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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卖报小郎君     大奉打更人txt下载     大奉打更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夜会

    浩气楼,茶室。

    许七安再次来到这里,见到了鬓角霜白,儒雅俊朗的大宦官,他还是一身天青色的华服,眸子里有着难以言喻的沧桑。

    此外,还有一位高大挺拔,面色冷峻的男人。

    一本正经的端坐在茶几边,挺直腰杆,面无表情。

    魏渊坐在桌案前,仔细的品着香茗,道:“镜子已经认你为主,暂时交给你保管。

    “最先与你联系的,确实是地宗的人,对你存了必杀之心。

    “杨金锣已经把人击退,你暂时不会有危险。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你家附近都会有打更人的暗桩盯着。”

    许七安皱了皱眉,对于魏渊的行动,他并不奇怪,昨日让他回复玖号时,便已经透露出这位大宦官要“黑吃黑”的想法。

    他不满的地方是,大佬你竟然没把这事儿给办妥当了,还让人给跑了,留下这么大的隐患。

    “地宗阴神无影无形,难以杀死。”魏渊解释了一句,低头喝茶。

    这属于体系间的特长和短板。

    杨砚挥了挥手,镜子隔空飞到许七安面前,悬停不动。

    许七安接过镜子,收入怀中,躬身作揖,离开了浩气楼。

    坐姿如松的杨砚低声道:“义父,我留不住阴神。”

    魏渊温和笑道:“何必要留呢。”

    杨砚不懂,眉头紧锁。

    魏渊云淡风轻的笑着:“你不擅长,自然有人擅长。”

    .....

    许七安离开打更人衙门,买了两袋子炒豆,屁颠颠的去讨好顶头上司。

    李玉春正在案前查阅资料,头也没抬。

    “春哥,我给你买了炒豆。”许七安一时顺口喊了出来。

    春哥?李玉春抬起头,神色严肃的看着他。

    “头儿。”许七安补充。

    “嗯,放桌边吧。”李玉春说完,继续埋首资料。

    许七安探头探脑的看了一下,道:“头儿,你是在查硝石矿的案子?”

    “朱广孝养伤,宋廷风偷闲,你怎么不在家呆着?”李玉春问了一句,然后点头:

    “这件案子目前由我负责。”

    “索性也无事,便来衙门熟悉熟悉环境。”许七安试探道:“这事儿与妖族有关?如果是机密,便当我没问。”

    李玉春抓了几粒炒豆丢进嘴里,边吃边说:“案子详情不能与你说,我挑些能与你说的....初步怀疑,是万妖国的余孽潜伏在京城附近。”

    “万妖国?”许七安想起了“甲子荡妖”的历史。

    “万妖国虽然成了历史,但这些年来,万妖国的余孽一直千方百计的想要复国,想要夺回国土。”李玉春道:

    “佛门统率西域诸国,实力强大,鼎盛时期的万妖国都不是对手,想要复国,必然得有其他手段。”

    许七安心里一动:“所以主意打到我们大奉的火药上?所以,那妖物才驱赶附近的灰户。”

    豁然开朗。

    李玉春正忙着呢,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许七安识趣的说道:“没了,您忙,我就在偏厅吐纳,有什么吩咐尽管使唤。”

    李玉春点了点头。

    许七安走后,春哥一边查阅资料,一边吃着炒豆,不小心把炒豆扫到了地上,哗啦啦一下,豆子撒了一地。

    李玉春愣愣的盯着地上的豆子,痛苦的捂住了眼睛。

    ......

    隔壁的偏厅,许七安正端详着玉石小镜,忽然察觉到隔壁传来暴走般的气机波动,仅是那么一瞬,就立刻平息了。

    他没在意,思忖着大宦官让他执掌玉石小镜的目的。

    虽说地书滴血认主,但既然老道士能把镜子赠予他,说明滴血认主并不是不可改变。

    我一个铜锣,没道理把这么重要的宝贝交给我保管吧?

    算了,先不管了,既然说有暗桩盯着我家,那婶婶和妹子们的安全暂时不用担忧。

    地宗的高手被打退,短时间内估计不会再来京城。

    许七安一直吐纳到散值,就这么轻松愉快的度过一天。

    今晚是去找浮香呢,找浮香呢,还是找浮香呢....

    不行不行,现在应该是存钱买房子,把二叔他们接到内城居住,这样更安全....

    不能因为一时的欢愉,浪费银子。虽然浮香花魁对我情深义重,坚持不要银子,与我达成了亲切友好的管鲍之交,但丫鬟、舞姬的赏钱我还是要给的。

    几钱银子也是银子。

    许七安以莫大的决心,调转马头,离开了内城。

    回家时已经华灯初上,天色青冥。

    .....

    吃完饭,翻墙回了自己的院子,在这个没有手机和电脑,缺乏夜生活的时代,除了去教坊司,也就只有深夜里写篇日记来消磨时间了。

    浮香真是个叫人欲罢不能的女子啊,精通十八般姿势,西天取经上大路(ru)。

    许七安进入屋子,掏出桌上的火石,点亮了蜡烛。

    突然,他肌肉紧绷,身体僵在那里。

    床榻上盘坐着一位穿破烂道袍的老道士,花白的头发用乌木道簪束起,垂下一道道凌乱的发丝。

    显出不拘一格的洒脱和沧桑。

    “我们又见面了。”老道士目光平静的凝视,“上次一别,你还是个炼精境的武夫。现在已经是练气境,施主果然是福星高照之人。”

    许七安站在桌边,身体处在临时作战的戒备状态,沉声道:

    “道长夜闯民宅,欲意何为?”

    老道士对许七安的敌意毫不在意,语气淡然:“来与施主说一声,贫道的师弟紫莲已经羽化,施主再没有后顾之忧了。”

    “你杀了他?”

    “是助他羽化。”

    那你今晚是来助我羽化的?

    玖号死了,死在这个道士手里....他如果能独自对付紫莲,根本不用舍弃宝贝.....许七安推测,老道士极有可能来了一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问题是,他怎么提前设好埋伏?

    我知道了...你特么的,又跟踪我!许七安嘴角一抽。

    老道士能摸到许府,说明早就跟踪过他了,因此,对于他打更人的身份,对于打更人的部署,当然也清楚。

    周府杀手、打更人、老道士....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穿越者,你们这群混蛋,一个两个的都跟踪我。

    “是我考虑不周了,他把宝贝赠予我,又怎么可能不跟踪我、留意我....”许七安试探道:“道长是来收回地书的?”

    老道士摇摇头:“我已经有了。”

    他袖子里滑出一面玉石小镜,与许七安怀里那个一模一样。

    “这是贫道那师弟执掌的玖号碎片,如今总算物归原主。至于施主那面,就当是贫道送你的谢礼。”

    没等许七安回应,他自顾自说道:“地书碎片总共九块,贫道分别赠予了不同的人。施主也是贫道相中之人。”

    “那七个不同的人,组成了天地会。”

    许七安问道:“他们是谁?”

    老道士摇头:“他们有各自的身份,来自五湖四海,施主要是好奇,可以自己问,你懂的如何使用地书。贫道不会泄露任何人的身份,包括你。

    “贫道今晚来此,便是邀请你加入天地会。”

    “我?”许七安抱着极大戒心的问道:“我只是个初入练气境的武者,何德何能让道长如此看重。”

    “贫道方才说了,施主是福星高照之人。”

    许七安心里一动,果然,这老道士能看穿我古怪的气运。

    总算有个知情人为我解惑了,时不时的捡银子,虽然很爽,但心里一点都不踏实。

    毕竟我是个脚踏实地的人。

    他没直接说出自己莫名其妙的运气,充分利用话术技巧,道:“请道长解惑。”

    ps:py一本书,幼幼的《这号有毒》,每次看他的书,我都脸疼,总有车轱辘从上面碾过去。

    那书车速很快,和我这种正经的、卖正能量的作者,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第七十七章 在下陈近南

    道号叫金莲的老道士,悠悠道:“前些日子,贫道受了重创,无奈躲进京城,直觉告诉我,会遇上一个能助我解决危机的人。

    “贫道在路边等了许久,终于等来了施主。不过,贫道只知施主福星高照,却不知道根脚在何处。

    “倒是当时马车里的那女子,气象瑰丽万千,神华内敛,世间少有。施主赠她一枚手串,你二人将来会有一段渊源。”

    说的头头是道,却又毫不点题,这不是神棍吗....许七安道:“你也像选我一样,选中天地会的其他七个人?”

    “是!”

    “我能问原因吗?”

    老道士第一次笑了:“可以,只是听了贫道接下来的一番话,施主可就没有退路了。”

    许七安沉吟了许久,在心里权衡利弊,而后点头:“你说。”

    老道士点点头,“贫道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拯救地宗。”

    拯救地宗?

    “施主不觉得奇怪?地宗修功德之力,贫道那位紫莲师弟却想置你与死地,杀死了代替你交易的死囚。这与地宗的修行理念完全背道而驰。”

    玖号杀死了我的替身....许七安神色自若,心里却升起了一股寒意。

    他对交易过程不清楚,魏渊没解释,现在才知道还有这回事。

    幸好没有被宝物和黄金蒙蔽心智,选择了最从心的办法。

    既躲过了这次危机,又表了忠心。

    “此事关乎到地宗的秘辛,施主记得莫要外传。”金莲道长见许七安点点头后,没有立刻解释,而是沉默了许久,才叹息道:

    “地宗当代道首入魔了,影响了几乎所有人,只有包括我在内的小部分门人没有被道首影响。

    “而庇护我们的,就是地书。”

    “入魔?”许七安觉得难以置信,地宗修功德,身为一派之主的道宗,肯定有无量功德,出门捡一两银子不过分吧。

    这样的人都入魔....社会这么冰冷的吗。

    “成也功德,败也功德。”金莲老道恍惚的凝视着蜡烛的火苗:

    “道德天尊开创地宗时,留下过一句诫言:福祸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说人话啊你....许七安心说。

    “施主觉得,救人一命,是不是功德?”金莲老道问。

    “难道不是?”许七安反问。

    “如果你救了一个十恶不赦之人呢?他本该遭天谴,却因你出手相救活了下来,继续做恶事。”金莲老道看着许七安:

    “这还是行善吗?”

    许七安沉吟了片刻,皱着眉头:“人性多变,光暗交织,不能因为见到过黑暗,就愤世妒俗,厌弃光明。

    “我不可能在救人之前,刨根问底的去查人家的过去,这不现实。”

    老道士腰杆悄悄挺直,目光欣赏,笑道:“施主能说出这番话,我才真正放心把地书托付与你。

    “哎,常人行此原则,自是没错。但对于我们来说,这是最可怕的因果。功德累积越深,因果越重。

    道首一生都在行善积德,甲子前,他渡劫失败,因果反噬,堕入了魔道。所谓物极必反,便是此理。

    “想以功德证道,就必须承受相应的因果。一念成仙,一念成魔,这是每一位地宗门人都无法摆脱的宿命。”

    原来地宗还有这样的隐秘!

    这个时候就需要儒家来教育你们了,所谓君子,中正中庸....走极端是不能长久的.....许七安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

    如果我身上的福气和地宗是同出一源,那我是不是也有入魔的危险?

    他对金莲道长还没有掏心掏肺的信任,强忍着没有问出口。

    “天人两宗不管吗?”许七安借机探知内幕消息:“怎么说都是道门。”

    “地宗有成魔的隐患,你认为同出道门的天人两宗,就没有相似的隐患?”金莲道长嗤笑一声:

    “再说,这是我地宗的事,与他们何干,要他们多事?”

    所以天人两宗的隐患是什么呀.....一甲子,天地会也是甲子前出现的,这与许七安查阅的资料相吻合。他问道:“那道长成立天地会....”

    金莲道长沉声道:“杀道首,清理门户。”

    “地宗道首什么境界?”

    “二品。”

    .....你快把镜子拿回去,老子铁骨铮铮,不受嗟来之食。

    五官深刻的老道士,似乎看穿了许七安的内心想法,微笑道:

    “老道修功德数十载,大本事没有,看人还是很准的。天地会中,包括施主在内的这八个人,将来都非池中之物。

    “你们分处五湖四海,将来总有一天会相遇,早些加入天地会结下香火之情,省的将来天骄相争,出现死伤。”

    原本对加入天地会有些抗拒的许七安,忽然改变了心意。

    倘若真如老道士所说,天地会里个个都是人才,是天之骄子,那么自己混在这个圈子里,肯定会有裨益。

    在关键时刻能起到重要作用。

    “好!”许七安点点头。

    老道士微微颔首,“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通过地书向我求援,也可以通过地书向其他成员求助,如果他们在京城的话。互帮互助,这是天地会成立的宗旨。

    “另外,地书持有者,以地书序号为名。”

    老道士说完,化作一道青烟遁出房间,袅袅娜娜的飘向远方。

    阴神!

    许七安坐在桌边,倒了杯茶,将刚才的谈话,在脑子里复盘了一遍。

    目前看来,这位地宗的高手对我并无恶意....但老阴币布局深远,草蛇灰线,你永远无法从表面看穿他们的真正谋划....他把镜子赠予我,借打更人之手对付同门....然后渔翁得利成为最大得利者,单凭这点就说明老道士是个老银币了。

    但是不怕,许七安在这方面有充足的经验,他已经想好怎么为自己留后路。

    能对付老阴币的,只有老阴币。

    魏渊!

    这位大宦官学富五车,能治国能统军,能被当今圣上扶持到这个位置,来遏制百官。

    足以说明此人手段非凡。

    “想在京城混,我必须得抱住这根大腿....”许七安打定主意后,就不慌了。

    他拿起桌上的“地书”碎片,意识沉浸其中。

    混沌再次弥漫,眼前是镜中世界,灰蒙蒙的混沌中悬浮着八个光点,其中一个最明亮。

    陆号!

    许七安逐一点亮光晕,随后退出了混沌世界。

    他以指代笔,在镜面写道:“大家好,我是新人一枚,请多关照。”

    许久没人回应。

    有点尴尬...许七安重新输入信息:“诸位,在下陈近南,请多指教。”

    【陆:陈兄,我通过地书联络道长,从金莲道长处知晓了大概,多谢你助道长化解此处危机。】

    【叁: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小事一桩?

    那天他和紫莲道士的交谈中,处处表现得懵懂,境界明显是不高的.....可是却能助金莲道长击杀紫莲,夺回玖号地书....这个叁号,他可能本身实力不强,但背景深不可测...陆号见叁号回复的云淡风轻,内心暗暗猜测。

    这时,许七安看见镜面发来另一位成员的文字信息:

    【贰:我最近没有关注地书传讯,发生了什么?】

    ps:求推荐票。开车了开车了,要上车的请出示你们的推荐票,或穴深卡。

第七十八章 互相试探

    【玖:前阵子我趁着道首沉睡,偷偷返回地宗办事,结果遭了埋伏。一路逃到大奉京城才保住性命,为了躲避追杀,将被封禁的镜子赠予了....陈近南小兄弟。】

    你这不但说出了我的性别,还暗示了我的年龄....许七安有些生气,他本来可以在天地会里扮一扮人妖,或者高人。

    【玖:随后,得到了陈近南小兄弟的帮助,击杀了紫莲,避过此劫。】

    【贰:叁号,哪个衙门混的呀。】

    你这相当于是网友问地址啊,我会告诉你才有鬼呢....许七安灵光一闪,模仿起许二郎的语气:

    【叁:衙门?京城衙门不过是一群尸位素餐的家伙罢了。】

    叁号似乎对衙门非常不屑,语气有点狂傲。京城官方势力就那么几个,首先排除人宗,金莲道长不会与人宗合作。

    打更人不会这么形容京城衙门,是司天监还是云鹿书院?

    这语气,与儒家那群自诩“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读书人很像。

    镜子前的贰号和陆号同时做出猜想。

    【贰:壹号也在京城,没准你俩认识呢。壹号,我知道你在镜子前看着,今儿的事有听说吗。】

    【壹:内城桂月楼死了个江湖客,东城外六十里,一座山丘被未知手段洞穿。】

    停顿了一下,壹号接着发了信息:

    【贰号,云州的匪患平息了吗。】

    有点意思!

    许七安眉梢一挑。

    他嗅到了一股宫斗剧的味道。

    贰号拉壹号下水,同时向他传递一个信息:壹号和你都在京城。

    这明显是在针对壹号啊,理由很简单,经过刚才的聊天,大家都知道叁号是京城人。

    但作为叁号的自己,并不知道其他人的信息。贰号可以不透露这个的。

    而壹号立刻以牙还牙,大大方方的抛出消息,彰显自己能渠道,给许七安打一个预防针,同时对贰号做出反击。

    贰号是在云州....匪患....她也是衙门中人?

    云州年年闹匪患,被其他各州人士戏称为:匪州。

    许七安浮想联翩时,陆号和贰号也在咀嚼壹号给出的情报。

    东城六十里,一座山丘被洞穿.....信息太少,无法判断什么修行体系,但可以确定是高品强者。

    【贰:怎么可能平息,大奉的皇帝就是个没脑子的猴子,成日想着修仙,不知人间疾苦。】

    这话听起来....贰号应该不是吃朝廷俸禄的....许七安猜测。

    【贰:往年不提,单是今年,我查阅了云州各府各县的户籍,到处查访,粗略估算,至少有六万百姓出逃,当了流民,或落草为寇。】

    流民就是没有田地的人,是负担不起赋税、弃田出逃的百姓。

    田没了,人还得活着,有的乞讨、做工,有的直接落草为寇,劫掠良民,形成一种恶性循环。

    贰号继续说着:“我剿灭了十几股山匪,发现他们背后隐藏着更深的势力。”

    【壹:有眉目了吗。】

    【贰:没有....对了,近来京城局势如何?】

    许七安没等壹号回答,抢先输入信息:【叁:周侍郎落马,政斗开始了。不过周侍郎的倒台颇有些荒诞不羁,起因是独子色令智昏,企图玷污威武侯的二女儿。】

    他这番话既是向贰号传递信息;向众人彰显自己的水准,同时也在试探壹号。

    有资格参与朝堂斗争的人都知道,周侍郎真正倒台的原因是税银案。

    令他失望的是,壹号并没有纠正。

    【壹:金莲道长,我为你打探过了,云鹿书院亚圣学宫被封禁的确切时间是甲子日。当日在云鹿书院的外人里,除了长公主外,还有一个叫许七安的胥吏。】

    “!!!”

    许七安心头跳了一下,有种被人肉,地址在网上公开的惊慌感。

    这壹号是什么来头,为什么要查甲子日那天的事....许七安想起来了,甲子日那天,二郎带着他游览云鹿书院,一时兴起,他在石碑上写了横渠四句。

    造成亚圣殿清气冲霄异象。

    同时,他很好奇金莲道长为什么在意云鹿书院的变化。

    按理说,这是国子监的读书人才关心的事儿,和你一个地宗的道士有什么关系?

    【壹:不过,那位胥吏平平无奇,除了诗才不错,本身只是炼精境而已,不是云鹿书院的学生,更不是读书人。】

    【玖:嗯,我知道了。】

    【叁:道长为何在意云鹿书院的变故?】许七安出言试探。

    【玖:我想知道程亚圣的石碑有没有裂。】

    【叁:这很重要?】

    【玖:相当重要。】

    它裂开了....许七安没有告诉金莲道长,即使要说,也不是现在。

    【叁:有件事想请教诸位。】

    【贰:你说。】

    【叁:炼金术师是否是司天监独有?】

    许七安这句话,几乎是排除了他司天监弟子的身份。

    众人愈发肯定他是云鹿书院的读书人,是某位深受学院长辈重视的学子,不然也请不来高品强者击杀紫莲道士。

    而这,正是许七安想要的。

    你们觉得我是云鹿书院的学子,其实我是打更人,将来你们察觉到我可能是打更人,又会发现我真的是云鹿书院的学子,或者,你们还会发现我是司天监炼金术师们的人生导师。

    【陆:这个问题来我回答吧,六百年前,是没有术士体系的。大奉开国之后,司天监才出现了术士。】

    门派历史短暂,没有开枝散叶,也就是说,除了司天监,野生的炼金术师几乎没有....应该还是有的,只是很少,要不然我掏出一本蓝皮书来,炼金术师们就该奇怪了。

    难怪炼金术师们对我的化学理论知识如此渴求,他们明明都很强大。

    因为历史短,所以没有形成一套全面的理论基础课程?

    另外,税银案幕后的炼金术师,到底是谁?

    税银案里的一件疑点,始终让刑侦老手许七安耿耿于怀。

    司天监对本案中涉及的炼金术师,似乎采取一种消极的态度,不闻不问。

    这点很不科学。

    不管是褚采薇、宋卿,还是其他白衣,都没有在他面前提及过此事。

    【陆:叁号,按照规矩,你也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许七安这才发现,壹号和贰号的对话是一问一答,刚才是自己横插一杠,替壹号回答了京城朝堂近况。

    【叁:你问。】

    【陆:儒家二品叫什么?】

    这又是一个试探,对我身份的试探....试探的不是我是不是云鹿书院学子,而是在试探我的社会地位。

    寻常的儒家学子并不知道儒家二品叫什么,当时那位钱钟大儒的生平事迹碑中,也没有详细说清楚他的境界,是许新年解说后,许七安才知道的。

    二郎之所以知道,因为他是大儒张慎看重的学生,是秋闱高中的举人。

    这在云鹿书院学子里,已经是精英层次。

    倘若我不是云鹿书院的学子,这个试探同样有效。非儒家学子,也知道二品的话,社会地位只会更高。

    要是我回答不出来,大概会被这群家伙嫌弃层次不够吧。

    许七安以指代笔,写道:

    【叁:儒家二品叫大儒。】

第七十九章 背靠组织的好处

    信息发出去了。

    好长时间没有人接茬,也没人喊666,许七安坐在桌边,等了半天,才确定这群家伙下线了。

    太没礼貌了吧....下线不会说一声?一群没素质的网友。他心里腹诽了一句。

    收好玉石小镜,锁上门,许七安吹熄蜡烛后,躺在床上,任思维发散。

    天地会是一个相对松散的组织,成员之间彼此联络,却又彼此防备。

    这点可以理解,毕竟散布在五湖四海,甚至未必是大奉王朝的人,彼此间保留一点戒心是正常的。

    目前能看得到的好处,是信息分享。

    这一点非常重要。

    这特么不就是聊天平台吗,线上聊的好了,将来或许有线下面基的机会?

    贰号在云州,太远了,身份地位应该不低,不然怎么查阅各府各县的户籍。

    壹号也在京城,是真正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比我这个水货要强,也是我最应该防备的。

    陆号....之前他警告我不要回应玖号,说过他也在京城。

    壹号和陆号是我接下来要上心的对象,其他成员相隔千山万水,即使被他们知晓身份,问题也不大,因为缺乏利益冲突。

    壹号和陆号是那种“你给老子等着,这就来干你”,说到做到的网友。

    但是反过来,如果能和他们达成亲切友好的py交易,这两人就是近水,可以帮我解决燃眉之急。

    其他人暂时没有上线。

    我有种玩狼人杀的感觉,有趣,有趣....

    想着想着,他进入了睡眠。

    .....

    夜色如水,月华如霜。

    冷风呼啸中,灵宝观的灯火在黑夜里灼灼明亮。

    自从人宗道首被封为国师后,大本营便搬来了皇城,当今圣上为人宗建了一座气派的道观。

    奢华的檀木马车在道观外停下,魏渊披着青色大氅,踏着小梯下来。

    守门的道童恭敬的迎他入内。

    穿过庭院、走廊、花园,来到一间宽敞的静室。

    道童离开后,魏渊屈指扣房门。

    格子门自动大开,清冷的声音传来:“魏公大驾光临,小道诚惶诚恐。”

    魏渊对话中的讥讽之色毫不在乎,迈过门槛进屋,房间清冷,案上檀香袅袅。

    前厅与塌上隔着一扇屏风,隐约可见屏风后,婀娜的身影盘膝打坐。

    魏渊神色冷淡,语气冷淡:“地宗发生了什么事。”

    女子国师的声音听不出年纪,既有妙龄少女的清脆悦耳,又有成熟女子的柔媚动听:

    “魏公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何须请教小道?”

    魏渊摇摇头,“无非是当年骂了你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便嫉恨如今?”

    屏风后的人儿沉默不语。

    “打更人掌握着一块地书碎片,你要吗?”

    “那是地宗的东西。”

    魏渊颔首,转身就走。

    出了灵宝观,马车边等候的杨砚迎了上来:“义父,打探出消息了吗。”

    魏渊摇摇头:“那女子道首不愿说,但地宗肯定出事了。”

    进了马车,魏渊将冰冷的手凑近兽头火炉,待身体暖和起来了,他才沉声道:

    “这些年天灾频发,**四起,大奉的气数不对劲。各大修行体系也陆陆续续暴露了问题。

    “我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杨砚皱了皱眉:“义父是不是多虑了,那天我们去司天监,监正说天象一切正常。”

    魏渊叹息一声:“窥探天机的人,说的话最不能信。”

    顿了顿,他脸色严肃,斩钉截铁:“不惜一切代价,查出地宗近况。”

    杨砚:“地宗门人向来低调,神龙见首不见尾....”

    魏渊眸光一下子凌厉:“我说了,不惜一切代价。”

    极少见到义父如此郑重严肃的姿态,杨砚低头:“是。”

    ......

    清晨,穿着厚厚棉袄的许铃音,手里握着一根枯枝,迈着小短腿追赶一群跟她一样幼小的鹅。

    看见大哥走过来,许铃音双手叉腰,骄傲道:“大哥大哥,我已经同辈无敌了。”

    许七安看着她:“蠢到无敌吗。”

    许铃音焦急的辩解:“不是蠢到无敌,是无敌。”

    她说着,挥舞几下枯枝,表示是打架无敌。

    小豆丁解释:“姐姐说,府上跟我一样大的孩子没人能打的过我,我是最厉害的。”

    因为府上就只有你一个稚童....许七安说:“姐姐没骗你。”

    许铃音开心了,与大哥去厅里吃饭的路上,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

    餐桌上,婶婶优雅的吃着早膳,随口道:“老爷,玲月似乎到了出阁的年纪。”

    早就到了,普通人家的女子,十四岁就可以婚配。许家是大户人家,犯不着那么急的嫁女儿,但十七岁确实是到了待嫁的年纪。

    因为过了十八岁再不婚配,就成老姑娘了。明明十八岁的姑娘还处在最粉嫩的阶段。

    许玲月一下子抬起头,水润有光泽的眸子透着倔强:“娘,我还不想嫁人。”

    婶婶美眸一横,训斥道:“这是你想不想的问题?”

    许玲月不服,抿着嘴,嘴角精致如刻,“二哥都还没娶嫂嫂。”

    许新年膝盖中了一枪。

    婶婶自有她的道理,说道:“你二哥即使要婚配,也得等春闱之后,不急。现在先把你的婚事定下来。”

    许玲月鼓着腮,受气包般的不说话。

    许二叔沉吟着点头:“玲月确实到了嫁人的年纪,哎,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就长大了。”

    沉浸在食物里的许铃音,听到这句话,抬起憨憨的小脸,嚷嚷道:

    “姐姐长大了,姐姐是捣蛋鬼。”

    一家人:“???”

    许七安头皮发麻,强行岔开话题:“玲月就算要嫁,也得嫁个像大哥我这样的优秀大丈夫。”

    婶婶不屑的哼了一声。

    又挑事是吧....许七安呵呵道:“婶婶就是因为嫁了如我一般优秀的二叔,才能过上穿金戴银的日子。”

    丰腴美艳的婶婶无法反驳这句话,用力瞪了倒霉侄儿一眼。

    许二叔被侄儿的彩虹屁拍的很舒服,笑道:“夫人有什么人选?”

    婶婶道:“慢慢挑呗,这不是要与你商量吗。”

    许新年看了眼家人,宣布道:“明日起,我得回云鹿书院,准备秋闱。”

    踏入修身境后,大儒张慎便将他召回了云鹿书院,一边言传身教,一边督促他备考来年的春闱。

    他目光平静的扫过众人,仿佛在等大家的反应。

    婶婶当即夹了快瘦肉给儿子:“辞旧就是有出息。”

    许新年这才满意的点头,“嗯”一声。

    吃完早膳,许七安准备出府,听见身后传来少女清脆柔美的嗓音:“大哥...”

    转头,是亭亭玉立,五官精致的妹子。

    许玲月委屈道:“我不想嫁人。”

    许七安想了想,咧嘴笑道:“回头我和辞旧还有二叔通通气,家里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娘一个妇道人家做主了。”

    “许宁宴!”婶婶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许玲月身后,双手叉腰,柳眉倒竖。

    美妇人气的胸脯起伏,满脸嗔怒:“小混蛋,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许七安才懒得理她,屁颠颠的跑开。

    .....

    快马加鞭到打更人衙门,许七安直奔浩气楼。

    又是这个铜锣....守卫通传之后,带着惊奇的目光,放任许七安进楼。

    寻常铜锣没资格向魏公禀告事务,因为他们头上还有银锣和金锣。

    而魏公也不会召见铜锣。

    可这个新来的铜锣,待遇完全不同,逢着他来,魏公就召见他。

    登上七楼,许七安进入茶室,见到了站在瞭望厅的大青衣。

    “这次又有什么事?”大宦官背对着他,没有转身。

    他要坦白昨晚的一切,有打更人做靠山,有魏渊大腿可以抱,没必要自己私底下担着。

    既降低风险,又能博取魏爸爸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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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天地一刀斩

    我将来也要成为这样有逼格的大佬...许七安心里艳羡了一番,抱拳道:

    “昨夜,地宗的金莲道长,找上门来了。他没有伤害我,也没有收回地书,反而邀请我加入天地会。”

    “天地会...”魏渊回过身来,走入茶室。

    “天地会的发起人正是地宗的那位金莲道士,以及他幕后的地宗门人。”许七安见魏渊摆出认真倾听的姿态,知道自己给的情报非常有价值。

    “天地会的核心成员共九人,同时也是“地书”碎片的持有者,他们以碎片序号为代号,不以真名示人。”许七安将昨晚的聊天大致的说了一遍:

    “目前只知道壹号在京城,背靠不小的势力;贰号在云州,热衷于剿匪,疑似朝廷的人。”

    鬓角霜白的大宦官沉吟许久,问道:“互相不知道身份....金莲还和你说了什么?”

    许七安如实回答:“他说地宗出了问题,他要清理门户,因此成立了天地会。”

    说到这里,他看见对面的大宦官,内蕴沧桑的眸子猛的一亮,凝视着他,醇厚的嗓音透着郑重:

    “仔细说。”

    “地宗的道首入魔了,影响了几乎全部的地宗门人,只有少数人保持清醒,逃离了宗门。这是因为有地书的庇护。”许七安把金莲道长卖了个彻底:

    “于是他组建天地会,将地书碎片赠予分散天下各地的天之骄子,扶持他们,以求将来清理门户时,能获得助力。”

    道首入魔了,难道紫莲变的阴森邪异....魏渊儒雅清俊的脸庞不见表情,带着考校的语气问道:“你觉得,金莲告诉你这些,是为什么?”

    许七安刚想说不知道,迎着魏渊深沉的目光,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考校,便把话咽了下去。

    以魏渊的老谋深算,肯定不是在我这里寻求答案....他在试探我的水平。

    额....刚才要是脱口而出“不知道”三个字,是不是在这位大宦官心里,我就成了不够聪明、智商一般的下属?

    许七安大脑一下子活跃起来,脸上的表情颇为轻松的笑了笑:

    “地宗的异常,天地会里所有成员都一清二楚。金莲道长如实相告,是在像我展示诚意。”

    魏渊微不可查的颔首,“地宗行踪隐蔽,打更人至今还不知晓功德入魔的内幕。”

    .....许七安睁大眼睛:“魏公的意思是,金莲道长以我为媒介,想秘密与您达成结盟?”

    魏渊这才满意的点头,没有回答,温和道:“以后你就是打更人在天地会的谍子,负责打探其他成员的真实身份。必要的时候,衙门会给你一定的帮助。”

    许七安抱拳,应了一声“是”。

    刚才我要是表现的迟钝些,魏公会不会收回地书碎片,换一个聪明绝顶的下属顶替我,潜入在天地会当二五仔?

    大人物的试探如清风扫面,一不留神可能就会出错漏....

    魏渊道:“你已是练气境,该尝试修炼绝学了,去藏经阁挑一样吧。

    “你惯用刀,还是剑?”

    “刀!”许七安回答。

    他还是胥吏的时候,就佩着朴刀,虽然很少有用武之地,但随身携带了多年,对刀的亲和度,总比剑要强。

    魏渊提点道:“选绝学的时候,记得挑选简单纯粹的刀法。过于复杂和花哨的,一概不要。

    “武者与其他体系不同,没有太多的神异,只有怪力。因此,武者越纯粹越好,将来你踏入高品境界,就会明白这个道理。”

    简单的几句话,比千金还重。许七安大喜,“谢魏公指点。”

    背靠大组织只是刚开始,如果能得到魏渊的欣赏和认同,他的仕途和武道,将获益匪浅。

    司天监只收童子,不收童子鸡。儒家又不适合我。而且前两者都不是武夫体系。要走武道,只能靠武者扎堆的打更人衙门。

    ......

    拿着魏渊的手书,许七安来到了藏经阁,随行的还有李玉春。

    李玉春看了眼前头领路的吏员,意味深长的说:“什么时候抱上魏公这条大粗腿的?”

    “魏公主动召见我的。”许七安无辜的表情。

    李玉春微微颔首,没有不悦,也没追问。

    甲上的资质,是魏公亲自评的,他有意栽培许七安,实属正常。

    对此,李玉春心里早就有数,并没有手下绕过自己讨好高层的不满,或嫉恨。

    首先甲上的资质被栽培,被魏公关注是必然的。其次,许七安是他手底下的铜锣。

    有这份香火情在,他巴不得许七安走的越高越好。

    吏员带着他们来到一面书架,道:“刀谱共四百零七部,全在这里了。”

    等许七安两人颔首后,他便退了出去。

    李玉春看了眼许七安,抢在他说话前,笑道:“是不是要问我,哪部刀法最强?”

    许七安“嘿嘿”一笑。

    李玉春斟酌道:“绝学分两种,一种是技,一种是道。后者你就别想了。前者,没有强弱之分,只看人。”

    两人慢慢开始挑选刀谱,许七安牢记魏渊的告诫,不去挑那些花里胡哨的刀法。

    一个时辰后,李玉春有些不耐烦:“没有满意的?”

    ....头儿,我忘记告诉你了,我有选择恐惧症!许七安苦笑着点头。

    李玉春想了想,“你等我一下。”

    他招来吏员,问道:“最近有没有新的绝学入库,我指的是刀谱。”

    吏员沉思了一下,道:“有的,司天监那边前几天送来几部绝学,换了几千两银子。”

    几千两银子....李玉春一愣,继而涌现笑容:“许宁宴,你运气不错。”

    他解释道:“几千两银子的绝学,品质比里边的都要好,我估计有某本刀法之道的残篇。”

    “道?”许七安眼睛一亮。

    “拥有道韵的绝学,通常是高品武者所创,蕴含了他们一生的武道感悟。想要成为高品武夫,这类绝学不能碰,因为那是人家的道。但残篇可以学一学。”李玉春吩咐吏员:

    “你去找来。”

    俄顷,吏员捧着几部绝学过来,其中一部真是残缺的刀道绝学。

    《天地一刀斩》

    取这名字的人不是中二,就是偏执狂....许七安心里做出判断,翻开薄薄的书册,开篇序言:

    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一刀斩不断的,如果有,我的建议是逃跑。

    ....许七安忍住了把绝学秘籍丢掉的冲动,耐着性子,翻开第二页。

    仔细读完纲领,才对这部绝学改观。

    没猜错,著书的高手就是一名偏执狂。他认为,世上任何东西都是可以一刀斩断的,包括天地。

    敌人也是如此。

    任何多余的招式和拼杀,都是对武道的羞辱。

    我只出一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当然,偏执狂不代表丧失理智,纲领里提及,遇到强大不能敌的对手,建议是逃跑。

    许七安默默看完纲领,在心里重新为这部绝学做序:集中一点,登峰造极!

    他合上册子,眼睛发亮:“我就要它了。”

第八十一章 绿光代表着什么

    三天的日巡就这么混过去了,这天夜里,许七安和宋廷风、朱广孝组成队伍,穿着黑色差服、短披风,胸口挂着铜锣,腰悬佩刀,步履轻松的走在内城的街道上。

    入夜渐微凉,繁花落地成霜。

    夜晚的京城是寂寂无声的,入冬时节,虫鸣鸟叫也没有,安静的让许七安觉得身处悠闲的乡野。

    偶尔会听见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甲片碰撞的哗啦声。

    那是巡城的御刀卫。

    巡街半个时辰后,宋廷风带着两位同僚,跃上一座小楼的顶部,俯瞰纵横交错的街道。

    “巡视街面是御刀卫的事,我们主要是负责那些飞檐走壁的家伙。”宋廷风立在屋脊上,迎着夜风,眯着眼:

    “只作瞭望时上屋脊,除非遇到大案,否则不要胡乱飞檐走壁,京城水深,明里暗里的高手不计其数,乱走屋脊的话,指不定哪个犄角旮旯飞来一剑,把你给干掉了。”

    顿了顿,补充道:“当然,打更人肯定会替你报仇、收尸、以及发放抚恤金。”

    “抚恤金是多少?”许七安问。

    “铜锣是三百两银子。”宋廷风说:“挺良心的吧,三百两银子,足够妻儿过上富足的生活。”

    然而,三百两银子,现在只能睡身价暴涨的浮香五次.....许七安打趣道:“是啊,然后你妻子改嫁,别的男人花你的钱,睡你的媳妇,还打你的儿子。”

    “....”宋廷风一言不发的盯着他,片刻,憋出一句:“我突然庆幸自己还没成家立业。”

    朱广孝闷声点头。

    ......

    第二天中午,只睡了五个时辰的许七安精神抖擞的起床。

    用猪鬃牙刷沾了点牙粉,蹲在屋檐下刷牙。

    牙粉就是古代版牙膏,有生姜、皂角、升麻、地黄、旱莲、槐角、细辛、荷叶、青盐九味中药。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许七安上辈子没有接触过的成分,叫除垢丸。

    这东西直接把牙膏的清洁、美白、去口臭等效果拔高了好几个层次。

    上辈子的牙膏远不及这个时代的牙粉。

    毫无疑问,这是司天监炼金术师的作品。

    炼金术师的存在,让底层的百姓生活更加便捷、健康。

    他们其实很强大,只是术士体系历史较短,没有形成一套全面的理论教学。

    而许七安的化学理论,正好弥补了炼金术师的短板。

    翻墙到主宅,这个时间点,婶婶和妹妹们已经吃过午饭。

    今天下午要吐纳练气、揣摩天地一刀斩,便不勾栏听曲吃饭了。许七安让厨房把剩饭剩菜热了,潦草的应付了一下胃。

    他没有立刻投入修炼,而是去内院逗弄了许铃音片刻,再找瓜子脸大眼睛,五官精致的十七岁妹妹拉拉家常,讨论一下梁山伯与祝英台。

    “回头我给妹妹写一些小说,当做闺房读物。”许七安笑道。

    “还是与梁山伯祝英台一样的爱情故事吗。”许玲月笑靥如花。

    “不,比那两人要刺激。”

    “是什么?”听到刺激两个字,许玲月羞红了脸。

    “两个白头发少年男女之间的真挚爱情。”

    可惜我的文笔不好,许多上辈子看过的小说细节也记不清楚了....不然我现在已经靠着小黄文大把大把的赚银子....许七安无奈叹息。

    路过许辞旧房间,听见里面传来朗朗读书声。

    “辞旧,你不是在书院吗?”许七安站在窗边,问道。

    “正要找大哥。”许辞旧从书桌上取来一本册子,走到窗边,递给许七安:

    “这是老师和慕白先生,还有幼平先生让我转交给大哥的,我早上回来时,你还在睡觉。”

    许七安好奇的打开册子,随意翻了几页,发现册子里的内容很奇怪。

    有的是文字,有的是图集,像是五花八门的东西硬生生拼凑在一起。

    许新年幽幽解释:“这书里记载的是各大修行体系的绝学,三位大儒把各自收集到的法术给拼凑起来,送给你。”

    我仿佛闻到了一股酸味....许七安双眼绽放异彩。

    许新年继续道:“儒家六品叫做儒生,这个境界的核心是“学习”,能把见到过的法术,附之笔端,记载纸上。大哥以气机引燃纸张便能施展记录在纸上的法术。”

    儒家简直是无敌辅助啊。许七安控制着嘴角,忍着喜悦,点点头:“多谢,替我传话三位大儒,改日我会登门拜谢,与他们探讨诗词。”

    所谓礼尚往来,三位大儒无缘无故的送礼物,自然是有理由的。

    许新年“嗯”了一声,挥挥手:“大哥去吧,别打扰我读书,明日我再回书院去。”

    辞旧别吃醋,大哥还是爱你的!

    许七安开心的离开。

    .....

    黄昏,许七安换上打更人差服,马不停蹄的赶往衙门。

    在内城门关闭前,抵达衙门,与宋廷风两位同僚碰头,开始了社畜的晚班。

    内城的夜晚颇为平静,一直到深夜,许七安三人只逮住两个侥幸逃过御刀卫巡逻的小贼。

    按照宋廷风的说法,这种小业绩,顶多也就五钱银子。

    许七安站在一座酒楼的屋顶,俯瞰着夜幕中的京城。

    宋廷风嚼着炒豆,问道:“宁宴,你的绝学是什么,有何特点。”

    许七安如实相告:“实战性很强,爆发力更强,就是不太持久……嗯,辟出一刀后,我会进入短暂的虚弱期。”

    世上没有什么是一刀砍不断的,如果有,那就逃跑……许七安最开始还以为是作者皮一下。

    没想到是金玉良言,这部绝学的本质就是一秒真男人,砍完就虚脱了。

    好处是爆发力强,许七安怀疑修行到高深处,能越阶砍人。

    宋廷风和朱广孝同时斜眼看来,前者笑呵呵道:“你持久力不行这件事,浮香姑娘知道吗。”

    许七安是个贱人,竖起剑指,感慨道:“它们最近都起茧子了。”

    朱广孝没听懂,宋廷风呆滞了两秒,骂道:“奶奶的,你小子简直是个秒人。”

    聊了几句,他趁着宋廷风和朱广孝不注意,从玉石小镜里取出大儒们赠送的册子,撕下一页。

    纸张上画着一双清光流溢的眼眸,相应的法术是司天监的望气术。

    这种低级法术册子里很多,属于辅助法术,相对不是那么珍贵。

    许七安打算过过瘾,熟悉一下册子的使用。

    “嗤!”

    气机引燃纸张,火光瞬间亮起,也吸引了朱广孝和宋廷风的注意。

    许七安感觉眼睛一疼,视线里,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颜色,整个世界仿佛变成了色彩浓重的油画。

    以白色最多,最密集,一缕缕的溢散。其次是红色,分淡红,大红;之后是紫色。

    红中带紫;淡淡的紫;浓重的紫色....最后者来自皇城方向。

    这就是气啊...天地万物皆有的气。许七安心里升起明悟。

    这时,他看见了一道奇特的颜色,位置在皇城方向,那是一道色泽瑰丽,宛如彩虹的颜色。

    “五彩斑斓....与代表皇家的紫气截然不同,却住在皇城....金莲道长说过,我与那位乘坐皇家专用马车的女子会有一段渊源。而道长给那位女子的评价是,气象瑰丽万千,世间罕见....”

    “清气.....也在皇城方向,我记得采薇说过,清气代表着儒家或者道门...嗯,那是人宗?”

    “咦,教坊司的颜色怎么是碧绿色的...教坊司的女子很多都是罪臣的家眷....应该是我想多了,回头问问采薇,绿光代表着什么....咦,不见了?”

    他看见教坊司里有一抹碧绿的气,闪烁一下,隐没不见。

    最后,他把目光望向了司天监,那座一览众山下的观星楼。

    “啊....”许七安忽然惨叫一声,从酒楼的屋顶摔了下来。

    他疼的满地打滚,捂着眼睛,惨叫不断。

    朱广孝和宋廷风大骇,跃下屋顶,一人拔刀戒备,一人上前查看。

    “你怎么了。”宋廷风急切道。

第八十二章 突发事件

    我的狗眼要瞎了,我的钛合金狗眼要瞎了....许七安双眼灼痛,热泪滚滚。

    窥探观星楼的瞬间,眼睛像是被两枚钢针刺入,意识恍惚一下,随即剧痛传来。

    宋廷风单膝压在许七安胸口,制止他继续打滚,接着翻开他的眼皮,发现同僚的双眼一片通红,但瞳孔无碍,没有瞎。

    宋廷风松了口气,便不再理会这个愚蠢的同事。

    等了一刻钟,许七安的灼痛感才消失,眼眶发红的坐在地上,视线依旧模糊,只看清面前有两道身影。

    “你刚才做了什么?”宋廷风的声音传来。

    “我看了看观星楼...”许七安闭着眼睛,斟酌道:“我堂弟是云鹿书院的学子,今日赠了一张记载望气术的纸张给我。”

    宋廷风和朱广孝知道许家的家底,闻言,点了点头。

    许七安继续道:“然后我用望气术,看了看司天监。”

    说完,他发现宋廷风和朱广孝半天没说话。

    宋廷风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监正大人很喜欢待在观星楼的八卦台上。”

    “不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术士体系的巅峰,是咱们那位监正大人。”

    “这个倒是知道。”

    “嗯,你用望气术看监正,这不是找死吗。”

    “这个我真不知道....”

    朱广孝也叹了口气:“司天监的术士与打更人来往比较频繁,慢慢积累经验,以后你会知道的。”

    除了术士自己,以及儒家,正常人也不会掌握望气术。

    许七安这次纯属意外。

    三人没有继续巡夜,而是坐在街边休息,静等许七安的狗眼恢复光明。

    过了许久,东方天际突兀的升起一道红光,维持了几秒,继而消散。

    “锵!”

    宋廷风和朱广孝默契的拔刀。

    刚刚恢复视线的许七安问道:“怎么回事?”

    宋廷风沉声道:“红光是在向我们示警,通常用在搜捕、缉拿的情况。可能是哪组的打更人发现了可疑人物,但被他逃走了....看红光的距离,离我们很近。”

    “宁宴,你眼睛还没恢复,负责街面巡逻。广孝,我们上屋顶瞭望。”

    两人施展轻功,跳到楼顶,各自朝一个方向远去。

    三人要负责巡逻的区域很大,遇到这种情况,只能分开搜寻。

    目送两位同僚远去,许七安抽出佩刀,取出军弩,然后紧了紧胸口的铜锣,以及更内里的护心镜。

    蚀骨毒他一般不使用,不涂抹在刀刃上,害怕自己哪天脑子抽了,去舔一口。

    许七安戒备的巡查了片刻,看见一位面生的铜锣飞檐走壁而来,铜锣在屋顶停下来,沉声道:

    “其余两人呢?”

    许七安道:“分头行动了,发生何事?”

    铜锣道:“平远伯被杀了,负责该区域的两位同僚被击伤,贼人以秘术逃脱,暂时不知所踪。”

    平远伯....伯爵被杀?!

    许七安吃了一惊,敢在内城杀伯爵,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头皮发麻。

    虽然大奉朝如今,勋贵势力下滑,但伯爵终归是伯爵,府中必然养着高手。

    而那位凶徒竟能杀死伯爵,打伤打更人,从容而去。不是一般的高手。

    毫无疑问,一旦遇上,许七安觉得自己很危险。

    那位铜锣说完,飞快远去,大概是去通知城门口的守卫了。

    该死....我眼睛还没完全恢复,看什么都模糊....但以我欧皇的体质,应该是撞不上的...许七安暗暗祈祷,不要遇到凶徒。

    这时,他感觉到“地书”碎片有消息传来,滴血认主后,他与地书之间有着莫名的联系。

    哪个家伙大半夜不睡觉的水群?

    他一边困惑,一边摸出了玉石小镜,看见镜面凸显出一行文字:

    【六:诸位,我在京城遇到麻烦事了,可否相助?】

    过了几分钟,金莲道长冒泡:【九:你遇到什么麻烦?】

    【六:我被困在了内城,面临打更人的搜捕。最多一个时辰,司天监的术士就会赶到,到时候我在劫难逃。】

    许七安:“???”

    不是吧....

    他瞬间联想到平远伯被杀事件,六号就是那位凶徒?

    一时间没有说话,金莲道长似乎感觉到棘手,暂时给不出应对之策。

    【二:尝试武力突围?】

    【六:不行,距离城门口太远,沿途有打更人和御刀卫巡夜。而且,出了内城,还有外城。】

    【二:身上有没有隐匿气息的法器?】

    【六:没有。】

    【九:贫道倒是有,只是无法送到你身边。】

    【六:道长放心,如果我难逃此劫,我会把地书留在原地,您明日循着气息找来便是。】

    在京城,尤其是内城,想要逃脱打更人的搜捕,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二:死秃驴,别说丧气话。】

    这时,一位新人物出场了。

    【四:我与人宗的道首有几分交情....只是灵宝殿在皇城,和尚,帮不了你。】

    【二:你这不是相当于没说?】

    四号与女子国师有交情....金莲道长没骗人,地书持有者都不是泛泛之辈啊。

    二号管六号叫秃驴,四号管六号叫和尚,六号是佛门的人?

    许七安默默窥屏。

    同时,他看到了天地会的凝聚力,地书持有者们,或许在各自防备,警惕着自身身份的暴露,但确实有着一个帮派的香火请。

    【二:秃驴,你去问问一号,他是京城的。】

    一号应该又在窥屏,见二号拎出自己,便不再沉默:【一:你做了什么事?】

    【六:我杀了平远伯。】

    果然是他,今晚的凶徒果然是他!

    六号竟然承认的这么快,太耿直了....那天我问他是不是天地会的人,他也毫不犹豫的承认....出家人不打诳语?

    可出家人也不犯杀戒啊,你特么半夜摸到平远伯家里把人家给宰了是几个意思?

    许七安心里吐槽。

    地书群沉默了,许久没人说话。

    大概是被陆号的所作所为惊到了。

    许久,一号回复:【一:抱歉,我帮不了你。】

    【九:一号,同在天地会,能帮则帮。贫道相信陆号不会无缘无故的杀人。】

    金莲道长这话的意思,他认为一号有能力帮六号?即使有打更人和御刀卫封锁,有司天监的术士即将出面,他仍旧认为一号能帮六号?

    嗯,金莲道长是唯一知道所有人身份的....一号的身份地位,可能比我预估的要高啊。

    许七安做出判断。

    回应金莲道长的是沉默,一号态度很坚决,就是不帮。

    许七安思考起来:“六号杀了平远伯,所以一号不愿意帮六号。”

    “二号是个热心肠的,至少表面如此。六号是佛门的人,很耿直,不说谎。四号与人宗道首有交情,身份未明。九号是金莲道长,一号是朝廷的人,喜欢窥屏,地位很高....这狼人杀挺有意思的。”

    “我也来装个逼...不,人前显圣。”许七安以指代笔,输入信息:

    “六号,我可以考虑帮你,但我得先知道你为什么杀平远伯。呵呵,你可以不回答,拒绝我的好意,但不要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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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忘记定时了。

第八十三章 救人方案

    甭管能不能帮,先画大饼套取一些信息。如果六号是恶人,许七安就把他投出去,减少天地会里的狼灭。

    当然,在此之前,他还得先骗取到六号的藏身之处,保证免除后患,因为六号的实力很强大。

    夜闯平远伯府,斩杀平远伯,重创打更人,从容藏身。这绝对是中品的高手,甚至更强。

    如果事出有因,他就力所能及的帮一帮,塑造自己天地会总舵主陈近南的伟岸形象。

    魏渊让他卧底,可不是让他一直潜水,需要作出点成绩来的。

    三号能提供帮助?

    他能在打更人和御刀卫的搜捕中,从容带走六号?

    他是什么身份,仅仅只是儒家弟子吗?

    这个时候,如果没有合理的身份,即使在内城行走,也会被当场缉拿。

    或者说,他能使唤御刀卫,或者打更人?

    许七安的这句话,让地书碎片持有者们浮想联翩,暗自猜测他的真实身份,推敲他接下来的行动。

    【九:呵呵,三号要是愿意帮忙,那就没问题了。六号,你不要隐瞒。】

    金莲道长笃定三号能帮六号化解危机....三号绝非普通的儒家弟子,他必然又更隐秘更高层次的身份.....金莲道长这次招揽的新人,非同小可。

    天地会成员们精神一振,保持沉默,静观失态发展。

    【六号:我的一位师弟失踪了,失踪了一年,我怀疑他被人拐卖,以秘密渠道送出了京城。

    【经过多方打探、排查,我锁定了一个牙子组织,他们拐骗、掳走女子和孩子,卖给青楼、丐帮、以及其他需要女人和孩子的地方。

    【他们不仅贩卖孩子和女人,也掳走修行者,真正用途我还没查出来。

    【最后我发现那个牙子组织背后的东家是平远伯。】

    【三:所以你就愤而杀人?】

    【六:我潜入平远伯府中,逼问师弟下落,无果,便将其斩杀,超度罪孽。】

    【一:以力犯禁,为何不报官。】

    一号对六号的处事方式不认同。

    【二:废话,律法有用的话,平远伯早受制裁了,官官相护。举头三尺无神明,公道只在刀中。】

    ....这是个愤青!其实可以举报平远伯,杀人实属不智。许七安心说。

    不过,由此推断,六号是个性格刚直,甚至鲁莽冲动,喜欢以理(物理)服人的家伙。这点与儒家倒是挺像。

    一号似乎不屑与二号争辩,没有回应。

    【六:我是有原因的,一年中,我救出了许多孩子,他们有的被斩断手脚,匍匐在路边乞讨。机灵些的,被训练成窃贼。而最令人发指的是....

    【我曾经救出过一个孩子,他被人斩断手掌脚掌,用滚水煮烂皮肤,再以黑狗皮裹身,伤势痊愈后,狗皮便生在了孩子身上。

    【牙子将他伪装成黑狗,教几句讨吉利的话,以此取悦不知情的百姓,讨要赏钱。】

    【一:此言当真!】

    【六:自然。】

    一号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三:你成功说服了我,虽然我讨厌武夫以力犯禁,做事不动脑子,但我依旧愿意帮你。】

    许七安忍住胸腔里的怒火,模仿许二郎的性格,以一个儒家人该有的语气说话。

    【二:嗯,我现在有点认同三号了。】

    【四:性情中人,有空一起喝酒。】

    【六:多谢。】

    他们都没喊三号的名字,大概心里都清楚,陈近南什么的,根本不是三号的真名。

    【三:你藏在哪里?】

    【六:平远伯府外的水渠里。】

    水渠就是下水道,又脏又臭的地方,这个时代没有下水道工人,等闲人不会进里边,属于排查盲区。

    但也只是一时的,等打更人召集人手,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地方。

    【三:我明白了,你等我消息。】

    许七安收回玉石小镜,一手提刀,一手摸索下巴,思考着怎么处理这件事。

    带人离开内城他做不到,沿途有御刀卫和打更人同僚。

    许七安能做的,只有在自己巡逻的辖区睁只眼闭只眼,而且还得尽快,否则,等御刀卫和打更人封锁了周围,再层层排查,他想救六号都没办法了。

    “时间紧迫,得想一个万全之策....”

    想要救六号,就得同时瞒过打更人和司天监的术士。那么,许七安要做到两点,第一:帮六号找一个藏身之所。第二:帮他掩盖住气息。

    前者倒是不难,只要应付过今晚,明早六号可以伪装成普通人,自行离城。

    以平远伯的地位,还不至于让内城的城门一直关闭着,天亮了肯定得开城门。

    难点是如何掩盖陆号的气息。

    “杀人之后,难免会沾染戾气,这绝对瞒不过司天监术士的望气术。再与宋卿来一次py?”

    “不行,上次的py交易我还没付嫖资呢,元素周期表到现在还没给司天监送过去。而且,宋卿和我一样铁骨铮铮,这种事情,想让他帮忙,有点难。除非我把褚采薇那个小美人睡到手....”

    地书虽然可以收人,但天地会成员们都没提这个茬,许七安猜测气息无法掩盖,会被望气术给找到。

    关键点还是掩盖气息....许七安有一个办法可以尝试,这也是他敢在“地书聊天群”里公然装逼的底气。

    他掏出册子,哗啦啦的翻着书页,找到了其中一页纸,上面写着:一叶障目!

    下午的时候,许七安已经把册子里记载的法术都牢记在脑子里,做到心里有数。

    一叶障目,能够让施术者隐匿身形与气息,达到“抹去”存在的效果。

    它的本质是以儒家五品德行境的言出法随,扭曲相应规则。然后通过六品儒生境的“学习”能力,将这个规则记载在纸张里。

    许七安左顾右盼,锁定街对面的一家客栈,脚尖一点,飞到屋脊上,侧耳倾听心跳、呼吸,找了一件空房。

    他如壁虎般挂在墙上,用佩刀一点点撬开窗户的插销。

    做完这一切,他赶到距离自身不远的平远伯府邸,站在街对面的屋脊上眺望一阵,找到了水渠。

    许七安抽出腰间牛皮袋里的箭矢,把撕下来的纸张绑在箭矢上,用力投掷出去。

    “笃!”

    箭矢钉水渠边的土墙上。

    他低伏在屋脊上,掏出玉石小镜子,传递信息:

    【三:六号,你藏身的水渠边,土墙上有一枚箭矢,上面有你需要的东西。我在邻街的青书客栈准备了一个房间,二楼第六个窗户是开着的。速去!】

    他没去看镜子,而是盯着水渠,十几秒后,那里钻出来一颗大光头,方脸,浓眉大眼,面相苦大仇深。

    大光头警惕的扫视周围一圈,目光继而落在钉入墙体的箭矢。

    他拔出箭矢,展开上面的纸张看了一眼。

    一叶障目?

    大光头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轻松。

    三号果然是儒家学子。

    他当即以气机引燃纸张,一股莫名的力量笼罩了他,收敛了他的气息。

    ....这份收敛气息的能力!

    大光头瞳孔微缩,露出了震撼之色。

    这不是寻常五品的德行境能做到,至少是四品君子境。

    三号的身份错不了,非但是儒家弟子,而且还是被某位大儒看重的学生。

    金莲道长说过,地书碎片的每一位持有者都是天之骄子,诚不欺我。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不紧不慢的从玉石小镜里取出干净整洁的僧衣换上,将散发恶臭的纳鞋和衣服丢入玉石小镜。

    得赶紧离开了,再拖延下去,打更人的高手聚集过来就危险了....大光头没敢飞檐走壁,在街面疾走。

    这时,他看见邻街的屋脊上,站着一位身子笔挺的年轻人,穿打更人差服,单手按刀,迎着夜风,目视前方,眼神苍茫孤寂。

    身形渊渟岳峙。

    他就像黑夜中的萤火中,灼灼醒目。

    这位铜锣气势内敛深沉,神俊非凡....打更人果然人才济济....大光头看了几眼,心里暗暗欣赏。

    他循着三号的话,找到了青书客栈,第六个窗户果然是敞开的。

    大光头轻飘飘的跃起,无声无息的进入房间,俄顷,窗户门被关上。

    “呼....”许七安肩膀一松,不再摆pose。

    虽然知道六号是佛门弟子,想来不会是女人,但心里还是有些失望。

    “九号是金莲那个老银币,六号是个苦大仇深的鲁智深,其他几个网友,总该有漂亮妹子吧。”许七安刚想掏出镜子看一看聊天记录,耳廓一动,看见了急促的脚步声。

    视线里,数十道黑影在屋脊上起起落落,往这边赶来。

    “接下来,挨过这一关,陆号才算安全!”许七安眯着眼,心想。

    平远伯被杀案,惊动了今夜当值的金锣,六位银锣,以及数十位值夜的铜锣。

    值夜的打更人几乎倾巢出动,还带着几名司天监的白衣。

    御刀卫配合打更人,以平远伯府邸为中心,方圆数里严密封锁,这些人则带着司天监的白衣,进行地毯式排查。

    领队的金锣叫姜律中,四十多的年纪,头发乌黑,眼角有细密的鱼尾纹,一双眼睛锐利如鹰眼,闪烁着锐利冰冷的瞳光。

    这双眼睛在打更人衙门里很有名,除了同级的金锣,没有人能与他对视超过三秒。

    他带着队伍,在楼房顶不断起落,锐利的目光扫视着黑暗的城区。

    几位司天监的白衣被铜锣们背着,眸子流转着清光,一寸寸的扫过下方街道。

    姜律中沉声道:“凶徒杀人之后,气息必然染上血光,几位有没有发现异常?”

    几位术士只是八品望气师,战力平平,尚不会飞檐走壁,需要铜锣们背着,但这不妨碍他们在武夫面前秀优越感。

    “没有!”司天监的白衣们不咸不淡的回复。

    姜律中表情顿了顿,忍了。

    又行了一阵,某位司天监的白衣看见了傲立在屋脊上的许七安,愣了一下,继而狂喜:“下去,快下去。”

    ps:三千两百字奉上,等价交换推荐票,各位老爷觉得如何?

第八十四章 天地会终于有儒家学子

    这么快就有发现了?

    包括金锣姜律中在内,打更人们精神一振,顺着那位白衣指点的方向,看了过去,同时朝那边的屋脊降落。

    他们看见,屋顶上站着一位单手按刀的铜锣,也在注视着自己一行人。

    敌人可能就隐藏在附近,随时会出手袭击,这个铜锣竟然连刀都没抽出来,专业素养过低....几位银锣皱了皱眉。

    啪嗒!

    一道道落脚声里,金锣姜律中招了招手,准备唤来年轻的铜锣,询问情况。

    几位白衣抢先从打更人背上跳下来,迫不及待的飞快奔到许七安面前,拱手作揖:

    “许公子。”

    .....打更人们看着司天监的白衣在这个小铜锣面前毕恭毕敬,神色有些茫然。

    所以,不是因为有什么发现,而是特意过来和这个铜锣打招呼的?

    金锣姜律中眯着眼,审视着许七安。

    许七安盯着几位白衣看了片刻,确认是不认识的人。毕竟与他打交道的是术士六品的炼金术师们,六品以上或以下,他都不太熟。

    他不认识人家,但人家认识他。

    司天监的术士们都知道许七安这号人物的存在,是炼金术领域的超级天才。

    他写的蓝皮书,被宋卿师兄列为一等机密,寻常弟子想看都看不到。

    这几位虽是八品望气师,可是,将来总有一天会成为炼金术师。提前与这位炼金术领域的天才打好关系,对将来晋升大有裨益。

    在他们眼里,可比查案要重要多了。

    “许公子,您很久没来司天监了,宋卿师兄一直在念叨你。”

    念叨我?是想找我要债吧...许七安矜持的笑了笑。

    “许公子,改天一定要来司天监喝茶,我们也想向你请教炼金术。”

    向他请教炼金术?

    金锣姜律中眉梢一挑。

    其余打更人觉得难以置信,向来骄傲,看不起武夫的司天监术士,竟然对一个铜锣如此毕恭毕敬。

    听他们话里的意思,这位同僚还精通炼金术?

    想到这里,不少铜锣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望向了许七安挂在腰间的腰牌。

    上面有刻他的名字。

    “改日吧,”许七安摆摆手:“办案要紧,麻烦几位了。”

    “哪里哪里,这是应该的。”几位白衣转身,对打更人们客气了许多:“事不宜迟,我们继续。”

    白衣术士们的态度峰回路转。

    姜律中微微颔首,“留下几个人排查这条街。”

    带着其余人和白衣离开,几个起落,便到了远处。

    一位银锣回望身后,看着许七安的身影,忍不住道:“几位,我们打更人那位同僚,与你们认识?”

    一位白衣叹口气:“我们认识他,他未必认识我们哦。”

    其余几位白衣也叹了口气。

    司天监的术士,什么时候这么卑微过?银锣大感好奇,追问道:“怎么说?”

    周围的打更人竖起耳朵,金锣姜律中微微侧头。

    白衣们傲气道:“宋卿师兄你们听说过吧,监正老师说过,他是百年一遇的炼金术天才。

    “但是,你们知道宋师兄最近常说一句话是什么吗?”

    另一位白衣补充道:“许宁宴真乃吾师也。”

    假的吧?!一众打更人做了同样的动作——扭头,回望许七安的身影。

    他傲立屋脊,背影挺拔。

    金锣姜律中没有回望,吩咐道:“明日去问清楚他跟谁的,要过来。”

    .....

    许七安与新来的几位同僚沿街搜寻,没走几步,朱广孝和宋廷风返回了。

    “御刀卫已经封锁了周边,我们得沿街排查。”宋廷风与几位铜锣问候完毕,沉声道。

    此时,正好走到青书客栈边,许七安目光微闪,道:“我与廷风、广孝从这座客栈搜起,你们去别处,分头行动。”

    几位同僚没有异议,觉得本就该如此。

    目送几人离开,许七安上前,啪啪啪的敲着板门,把里头的小二惊醒,睡眼惺忪的过来开门。

    “几,几位差爷....”店小二结结巴巴的,有点害怕。

    “查房!”许七安顺口就喊出来了。

    店小二懵在那里,宋廷风看了眼许七安,接过话茬:“搜捕人犯。”

    突击酒店查房这事儿,许七安上辈子没少干,通常是收到举报电话才会去查房。

    而举报的原因,往往是小姐演技太浮夸,明明对牙签没感觉,偏要喊出狼牙棒般的惨叫。

    害得隔壁的房客睡不着觉,怒而举报。

    三人一间间客房找过去,到了二楼第六个房间,店小二道:“这里头没人住。”

    宋廷风沉声道:“不管有没有住,都要检查。”

    店小二掏出钥匙开门。

    许七安进屋子扫了一眼,看到床榻上被子折叠的整整齐齐,房间内空无一人,心里松了口气。

    还不算蠢....虽然有一叶障目加身,但如果睡了床,店小二就会觉得奇怪。那肯定就瞒不过心思细腻的宋廷风,以及默默观察不爱说话的朱广孝。

    离开酒店,许七安借口上茅房,赖在客栈不走,宋廷风和朱广孝各自挨家挨户排查。

    蹲在臭气熏天的茅房里,许七安把烛台放在脚边,摸出玉石小镜。

    【三:打更人进客栈了,没有被发现吧。】

    几秒后,六号恢复:【六:我躲在房梁上,没有动屋子里任何东西。】

    老通缉犯了.....许七安心里吐槽了一句。

    【二:现在是什么情况,陆号你安全了吗,刚才半天没消息,我都不敢问。】

    二号竟然还没睡?

    他(她)是真热心还是加热心?

    【六:暂时是安全了。】

    【二:你怎么得救的?】

    【六:三号,我能说吗。】

    【三:君子坦荡荡,有何不可。不过,二号你想知道的话,需要同等的情报来换取,嗯,我对万妖国的历史,以及万妖国余孽很感兴趣。】

    硝石矿案件,疑似万妖国余孽在暗中谋划,他得帮一下春哥,试着查一查这个案子。

    【二:我不太清楚万妖国的历史。】

    这时,又一个新人物冒头:【五:万妖国的历史我了解呀,我太了解了。】

    可以可以,群聊就是要热闹嘛,这样才能消息共享....许七安嘴角挑起。

    目前已经冒泡的:一号、二号、四号、五号、六号,以及老银币老道长九号和自己这个三号。

    还有七号和八号没有登场。

    见没有人再说话,六号输入信息:【三号给了我一页纸,记载着儒家隐匿气息的法术,我才能从水渠里出来。】

    【你成功离开内城了?】

    二号、五号、四号和窥屏的一号,同时表达了自己的诧异。

    【六:没有,三号为我准备了一间客房,法术隐匿了我的气息,我这才能瞒过沿途打更人的眼睛,躲在客栈里。】

    【三:等等,你把客栈说出来,不怕一号举报你?】

    【六:一号不会的。他如果要举报我,会直接说出来。三号,我欠你一条命,来日会报答的。】

    大光头这是在变相的跟我透露一号的行事作风....许七安猜想。

    一号没有搭理,与其他地书持有者一样,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六号给出的信息。

    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三号真的是儒家弟子,而且是深受师长重视的弟子。

    如此一来,范围将缩小很多,毕竟云鹿书院的杰出弟子,不少,但也不多。

    身在京城的一号敏锐的察觉到些许不对劲,在打更人已经反应过来,调集人手封锁周围的情况下,三号怎么可能给予六号帮助?

    除非他本身就住在内城,恰好也在相同区域....云鹿书院的杰出弟子,最近有宿在内城的?

    回头派人查一下。

    我们天地会,终于也有儒家的弟子了....其他“地书”持有者,不约而同的心想。

    儒家虽然没落了,但最鼎盛时期,力压各大修行体系,在天下修行者眼中,有着不一般的地位。

    【三:举手之劳而已。伍号,该交换情报了。】

第八十五章 卑职有事禀告

    【五:万妖国覆灭于五百年前,佛门率西域诸国踏平了万妖国,据说,最后那场焚山之战里,佛陀亲自出手了。】

    【三:等下,你刚才说了佛陀对吧?】

    许七安本想说,你特娘的确定佛陀真的存在吗?跳出品级之外的只有仙佛,但那种人物真的存在?

    不过,许七安没有直接问“佛陀真的存在?”,而是以质疑“佛陀出手”的语气代替。

    这样,就不会暴露他是个小白的真相。

    【五:反正我的长辈们是这么说的,可信度极高,只要你清楚万妖国的领袖是什么境界的话。】

    与女子国师有交情的四号问道:【一品?】

    【五:一品....呵,阿爹与我说,那是半步武神。】

    半步武神?是说差点就超越一品,成为武夫体系的“神”?

    许七安吃了一惊,打算回头去案牍库查一查,另外,五号似乎很了解万妖过的历史,她不会就是万妖国余孽吧。

    这时,一直潜水的金莲道长现身了:【万妖女皇是半步武神?贫道记得地宗典籍里记载,她是一品才对。】

    妖族和武者是同一体系。

    【五:具体我也不清楚,毕竟那是五百年前的事了。万妖女皇陨落后,万妖国的妖众持续抗争了一甲子,最后只能逃离南疆。

    【但五百年来,万妖国余孽一直没有灭绝,他们拥有很强的凝聚力,怀揣着复国的梦想,而这一切的原因是,万妖国的公主还在。

    【她是万妖女皇的遗孤,是万妖国余孽的领袖。】

    【三:她是什么境界?】

    【五:这个我不知道。】

    【三:万妖国都有哪些强大的妖物。】

    【五:我只知道万妖国的历史,但对于万妖国的现状,倒是不太清楚。毕竟万妖国暗中积聚势力,并不活跃。】

    你这情况最多就是给我科普了历史,对案子没太大帮助呀....许七安无奈的想。

    这时,二号试探道:【三号,你问万妖国的情报做什么。】

    儒家与万妖国并无交集。

    许七安没有回答他,键入信息:【金莲道长,我有一个朋友,他最近出了点状态。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出门捡银子。次数很频繁,这已经不是运气好来形容了。我这么说吧,他什么都不做,光是捡银子,就能过上殷实富足的生活。地宗修的是功德,是否有类似的事情?】

    出门捡钱?!

    而且听三号的说法,并不是纯粹的运气好,而是频频见到银子。

    世上竟有光是捡银子就能过上富足安康生活的人....地书聊天群,一时间沉默了。

    【五:三号莫要开玩笑。】

    【九:功德加身,便意味着福星高照,冥冥中给予的反馈是做事一帆风顺,无病无灾,每每都能逢凶化吉。而不会具体为“捡银子”,嗯,小友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就是说,功德缠身的人,做事会一帆风顺,但这是一个笼统的、大范围的福气buff,而不是单纯的捡银子....许七安有些牙疼。

    如此说来,他狗屎运般的运气,与地宗的功德并不是一个概念?

    他一直以为自己能经常捡钱,和地宗的功德是一个回事。功德加身,所以老天爷也要赏我一口饭吃。

    许久没人说话,许七安蹲在臭烘烘的茅房里等了半天,才确定这些人又下线了。

    下线一定要说啊,你们这群没素质的网友....他抱怨着,举起烛台,离开了茅房。

    把烛台还给店小二,走出客栈,正好有一队打更人路过。

    许七安主动打招呼:“有没有发现?”

    几个打更人摇头,目光看向客栈。

    许七安道:“我已经排查过了,客栈没有可疑人物。”

    几位同僚闻言,断了进客栈搜查的念头,急匆匆的走了。

    ......

    第二天清晨,六号又换了一身寻常的长褂,宽敞的褂子遮挡住了魁梧的身躯,用汗巾裹住大光头,混入早起的房客里,默默离开了客栈。

    他在路边的早点摊子吃了饭,朝着内城的城门口走去。

    临近城门口,不动声色的打量,发现城门的守卫比往日多了一倍,更有一位司天监的白衣,清光流转的眸子审视着每一位出城的人。

    六号混在人流里,走向内城。

    司天监的白衣同样审视了他,只是稍有打量,就放行了。

    作为佛门弟子,他自然有办法消弭杀生后的煞气,三号为他争取了非常宝贵的时间。

    若没有那张一叶障目,以及客栈的房间,他昨晚绝对无法逃避司天监术士的探查。

    六号一路往东,接近中午才返回住处,这里的房屋大多由黄土搭建,屋顶盖着破碎的黑瓦。

    这里是贫民区。

    六号轻车熟路的来到一座简陋的大院里,院门的匾额写着:养生堂!

    养生堂是朝廷的福利机构,专门收留鳏寡孤独。

    虽说是官办的,但院子里办事的只有几个老吏员,勉强能看住院子里的孤儿和老人。

    六号以僧人的身份留宿在养生堂,帮着几个老吏员一起打理孤儿和老人。

    不要一分钱,还经常拿银子补贴养生堂的开支。

    这十几年来,朝廷对养生堂这类福利机构越来越漠视,经常连着几个月都拨不下银子。

    官办机构早已名存实亡。

    六号刚踏入院子,便有一位老吏员迎上来,苦口婆心道:“恒远大师,你可莫要再带孩子进来了。堂内已经揭不开锅。”

    六号双手合十:“贫僧会解决银子问题。”

    说到这里,六号想起了三号的那位朋友。

    贫僧也想天天出门捡银子啊。

    帮着老吏员煮好清粥,分发给老人和孩子后,身材魁梧,肌肉发达的僧人来到后院。

    后院的柴房里有一只黑狗,走路极为笨拙,但一双眼睛时而透出灵光。

    黑狗笨拙的走到僧人脚边,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睛,口齿含糊,断断续续道:“福如....东海,大吉...大利。”

    恒远大师怜悯的看着他,双手合十,低声念诵法号。

    .......

    平远伯被杀案,第二天就席卷了朝堂,勋贵集团上下震怒。与勋贵向来不合的文官集团也很重视此案,都察院御史上书弹劾魏渊。

    元景帝狠狠的斥责了京城五卫的指挥使,以及打更人指挥使魏渊。

    许七安发现,打更人衙门对待此案的态度极为消极。

    偏厅里,许七安喝着茶,与宋廷风、朱广孝闲聊。

    “也不用奇怪,那平远伯可不是什么好人,我从其他同僚那里听说了一些内幕,平远伯私底下养了牙子,专门干拐卖人口的缺德事儿。”宋廷风小声道:

    “魏公巴不得这些帝国蛀虫死个干净呢,还指望打更人给他报仇?”

    朱广孝闷声道:“但终究是落了朝廷的面子,朝堂诸公不会就此罢休。”

    “嗨,马上要京察了,死个平远伯没人会在意,过阵子也就消停了,只是辛苦了我们,衙门刚下令,加强内城巡逻。”宋廷风说:

    “不知道朝堂诸公会怎么对付魏公,他们等这个机会很久了。”

    “走,我们去演武场操练操练,增强些默契。”许七安提议道。

    三人浑身大汗的返回偏厅,坐下来灌了两杯水,许七安道:“我去案牍库一趟。”

    他轻车熟路的来到案牍库,对接待柜后的吏员道:“帮我找万妖国的卷宗。”

    吏员进了库房,找来一本《九州地理志:南疆》

    许七安快速浏览结束,书中记载万妖国的信息倒是不少,但都是过去的历史,唯一有价值的信息,是对万妖女皇的描述:

    九尾天狐。

    “打更人的案牍库里没有记载佛陀出手....五号是怎么知道的,五号属于什么势力?”许七安心里想着,把卷宗还给吏员:

    “还有其他卷宗吗?关于万妖国的。”

    “有是有,不过不在丁号库房。”吏员回答。

    言外之下,你的权限不够。

    许七安点点头,离开了案牍库,直奔浩气楼。

    他要来一次胆大的操作,以此博取魏渊更多的信任和赏识,具体腹稿已经打好。

    侍卫通报,放行。

    登上熟悉的七楼,许七安见到了鬓角霜白,五官清俊的大宦官。

    以及容貌与许二郎不相上下的南宫倩柔,长年脸部瘫痪的上司的上司杨砚。

    许七安大声道:“请魏公屏退左右,卑职有事禀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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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一个成熟的双面间谍

    屏退左右....听见这句话的南宫倩柔,柳眉一挑,看着许七安的目光充满敌意。

    他身为金锣,竟然被区区的铜锣要求屏退。

    魏渊脸色微顿,轻轻点头:“你二人先离开,杨砚,你们相互监督,不得偷听。”

    南宫倩柔深深看了眼许七安。

    这个小小的铜锣,才加入打更人没几天,就频频得到义父召见,为了与他谈话,义父还支开自己和杨砚。

    这让南宫倩柔很不爽。

    明明是我先来的。

    两位金锣离开浩气楼,容貌不输许二郎的南宫倩柔冷笑道:“堂堂金锣,竟然被手底下的铜锣越过,他显然是没把你放在眼里。”

    杨砚沉默不语。

    南宫倩柔不悦道:“我在挑拨离间,你倒是给些面子。”

    杨砚宛如雕塑的脸庞,保持着木有表情,淡淡道:“他的资质如何,你清楚。魏公想培养他,你也清楚。”

    “但他不把你放眼里,是事实。”

    “你觉得我会在乎?”杨砚反问。

    南宫倩柔翻了个白眼,妩媚多情。没好气道:“对对对,他到底是你手底下的兵,这份香火情存着。”

    杨砚点点头。

    南宫倩柔转身就走,阴恻恻的笑道:“无趣,找我的玩具们好好玩耍。”

    他走的方向是地牢。

    ......

    浩气楼七层,茶室。

    许七安道:“属下有平远伯案子的情况汇报。”

    魏渊沉声道:“天地会?”

    这很好推理,如果许七安单纯只是有平远伯案子的线索,他可以禀告所属的银锣,甚至金锣,而不是直接向他汇报。

    关于天地会,两人是有默契的。

    许七安道:“杀死平远伯的是天地会的六号。”

    魏渊默然片刻,问道:“理由呢?”

    “六号的一位师弟被牙子组织拐走,生死未知,他循着线索,顺藤摸瓜,锁定了平远伯....”许七安将自己如何帮助六号逃脱,躲避司天监探知,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只隐去大儒赠送册子的内幕,改成堂弟许新年的馈赠。

    砰!

    魏渊挥袖扫落茶杯,碎瓷飞溅一地,他神色不再温和,瞳孔锐利宛如刀子。

    “许七安,私放人犯,同罪并处。”魏渊喝道。

    强大的压力扑面而来,许七安竟然升起了面临暴风雨的错觉。

    “卑职知罪!”许七安当场认罪,大声道:“卑职自知罪孽深重,惶恐了一日一夜,终究逃不过良心的谴责,才选择与魏公坦白,是杀还是流放,任凭魏公做主。只是卑职的良心,并不是针对那该死的平远伯,而是自觉愧对魏公的信任和栽培啊...”

    魏渊面无表情,如染冰霜。

    “卑职今日与同僚闲聊,得知魏公被陛下责难,被朝堂诸公抓住把柄,趁机攻讦....”许七安情真意切:“卑职再想到魏公待我恩重如山....”

    魏渊脸色稍霁,轻飘飘的打断:“恩重如山就过分了,直接说原因吧。”

    ....不是,大佬你说话怎么不按套路来,你还是混官场的吗?许七安脸色一僵。

    他顿了顿,重新组织语言:“平远伯暗中培养牙子组织,在京城贩卖人口,牟取暴利。牙子们拐骗孩子和女人,卖去青楼、卖去黑作坊、培养成窃贼,甚至斩断手脚掌,裹上黑狗皮....”

    他把六号的解释,复述了一遍,言语间,并不掩饰自己对平远伯的憎恶。

    魏渊目光微垂,耐心听着,做沉思状。

    等许七安说完,他语气平淡道:“倒茶。”

    这个细节,说明魏渊已经“原谅”他。

    许七安立刻给倒茶,就像上辈子在派出所伺候领导那样。

    魏渊喝了口茶,沉默几秒后,摇头道:“你对天地会了解多少?对地宗金莲了解多少?

    “根据衙门调查,平远伯确实养着牙子组织,但那个六号真的是为了所谓的师弟,没有别的目的?

    “也许平远伯还涉及到了其他事,也许牙子组织做过什么,因此招来了杀身之祸,这些你有想过?

    “京察期间,群魔乱舞,再过四日就是陛下祭祖的日子。一切都不能掉以轻心。”

    他在教我做事,在给我分析,他是真的想栽培我....许七安微微动容,对这个大宦官有了几分好感。

    他把我当手下,我却想叫他爸爸,我真是太卑劣了...

    “魏公教训的是。”许七安低头。

    魏渊“嗯”了一声,赞许道:“不管怎样,你做的很好,先下去吧,这件事我会派人调查。你继续潜伏在天地会,短期内的目标是揪出一号。”

    “卑职一定全力以赴。”许七安大声说。

    离开浩气楼,许七安吐出一口气,知道自己这次赌对了,赢得了魏渊的信任。

    想要地位稳固,想要往上爬,必须要学会站队,学会抱大腿。

    不管哪个时代都是一样的,包括许七安的前世。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得不停的刷魏渊的好感度,赢得他的信任。

    这次与魏渊来一个坦诚相见,许七安是打过腹稿的,不是鲁莽行事。

    首先,打更人衙门对平远伯这种人间之屑很是不耻,查案不太积极,没有太迫切的“报仇”想法。

    其次,他在天地会内部取得了一定的影响力,二号和四号比较认同他。

    魏渊不大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放弃对天地会的关注,放弃他这个机灵的小可爱。

    最后,魏渊说的话,也是许七安的想法。

    他对六号,对天地会,还没有百分百信任,能对付老银币的,还是老银币。

    所以遇到困惑的时候,找魏渊的没错了。

    当然,一个成熟的二五仔,必须要有其他骚操作。

    许七安到了一处无人的隐蔽角落,掏出玉石小镜,输入信息:

    “六号,我得到消息,打更人已经掌握了来历不明的线索,很可能对你不利,你要做好准备,及时撤离。”

    地书传讯没有延迟,它与主人存在莫名的联系,但信息传入,持有者会有所察觉。

    地书是一个整体,无法私聊是它最大的弊端。许七安不止一次惋惜。

    养生堂后院,为“黑狗”治愈了创伤的六号,盘膝打坐,忽然心有悸动,摸出了地书碎片。

    三号的信息显现在镜面,让六号方正的国字脸微微变色。

    打更人的动作这么快?

    仅隔一天,就追查到线索,并可能威胁到自己,让三号不得不出面提醒?

    等等,三号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他心里疑惑刚起,就看见总是窥屏的一号,竟然破天荒的主动发言:

    【一:三号,你是怎么知道打更人内部消息的。】

    一号很在意这个,果然,只要涉及到京城高层的事儿,他(她)就格外在乎。

    许七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措词、思考了一会儿,以指代笔,输入信息:

    【三:你觉得呢?】

    他知道其他地书碎片持有者都在窥屏,默默汲取信息。许七安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又足够劲爆的解释,来丰满自己的人设。

    拔高自己的形象。

    【三:儒家正统之争延续了两百多年,我们书院不可能坐以待毙。】

    这句话什么意思....云鹿书院在打更人衙门安插了碟子?三号是这个意思吧,这已经是非常明显的暗示了。

    一时间,地书碎片的持有者们兴奋了起来。

    好大一个瓜。

    一号没有说话,诡异的沉默了,让人琢磨不到他(她)的真实想法。

    许七安打算试探一下:【一号,你可以试着找出来。】

    这既是挑衅,也是试探。

    如果一号回应,或者暗地里真的这么干,那么许七安就可以由此反向锁定他(她)的身份。

    打更人是直属于皇室的衙门,也是魏渊的一言堂。

    等闲势力根本插不进来,即使存在安插碟子的情况,也绝对不会是中高层。

    而底层的家伙,根本没资源和能力排查碟子。

    一号是个聪明人,没有理睬许七安的挑衅。

    见好一会儿没人说话,六号输入信息:【六:我这几天会格外注意,三号,我又欠你一个人情。】

    【三:阁下行侠仗义,风光霁月,是我辈之人效仿的对象。】

    【六:施主大善。】

    六号以一个僧人的身份回答这句话,说明他对许七安的认同感爆棚了。

    许七安满意的收好镜子,心说,你也别感激的太早,人情迟早要让你还的。

    “既加深了魏渊对我的信任,又送了六号一个天大的人情,以及在天地会众人心里留下一个乐于助人的形象,这波血赚。”

    “嗯,一号对我似乎越来越有兴趣了,如果真是朝廷高层,绝对会在云鹿书院里查....他(她)查不到的,嘿嘿,退一步说,就算真的锁定了“三号可能是许七安”这个真相,我还可以把二郎推出来顶锅。”

    “二郎和我是不同的,我到底是朝廷体质里的人,被一号发现真身,我会很被动。二郎是云鹿书院的亲儿子,比我底气更足。而且,目前和一号也没仇没怨,问题不大。”

    “辞旧啊,大哥这么爱你,你回馈大哥一点也是应该的。”

    回到春风堂的偏厅,眯眯眼的宋廷风笑着调侃许七安是个白嫖的混球。

    朱广孝一脸认同的点头。

    许七安想了想,严肃道:“今日我去案牍库,发现一个巨大的秘密,以致于我到现在还胆战心惊。”

    宋廷风和朱广孝大吃一惊:“什么秘密?”

    许七安道:“你叫我一声爸爸,我就告诉你。”

    宋廷风犹豫了一下,道:“爸爸。”

    许七安盯着他,神色严肃:“这个秘密就是,你不是我亲生的。”

    “奶奶的,揍他!”

    三人打闹间,门口进来一位银锣,两位铜锣,面生,不认识。

    “许七安,跟我们出来一趟。”那位银锣笑着招了招手。

    许七安和两位同僚相视一眼,茫然跟了出去。

    那位面生的银锣带着他,进去春风堂,朝着案前看卷宗的李玉春咳嗽一声:

    “李大人,你手底下这位铜锣,我带走了,今后他在我手底下办事,咱们做个交割。”

    李玉春一听,炸了。

    ps:就这就这?

第八十七章 我只想当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这位莫名其妙跑来要人的银锣叫陶满,与李玉春没有太深的交情,只是同在一个衙门,抬头不见低头见,倒也算熟。

    李玉春当然拒绝,开什么玩笑,**裸的劫走我的宝藏男孩,我会同意?

    但陶满似乎不在意李玉春的态度,带人进来,知会一声,然后扭头就要带走许七安。

    哐!

    李玉春挥舞衣袖,春风堂的大门应声关闭。

    “李大人这是何意啊?”陶银锣被他的反应惊道了。

    “陶大人又是何意?”李玉春面无表情的起身,指了指墙角,示意许七安到那里去。

    等小老弟乖巧的照做,他才看向陶银锣,继续道:“你和我不是一个金锣手下的,没有这个规矩。”

    同一个金锣手底下的话,人员的调动甚至都不需要去文房修改档案,直接上门报道就成。

    但不同金锣的下属,出现人员调动,需要走一大堆的流程。

    李玉春和陶满的上司不是同一个金锣,他们手底下的铜锣,不能随意调动。

    “是这样的,”陶满一拍脑门,指着角落里的许七安:

    “是姜大人让我过来提人,他看中这小子了,嘿,也不知道他哪来的福气....你傻愣着干嘛,过来啊,还杵墙角,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姜金锣看上了你,这是你的福气。”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姜大人是不是还要八抬大轿抬我过门?话说我都不认识他....许七安心里吐槽,朝李玉春投去询问的眼神。

    李玉春道:“那你去回复姜大人,我不同意。”

    “什么?”陶满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个李玉春,他敢拒绝姜大人?今天是不是喝了假酒,脑子不灵光了。

    “我懒得跟你废话,姜大人还在等着呢,我现在就要提人,你有意见,自己找姜大人吧。”

    “姓陶的,你跟动我的人试试,今天要是让你踏出这个门槛,老子就不叫李玉春。”

    “姓李的,你今儿真魔怔了,知道自己再说什么?”

    两位银锣的争吵人惊动了偏厅的铜锣和吏员们,宋廷风和朱广孝,以及陶满带来的铜锣,几个人蹲在院子里吃炒豆,听着里头的骂街声。

    “嘿,你们那个同僚什么来头?”一位铜锣用刀鞘拍了一下宋廷风的大腿。

    宋廷风道:“没什么来头。”

    “那姜金锣会点名道姓的要他?”铜锣们不信,这样的人,肯定有天赋异禀之处。

    宋廷风想了想,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去教坊司睡姑娘,不要钱。”

    众人不信,看向朱广孝,后者点点头。

    这下就信了。

    “怎么就不要钱了?”铜锣们大吃一惊,虚心求教,白嫖是人类自古不变的快乐。

    “不能说,我答应替他保密。”宋廷风摇头,顿了顿,补充道:“他给了我们一两银子做封口费。”

    “一两银子是吧,给。”

    宋廷风接过,收到怀里,又摇头:“一两不够,得加钱。”

    再给一两。

    “说吧。”铜锣们期待的看着他。

    “因为是我们请客啊。”宋廷风哈哈大笑。

    “揍他。”

    宋廷风被几个铜锣按在地上捶,银子抢回去了。

    关于杨凌这个马甲,许七安请送两位同僚在桂月楼吃过一顿,当做封口费。

    其实在宋廷风和朱广孝眼里,睡浮香才让人羡慕嫉妒恨,至于诗才,狗屁的诗词,有个屁用。

    粗鄙的武夫可不鸟你诗写的好不好。

    .....

    姜律中坐在堂内,调来了许七安的户籍和资料,一看才知道,原来是当初税银案中表现突出的长乐县小快手。

    “平远伯被杀案是我负责,虽说魏公替我抗住了朝堂各方的压力,但我不能因此懈怠,这样会让魏公质疑我的能力。”姜律中下意识的屈指敲击桌面,沉思着:

    “此人擅长缉拿办案,正是我需要的人才。而且,与司天监术士来往密切,我可以通过他,向司天监购买法器,武装下属。”

    平远伯死不足惜,但案子还是要办,办成了就是功劳,许七安仅靠卷宗就破解了税银案,能力出众。这是许七安的第一个优点。

    第二个优点,司天监的白衣看不起武者,除了定期补充铜锣法器,其余法器吝啬的不肯售卖,那天他看见白衣术士对许七安如此恭敬,得知许七安与六品炼金术们交情莫逆,就动了收入麾下的心思。

    一件品质绝佳的法器,除了需要阵师点睛,炼金术师的锻造同样不可或缺。

    这时,陶银锣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满脸怒容,抱拳道:“头儿,李玉春把我给赶回来了。”

    “赶回来了?”姜律中的鹰眼瞬间锐利,凛然的气势让陶满不敢直视,微微低头。

    “怎么回事。”姜金锣沉声道。

    “就是不给人,还说如果您要人,可以,亲自到他那里去。”陶满如实相告。

    他被李玉春给气坏了,要不是衙门规定,除演武场,打更人之间不得私下斗殴,陶满早就让李玉春知道,自己的拳头又多硬多大。

    “好,我亲自去。”姜金锣不带喜怒的说道。

    另一边,李玉春跑了一趟杨砚的神枪堂,没寻到人,到偏厅找了吏员一问,杨金锣在浩气楼陪魏公喝茶。

    魏渊有两个义子,一个是衙门里公认的,比娘们更水灵的南宫倩柔。另一个就是“油盐不进”杨砚。

    李玉春跑到浩气楼,说有重要事情汇报,值守的护卫照例上楼通报,得到召见后,春哥噔噔噔一口气上七楼。

    见到坐姿万年不变,刻板严谨如石头人的杨砚,春哥松了口气,大声说:“杨金锣,卑职有事禀报。”

    杨砚微微颔首,目光沉静的望来:“说。”

    春哥带着些许情绪的说道:“姜金锣要抢人。”

    魏渊和南宫倩柔看了过来。

    杨砚道:“抢人?”

    “是,”李玉春说:“抢铜锣许七安。”

    杨砚浓眉一扬,看向魏渊:“义父。”

    魏渊笑呵呵道:“那是你俩的事儿。”

    杨砚当即起身,快速离开浩气楼。

    李玉春朝着魏渊和南宫倩柔抱拳,转身跟了上去。

    “不知道那姓姜的抽什么风,今儿突然命人来我春风堂提人,霸道的很。”李玉春简短的交代了事情的经过。

    补充道:“许七安是甲上资质,可不能拱手让人。”

    杨砚一声不吭。

    脚步加快了几分,他的态度很坚定,甲上资质的铜锣,肯定要握在手里。

    谁敢抢人,他就把谁脑浆子打出来。

    两位金锣在春风堂门口碰了个正着,姜律中先是一愣,眯着眼,让眼角的鱼尾纹愈发明显。

    “杨金锣,可否把许七安调到我麾下?”

    杨砚没有开口,摇了摇头。

    不同意....为了一个铜锣....姜律中目光微闪,“呵”一声,皮笑肉不笑:“我偏要呢?”

    杨砚沉声道:“按规矩办。”

    “行!”

    什么规矩?当然是打架。

    这是魏渊定的规矩,不管金锣银锣还是铜锣,只要有矛盾,那就武力解决。但一定要在衙门的演武场,不能私下斗殴。

    与其私底下勾心斗角你死我活,不如摆在台面上,真刀真枪干一场。

    武夫要纯粹,意气不可抑。

    两位金锣为了争一个小铜锣,要在演武场一决雌雄,消息不胫而走。

    哎呀,真讨厌,人家只想到一个安静的美男子.....听到消息的许七安跟着同僚们一起去演武场看热闹。

第八十八章 放肆

    两位金锣闹矛盾了,在他们前往演武场的路上,消息迅速扩散整个打更人衙门。

    银锣铜锣们呼朋唤友的来吃瓜,涌向衙门后的演武场。

    “听说了吗,似乎是因为一个铜锣才打起来的。”

    “??怎么可能,区区铜锣能让两位金锣大动干戈。”

    “你别说,还真是,许多人都见着了,今早老陶去找李玉春要人,没给,大吵一架。然后各自找了金锣。”

    打更人们聚在一起,不明情况的询问知情人,议论纷纷,得知是为了一个铜锣后,没人不吃惊。

    铜锣相当于小片警,金锣地位崇高,两者天差地别。

    这个理由委实让人难以置信,好奇者四处打探原因,但没人知道内幕。

    我怎么感觉自己成了红颜祸水....许七安心里的槽没地方吐。

    刚才见到姜律中本人,许七安大致推敲出事情的经过了。

    那天平远伯被杀时,这位金锣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想来是见他与司天监的术士交情甚笃,起了惜才之心,想收入麾下。

    而杨砚不同意,原因十有**是自己甲上的资质,这心态就跟他上辈子各个学校争抢尖子生是一个道理。

    李玉春与他说过,魏公很大方的给了他甲上的评价。

    魏爸爸这么大方,纯粹是因为我的那首诗啊....这属于共情的加成....我承受着这个资质不该有的压力....许七安一脸绿茶婊的兴奋,只盼着两人赶紧干一场。

    高品武夫的争斗,罕见。

    至于最后花落谁家,他倒没有太在意。虽然舍不得春哥和宋廷风朱广孝,但他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小铜锣,人事调动,由组织说了算,他反对无效。

    演武场附近的阁楼,几位金锣在窗边望着这一切。

    “杨砚和姜律中是怎么回事?”

    “姜律中想要杨砚手底下的一位铜锣,杨砚不同意,闹矛盾了。”

    “杨砚和姜律中没有过节啊,应该不是借个由头算旧账,就是说,那个铜锣有问题?”

    “好像叫许七安。”

    “名字有些耳熟...税银案那个?只是如此,还不至于大动干戈。”

    “不知道,先看热闹,回头去问问魏公。”

    两位金锣入场后,脱去了披风,说干就干,一点犹豫都没有。

    许七安只听见“轰”的一声,地面塌陷了数寸,姜律中就消失在众人眼中。

    下一刻,杨砚抬肘,击打左侧无人之处。

    砰!

    与一双拳头对碰。

    砰砰砰....两人手脚化作残影,**碰撞声不绝于耳。

    太快了太快了....肉眼根本无法捕捉,许七安瞪大眼睛,努力观察,但两位高品武夫的交手,已然超出了他的视力极限。

    他们迅速交手十几招之后,啪啪啪的声音才延迟几秒后传入耳畔。

    一秒a十几下,几十下?许七安惊呆了。

    如果把人的眼睛比喻成摄像头,两位高品武夫的战斗已经超出了拍摄极限。

    物理成绩还算合格的许七安,立刻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两逼释放技能没有后摇的吗?

    动作过于流畅....可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呀,为什么在两股强大力量剧烈碰撞时,没有出现反作用力?

    身形没有半分凝滞....是我肉眼无法捕捉的原因,还是高品武夫独有的能力?

    如果是后者,那又是几品武夫的专属能力?肯定是七品以后,因为七品是炼神,是针对精神的锤炼。

    此外,两位金锣战斗时,气机是内敛的,是含而不露的。这点倒是好理解,要是放开手脚大干一场,打更人衙门都得夷为平地。

    “也就看个热闹,别那么认真。”宋廷风拍了拍许七安的肩膀:

    “金锣之间的战斗,一年里都不会有几次。”

    许七安道:“你觉得谁会赢?”

    宋廷风笑了:“纯以肉身和力量对拼,金锣之间差距不大,所以每次金锣打假,都不分胜负的。”

    至于为什么只以力量和肉身对拼,理由简单,打架是不分生死的。

    这一架打了一个多时辰,衙门的打更人和吏员走了一批又一批,有的去吃午饭后就不来了,有的吃完午饭过来看一会儿,便回去办公了,办完手头的事,又过来瞧一会儿。

    在武夫体系,九品炼精境的特点是体力,号称体力源源不绝,虽有夸大的成分,但足以武夫体力的可怕。

    这一点,花魁娘子深以为然。

    许七安吃完午饭后就不来观战了,作为小片警,他得跟同僚们巡街。

    ....

    两位金锣打完架,闷不吭声的去了浩气楼。

    站在瞭望厅,耐心十足看完全过程的魏渊,等两人登楼后,点评道:“杨砚还得继续打熬体魄,不然再过十年,气血下滑,你终生无望三品。别只知道锤炼枪意。”

    杨砚闷不吭声的点头。

    “律中则过分在乎自己的气血,想一直保持巅峰的体魄,但你真正该做的是把刀意融入拳脚,战力会提升一大截。”

    姜律中叹息道:“听魏公的意思,我是无望三品?”

    魏渊笑道:“三品已非凡人之境,靠的是机缘,而非苦修。咱们那位镇北王,沙场征战十载,徘徊生死边缘数十次,向死而生。你们都差了些火候。”

    手无缚鸡之力,但能让手底下金锣心服口服的大宦官继续说道:“既然不分胜负,人事调动的事就不提了。”

    姜律中惋惜的点点头,道:“但卑职有一事请教。”

    魏渊颔首。

    姜律中道:“铜锣许七安有何奇特之处?让杨金锣如此看重,不愿割舍。”

    杨砚的态度很反常,只是普通铜锣的话,以金锣之间的颜面、交情,通常是不会拒绝的。

    自己是看中许七安的断案能力以及司天监的人脉交情,但这些东西,武痴杨砚从不在乎。

    姜律中说完,看见南宫倩柔撇了撇嘴,有些不屑,但更多的是不服。

    果然,那个叫许七安的铜锣,有更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魏渊、杨砚、南宫倩柔三人知道。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魏渊喝了口茶,把桌案上的一份户籍推到案边:“知道你要问,特意准备了,自己看吧。”

    姜律中抱了抱拳,伸手翻开户籍,看见了用红色朱砂写的评级:

    甲上!

    他看着鲜红的两个大字,许久没有说话,几秒后,灼灼的凝视着杨砚:“再打一架,这人我要了。”

    甲上的资质是什么概念,以魏公的学识、眼光,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意味着许七安此人,将来必成大器,最少也是如自己这般的金锣。

    这样的人才,必须抢到手。

    杨砚理都不理他。

    “魏公!”姜律中揉了揉眼角的鱼尾纹,不服气:“你不能因为杨砚是你的义子,就有所偏袒。”

    魏渊不答。

    姜律中大声道:“你若不给,我就把这事传出去,看杨砚能不能抗住其他金锣。”

    魏渊皱眉:“放肆。”

第八十九章 此时无声胜有声

    姜律中还是不服气,但不敢再造次。

    魏渊悠悠道:“他之所以在杨砚手底下,不是因为杨砚,而是李玉春。”

    李玉春?

    三位金锣更搞不明白了,李玉春一个小小银锣而已,也算个人才,但此人性格古板,不知变通,死认理。

    莫非是李玉春与那个许七安有什么深层次的关系?姜律中心里猜测。

    魏渊不急不缓的解释:“李玉春能测试许七安的品性,许七安也需要一个性格刻板的人当领导。换了任何一位银锣,都会与他产生矛盾。”

    李玉春眼里揉不得沙子,正好用来引导、规劝许七安。而以许七安在问心关里展露出的心性与理念,他在任何一位银锣手底下,都不可能如鱼得水。

    甚至会闹出祸端。

    见三人露出思索表情,魏渊温和道:“你呢,怎么相中这块金子的。”

    姜律中不做隐瞒:“平远伯的案子颇为棘手,根据目前的线索推断,极有可能是江湖人士寻仇。但人早就逃之夭夭,想揪出来,千难万难。正好许七安此人擅长断案,我便想将此人调到麾下,为我办事。”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魏渊父子三人点点头。

    姜律中继续道:“但真正让我看中的,是另一件事。”

    杨砚顿时看了过来。

    “平远伯被杀当夜,我带着司天监的几位望气师追踪凶徒,几位白衣见到许七安后,极是兴奋,非要过去与他说话。

    “一见面,恭恭敬敬的作揖行礼,司天监的白衣,什么时候对一位武夫如此客气?”

    姜律中摇了摇头,继续说:“手底下银锣一问,才知道此人与司天监炼金术师交情匪浅。”

    “与司天监炼金术师交情匪浅?”气质阴柔的南宫倩柔似乎想到了什么,嘿了一声:

    “我记得税银案中,是他以炼金术制出假银,解开了谜团。以炼金术取悦司天监白衣,倒是聪明。只是司天监的术士向来瞧不起武夫,这小子倒是能屈能伸。”

    杨砚皱了皱眉。

    他本人是那种目空一切的武夫,对各大体系的修行者视如蝼蚁,觉得这是高品武夫必须要具备的气势。

    藐视一切,才能无所畏惧。

    许七安若是对司天监术士曲意逢迎,谄媚巴结,那杨砚要降低对他的评分和观感了。

    “不,不是这样。”姜律中叹口气,否决道:“那几名望气师对他态度极为恭敬,恨不得取悦他才对。甚至说,司天监的宋卿,都赞许七安是“吾师”。”

    “一派胡言!”南宫倩柔不信。

    宋卿是监正的亲传弟子,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置监正于何地?

    杨砚没有说话,但也是不信。

    魏渊若有所思。

    ......

    许七安结束巡街,返回打更人衙门,照例写了报告书,便散值离开。

    今日休沐,没有回家,打道去了教坊司。

    他这个年纪的男子,气血旺盛,正是欲求最强烈的年纪,每天都遏制不住体内的骚动。

    用比较形象的比喻:天天都想着申公豹。

    今日影梅小阁没有打茶围,酒客们听曲观舞,席间浮香出面一次,酒客们便心满意足。

    京察就是好啊,真正的大佬们都不来教坊司了....许七安照例被请去喝茶。

    烧着炭火的卧室里,身穿华美长裙的浮香低头抚琴,端庄优雅,眉眼间透着大家闺秀的气质。

    今日倒是挺矜持啊,没有酥胸半露的服侍我洗澡....许七安坐在浴桶里,享受着丫鬟的服侍。

    许七安隔着屏风望着美人。

    她恰好抬起头,嫣然一笑,刹那间风情万种。

    那无形无质的魅惑让许大郎一阵燥热。

    仅是那么一刹那,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便消失,许七安还以为自己隔着屏风看错了。

    第二天早晨,许七安醒来时,看了眼床边的水漏,发现时间是辰时两刻,他罕见的睡过头。

    浮香睡姿慵懒,青丝遮掩住秀丽娇美的脸蛋,她像一朵丰腴的牡丹花,昨夜经受了暴风雨的摧残。

    今早显得有些萎靡,需要补觉恢复精神。

    在丫鬟的服侍中洗漱完毕,吃了早点,浮香身边的大丫鬟,羞羞怯怯的说:“公子身子强壮,可姑娘毕竟是娇弱的女儿家,还望公子怜惜。”

    不等许七安回答,她红着脸,羞答答的说:“萍儿愿意替娘子分担劳累的。”

    这是你愿不愿意的事儿吗,这是我想不想的事儿。

    许七安审视着大丫鬟的姿色,模样清秀,但与浮香想必,天壤之别。

    .....

    他从教坊司的“服务人员”手中牵过马匹,跨上马背,忽然听见一阵爽朗的谈笑声。

    循声看去,几个穿御刀卫制服的男人,结伴走向马棚。

    其中一人国字脸,身材昂藏,可不就是许二叔。

    许平志与同僚在教坊司风流一夜,有说有笑,来到马棚,看见了高居马背,穿着打更人制服,胸口绑铜锣,腰悬佩刀的俊朗年轻人。

    “....”二叔爽朗的笑声卡在喉咙里。

    叔侄俩沉默对视,此时无声胜有声,银瓶乍破水浆迸。

    顿了几秒,叔侄俩同时扭头,假装不认识对方。

    御刀卫的几个小头目没有察觉,余味满满的谈笑:

    “今年这次京察,不知道又有多少大老爷们的家眷要充入教坊司了。”

    “咱们有福了,哈哈哈。”

    “说起来,浮香姑娘现在连见一面都难了。”

    “浮香现在名满京城,以后也会传到各州,地位层层拔高。”

    “但是,昨晚浮香姑娘有陪客人,刚刚路过影梅小阁时,小龟gong刚把院门上的牌子摘下来。”

    “真是好福气。”

    二叔下意识的看向许七安,心说你们羡慕嫉妒恨的对象就是我侄儿。

    假装不认识的叔侄离开教坊司,许平志和同僚在教坊司胡同外,拱手告别,拍马追上许七安,沉声道:“宁宴啊...”

    “二叔你下贱!”许七安义正言辞,愤慨道:“婶婶那么漂亮的人儿,嫁了你,你不好好珍惜,跑教坊司来鬼混。”

    婶婶太美了,以致于叔叔一直觉得自己上天眷顾,才能娶到这么美的媳妇。

    主要是这个时代的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换成许七安上辈子,极品海鲜是社会上层人士才能享用的。

    许平志张了张嘴,无奈道:“再过三天,就是陛下祭祖的日子,这段时间应酬会比较多。你莫要和你婶婶说....”

    “所以二叔以前说自己不去教坊司,是哄人的。”许七安又补了一刀,最后说:“二叔想和我说什么?”

    “没,没想说什么。”许二叔打消了教训侄儿的念头。

    先发制人的许七安微微颔首。

    临近许府,许二叔大概是心里过意不去,瞅见不远处有卖青橘的,扭头说道:“我去买几个橘子,你在这里等我。”

    ....许七安冷不丁的被占了便宜,偏还无法反驳,无奈的点点头。

    路上,许平志剥了一只橘子,故意把橘子皮的汁液涂在身上。

    老嫖客了....许七安心里暗暗佩服,道:“二叔,皮别丢,给我。”

    许二叔一边递橘子,一边好奇的问:“你又用不到。”

    你瞒你老婆,我瞒你女儿啊!

    两人涂抹了橘子皮后,这才进府。

    婶婶嗅到两人身上的气味,一阵嫌弃,秀气的眉蹙起。

    “刚买的橘子,又新鲜又甜。”许二叔把剥开没吃的那只橘子递过去。

    婶婶点点头,青葱玉指剥了一瓣,吃进嘴里后,面无表情的递给许二叔。

    许二叔见老婆分享,也剥了一瓣吃,然后面无表情的递给许七安。

    一个橘子还要大家分着吃,挺温馨的嘛....许七安笑着接过,吃了一瓣,然后递给了许玲月。

    许玲月也吃了一瓣,招手叫来在厅里到处乱跑,自己找乐子的许铃音。

    许铃音接过橘子,短小的指头掰了两瓣,塞嘴里吃,刹那间,小脸皱成一团,酸的打了个冷战。

    小豆丁一边面目狰狞,一边把橘子吃完。

    一家人都放心了,把整袋橘子交给许铃音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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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许公子开堂讲课

    许七安回小院换下差服,洗了个澡,刚穿好常服,就看见门房老张推门进来。

    “大郎,有客人到了,老爷喊你过去。”蓄着山羊胡的老张大声说道。

    “知道了,把院门关上,你进来。”许七安回应。

    老张先是一愣,继而流露出戒备之色。

    不是要去主宅吗,人不走,还关门,还要让我进屋子。

    你想做什么?

    老张没搭理,不动声色的退出了小院。

    上次仆人被喊进浴房,莫名其妙的昏厥的事情,老张还记在心里。

    许七安走出屋子,见老张已经没人。

    他还想拎老张翻墙的,省的他再绕路回去。

    纵身跃过高墙,朝前厅走去,二叔命人来喊他,说明那位来府里的客人,多半是与他有关系。

    来到前厅,一袭黄裙出现在视线里,是许久不见的褚采薇。

    淡黄长裙,蓬松头发。

    腰间系着鹿皮小包,悬挂八角风水盘,杏眼清澈明亮。

    “怎么到我家里来了。”许七安诧异道。

    褚采薇坐在主位,二叔陪在身边,她正吃着一大包桂月楼的极品糕点,慢悠悠喝一口茶水,咽下食物,道:

    “你再不去司天监,下次来的就是宋师兄了。”

    许七安恍然大悟,想起自己确实还没有兑现诺言。

    周立的事情已经解决,说好的元素周期表,至今没有给司天监送去。

    主要是,刚开始关注周侍郎有没有倒台,后来又被打更人叫去衙门里公开处刑。

    随后成为一名光荣的铜锣,开始了黑白颠倒的社畜生活。

    司天监的事情,忘了,许七安对天发誓,绝不是他白嫖习惯了。

    “改天吧,改天我就去。”许七安说。

    “你不会什么都没有准备吧。”褚采薇质疑道。

    “我肯定准备了啊。”

    褚采薇的卡姿兰大眼睛清光一闪:“你撒谎。”

    “....”

    “宋师兄说,拖欠了这么久,你得连本带利的还。你写在蓝皮书里的炼金知识,有些深奥,司天监的炼金术师们一时捉摸不透。”褚采薇吃了一块糕点:

    “年底了,宋师兄希望你去趟司天监,给六品的炼金术师,以及六品之下的术士们开堂讲课。”

    “好吧!”许七安点点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我需要准备半个时辰。”

    褚采薇眉开眼笑:“我监督你。”

    说完,心情大好的她,朝着站在一旁,大眼睛里闪烁着渴望的许铃音说:“小妹妹,想不想吃姐姐的糕点?”

    许铃音啄了啄脑袋。

    “那就给你吃一点。”褚采薇蹦蹦跳跳,裙裾飞扬的跟上许七安。

    这个小孩一直觊觎她的糕点,狼子野心,褚采薇本来是不想给她吃的,但许七安答应的如此痛快,她心情好,反正小小的一个娃儿,也吃不了多少。

    两人来到许七安的小院,褚采薇扶着门,翘起一条腿,探头张望厨房。

    “那天你说过,要做好吃的给我。”

    “....下次吧。”许七安心说,你特么竟然还记得?

    褚采薇不高兴了,鼓了鼓腮,本来就甜美可爱的鹅蛋脸,小笼包一样,非常可爱。

    是不是监正的弟子无所谓....这姑娘我可以的....许七安有些惊艳。

    在他见过的这些美人里,各有各的特点,丰腴美艳的婶婶,清丽脱俗的妹子,外表大家闺秀实则内媚多情的花魁,而褚采薇是最可爱最甜美的姑娘。

    “等做出低配版的鸡精,我下面给你吃。”许七安说。

    半个时辰后,许七安写好稿子,与大眼美人结伴回到主宅前厅。

    许铃音坐在褚采薇刚才坐过的椅子,两条小短腿有气无力的悬空垂着,小肚皮圆滚滚的。

    “.....”褚采薇慢慢长大了嘴巴,盯着空荡荡的桌子。

    我的糕点呢?我二两银子买的糕点呢?

    那么一大包的糕点呢!

    褚采薇眼里有泪光闪动。

    “谢谢姐姐,糕点真好吃。”徐铃音打了个嗝,很有礼貌的道谢。

    大眼美人哑巴吃黄连,恨恨的盯着了眼小肚皮,一脸委屈的跟着许七安离开了。

    马蹄哒哒哒,许七安侧头看向在马背上颠啊颠,粉腮鼓鼓的褚采薇。

    “你羞不羞啊,我妹妹就吃你一些糕点,气成这样。”许七安讥笑道。

    褚采薇扭了扭腰肢:“我准备留着听你讲课的时候吃的。”

    许七安想了想:“不就是糕点吗,我帮你买,几个钱啊。”

    褚采薇笑了:“二两银子。”

    “别让宋师兄等急了,驾,驾....”

    马儿,你特么快跑起来。

    褚采薇翻了个白眼,笑嘻嘻的策马跟上。

    ....

    司天监。

    许七安刚踏入观星楼,便受到了白衣们热烈的欢迎,一口气上七楼,见到了以宋卿为主的炼金术师。

    “你可总算来了,再不来我亲自去你府上了。”宋卿盯着两个黑眼圈,一脸纵欲过度的模样。

    对于许七安的拖延,他很不满。

    自己违背了“光明磊落”的做人原则,替他干了坏事,结果左等右等,就是等不来。

    “最近事情有些多。”许七安抽出怀里的稿子:“这不是来了吗,宋师兄最近研究嫁接如何。”

    “草木嫁接得等明年开春,我主要研究方向是动物。你等等....”宋卿说到这个就来劲,匆匆跑开,片刻,拿着一份稿子回来。

    “这是我最近的嫁接理念,听说你加入了打更人,帮我找个死囚出来。”

    许七安一看,是个半人马,画工还不错。

    他朝宋卿拱了拱手:“这个回头聊,我现在要兑换承诺了。”

    许七安可不想被监正一巴掌拍死。

    “宋卿师兄的炼金术明显走歪了啊....我得用我深厚的化学知识,将他掰直。”

    教学地点就选在七楼的大厅。

    白衣术士们搬来案子,像学生一样端坐着。从九品到六品,总共四十六个人,不包括此时身在外地的白衣。

    许七安知道,他们馋的其实是自己的化学理论知识。要说动手能力,每一位六品炼金术师都能吊打他。

    “我有预感,这次讲课结束,我在司天监的地位会再次提升。等我抄诗取悦云鹿书院的大儒,抱稳魏爸爸的大腿,不久的将来,我是否能在京城横着走?”

    许七安心头一下子火热起来。

    有这三股势力撑腰,只要不做大逆不道的事,他就稳如老狗。

    二郎啊,大哥还是爱你的,已经为你的首辅之路铺路了。

    而你却吝啬的不肯给大哥一句承诺。

    许七安扫过白衣术士们:“诸位,对炼金术有什么了解?开课之前,我们先谈一谈炼金术。”

    .....

    两辆奢华的马车驶来,停在观星楼外。

    充当车夫的杨砚跳下马车,取出小木凳,迎着车厢内的魏渊下来。

    气质阴柔的南宫倩柔跟着踏出车厢。

    另一辆由金丝楠木制造的马车里,则走下来一位华美长裙的女子,她身姿高挑,容貌绝色,眸子清冷,俏脸素白,仿佛遗世独立的绝代佳人。

    清风拂来,行走间的身姿只可意会不可描述。

    “公主!”魏渊恭敬行礼。

    两位义子同样行礼。

    “魏公也是来找监正的?”长公主轻笑道,眉宇间难掩高贵气质。

    “是。”魏渊叹息道:“太康县境内,发现了硝石矿,但被采集一空,疑似万妖国余孽所为。臣怀疑还有妖族潜藏在京城,想请监正开天眼,搜出魑魅魍魉。”

    至于地宗和地书碎片的信息,魏渊没打算告诉长公主。

    擅谋者草蛇灰线,不会把自己的伏笔提前公之于众。

    但仅是万妖国余孽的消息,就让长公主神色严肃,于是清冷美艳中,透出了一股子威严。

    “长公主呢?”魏渊问道。

    “我来找采薇。”长公主回答道,她似随口一问:“魏公觉得,平远伯的死是否与妖族有关?”

    魏渊摇头:“平远伯和妖族扯不上关系,他没那个价值。”

    双方结伴进了观星楼,惊愕的发现楼内竟空无一人,也没人来迎接。

    二楼三楼同样如此。

    长公主蹙眉道:“司天监这是发生了何事?”

    魏渊沉吟不语。

    继续登楼,到了第五层,总算见到一个忙碌的白衣。

    那位白衣见到魏渊和长公主,不紧不慢的过来行礼。

    长公主问道:“本宫自进楼来,至此,只见到你一人。司天监发生何事。”

    白衣一听,气道:“我也不想见长公主....啊不,我也想去七楼,可我还有事情没办完,师兄们不让我去,气死我了,简直不当人子。”

    他发完牢骚,解释道:“许公子在七楼开堂讲课,传授炼金术知识,师兄们都去听课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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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奉打更人介绍:
这个世界,有儒;有道;有佛;有妖;有术士。警校毕业的许七安幽幽醒来,发现自己身处牢狱之中,三日后流放边陲.....他起初的目的只是自保,顺便在这个没有人权的社会里当个富家翁悠闲度日。......多年后,许七安回首前尘,身后是早已逝去的敌人,以及累累白骨。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PS:本书不悲剧!大奉打更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奉打更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奉打更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