
这事儿拖了小半年。
吕青盯着他,目光锐利,神色威严:“本官问你,最后进山那十余人,死在了何处?”
“在南边....”里长指着山脉南方:“是从河流的反方向进去的。”
宋廷风心里一动:“那边也有烧灰的窑子?”
经过刚才的勘探,他们发现烧灰最密集的地点,距离河流不远。灰户们绕路进山,肯定不敢选择这边烧灰。
因为妖物一上岸,谁都逃不掉。
里长点头:“零星几个点儿,没有这边多。”
“带我们去。”吕青沉声道。
“是!”里长似乎很畏惧这个女捕头。
一行人往南边走去,山路崎岖,攀登极其困难。又要顾及里长这个糟老头子,走的并不快。
“就是这里。”里长停在羊肠小道上,指着前方,那是一片被挖掘出的空地。
乱石堆积,植被遭砍伐,有几个山窟般的窑子,是用来烧灰的。
几人现场搜寻了一番,没发现有价值的线索,这里早给人清理过了。
宋廷风和吕青相视一眼,都摇了摇头。
许七安道:“进窑子看一下。”
几人就地取材,点了火把,抽出佩刀,谨慎的进入土窑。
原以为只是用来烧灰的窑子,不会太深,可走着走着,许七安等人意识到不对劲。
这哪里是窑子,分明是人口开凿出的隧道,走了一盏茶的时间才走到底。
宋廷风眯着眼道:“窑子不用挖这么深,这明显是在开凿什么东西,石壁上也没有烟熏火燎的痕迹。”
吕青招来里长,喝问道:“怎么回事?”
里长懵了,呐呐道:“我,我不知道啊...”
许七安举着火把,观察着岩壁,又在地面上仔细勘察片刻。随手捡起一块巴掌大的白色矿石。
开采的是这东西?
这好像不是石灰岩吧。
许七安手掌发力,气机涌动,“咔擦”声里,白色矿石被他捏成了粉末。
他举着火把,把粉末撒想火焰。
呼!
火把瞬间窜起烈焰,明黄中带着暗淡的紫色。
硝石?!
许七安瞳孔一缩。
突然升起的烈焰让石窟内的众人吃了一惊,佩刀凝聚气机的声音接连传来。
吕青见是许七安搞的鬼,微带怒意:“你搞什么?”
第六十九章 神来之笔的射击
许七安缓缓扫过同僚们的脸,沉声道:“这是硝石。”
硝石这个名称,对于在场几个读书少,缺乏相关知识的武夫来说,非常陌生。
宋廷风与同僚们交换眼神,皱眉问道:“硝石?”
许七安斟酌道:“我换个名称,焰硝你们也会更了解一点。它是制作火药的主材料。”
在场,每个人,脸色都不受控制的变了变。
火药是大奉的秘术,震慑四海诸国的手段之一,但凡与火药相关的配方、材料,大奉都管制的非常严格(主要是硝石)。
即使是打更人,对火药的成分也一知半解。
大黄山发现了硝石矿....并有开采的痕迹....宋廷风脸上再没有半点笑容,异常严肃:“立刻回京城,上报此事。”
相比起妖物作乱,硝石矿的发现才是重要的事情。
吕青盯着头发花白的里长,命令道:“绑起来带走。”
大黄山竟然存在硝石矿,而身为里长,说毫不知情?不管如何,都得带回去审问。
两名捕快摘下腰间的绳索,将里长双手捆绑在背后,押着他往外走。
里长应该是不知情的,否则不会带我们来此,这不符合逻辑.....而且从肢体语言等细节分析,他也不像是知情人,一个没文化的老头儿,总不可能是演帝吧.....妖物驱赶灰户的原因是硝石矿?
额...可能性不大,得请专业人士来判断这里的硝石矿的开采时间,才能做出判断。
许七安梳着里各种念头,举着火把,刚踏出洞窟,耳边传来吕青的尖叫声:“小心!”
与此同时,他听见了破空的呼啸声,一道黑影从侧方激射而来,快到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应对。
砰!
胸口的铜锣裂开,许七安感觉自己被高铁列车正面撞中,强大的撞击力将他震飞出去,意识瞬间陷入黑暗。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众人措手不及,各自做出不同的应对。
府衙的三名捕快抽出佩刀、摘下军弩。
朱广孝一个扫腿把里长踢进石窟,宋廷风抽刀,跟着喝道:“滚进去,别出来。”
石窟侧面的巨石上,趴着一只体长两丈的怪物,形似蝾螈,体表覆盖着厚重的甲片。
额头长着尖角,琥珀色的竖瞳,闪烁着冰冷残暴凶光。
前肢有四趾。
它的腮帮鼓着,仿佛藏着暗器,随时发射出来袭击。
“噗!”
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黑影弹射而出,直击宋廷风。
后者眼睛一眯,身体反应超过脑子,本能的后仰,避开了穿心的一击。
吕青弓步上前,连续踏裂石块,溅起石粉,双手握刀斩击。
嗡嗡...刀锋高频率的震动。
“叮叮叮....”
一连串牙酸的声音里,刀锋在舌尖砍出刺目的火星。
众人这才看到,那怪物的长舌覆盖着一层细密的鳞片。
怪物似乎感受到了疼痛,缩回长舌,四肢撑着庞大的身体,站在巨石居高临下的俯瞰众人。
它腮帮一股,张开血盆大口,发出厚重的嘶吼。
咆哮声惊起山林间的野鸟,纷纷振翅冲天飞起。
宋廷风等人精神瞬间恍惚,后脑像是被人敲了一棒槌。
炼神境....他心里一凛,强忍者眩晕,刀柄往胸口一敲。
哐....
铜锣嘹亮的声音,犹如暮鼓晨钟,抵消了音波,带来了清明。
双方摆脱恍惚状态后,立刻做出应对。
吕青一边后退一边吩咐两名炼精境巅峰的同僚:“你们用军弩助阵,攻击它眼睛、下颌、口腔。”
这些都是相对柔软的地方。
宋廷风则摘下铜锣丢给朱广孝:“你负责正面牵制,自己小心。”
他刚才清晰的看见许七安的铜锣破损,知道一面铜锣无法抵挡妖物的舌头。
想到许七安,宋廷风有些悲凉,虽然铜锣可以抵挡炼神境全力一击,可刚才怪物是偷袭得手。
许七安毫无防备之下,也有可能被余力震碎了心脏。工龄只有一天的话,未免也太惨烈了。
宋廷风收敛情绪,拖刀狂奔,从侧面攻击怪物。
蝾螈琥珀色的凶睛一动,似要转身吐舌,朱广孝抢先一步敲击锣面,震荡妖物精神。
同时气机灌输刀锋,于沉沉低吼中斩出浑厚刀气,弧形刀气掠出,空气出现高温扭曲。
怪物体型庞大,无法躲避,它低昂着头,用坚硬的额角硬抗刀气。接着甩动尾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精准无误的抽打宋廷风。
宋廷风横刀格挡,身子倒飞出去。
另一边扑杀过来的吕青逮住机会,一刀捅向妖物腹部。依旧被它未卜先知般的避开。
炼神境的武者、妖族,拥有旺盛的精神力,可以辐射四周,让周遭的景物纤毫毕现于脑内。
任何跟踪、埋伏、锁定、杀意都无法逃脱炼神境武者的洞察。
这是炼神境独有的神异。
.....
我的妈,差点出师未捷身先死,好不容易突破练气,童子身还没破,就殉职....许七安经历了短暂的昏厥后,清醒了过来。
他听着远处激烈的打斗声,没有起身,而是匍匐着前进,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情况下,爬到了某个制高点。
掏出怀里的玉石小镜,扣动背面,倾倒出宋卿送的军弩和蚀骨毒,冷静的涂抹毒药后,他一声不吭的抬起军弩,瞄准妖物,静等机会。
哐....
朱广孝敲击铜锣,震荡妖物的元神,蒙蔽他的感知。
许七安正要射击,那妖物忽然一个翻身,这让宋廷风等人一愣,不知道它这般操作是几个意思。
....该死,偷袭对炼神境的高手不管用!
知道真正原因的许七安暗骂一声。
最稳妥的办法是继续等待,让宋廷风几个工具人消耗妖物,重创它,降低它的灵觉。然后他就有机会使用这把能杀死炼神境的法器军弩,完成斩首!
很快,许七安放弃了这个想法....
吕青仿佛一只矫健的雌豹,两条有力的大长腿疾奔,娇斥一声,终于将高频率震颤的刀尖捅入妖物腹部。
鲜血浸染刀锋,如同接触到烧红的烙铁,嗤嗤作响,蒸起血烟。
妖物吃痛怒吼,脑袋一歪,下颌鼓荡,破空的黑影激射而出。
吕青脸色一沉,娇美的脸庞浮现惊惧,她避不开这一击。
当是时,斜地里扑来一道身影,抱住女捕头丰满矫健的身躯,带着她像侧方翻滚。
宋廷风救援随之而来,在妖物柔软的腹部刺了一刀。迫使它无法追击同伴。
吕青感觉自己被一双强有力的臂膀抱住腰肢,身上压着男人沉重的身躯,她呼吸急促了一下,凝眸看清身上的男人,惊讶的脱口而出:
“你没死。”
许七安咧了咧嘴:“差点。”
如果不是宋卿给我的护心镜立功的话....
吕青刚想说话,看见头顶劈下来怪物的尾巴,连忙抱住许七安,与他一起翻滚。
砰!
两人原先躺着的地方,抽打出深深的痕迹。
“扯平了。”许七安朝她笑了一下,两人分开,默契的配合宋廷风围攻妖物。
他放弃偷袭,选择投身战斗的原因:三位练气境根本打不过一头炼神境的妖物。
到最后只会是妖物没被磨死,许七安自己成光杆司令了。
见到同伴没有殉职,朱广孝和宋廷风眼睛一亮,暗藏喜悦。
许七安从怀里摸出蚀骨毒,抹在刀刃上,抛给吕青,道:“抹在刀刃上。”
吕青看了他一眼,退后几步,涂抹毒药。接着抛给宋廷风和朱广孝。
宋廷风比较倒霉,涂抹毒药时,被妖物锁定袭击,长舌擦着手臂掠过,鳞片刮擦的血肉模糊。
吕青在妖物身上划了一刀,看见伤口迅速变黑,继而散发腐臭,她惊喜的看向许七安:“有效!”
有了许七安的加入,四名练气境联手围杀,再有两名炼精境在旁射箭干扰,优势极为明显。
妖物力大无穷,舌技无双。
但庞大的体型以及身体的构造,决定了它的无法像人类武者这样辗转腾挪,灵活多变。
他身上的伤势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
“小心!”许七安挥舞佩刀,灌注气机,劈开妖物的甩尾,救下了以伤换伤的吕青。
他的虎口瞬间崩裂,鲜血长流。
他怒视吕青:“你不要命了?一个女人这么拼命。”
吕青眼波凝视他一下,破天荒的有几分女子的娇气:“嗯。”
“嗷吼....”
妖物震荡空气,再次爆发出可怕的精神风暴。
许七安等人早有准备,飞速倒退,拉开距离,避免被长舌攻击。
谁知,妖物逼退众人后,身子一转,四爪如飞,逃了....
它钻入林子,粗暴的撞倒一棵又一棵树,开垦出一条清晰的、粗暴的路。
吕青花容失色:“追,不能让它跑了。”
妖物一旦入水,再想消灭就困难了。
宋廷风纵身跃起,踏枝而行,像极了轻功超绝的武林高手。
他在一棵树干用力一踏,飞到半空中,俯瞰整个林子,持刀的右手肌肉膨胀,撑裂宽松的袖管。
“喝!”
佩刀激射而出,于半空中画出一道银亮的光束。
一秒之后,密林里传来了妖物痛苦的嘶吼声。
宋廷风力竭,坠入林子。
朱广孝随后接力,他的轻功不如宋廷风,但爆发力丝毫不弱,贴地狂奔,追上了妖物,暴喝着冲天而起,狠狠劈向妖物。
啪!
脊背插着一把刀的妖物一个扫尾把他抽飞,继续逃命。
只剩下吕青和许七安在追击,雌豹般矫健的女捕头死死咬在妖物身后,没有落下,但也没有追上。
很快就出了林子,追逐片刻,涛涛大河在望。
“噗通!”
妖物扎入河水中,溅起水花。
英姿飒爽的女捕头失望中,余光瞥见许七安高高跃起,摘下腰间一把军弩,瞄都不瞄,潇洒的扣动扳机。
箭矢射出的刹那,强大的气机波动炸开。
女捕头甚至没有捕捉到箭矢的残影,耳边就传来了“咻”的入水声。
几秒后,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河面泛起了血色的水,缓缓的浮上来一只体长两丈的怪物。
它的死因是头部被箭矢贯穿。
吕青愣愣的扭过头去,看着年轻挺拔的打更人。
许七安耸耸肩:“我一向运气好。”
ps:推一本书:《从相亲开始重生》:骚样人生,从相亲开始。
ps:这章有修改,所以更新慢了,嗯,有错字记得提醒。
第七十章 许七安:我要去教坊司一雪前耻
他竟能预判出妖物下水后的位置....并准确射穿大脑....这份敏锐的洞察和判断力,简直可怕....吕青以女子之身担任府衙捕头,力压群雄,她是骄傲的。
但此时此刻,对许七安展现出的神技,她心服口服,甘拜下风。
嗯,不但实力强大,还非常谦逊低调,比那些看不起女子的男人强多了。
呼....要不是怪物受了伤,中了毒,有隔着一层水流,我未必能一箭射中它....许七安收了军弩,有些惋惜,这把弩只能射三次,耐久性太差。
三次射完,就沦为普通的军弩了。
本该是保命的,用来对付妖物,实在是可惜了。
吕青顺着他的目光,也注意到了这把外形平平无奇的军弩,这一看,顿时吃了一惊。
军弩上刻着繁复玄奥的阵纹,联想到箭矢射出时激荡的气机,不难猜测,这是一把法器。
打更人只有铜锣是法器....他这是自己的私产?他说能请来司天监的术士,原来不是吹嘘的....吕青对这个男人的印象再次改观,好感度提升。
许七安侧了侧身,不让她继续看自己的宝贝,笑道:
“再不捞上来,它可就冲走了,好大一笔功劳。”
吕青矜持的抿嘴轻笑,点点头。
两人一起入河,把怪物的尸体拖上岸。
这时,宋廷风搀扶着朱广孝,摇摇晃晃的走出林子。
“你们杀了它?”宋廷风难掩笑意,如释重负。
沉默寡言的朱广孝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你怎么样?”许七安关切朱广孝的伤势。
闷葫芦摇摇头:“不碍事,只是断了两根肋骨。”
四人在河岸边稍作休整,两位炼精境的捕快带着里长下山。
里长见到妖物的尸体,又气又怕,小心翼翼上前,踢了一脚,以一个糟老头子不该有的敏捷姿态逃离。
等了几秒,见没有反应,放心了,冲过来一顿拳打脚踢,无能狂怒。
发泄一通后,里长噗通跪下,给许七安等人磕头。
许七安摆摆手:“我问你,南边那个山窟,什么时候开采的?”
里长想了想:“那是以前留下的窑,南边石灰岩不多,路又不好走,很多年前就废弃了。老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采成这样的。”
许七安又道:“那边以前经常有人走吗?”
里长说道:“倒也不绝人迹。”
你直接说偶尔有人走不就成了,跟我拽什么文....许七安腹诽了一句,道:“你且先回去,等待府衙传唤。”
糟老头子刚才被朱广孝踢了一脚,受了些轻伤,许七安见他一直捂着腰部。
吕青对许七安的处理方式没有异议,当即让一位同僚送里长回去。
剩下的人原地吐纳调整,恢复体力,补充水分和食物。
一刻钟后,三匹马拉着妖物的尸体,慢悠悠的走在官道上。
路上,吕青把许七安的神操作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遍,言语间,洋溢着钦佩之色。
宋廷风策马靠近许七安,细若蚊吟的说道:“她似乎对你很有好感。”
许七安细声回应:“你想说什么?”
宋廷风说:“吕捕头在京城六扇门里颇有些名气,至今尚未婚嫁。每个男人都渴望成为某条路上的独行者,不是吗。”
在这个时代属于大龄剩女了.....许七安笑了:“那你努力。”
宋廷风眯着眼,叹息摇头:“我这样的人,只适合教坊司。”
许七安笑:“即使你所向往的林荫小道,每个清晨和黄昏都挂满了白霜?”
朱广孝皱了皱眉,听不懂两位同僚在打什么机锋。
“对了,刚才你那一招是什么?”许七安问道。
“啸风剑法。”宋廷风说。
剑法....那刚才战斗时吕捕头切割机般的刀法,也是一种绝学.....等等,剑法?!
许七安目光盯着宋廷风腰间的刀。
宋廷风耸耸肩:“谁说刀不能施展剑法。”
是啊是啊,谁说没有枪头就捅不死人?许七安心里腹诽一句。
谈笑间,他们看到一群百姓从陌上走来,朝着官道这边聚集。
为首的正是里长,还有那位送他回去的炼精捕快。
捕快无奈的摇头:“他们非要过来感谢我们。”
里长手里提着一篮子鸡蛋,高高举到许七安面前,“这是我们村凑出来的所有鸡蛋,大人,您收下吧。
这半年来,我们真的快活不下去了,如果不是几位大人替我们铲除了妖孽,说句无法无天的话,缴不起赋税,咱们只能出逃当流民去了。”
许七安注视着里长忐忑的眼神,扫过灰户们一张张面黄肌瘦的脸。
“好!”他笑着接过一篮子鸡蛋,挂在马鞍上。
周围的百姓露出了笑容,这时候他们才敢大声议论,指着妖物的尸体喋喋不休的咒骂。
我如果坚持不要,大声告诉他们:不拿百姓一针一线!
估计会吓坏他们吧。
许七安默默叹了口气。
......
回了京城,怪物的尸体由等候在城外的府衙白役们接收,拉上板车,盖上白布,处理好痕迹后才进城。
“硝石矿的事情不小,得上报上去。”宋廷风嗑了枚鸡蛋,吞咽着蛋液。
寄生虫警告....许七安点点头。
返回打更人衙门,三人没来得及写报告,直接去了春风堂,把事情的经过告之李玉春。
春哥听完,一脸郑重。
“办的不错,许七安,你立大功了。”李玉春走到三人面前,亲手为他们整理着装,整整齐齐。
他重新返回座位,沉吟道:“你们怎么看?”
三位铜锣相视一眼,宋廷风道:
“根据许宁宴的分析,妖物是有意识的驱赶灰户,而经过我们的调查,在山里发现了硝石矿....这绝对不是巧合。”
“有没有更具体,更有力的分析结果?”李玉春反问。
宋廷风摊了摊手,“头儿,砍人我在行,办案...”
也就一般般吧。
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许七安,李玉春目光里带着期待:“宁宴,你怎么看。”
许七安推敲案件的能力,三人是有过领教的。
虽然他只是个刚踏入练气境的新人,但有他在,总觉得莫名的踏实。
人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里,会下意识的依赖强者。
许七安思考了一下,道:“那我做个补充,我现在可以肯定,妖物驱赶周边灰户的原因,就是为了独占硝石矿。
“最开始,我觉得它可能是选择在大黄山流域产卵,返回京城的路人,我发现它是雄性。
“只是有一个问题想不通,妖物为什么会盯上硝石矿?这东西除了可以用药,再就是制作火药了。”
当然,硝石还有其他作用,只不过许七安觉得时代的代沟太深,说不如不说。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李玉春,却愕然的发现对方吃了一惊,僵在那里,似乎想通了什么。
“是妖族,是妖族....”他喃喃道。
李玉春也不解释,铺开纸张,提笔疾书。
.....
宋廷风带着许七安去了文房,填写“受伤”文书。
“写完这个,咱们可以休息两天,明天不用值班。”宋廷风说:“你要学会适当的为自己谋求利益。”
这就是传说中的工伤,不,带薪休假....许七安对同僚的机智深表赞同。
离开文房,已经是黄昏,许七安打算回家休息。
宋廷风喊住了他,道:“不是说好今晚去教坊司吗。”
许七安愣了愣,旋即看向跟在宋廷风身边的朱广孝,诧异道:
“你的伤势不要紧?”
朱广孝沉声道:“教坊司的女子,很懂得伺候人。”
....这是说,她们会自己动?许七安朝他拱了拱手。
的确,怎么能为了骨折这种小伤,放弃同僚之间愉悦的应酬。
不回家也没关系,二叔知道打更人要值夜。而婶婶,嗯,她显然不会关注我回不回家,她整天只会对着我哼哼唧唧。
今晚不回家的许七安,要与两名同僚进行一场符合大奉官场风气的应酬。
目的地:教坊司!
类似的应酬他上辈子经历过不少,只是形式从聚餐变成了逛窑子。
在大奉,或者说这个时代,青楼是首选的交际场所。
打更人的腰牌让他们三人在内城无视宵禁,遭遇到同为打更人的同僚,被例行问话后,便睁只眼闭只眼。
.....
三人行走在教坊司的胡同里,笑起来就眯眼睛的宋廷风道:“你以后夜巡,在教坊司附近遇到同僚,可以睁只眼闭只眼,若是在其他区域遇到,最好不要松懈。你不能保证他们大半夜出行的目的是什么。”
“我曾经听老前辈说过一个例子,曾经有位打更人与人结怨,夜里摸到人家宅子里,灭门。事后怎么都查不出来。费了很大的心思,才锁定同为打更人的凶手。
“详细情况,我们打茶围的时候再说。”
许七安笑着点头。
这些圈子里的内幕,是非常宝贵的经验。遇到善妒的;喜欢勾心斗角的同僚,人家未必愿意告诉你。
“对了,我们去哪个院子。”惜字如金的朱广孝开口。
“影梅小阁。”
“随便找一个。”
两个回答,前一个来自许七安,后一个是宋廷风。
朱广孝和宋廷风一起看向许七安,那眼神仿佛再说:你怎么想的?
宋廷风笑着拍了拍新同事的肩膀:“浮香姑娘的打茶围是十两银子,而且她极少陪客,通常连着几天都只有打茶围的客人,而没有入幕之宾。这是一种高明的手段....”
饥饿营销嘛,我懂....许七安想起来了,他们两个并不知道自己设计陷害周立的事,这种内幕自然不可能大肆宣传。也就不知道他和浮香花魁曾经睡过一觉。
单纯只是睡觉。
朱广孝提醒道:“浮香姑娘看不上我们的。”
他话不多,但说的都是或中肯,或善意的肺腑之言。
两位同事不愿意去影梅小阁浪费银子,许七安想了想,道:“就当是去开开眼界嘛,打茶围的银子我来出。”
作为新人,请公司前辈吃海鲜是惯用的应酬手段。
宋廷风和朱广孝露出了笑容,没人会拒绝善意的请客。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影梅小阁院门口。
许七安望了眼传来丝竹之音的院子,心说,我来一雪前耻了。
ps:这章简直长的可怕。
第七十一章 诡异的信息(为盟主“诗修”加更)
交了打茶围的银子,进入院子,燃烧炭火的室内坐着七八个客人,喝茶聊天,雅兴正浓。
六名身穿彩衣的舞姬披着轻薄的纱裙,翩翩起舞,扭动着纤细的腰肢和丰满的臀儿。
许七安扫了一圈,没看到那位在外大家闺秀,在床内媚风骚的花魁娘子。
打茶围不全是行酒令,也有听曲和赏舞等节目。而花魁娘子不是每次都出场陪客人。
同样的,客人也需要“自由空间”,行酒令固然有意思,但不利于交流私事。
有些客人是结伴而来,在这里喝花酒,联络感情。这时候就需要一点自由,让他们自己发挥。
三人入座,宋廷风耸耸肩,眯着眼笑:“看来浮香姑娘今晚不打算出来陪客。”
许七安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宋廷风解释:“打茶围时间有限,通常来说,一批客人最多在这里呆一个时辰,要么续下一桌,要么走人。
而行酒令想玩的愉快,差不多也要一个时辰。”
也就是说,咱们这一批是不玩行酒令了,那么浮香当然就不会出现.....为什么你这么懂教坊司的规矩,没少光顾吧....许七安点点头,表示学到新知识了。
一支舞结束,舞妓短暂休息。
一名穿淡青色儒衫的年轻人起身,举着杯,环顾四周:“杨凌杨公子在吗?”
他一连问了三遍,无人应答,失望的坐下。
邻桌,一位富家翁打扮的中年人,好奇的问道:“兄台,这位杨凌是何许人?”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淡青色儒衫的年轻人,微微抬起下巴:“听过吗?”
“有点印象。”富家翁打扮的中年人回忆片刻。
“当然,此诗一出,便被当下的读书人称为千古以来,咏梅绝句。便是你们这些人,也当听过的。”穿儒衫的年轻人骄傲的昂起了头:“只有我们读书人才能作出的佳句。”
富家翁打扮的中年人纳闷道:“那公子为何在此地寻人?”
两人交谈之中,边上的酒客也纷纷停止攀谈,侧耳倾听。
“因为这首千古绝唱就是在影梅小阁问世的,这诗是杨凌杨公子赠予浮香姑娘,以梅喻人,交相辉映,当真是锦绣心思。”
“难怪影梅小阁近来恩客如云,难怪浮香姑娘总是不出面。”
“是啊,听说浮香姑娘已经轻易不陪客了。”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好美的诗,真想见一见浮香姑娘,还有那位才子。”
闻言,淡青色儒衫的年轻人扼腕叹息:“那杨公子只在教坊司出现过一次,便杳无音讯,国子监派人去长乐县学找他,结果查无此人。”
“竟有这等怪事!”众人大惊。
淡青色儒衫的年轻人,无奈道:“我天天来影梅小阁,就是为了等他。不只是我,京城学子都想结交此人。”
宋廷风啧啧道:“这下可好,浮香姑娘已经不是我们可以觊觎的女子了。”
朱广孝也叹息一声。
我是不是无意中哄抬了ac价?许七安心虚的低头喝茶。
宋廷风看着新同事,道:“可惜你破案厉害,写诗不行,你若能与那杨凌一样,写一首千古绝句,浮香姑娘倒贴都愿意。”
“倒贴?!”许七安发现了华点。
“你倒坊间流传风尘女子与穷酸书生的风流韵事,是凭空捏造?穷酸书生偶尔能出佳句,赠予风尘女子,她就会身价大涨。这是互惠互利的好事,而那些年少出名的读书人,更是风尘女子争相吹捧的对象。
“别说不要银子,便是倒贴也愿意的。云鹿书院的紫阳居士,当年就颇有诗才,考中状元后,在教坊司流连三月,一钱银子都没出。”宋廷风说道。
朱广孝点头,给予肯定。
宋廷风发现新同事瞠目结舌,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惊,又仿佛听见了振奋人心的消息,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一位伺候客人喝酒的丫鬟,匆匆离席,盯着许七安看了几秒,露出了狂喜神色,竟撇开酒客,不顾形象的跑出了屋子。
再不久,盛装打扮的花魁娘子就出场了,长长的裙摆拖曳在地,青丝间的华美首饰与姣好的容颜交相辉映。
衣裙厚度恰到好处,既不显臃肿,凸显出玲珑浮凸的成熟身段;也不至于让人觉得卖弄风骚。
这和许七安第一次见到她时,穿衣打扮上明显更讲究了。不像是教坊司的花魁,而是有一定身份地位、艳名远播的交际花。
浮香娘子一双盈盈妙目在客人身上扫过,在许七安身上停顿了一下。
“咦,浮香刚才看我了。”宋廷风微微震惊。
朱广孝看了他一眼,挺直腰杆,不服气的说:“是看我的。”
朝客人施礼后,浮香声音软濡的说:“奴家献舞一起,为客人们助一助雅兴。”
客人们惊喜万分,没想到这位教坊司风头最劲的花魁肯出现一见。
心思敏锐的客人,想的更深一些,浮香花魁号称琴诗双绝,不以舞著称,为何今日偏偏是跳舞。
“这身段,要能给我跳一曲极乐净土就好了...”许七安一边欣赏着优美的舞姿,一边浮想联翩。
一曲结束,浮香饮了一杯酒,脸蛋酡红的告退。
宋廷风笑道:“值了。”
朱广孝点点头。
宋廷风端起酒杯,朝许七安示意:“浮香姑娘很少跳舞,弹琴倒是经常,你初来教坊司,能见到她的舞,这银子花的值。”
许七安举杯回敬:“今晚要能宿在她屋子就好了。”
宋廷风哈哈大笑。
朱广孝微微摇头。
宋廷风刚笑完,就看见一位丫鬟走了过来,道:“杨公子,我家娘子请你入屋喝茶。”
....宋廷风和朱广孝茫然的看着许七安,脸上表情一点点僵硬。
许七安拍了拍他肩膀:“明日卯时,院门口不见不散。”
哐...那位穿淡青色儒衫的读书人,猛的从案前站起身,露出震惊狂喜之色,高呼道:“杨公子,你是杨凌?你就是杨凌?杨兄,杨兄....在下杜英....”
许七安停住,朝他拱手,跟着丫鬟离开。
杨凌....满屋子的酒客瞪大眼睛,几个穿儒衫的读书人狂喜。
宋廷风和朱广孝无声对视:“???”
......
温暖如春的卧室,屏风后的浴桶。
许七安泡在浮满花瓣的热水里,舒服的吐出一口气。
披轻纱,肌肤白皙身材出众的浮香,跪坐在浴桶边服侍,柔软的小手在他身上揉搓。
“几日不见,公子愈发神俊。”花魁娘子欣赏着许七安强健的身躯,亮晶晶的眸子快移不开了。
之前的许七安五官俊朗,也算是不错,今日重逢,明明外表没有变化,却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气质。
“只要你喜欢,我的改变就是值得的。”许七安扬了一下眉毛。
浮香俏脸一红,有些羞怯的欣喜。
她神色幽怨道:“净会说些好听的哄骗奴家,公子明明是瞧不上我的。”
哪有男人能抱着她一整晚,什么都不做的?
花魁娘子第二天醒来,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巨大的怀疑。
“那天比较累....”许七安心说,这话听起来就像四五十岁的老男人的借口。
他当即岔开话题,问道:“冷不冷。”
花魁娘子立刻点头,委屈道:“冷~”
许七安把她拉进浴桶。
噗通...
猝不及防的尖叫。
浮香趴在许七安怀里,撒娇道:“讨厌。”
她坐在许七安肚子上,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像他讨教诗词。
许七安虽是个水货,但肚子里记的诗词多,偶尔蹦出几句,就让花魁兴奋的面红耳赤。
“对了,周侍郎罢官流放的事儿,杨公子听说了吗?”
她状似随意的一句话,让许七安心生警惕。
“听说了,似乎是被威武侯弹劾了。”许七安道。
花魁娘子抬起妩媚多情的俏脸,凝视着他,轻笑道:“似乎是因为那位周公子贼心不死,劫持了威武侯的庶女。”
“所以说美色是刮骨刀啊。”许七安半惊讶半感慨的说。
作为刑侦老手,没有人能轻易从他这里套去信息。不过,浮香可能心里起疑了。
哪有这么巧的事,那天刚刚说完陈年往事,周立就真的对威武侯庶女出手....嗯,未必是疑心,但肯定有好奇心。
我得增强这个女人对我的好感,让她打心底倾向我,免得哪天对某位官员说起了我的事....
“刚才看姑娘跳舞,心里忽然有所触动,偶得几句...”许七安搂着美人的香肩,吟道:“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
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花魁娘子眼里蓄了泪水,低声哭泣:“公子是在戳奴家心窝吗,公子好狠的心。”
沐浴后,两人躺在华美的锦塌,许七安翻看着摆在枕边的图集。
花魁娘子的棕色眼眸像林间小鹿一样黑亮湿润,脸蛋微红,带着羞意。
“什么意思啊。”许七安看她一眼。
浮香抿了抿嘴,不敢回答。
你还真以为我是童子鸡,需要科普教育?许七安嗤笑一声,随手丢掉图集。
这天晚上,花魁娘子的床一直摇到半夜。
.....
第二天卯时,许七安在略显憔悴的美人服侍下穿戴好衣冠,用了早膳,告别含情脉脉的浮香。
伺候浮香的大丫鬟,今早看他时,那崇拜的眼神,让许七安春风得意。
出了影梅小阁的院子,在门口看见精神抖擞的两位同僚。
果然没有问我要银子....哎,奈何美人恩重....许七安语气轻快的道:“早啊,两位。”
三人并肩离开教坊司的胡同,临别时,宋廷风眯了眯眼,忍不住问道:“浮香姑娘....如何?”
沉默寡言的朱广孝也看了过来。
许七安目视前方,带着三分桀骜,三分痞气,嘴角一扬:“.....很润!”
......
在内城买了几匹绸缎,租一辆马车赶回许府。
许二叔今天请假,留在家里等他消息。许新年也没有读书,没心情。
直到许七安让下人搬着绸缎回来,一家人才如释重负。
许七安没有解释太多,指着绸缎,笑道:“给婶婶和妹妹们做衣裳的。”
婶婶心里憋着气呢,抬了抬雪白尖俏的下颌,哼了一声。
小豆丁拉着他的裤脚要往上爬,嘴里嚷嚷:“大哥大哥,我看到姐姐昨天偷偷躲着哭呢。”
瓜子脸的许玲月面红耳赤。
当着家人的面,不好表现的太亲昵,许七安朝美丽少女笑了笑,然后踢毽子似的把小豆丁踢在空中,探手抱住。
婶婶给吓了一跳,小豆丁则没心没肺的咯咯大笑。
二叔一愣:“你踏入练气境了。”
得到许七安的肯定后,二叔露出了老父亲般的欣慰笑容。
书房里,许七安简单的向二叔和二郎解释了事情的经过。
父子俩都是一阵后怕。
许新年审视着堂哥:“长公主为什么会派人跟踪你?”
我也想知道....许七安给出猜测:“也许是那天在书院的外人里,只有我?”
亚圣学宫发生异象的当天,长公主也在学院里,不可能不关注此事,如此一来,监视一下当日唯一的外人,倒也合理。
许新年沉声道:“长公主心思深沉的很,她不但在云鹿书院求学多年,与魏渊更是半个师徒关系。她的棋艺超绝,举荐你为打更人,绝非一时兴起随手落个闲棋。
“大哥将来如果被她召见,不用惊讶,切记一定要小心,谨慎对待。”
许七安“嗯”了一声。
能被心高气傲的许辞旧如此重视、忌惮,说明这位长公主不是个简单人物。
许新年说完,忽然扬起下巴,道:“我踏入修身境了。”
我也成了儒家八品的高手!
许七安惊喜了一下,“修身境的儒生有什么神异?”
许新年嘴角一挑:“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一刹那,许七安心里涌起豪情万丈,迸发出孤身面对千军万马的勇气。
这种莫名的勇气维持了一刻钟,才缓缓消散。
“修身是磨砺文胆的过程,这个境界的儒生,一言一行都让人信服。比如大哥刚才就觉得我说的话有道理,于是不自觉的会照做。将来我入朝为官,断案不比你差。”
不,我是靠真本事,你那是靠作弊!许七安心说。
这相当于是一个勇气buff,言出法随的雏形.....许七安眼睛一亮,与二叔对视一眼,前者道:“辞旧,大哥待你不薄...”
“滚!”许新年不等他说完,拂袖而去。
粗鄙的武夫。
.....
许七安回自己的小院,补了个觉。
忽然,他莫名其妙的惊醒,惊动他的源头,是藏在枕头底下的玉石小镜。
玉质的镜面,出现了一行小字:
【玖:你在哪里?】
ps:看到这章的字数,应该能理解为什么更新晚了吧。
两章合一,既完成了更新,又还了一个盟主的加更,美滋滋。
第七十二章 道门地宗
【玖:你在哪里?】
许七安盯着镜面,愣了半天,镜子说话了?它是有自我意识的宝贝?
“玖”是什么意思,这个镜子叫玖?
不,如果是镜子的自我灵性,那不会问出“你在哪里”这句话。因为我和你睡在一张床上啊,天天同床共枕。
许七安盯着镜子,陷入了沉思。
他在思考四个问题:
一,镜子是什么宝贝,除了收纳物品之外,还能接收信息?
二,这是信息吗?如果是,那么是谁发来的。
三,老道士是谁,他为什么要把镜子赠与我。
四,我该不该回应?
谨慎起见,许七安秉着“只要我假装没这事,那它就不存在”的思想,默默收好镜子,不打算回应。
而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来到院子里,把头埋在水缸里浸了浸,用汗巾擦干,许七安离开小院。
他已经加入打更人,但正式上班时间是后天,打更人衙门要为他准备制服、铜锣。
时间还早,午时下两刻。
许七安先去了一趟长乐县衙门,向同僚和朱县令通知了自己成为打更人的事情。
朱县令这边已经得到消息,因为打更人提前从长乐县衙取走了许七安的户籍。
许七安和同僚、朱县令约好晚上一起吃饭,既是告别宴,也是庆祝他升官发财的贺宴。
地点当然是选在距离县衙不远的晓月馆,官场交际,青楼是首选。
在此之前,许七安打算去勾栏,边听曲边解决午饭问题。
.....
告别宴从申时开始,一直持续到酉时三刻。
席间,朱县令喟叹道:“宁宴啊,你是我长乐县衙门出来的人,能成为打更人,是我们长乐县的福气。本官以前就很看好你....”
他顿住,举起杯一饮而尽。
如果我能继续往上爬....朱县令大概是我官场上第一个相当可以信赖的人脉....许七安意会,也跟着饮尽杯中酒。
结束晚宴,衙门的快手们都没走,老鸨喊来一群青春貌美的姑娘,带到雅间供官老爷们挑选。
姿色还不错,搁在我上辈子,就是会所嫩模排成一溜儿....许七安摇摇头,尝到浮香那种美人的甜头后,寻常女子他有些看不上。
许七安把朱县令和快手同僚们安排妥当后,离开晓月馆,往家的方向走。
来到院门口,发现锁被打开了,屋子里透出烛光。
二叔来找我了?
许七安推开院门,进了屋子。
黄昏的烛光里,穿素色长裙的少女坐在桌边,单手撑额,螓首一点一点。
许七安立刻扫了眼床边的柜子,见没有打开的痕迹,心里略松口气。
“嗯,或许我可以考虑用英文写日记。”
他走过去,轻轻推醒许玲月。
“大哥去哪儿了...”许玲月睁开眼,美眸迷惑了一阵,继而泛起喜悦。
她尖俏的瓜子脸在烛光的映照中,像一块温润的暖玉,没有瑕疵。眸子里则闪着光。
“妹妹真俊俏。”许七安感慨道。
许玲月羞涩的低下头,脸蛋浮起惊心动魄的红晕。
她细声细气的说:“大哥怎么没回家吃饭,爹说大哥肯定是逛青楼去啦。”
二叔真特么....懂我!
许七安说:“没有没有,只是正常的应酬,我去了打更人衙门,所以请同僚们吃饭。”
不过二叔会这么认为也正常,正常的武者,好不容易踏入练气境,憋了十几二十年,肯定要千精散尽才肯罢休。
“大哥喝酒了....既然已经吃过了,那我这就回去,厨房里还热着菜呢。”许玲月听信了大哥的解释,有些开心的笑了。
许七安有些感动,这个家里,除了二叔,就这个妹妹对他最好。
“嗯...天黑了,出门走夜路到底不安全,大哥送你吧。”
许玲月没有拒绝,从小院出门到许府正门,大概有两三百米,弱女子孤身独行,确实不安全。
但她没想到,许七安带着她来到院角,揽住盈盈一握的小纤腰,腾空一跃,竟然选择翻墙。
脚尖一落地,她便急惶惶的推开许七安,又羞又气:“大哥怎可如此轻浮。”
男女七岁不同席,她都十七岁了,哪有当哥哥的这般搂抱妹妹,在云鹿书院牵她的手,已经是逾越规矩之举,许府不是规矩森严的书香门第,倒也不用过于在意。
只是刚才这样搂她的腰....女子的腰是能随便搂的吗,骑马是另一回事,而就算骑马,她的腰也没被搂过。
许玲月双腿有些发软,见许七安有些愣神,气的跺了跺脚,迈着急促的小碎步走了。
她好像生气了,又感觉羞恼娇嗔的味道更重,不是真的发怒....许七安叹口气,告诫自己要注意分寸。
虽说在上辈子,哪怕是关系一般的男女也不会太在意一些肢体触碰,有些素未谋面的男女,甚至会紧紧贴在一起,用身体感受彼此的热量和力量。并面红耳赤,眉头紧皱,大喘粗气.....指的是早高峰挤地铁。
但眼下毕竟在封建礼教的时代,就算是妹妹,也不能举止太亲密。许七安在这方面有些疏忽了。
目送许玲月的背影消失,许七安纵身一跃,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时,他又产生了莫名的心悸,掏出怀里的玉石小镜,洁净的镜面缓缓浮现一行小字:
【玖:你在哪里?】
许七安皱了皱眉,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消息一而再再而三的汇过来,不解决,总觉得是个隐患。
许七安背靠着墙壁,思忖良久,决定回复信息。
回复的理由有两个:一,镜子现在终归是他的所有物,如果能彻底摸透镜子的功能和神异,对他来说是有裨益的好事。
就好比你明明手握ak47,却把它当做拐棍挥舞。
二,他怀疑这条信息是那位老道士发来的,如果是这样,他就能顺势弄清楚对方为什么要把宝贝送给他。
未知的馈赠,终究让人心里不安。
许七安尝试语音输入:“呵呵,在洗澡。”
洁净的镜面没有变化。
许七安换一种方式,以指头代替笔,在镜面写下这句话。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镜面浮现一行字体:【叁:呵呵,在洗澡。】
通过触碰,传递思维?
叁代表的是我这面镜子的序号吗....对方是玖....他也有一面镜子?
【玖:你是谁?】
许七安没有回答他。
对面也陷入了沉默,过了几分钟,再次传来信息:【玖:金莲师兄在哪,是死是活,你怎么得到这面镜子的。你是天地会的人?!】
金莲师兄应该是那位赠予我镜子的道长,这位玖号称他为师兄,两人是同门....
天地会,怎么异世界还有反清复明啊。
大致摸清楚对方身份后,许七安松了口气,以指代笔,输入信息:
【叁:我不是天地会的人,这镜子是一个老道士送给我的。】
【玖:你怎么证明自己不是天地会的人,给贫道报上姓名。】
许七安有种读者问你要收货地址,打算给你送点土特产的感觉,他本能的抵触,没有答应。
【叁:道长,我只是个无名小卒。】
过了一阵。
【玖:送你镜子的道长身在何处?】
【叁:不知道。】许七安发完,静静等待,看对方会说些什么。
【玖:贫道紫莲,那位赠予你镜子的道长是贫道的师兄,这面镜子,是我们地宗的法宝。
呵呵,既然师兄把镜子赠予你,想必阁下也非普通人,想必听说过我地宗大名。】
许七安回复:【叁:抱歉,一无所知。】
那边沉默了半天,不见情绪的回复:【玖:道门分天地人三宗。】
原来是道门的人...许七安精神一振。
ps:今天周末,我一觉醒来,一点钟了,垂死病中惊坐起啊,连滚带爬的打开电脑更新,我昨天写完的章节,竟然忘记定时了....
第七十三章 惊悚
【叁:天地会又是怎么回事。】
【玖:天地会是邪教,觊觎我们地宗的法宝已久,呵呵,这法宝又叫做地书。可以千里传讯。
我前阵子收到金莲师兄的求救信息,知他去了大奉京城,因为只有进入京城,才能躲避天地会的追杀。
可我赶到京城时,却失去了金莲师兄的联络方式,故通过地书传讯,这才知道他将“地书”转交给了你。想必师兄情况非常危急,才不得不舍弃地书,以求自保。】
我特么的....意思是把锅谁给我了?!
许七安懵了。
【玖:只是不知道阁下是何方神圣,竟能让金莲师兄放心将地书委托于你。】
我只是个小快手,不,我只是个小小的打更人....许七安心凉了半截。
【叁:为什么舍弃地书能自保?天地会的人能锁定地书的位置?】
推理达人许七安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问题。
【玖:此事涉及我地宗一桩秘事,贫道不能告之。地书是我宗至宝,希望阁下能还给贫道,贫道必有重谢。】
【叁:好,怎么还你。】
许七安有点舍不得,毕竟这是个能充当储物戒指的宝贝,但考虑到它伴随的风险,还是选择了从心。
【玖:贫道就在京城,随时可以来找阁下,如果阁下信不过贫道,可以由你选择交换地址。嗯,阁下想要什么?】
女人,我要热乎乎的女人...许七安差点脱口而出。
【叁:道长客气了,物归原主,是在下应尽的责任,只是当时那位金莲道长与在下说,此乃天地至宝,以黄金五百两的价格兜售于我。
在下绝非索要钱财,只是,宝物归还原主,黄金自然也得物归原主,等价交换,是吧。】
【玖:.....本该如此。】
......
许七安收好镜子,怀揣着五百两黄金的美梦,沉沉入睡。
翌日,他换上打更人的差服,挂上腰牌、佩刀,在胸口绑上昨日新换的铜锣。
翻墙去二叔家吃早餐。
出了许府,从门房老张那里接过马缰,许七安乘马赶往内城,去打更人衙门。
这匹马是二叔的坐骑,现在归许七安了,当然,为了堵婶婶的嘴,许七安给了二叔五十两银子。
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打更人衙门在内城,距离许府太远,许七安步行的话,到打更人衙门都快吃午饭了。
火速赶往打更人衙门,踏入春风堂,李玉春正在与一位银锣喝茶。
“你手底下的新人?”那位银锣见是个陌生的,随口问道。
“嗯。”李玉春颔首。
“什么评级?”银锣问。
李玉春不等许七安开口,连忙道:“乙下。”
银锣颇为诧异,称赞道:“不错不错,衙门就是需要这样有潜力的年轻人,将来你们是打更人的扛梁者。”
后半句话是说给许七安听的。
许七安恭敬行礼,这才说明来意:“头儿,我想去案牍库。”
他既不知道案牍库在哪里,又不知道相应的权限。
“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找吏员。”李玉春道。
“明白了。”许七安退出春风堂。
领导在聊天打屁,做下属的,没有紧要的事不能打扰,这点眼力价还是有的。
逮着个吏员问明案牍库所在,许七安来到了一座大院。
把腰牌递给黑衣吏员,后者接过,确认无误后,交还给许七安,道:
“案牍库分四个区域,甲乙丙丁,铜锣只能去丁字房查阅案牍。”
许七安斟酌了一下,问道:“我该怎么知道我要查的资料在哪个库房。”
黑衣吏员态度恭敬的笑道:“去‘丁’字号库房。”
“甲乙丙丁”四个库房,丁是基层,也是最大的,这符合金字塔规律。
越是机密的文件,数量越少。
许七安进入“丁”号库房,来到接待台前,道:“我要找道门的资料。”
接待台后的吏员,翻出一本厚厚的册子,查了好一会儿,抬起头道:“大人,稍等片刻。”
他进了案牍库内部。
俄顷,这位黑衣吏员握着一卷书出来,伸手接过许七安腰牌的同时,把书递了过去。
许七安道:“上杯热茶。”
转身去了摆着桌案的侧厅,翻阅起道门资料。
道门的源头来自道尊,道尊的年代已经无法考证,相传道尊是上古奇人,他一气化三清,分别是:元始天尊;道德天尊;灵宝天尊。
暗合天地人三才。
这便是道门“天地人”三宗的由来。
其中天人两宗势如水火,都自诩是道门正统,恨不得把对方的脑浆子打出来。
地宗最寡淡,门人风格非常低调,不争名不夺利,对此不了解的人,都以为道门只有天人两宗。
咸鱼的让人心疼。
“这年头,道统之争估计是最大的矛盾了。”许七安心里默默补了一句:御姐天下无敌。
继续往下看,他发现“地宗”咸鱼是有道理的。
地宗拜的是道德天尊,修的是无量功德。他们云游天下,低调做人,做好事不留名,得了功德就走。
“功德....”许七安皱眉沉思。
功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与运气是同源的。世人常说:行善积德,好人有好报。
功德就意味着福气,福气和运气是一回事。
所以那个地宗的老道士能看出我的特殊之处?知道我是个福星高照的欧皇,便心安理得的把烫手山芋甩给了我....马德,你不是修功德的吗?怎么尽干些缺德事儿....
许七安心里腹诽。
他由此展开联想,自己身上古怪的运气,也是一种功德?
可是许家祖上十八代都是小百姓,就二叔这一代稍稍有起色,兄弟俩还是个手拿菜刀砍电线,一路火花带闪电的杀坯。
好事没怎么做,战场上倒是砍了不少人。
这时,管理员沏好热茶端过来,闲聊道:“大人是在查人宗的资料?”
不,查的是地宗...许七安反问道:“人宗?”
“咱们的国师就是人宗当代道首啊。”吏员说:“魏大人对那位女子道首甚是不喜。”
女子道首....啊,那个传说中的绝色道姑?
许七安恍然大悟,以前只知道当今圣上沉迷修道,渴求长生不死。封了一位天仙般的道姑做国师。
没想到竟是人宗!
司天监的术士、道门人宗、打更人、儒家的云鹿书院、大奉军方、朝堂文官集团.....京城就像小小的水潭,却挤满了蛟龙。
难怪“玖号”说天地会的人不敢进京城。
金莲道长:你进来试试。
天地会杀手:试试就逝世。
哈哈哈...许七安嘴角一挑,道:“你再给我找一找“天地会”的资料,嗯,还有地书。地书你知道吗,天地至宝....额,如果我想去甲乙丙三号库房,该通过什么渠道申请?”
吏员闻言,笑道:“乙和丙号库房,分别对应金锣和银锣。至于甲字库房,得有魏公的手书才能进入。不过您要找的天地会和地书资料,丁号库房就有。”
见许七安愣了愣,他解释道:“天地会听着便是个江湖组织,而地书是传说中上古法宝,两者都不是什么机密的东西。我去查查手册,看在哪个地方。”
说完,就去了接待台。
许七安望着他的背影,愣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他这是陷入思维误区,认为越远古的东西越机密,其实不是。越远古的东西越不值钱....嗯,不是值不值钱的问题,古董还是很值钱的,而是机密等级。
真正的机密反而是与当代息息相关的东西,比如军事情报、边防布局、火药配方、攻城器械造船图纸等等。
我相信将来甲字库房里会多一份机密档案:《人与兽杂交秘籍》
著作人:宋卿;许七安。
很快,吏员翻找出“地书”与天地会相关的资料。
许七安迫不及待的翻看,天地会与他自身安危挂钩,他选择先了解这个组织。
.....
江湖上组织千千万,门派林立,没什么特别值得在意的。
经营一些灰色收入,都还听话,愿意服从朝廷管束。个别一些底蕴特别深厚的江湖势力,不太买朝廷的账。
但他们的存在也起到了稳定一方的作用,偶尔还会自发剿匪。
天地会就是其中一个不起眼的江湖组织。
关于它的记载,最早出现在一甲子前,那年云州大旱,流民落草为寇,四处劫掠。
天灾与人灾肆虐。
当地江湖势力联合朝廷剿匪,天地会就是其中之一。
“看起来还是颇有侠义的组织....嗯,有时候做好事的未必是好人,就好比做慈善的未必是真心做慈善。”
也可能是为了博取名声....许七安喝了口茶,继续往下看。
天地会不是活跃组织,属于半隐秘性质,相关记载寥寥无几。
许七安看完,没有太大的收获。
“没有收获反而是正常的,能逼地宗高手逃进京城,说明它是一个很庞大很强势的组织....”
“这样的组织,能瞒住打更人的情报网也合情合理,我是不是应该禀报春哥,丰富一下打更人案牍库?”
“额....暂时还是算了。”
他不打算把这件事上报衙门,虽然这可能换来一笔功劳,但无法与黄金五百两相提并论。
地书这样的宝贝,是个人都眼红吧,万一哪位金锣看上了,直接让我上交国库....
许七安合上册子,打开“地书”相关资料。
地书是上古至宝,来历无法考证,只知是那位出身年代无法考证的道尊遗留。
资料上甚至没有提及地书的功能。
不过倒是有一条备注,说的是此类上古至宝,多是天地孕育而生,非人力能炼。
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特质,就是滴血认主。
滴血认主....许七安心说这个套路我懂啊,绕来绕去,原来是滴血认主。
宋卿给他的法器、打更人的铜锣,只需要灌输气机就能使用,没有认不认主的概念。它们本质都是工具,落在谁手里都能使用。
许七安就觉得,滴血认主在这个世界不存在。
他掏出怀里的玉石小镜放在桌上,佩刀出鞘两寸,指肚在刀锋轻轻按压。
殷红的鲜血立刻沁出,许七安抹在玉石小镜的表面。
那抹鲜血在镜面停留了几秒,缓缓消失,被镜子吸收。
下一刻,许七安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册子、桌案、茶杯都在淡化,取而代之的是混沌。
蒙蒙混沌中,他看到了八个光点,悬在混沌世界中。
这八个光点象征着其他镜子?加上我,正好九面镜子....许七安目光扫过,试图寻找【玖号】。
但他并不知道玖号属于哪个光点。
嗯...随便点一个加好友!
许七安抬起手,尝试遥指距离他最近的光点。
那道光点顿时水波般荡漾开来,涟漪扩散整个混沌世界。
许七安像是做了一场梦,眼前的景物恢复,依旧身处案牍库的接待厅,面前摆着册子和茶杯,以及那面平平无奇的玉石小镜。
但他知道这不是梦,因为滴血认主后,玉石小镜与他产生了某种奇妙的联系。
玄而又玄的归属感。
这时,镜子里缓缓凸显出一行字:
【陆:别相信玖号,不要回应,不要回应,不要回应....】
ps:这章3700,当做是中午晚更的补偿。那么,宁们的推荐票呢。
第七十四章 只有勾栏听曲能抚慰我的心灵
【陆:别相信玖号,不要回应,不要回应,不要回应....】
安静的接待厅里,许七安凝视着这句话,脊背冒出了冷汗。
难以言喻的恐惧在心底弥漫。
他神色恍惚的喝了一口茶,发愣了片刻,从那种诡异恐惧的气氛中挣脱。
这个“陆号”应该就是我刚才点中的那个光点.....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玖号在骗我?
如果玖号是骗我的,原因呢?陆号既然知道玖号骗我,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如果玖号不可信,那陆号同样值得怀疑。
老子特么谁都不信。
许七安深吸一口气,以指代笔,输入信息:
【叁:你是谁?凭什么说玖号不可信。你是天地会的人对不对。】
【陆:是的。】
竟然这么痛快的承认了....许七安沉默了几秒,写道:
【叁: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陆:地书属于天地会,玖号是地宗的人,他们是一群凶狠残暴的疯子,不可理喻。你千万不要和他们有接触,恐有性命之忧。】
【叁:你怎么知道我和玖号有联系?】
许七安提出质疑。
【陆:叁号碎片被地宗的人封禁了,断绝了与我们之间的传书能力,且地宗的人可以通过玖号碎片锁定叁号。
【这就是为什么金莲道长会舍弃碎片,转赠给你的原因。】
....也就是说,即使我不与玖号交易,他也能通过玖号锁定我?
难怪他并不急着催促我物归原主,还把主动权交给我,让我来选地点。
难怪昨天我问玖号,天地会的人是不是可以借“地书”锁定我位置时,他转移了话题....许七安回忆起了更多的细节。
不管我怎么选,他都稳赚不赔,我选择交易,他可以黑吃黑干掉我。我不选择交易,他也能拖延时间,一直到锁定我的位置。
艹....许七安头皮发麻的在心里爆粗口。
陆号继续发来消息:“但地书是一体的,我们依旧能通过地书看到你和玖号的交流,万分无奈。直到你滴血认主,建立了与我之间的联系。”
【叁:我该怎么办?】
【陆:我希望你能将地书碎片归还天地会,如果你不放心,我给你一个地址,你让人送到那里。】
那老子的五百两黄金....许七安盯着镜面,没有回复。
他谁都不信!
陆号未必是好人,他没准在反套路我。
我要那么好忽悠,警校就白读了...许七安回复:【叁:地书是天地会的宝物,玖号是地宗的人,地宗觊觎地书?】
根据打更人内部资料记载,地书是道门地宗的宝物,而天地会只是江湖组织。
可刚才陆号说,地书是天地会的东西,地宗觊觎此物。
如果陆号给不出合理的解释,许七安就把他拉黑。
【陆:地书是地宗的宝物,但那是以前,它现在属于天地会。而天地会是由部分地宗门人组建的。】
【叁:何出此言。】
【陆:此事涉及到地宗一桩秘密,我非地宗门人,不方便透露。】
【叁:我明白了,你留个地址吧。】
【陆:内城杨水街,与张氏绸缎铺子相对的宅子,院内种了一颗枇杷树。】
许七安此时已彻底恢复冷静,喝了一口渐渐失去温度的茶水,指尖轻扣桌面。
目前,摆在他面前的是三个选择:
一,认可陆号,把镜子送回去,他可以花钱雇人送。既不用考虑陆号的身份,又不怕玖号的锁定。从此脱身。
二,与玖号交易,缺点是可能会面临黑吃黑的危险。好处是一旦赌对,五百两黄金到手。
三,把地书上交打更人,换取功勋。
如果我还是那个长乐县衙的小快手,我肯定选择第一种方法,以稳为主。
可老子现在是打更人,在大奉京城,外来势力甭管多强大,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不,他们甚至都不敢进城。
我才刚加入打更人,没有功劳没有资源,正好可以用地书换一个锦绣前程。
这种上古至宝,衙门想必很乐意接收,魏渊那位大宦官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打定主意,许七安归还册子,从看管案牍库的吏员那里取回了自己的腰牌,风风火火的离开了库房。
在一个没人的角落,取出了玉石镜内部的物品:军弩、蚀骨毒、护心镜、以及春哥归还的四百两银票。
揣好这些东西,他来到了打更人衙门最高建筑物:浩气楼。
楼底下的守卫拦住了他。
许七安摘下腰牌,沉声道:“迅速禀告魏公,铜锣许七安有重大事件汇报。”
守卫接过腰牌,确认无误,审视着他:“为何不找直属的银锣。”
“银锣不在,情况紧急,速去。”许七安比他更刚。
这件事他不打算让李玉春知道,准确的说,不打算让更多的人知道。
天地会也好,道门地宗也罢,都是大势力。
他们或许不敢报复打更人,但许七安是有家人的。
这一点,他上辈子当警察时就懂的道理。
许七安必须淡化自己在这件事上的痕迹,让天地会和地宗的人忽视他。
两名守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匆匆进了楼。
几分钟后,守卫返回,道:“进去吧,魏公在第七层等你。”
许七安这才松了口气,那位权势滔天的大宦官愿意见他,计划等于成功了一半。
他当即进楼,飞快跨过一层层楼梯,来到第七层。
楼梯口早有一名黑衣吏员等待着,领着他穿过长廊,来到一间茶室。
茶室空无一人,与之相连的瞭望厅,站着一袭青衣。
魏渊转过头来,温和道:“何事!”
他五官清俊,气质儒雅,鬓角霜白,眼中沉淀着难以言喻的沧桑。
不像是宦官,反而是个读书人。
许七安不敢直视,微微低头:“卑职参加魏公,卑职有一重大发现,特来禀告。”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玉石小镜,双手高举,沉声道:
“此乃地书,道门地宗至宝。”
地书...魏渊愣了愣,凝视着小镜:“你是怎么得到它的。”
许七安不做隐瞒,把如何得到镜子,如何接收信息,以及案牍库里发生的经过,原原本本的告诉大宦官。
他没有隐瞒的必要,镜子是在加入打更人之前得到的,是他的私有物。
而即便是加入打更人后得到镜子,也是同样道理。
魏渊不会因此对他产生负面观感。
青衣大宦官似笑非笑道:“黄金五百两?”
....大佬,您关注的点是不是奇怪了些?许七安讪笑道:“小人只是在合理的范围内谋求利益。”
魏渊温和一笑,目光重新落在镜子,这时,镜面浮现出了一行字:
【玖:考虑好了吗,什么时候交易。】
大宦官嘴角一挑,把镜子抛给许七安:“镜子已经滴血认主,只有你能回复,告诉他,交易地点在内城桂月楼,鸾凤和鸣雅间。时间定在一个时辰后。”
许七安立刻在镜子里给出回复。
【玖:好!】
魏渊道:“你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住址,应对的不错,下去吧,这件事会有人去办。”
那我的五百两黄金....啊不,功勋呢....许七安在心里问了一句。
没敢说出口,抱拳道:“是!”
他没带走镜子,径直离开茶室。
出了浩气楼,许七安心情很复杂,有丢开烫手山芋的轻松,也有痛失至宝以及五百两黄金的心疼。
至于功勋,虽说大宦官没有提及,但许七安能体谅人家的逼格。
堂堂大佬,跟他一个小铜锣讨论“功勋”问题,显得太掉价。
反正应该不会亏待我的....许七安心痛的离开打更人衙门,打算去勾栏听听小曲,抚慰一下心情。
第七十五章 枪意
教坊司,影梅小阁。
许七安坐姿慵懒的倚靠在锦塌,打更人的差服挂在椅背。
宽敞的室内,六名舞妓翩翩起舞,轻薄的纱裙下,纤细的蛮腰款款摆动。
许七安的背后,一名丫鬟在揉肩,他的腿搭在另一名丫鬟怀里,让她捏腿。
花魁娘子穿着华美繁复的长裙,螓首微垂,专心致志的弹琴。
偶尔抬头看一眼乐不思蜀的许七安。
一炷香后,琴音消散,舞妓们退出屋子,浮香盈盈起身,在铜盆里净手,幽怨道:“杨公子原来是打更人呀。”
“是不是让你失望了。”许七安低头玩手指,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
花魁娘子提着裙摆上榻,坐在他身上,双手按着结实的胸肌,笑容妩媚:“喜欢的...”
许七安之所以调头来教坊司,主要是距离近,绝对不是因为勾栏吃饭听曲要好几钱,而在这里,浮香给他免费。
“我和玖号的聊天内容,陆号怎么知道?叁号碎片被封禁,所以无法接收到其他碎片持有者的传信,但其他持有者可以看到?这地书是古代版的qq群不成....”
“早知道,滴血认主后,我就挨个儿的加好友....当时有点被吓到了,只想着把这个烫手山芋抛开.....”
“天地会和地宗似乎有渊源.....门派分裂?”
许七安的思路被打断,皱着眉头看了眼坐在他腰上,扭着臀儿,秀美脸蛋挂着春意,含蓄挑逗他的花魁。
她有一双惹人怜爱的桃花眸。
“你再乱动,软座就变插座了。”许七安不悦道。
几分钟后,守在外室的丫鬟们,就听见了锦塌“咯吱”的声音,以及自家娘子极力忍耐的、断断续续的喘息。
“哎呀,大白天的就开始了。”
“咱们先走吧,估计要到黄昏呢。”
.....
桂月楼,鸾凤和鸣雅间。
一名穿黑色劲装的男子,单手拄刀,挺直腰背的坐在圆桌边。
黑衣男人脸颊有一道两指长的刀疤,三角眼,浅褐色的瞳孔里时而闪过凶光。
给人一种桀骜狂徒的感觉,仿佛一言不合就会拔刀砍人,戾气极深。
他是打更人衙门的死囚,名字被当今圣上勾画过的那种,处刑日在明年秋后。
今天忽然被一位金锣从死牢提出来,那位金锣告诉他,只需要圆满的完成一个任务,就可以将他放归江湖,找人顶替他死囚的身份。
这个说词可信度很高,圣上勾画过的名单,通常意味着必死无疑,不可能被赦免。找人顶替才是正确操作。
此类“将功赎过”的交易在打更人衙门屡见不鲜,他还没被抓住的时候,就曾经听江湖前辈说过。
他的任务很简单,只需要做一场交易。
但黑衣男人知道,其中必然隐藏着极大的危险。否则,如此简单的交易,何必找一个死囚?
黑衣男人接受这个任务,有两个原因:一,索性是死,不如博一博机会。二,这里是内城的桂月楼,最繁华的地段之一。
等闲人不敢在这种地方闹事。
这时,他听见雅间的门传来“笃笃”两声。
“门没锁,进来吧!”黑衣男人嗓音低沉的回应。
雅间的门被推开了,一名江湖客打扮的男人踱步进入,披着灰色的袍子,半张脸隐藏在兜帽里,裸露出的下半张脸,下颌处有一层浅浅的青须,刚刮过的样子。
双方警惕的审视着对方。
呵,就这身打扮,肯定进不了内城....八成是进了桂月楼才偷偷换上的....袍子里可能藏着武器....黑衣人半不屑半警惕的想着,听见斗篷江湖客,嘶哑着嗓音问道:
“东西呢?”
黑衣人平静的凝视着他,淡淡道:“我好像说过,这面镜子我花费了五百两黄金。”
什么镜子特娘的要五百两黄金....他在心里补充一句。
斗篷江湖客“嗯”了一声,单手伸入怀中,摸出一沓银票,首张的银票面值是一百两。
虽然知道这些银票最后肯定要上交,但财帛动人心,黑衣男人不受控制的眼睛发光,视线黏在厚厚一沓银票上挪不开。
“镜子!”斗篷江湖客把银票放在桌上,嘶哑着嗓音说道。
黑衣人把那面仔细端详过,没看出有什么神异的镜子放在桌上。
斗篷江湖客微微抬了抬头,露出一双锐利如刀的眸子,凝视着桌上的镜子片刻:
“很好,交易达成,出了这扇门,我们从未见过。”
他拿起了镜子,黑衣死囚则两眼发光的把手伸向了银票。
突然,黑衣死囚看见了江湖客左侧的斗篷微微鼓荡....不好!他瞳孔宛如受到强光照射般剧烈收缩,想也没想,朝侧坐翻滚,避开可能存在的攻击。
任务果然没那么简单.....幸好老子心里一直提防着.....这是个高手,我不好硬碰硬,直接破窗出去,不信他敢在内城闹市区当街杀人....黑衣死囚脑海里念头闪过。
这时,他看见了自己原先坐着的位置,端坐着一个身影,穿着黑色的劲装,双手拄着刀,脖颈处被利刃削平,碗口大的疤正喷薄着鲜血。
嗯?
黑衣死囚心里浮现一串问号,紧接着,意识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斗篷江湖客把银票收回怀里,哂笑一声,转身走出雅间。
......
斗篷客离开桂月楼,骑上来时的快马,保持不紧不慢的速度离开内城、离开外城,然后在官道上快马加鞭,马蹄扬起一溜尘烟。
他狂奔了一个多时辰,前方出现一座茶棚,摆着三张陈旧的桌子。
卖茶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翁,这会儿没有客人,老翁自己坐在桌边喝茶。
斗篷客勒住马缰,骏马长嘶着扬起前蹄,于高速驰骋中停下来。
斗篷客把马缰系在路边的木桩上,左右看了一眼,走向茶棚。
他取出玉石小镜,恭恭敬敬的双手奉上:“帮主,幸不辱命。”
头发花白的老翁接过玉石小镜,声音低沉:“你带回来了一个敌人。”
斗篷客一愣,未来得及做出应对,便看见老翁挥了挥手,将他打飞。
嘭!
倒飞出去的斗篷客恰好与一股锋利的气机碰撞,当场炸成尸块。
鲜血泼墨般的四溅。
老翁眯着眼,望向官道尽头,一道挺拔昂藏的身影缓缓走来。
他出现时还在遥远的尽头,几息后,距离老翁就不足百米。
“杨砚,你这只魏青衣养在身边的狗。”老翁冷哼道:“别多管闲事。”
面瘫的杨砚面无表情:“偏要管。”
老翁勃然大怒,情绪说失控就失控,厉声道:“那就别怪贫道不客气。”
朴素的衣袍鼓舞,一缕缕黑烟从他体内溢出,当空乱舞,发出森然凄厉的哭声。
杨砚皱了皱眉:“地宗修的是功德,什么时候会这些鬼魅伎俩。”
老翁脸庞凸起蛛网般的黑色血管,瞳孔涌现猩红,魔气森森:“嘿,贫道送你去问道德天尊。”
口中尖啸一声,漫天黑烟一边怪啸,一边扑向杨砚。
杨砚面无表情,左右手互相对拳。
砰!
狂暴的气机以他为中心,化作涟漪扩散,沿途卷起草屑和尘埃,最后撞到一层黑色的薄膜上。
天空黑光一闪,呈现出一个润薄湿滑,宛如倒扣琉璃碗般的大阵。
“我这百鬼阵,进来容易,出去可就难了。纵使你是四品武夫,也得生生耗死在这里。”老翁声音嘶哑的仿佛来自地狱的魔鬼。
半空中,被杨砚气机震散的黑烟再次重聚。
杨砚皱了皱眉,这阵法与司天监的阵法是完全不同的两个领域。
司天监的阵法是借天地之势,可长久存在。道门的阵法是以人力布置,无法长久。
这个百鬼阵非常棘手。
各大修行体系里,道门是元神领域的执牛耳者。道门六品阴神,在古代也叫鬼差,夜间勾人魂魄,主宰凡人生死。
这百鬼阵就是类似的手段。
武夫虽然也有磨砺元神,但只是叠加防御,让元神变的坚韧,缺乏相关领域的攻击手段。
“我听说道门八品叫食气,可以驱使法宝,召唤天雷,不让我体验一下?”杨砚面无表情,语气轻蔑。
“这就来!”老翁又被激怒了,袖子里喷出两道血光,宛如血色闪电。
杨砚不躲不避,任由两道血色闪电攻击。
叮叮!
两道血色闪电仅是割裂衣衫,继而弹飞出去。
铜皮铁骨!
“为什么不还手。”老翁怒道,布满蛛网般黑色血管的脸庞,异常狰狞。
“我在等我的枪。”杨砚淡淡道:“它来了。”
话音落下,天边一道亮银色的流星划破长空。
润薄湿滑的气罩应声破碎,流星划过之处,黑烟“嗤嗤”的蒸发。
“内部无法破阵,那就从外攻破。”杨砚伸手握住长枪,一把银色的长枪。
说完这句,他身影突兀消失,仿佛与长枪合为一体,带着不可阻挡的气势,刺向老翁。
老翁血色的瞳孔里,那抹银光一闪,不可抵挡,无法抵挡,那是百战不磨的枪意。
四品武夫的枪意。
“不!”老翁张嘴吐出一枚闪烁着血光和黑光的金丹,撞向长枪。
金丹在枪意中化作齑粉,老翁的身体在枪意中绞成肉沫,那抹银色的光芒兀自冲出数百丈,将一座山丘洞穿。
老翁的身影在半空中凝聚,半虚幻半真实,他怨毒的盯着杨砚看了一眼,化作青烟盾向远方。
杨砚弯腰捡起玉石小镜,扛着银枪,转身往京城方向返回。
.....
黑烟遁出数百里,路过一座村庄,便停了下来。
老翁的脸在黑烟中若隐若现,盯着下方的村庄。
阴神无法在白日里长期活动,没了肉身,实力大打折扣。无法应对后续可能遇到的危机。
老翁打算夺舍一具肉身,同时吞噬村庄村民的魂魄,滋补自身。
有了打算后,黑烟袅袅娜娜的扑入村庄。
前一刻还生动逼真的村庄,下一刻便如水波般破碎,一座缭绕五色功德的气罩升起,将黑烟困住。
阵法中央,穿着破烂道袍,五官深刻的老道士盘膝而坐。
......
清晨,许七安准时来到打更人衙门点卯。
等待“地书”事件的后续。
不知道结果的话,他总觉得不踏实。
临近中午,黑衣吏员在春风堂隔壁的偏厅找到了他,恭声道:“许大人,魏公召唤。”
总算来了....许七安微微颔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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