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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卖报小郎君     大奉打更人txt下载     大奉打更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五十五章 对答

    第一根钉子封住心脏,阻断气血运输。第二根钉子刺入百会穴,封闭天门,阻断气运交感。

    许七安的气血和气机同时阻断,一身修为被封。

    最致命的是,这些刻满佛文的金色钉子,似乎对神殊有特殊伤害,两根钉子入体,神殊便没了声息。

    他被封印了。

    毫无征兆,不管是许七安还是神殊,面对白衣术士的偷袭,两人都没有收到危险预警。

    虽然重伤在身,各方面状态下滑,对于他们现在的修为来说,这简直荒谬。

    但白衣术士就是做到的。

    白衣术士指尖夹着剩下的七根钉子,没有急着动手,而是望向了观星楼方面,望向了八卦台上的萨伦阿古和监正。

    白衣术士轻笑一声:“佛门的无色珠,确实好用,没有它,我还真没把握无声无息的传送到你面前,不被你和魔僧发现。。

    “为了对付他,佛门下了血本。”

    他的掌心里,是一颗化作齑粉的佛珠。

    他,他是初代监正........萨伦阿古也在京城,加上当代监正,祖孙三代就齐了........许七安一颗心缓缓沉了下去。

    所有的馈赠,都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

    现在,收债的人来了。

    两枚钉子入体,气血阻滞,气机凝固,手脚难以动弹。

    除了还能思考,他什么都做不了。

    许七安眼球不停转动,只见观星楼顶,原本已经散去的天空,忽然阴云密布,一道道粗壮的闪电劈下,一道道清光肆虐纵横。

    白衣术士收回目光,看一眼许七安,道:

    “京城是他的地盘,但萨伦阿古好歹活了数千年,底蕴深厚,竭尽全力的话,挡住他不难。洛玉衡那边有地宗道首拦着。

    “能救你的人,只有赵守一个。不过,三品的大儒,差了点。”

    这位白衣术士面孔模糊,仿佛打了一层马赛克? 让许七安无法看清他的真容,但听语气,悠闲平静? 透着一切尽在掌控的底气。

    镇国剑,快救我........许七安心里狂呼。

    镇国剑嗡嗡震动? 透出无穷剑意。

    但白衣术士随手一抹,黄铜剑便安静下来? 镇国剑被短暂封印。

    “绝世神兵受六百年气运洗礼,对普通体系的高品来说,这是大杀器。但对把弄气运? 擅长炼器和阵法的术士? 毫无威胁。”白衣术士语气平静。

    说着? 他又从许七安手里接过儒圣刻刀,刻刀震颤? 清光从他指尖溢散,却不能伤他分毫。

    不多时,儒圣刻刀也平静下来? 短暂的封印。

    “这刻刀啊,还是得在儒家手里,才能发挥它真正的威力。不然,任何绝世神兵,没有主人的加持? 就如同浮水流萍? 无法一直使用,每次耗尽力量,便需温养一阵子。这是术士才懂的小知识,你多学学。”

    他不疾不徐的说着,说的许七安脸色发白,内心焦虑万分。

    咻!

    这时,无匹的刀光逆空而起,斩向白衣术士。

    他顺手一捞,把太平刀握在手里,略有失望的摇头:“神兵一旦择主,便只认主人,对旁人来说,用处就不大了。”

    白衣术士掌心清光亮起,层层加持在太平刀上,很快,鸣颤的刀身安稳下来,太平刀也被封印了。

    随手一丢,太平刀落在坍塌成废墟的城门口。

    钉在地上。

    “还有什么手段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就要带你走了。”白衣术士道。

    这时候,许七安发现自己可以说话了,他试探道:“我身上的气运,是你藏的?”

    白衣术士不答,单手按住他的肩膀,身形一闪,传送离开。

    许七安眼前一花,景物模糊,下一秒,他发现自己身处郊外,左边是连绵的荒田,右边小湖,远处山峦如聚。

    这里是哪........

    术士的传送半点不讲道理,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地。

    “此地禁止传送!”

    醇厚低沉的声音里,一道人影在前方凸显出来,头戴亚圣儒冠,身穿旧儒衫,原本疏于打扮的头发,现在规规矩矩的束在儒冠里。

    院长赵守!

    “禁止肢体接触。”

    他语气平静,但说出去的话,蕴含着让人无法抗拒的法则。

    一道清光强行分开了白衣术士和许七安。

    靠着亚圣儒冠,赵守把自身位格,强行提升到二品。

    分开白衣术士后,他袖子一挥:“退去一百里。”

    面容模糊的白衣术士当即消失不见。

    “得,得救了?不是说好不能传送吗?儒家果然是大流氓.........”

    许七安如释重负,险些扑到赵守怀里喊爸爸。

    但下一刻,许七安看见白衣术士出现在自己身侧,笑道:

    “没错,你身上的气运,是我植入你体内的,目的是瞒过监正。”

    许七安愣了一下:“你怎么回来的?”

    白衣术士笑道:“走回来的。”

    说话间,许七安脚下亮起一道八卦阵,白衣术士脚下恰好是踩着风门。

    ?许七安茫然看着他,心再次沉了下去。

    赵守面不改色,悠然道:“画地为牢!”

    一道清光从天而降,将方圆数十里土地笼罩,与外界彻底隔绝,牢笼中是一个世界,牢笼外是另一个世界。

    他在拖延时间,等待监正的到来。

    白衣术士笑道:“那就陪你玩玩。”

    他一脚踏下,一道道阵纹凭空而生,将赵守笼罩在内。

    这些阵法各不相同,有交织雷光的,有蒙蒙雾气缭绕的,有锐气纵横的,有火焰熊熊的,却又完美的融合成一个阵法。

    它们同时出现在赵守脚下,合力绞杀。

    赵守头顶的儒冠降下清光,浩然之气护体,他抬起手指,在虚空刻画一道佛文。

    佛文融入他的身体,霎时间,一点金漆绽放,金刚神功护持。

    浩然之气和金刚神功将他护的严严实实。

    对于儒家高品强者来说,只要我见过,我就能白嫖。

    这一波,赵守白嫖的是许七安的金刚不败。

    接着,赵守模仿白衣术士,一脚踏下,层层阵纹自他身下诞生,迅速扩散,要把白衣术士囊括在内。

    但白衣术士仅是挥袖,便将赵守施展出的阵法扫荡一空。

    以阵法对付术士,怎么可能起效?

    白衣术士有条不紊的摘下腰间香囊,霎时间,一件件法器不要钱似的飞出。

    一架架火炮排列,一张张床弩落地,一把把法器火铳、军弩浮空,它们的准心,齐齐瞄准赵守。

    一件件削铁如泥的刀剑破空游走。

    此外,还有其他效果稀奇古怪的法器,比如做束缚之用的绳索,比如震慑元神的青铜镜,比如做封印之用的青铜大钟..........

    真特么的花里胡哨啊,相比起来,武夫只能用粗鄙形容.........目睹儒家高品和术士高品的战斗,许七安油然而生感慨。

    在火炮轰鸣声中,白衣术士捏起一枚钉子,刺入许七安的丹田。

    许七安小腹剧痛,冷汗淋漓,强忍着疼痛,说道:

    “为什么要把气运给我?”

    白衣术士没有回答,再次捏起一枚钉子。

    许七安心里一凛,下意识的想要后退,但身体无法动弹,“税银案是你一手主导,目的是以一种“合理”的方式,把我弄出京城?”

    白衣术士笑道:“你猜的没错。”

    “但我猜不到,为什么要以税银案为由带我出京城,以你的手段和能力,就算京城有监正坐镇,你同样能把我带出京城。”

    许七安盯着他,试图看穿那层“马赛克”,观察他的表情。

    白衣术士摸了摸他的头,声音温和,像是长辈在和晚辈说话:

    “你不是大奉断案奇才嘛,给了你这么长的时间,你都没查出来?”

    我查你妈了个巴子........许七安险些爆粗口,他忍住了,努力拖延时间,道:“云州时,是你在帮我吧?”

    “嗯!”

    白衣术士言简意赅的回复。

    “你帮我,不是因为给我馈赠,而是因为云州就是许州,是你们这一脉的大本营,对吗?”

    许七安语不惊人死不休。

    “倒也不笨。”

    白衣术士语气依旧平静,捏着钉子,刺入了许七安的胸部上丹田,道:“怎么猜出来的?”

    许七安脸色一白,额头沁出大量的汗珠,他语气略有虚弱:

    “因为云州的地理位置实在太好了,它背靠大海,即使你们起事失败,也能乘船远走海外。而为什么是云州,不是其他临海的州?因为云州物产丰富,论产粮,仅次于被誉为“大奉粮仓”的豫州和漳州。

    “论铁矿、药材等山中瑰宝,云州仅次于南疆十万大山。兼之当地匪患横行,是你们屯兵养兵最好的掩护。

    “巫神教也看中了这个地方,所有这些年一直在暗中谋划。扶植山匪,勾结齐党,输送军需。这触犯到了你的利益。

    “于是你借魏公之手,借我之手,将巫神教拔除。这样既不会暴露你们,又能清扫掉巫神教的势力。

    “以上,如果我猜的都对,那么云州都指挥使杨川南,其实是你们的人吧。”

    白衣术士轻轻鼓掌,看不清脸,但笑意满满:“都猜中了,你还猜到了什么,不妨说出来,我给你拖延时间的机会。”

    “可惜我醒悟的太晚了。”许七安摇头苦笑。

    当日之所以能迅速锁定云州布政使宋长辅是幕后真凶,全是因为捉拿住了瘸子梁有平,而梁有平是白衣术士送来的。

    而梁有平.......是李妙真的好友,云州都指挥使杨川南揪出来的。

    云州这个地方很怪,明明很富饶,却匪患横行,百姓生活困苦。别说是许七安,当日,连朱广孝都直呼不合理。

    在剑州召出姬谦魂魄,问灵之后,许七安就一直在想,许州到底在哪里。

    当时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想明白,知道后来他查清了一切,才恍然大悟。

    “当初在云州,为什么没有抽我的气运?”

    “你不是看到了吗。”白衣术士扬起手里的钉子,道:

    “桑泊底下的封印物在你体内,想抽出你体内的气运,我必须要面对他。

    “这位魔僧不是一般人物,即使是我,也无法封印他。于是我去了趟西域,把神殊在你体内的消息告诉佛门。

    “他们很痛快的就把至宝封魔钉借给我了。”

    难怪他能轻易破了我的金刚神功,轻易把神殊封印,果然,只有和尚才能对付和尚..........许七安以吐槽的方式缓解心里的绝望,道:

    “为什么早不借,晚不借,偏要等到这时候?”

    白衣术士语气里带着悠然和笑意:“当然是等魏渊战死,你龙脉散去,等你杀贞德。”

    许七安眯了眯眼:“你怎么知道元景是贞德?”

    白衣术士反问:“你猜。”

    不等许七安说话,他继续道:“魏渊不死,何止巫神教寝食难安,我也寝食难安。大奉军神不死,谁敢起事?现在龙脉已散,中原必将大乱,这个时候,才是起事的绝佳机会。

    “也是我拿回气运的最好时机。”

    说话间,又一根金色钉子,刺入许七安的大锥。

    许七安闷哼一声,险些昏厥过去,体内五根钉子产生了共鸣,侵蚀着他的生机,进一步封印他的修为,也进一步封印了神殊。

    他现在状态很糟糕,杀完贞德,两次玉碎,本身就处在重伤状态。

    如今又被初代监正以封魔钉刺入身躯,他罕见的,有了前世熬夜通宵后的虚弱,随时都会猝死的那种虚弱。

    “当年,你是怎么逃过武宗皇帝、佛门菩萨以及当代监正的围杀?”许七安没有忘记拖延时间的初衷。

    白衣术士看了一眼远处的赵守,再次打开香囊,召出一件件法器,不要钱似的顶级法器呼啸而出,补充了“兵力”。

    同时,他再次跺脚,扩散出一座座可以借用天地之力的阵法,将招手囊括在内。

    院长赵守本身就是三品大圆满,又有亚圣儒冠加持,不会比二品弱了..........不愧是初代监正,恐怕距离一品,只差一线........许七安又绝望起来了。

    再次牵制住赵守,白衣术士一边捏起钉子,灌入清光,一边说道:

    “想杀一品,哪有那么容易?”

    第六根钉子,插入后腰的命门穴。

    “他还在反抗,不愧是让佛门都头疼得魔僧。等彻底封印了他,我便布阵取回气运。到时候,你可能会死。”

    “我气运加身,你害我性命,不怕遭气运反噬?”

    许七安脸色苍白,并不是害怕,而是虚弱。

    “监正不敢动贞德,是因为他是大奉的监正。五百年前,他正是依靠这一脉皇族成的一品。杀皇帝,相当于自毁根基。你身上的气运同样来自这一脉。

    “我杀你,不会自毁根基,只需要承受的反噬,而且,因为某些原因,这个反噬,甚至比寻常高品对付你,还要更轻。”

    白衣术士笑道。

    “某些原因是什么原因,与你当年把气运藏在我身上有关?”许七安眯着眼。

    白衣术士答非所问的说道:“你知道监正当年为何背叛我?我又为何从一品跌至二品?”

    许七安摇头。

    白衣术士道:“你如果知道术士体系的一品和二品叫什么,很多事,你就能自己想明白了。”

    第七枚钉子,刺入许七安的中枢穴。

    血水和汗水混合,染红了褴褛的青衫,他沉默了一下,点头:

    “我确实很好奇监正当年弑师的真相。”

第两百五十六章 屏蔽天机

    白衣术士的话,验证了许七安的某些猜测,术士体系三品叫“天机师”,但二品和一品叫什么,没人知道。

    当今九州,除了开创术士体系的初代,二五仔当代,再没人知道术士一品和二品是什么。

    逼王杨千幻这种嫡传弟子,对此都一概不知。

    可想而知,术士体系的一、二品藏着巨大的秘密。

    当初佛门使团抵京,他和魏渊的一番闲谈中,得知当年武宗皇帝能篡位,佛门和当代监正在其中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

    一手主导了初代监正的殒落。

    后来,在地宫中救出丽娜,相逢了一位名叫公羊宿的野生术士,从他口中得知术士一品二品藏着大秘密。

    那时起,许七安就猜测监正当年弑师,多半和品级有关系。

    “看起来,你似乎早有想法。”

    白衣术士凝视着许七安片刻,悠然道。。

    我的想法是,术士二品叫“孽徒”,一品叫“弑师”..........许七安心里吐槽,但没敢说出来。

    他保持沉默。

    白衣术士边观察着竭力破阵的赵守,边说道:

    “术士二品叫“练气士”。”

    ?许七安脑海里闪过大大的问号,这有点出乎他的预料,说实话,练气士的名称委实有些平庸无奇,感觉匹配不上二品术士的位格。

    紧接着,他便听白衣术士笑道:“气运的‘气’的。”

    气运.........练气士练的是气运?!

    许七安瞳孔微缩,有种豁然开朗,但又涌起新的疑惑。

    豁然开朗是因为,他知道为什么初代监正能窃取大奉国运,炼化气运藏于他身体里,这是二品练气士的权柄。

    疑惑,则是不明白这和监正弑师有什么关系。

    “这和监正背叛你有什么关系?”

    他坦然的问出心里的疑惑。

    白衣术士没有回答他,而是又一次打开了香囊,同一时间,许七安听见赵守沉声道:

    “此地禁止布阵。”

    低沉的声音里,仿佛蕴含着可怕的伟力,天地规则因此改变。

    那一座座引动天地之力,以五行能量绞杀赵守的阵法,无声无息的消散。

    漂亮!许七安暗暗喝彩。

    双方僵持不下,赵守完美的拖住了初代监正,只等萨伦阿古这位资深一品被二五仔赶跑,他就得救了。

    见阵法被破解,白衣术士不慌不忙? 于敞开的香囊里召出一件法宝,是一块小巧的八卦铜盘。

    八卦铜盘飞旋着冲天而起,凝于赵守头顶? 濛濛清光洒下,一道八卦大阵笼罩下来? 重新将赵守困住。

    “你不妨试试,禁止此地使用法器。”

    白衣术士笑道:“这样你的亚圣儒冠便不能使用? 我好顺势斩了你。”

    赵守默然? 言出法随的反噬不允许他接二连三的修改天地规则。

    氪金玩家不得好死.........许七安心里咒骂,刚产生的一丝希望? 瞬间消弭于无形。

    术士这个体系? 乍一看攻击力不强? 但擅长阵法和炼器的他们,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和资源,他们就能搞氪金。

    战力不够,法器来凑。

    简直恶心。

    抛出八卦铜盘后? 白衣术士才悠悠的说道:“一品术士,叫做“天命”。”

    顿了顿? 他沉声道:“知天命!”

    “监正运筹帷幄,暗中布局,这一切都基于“天命”的权柄,但天命有一个极大的弊端? 监正永远只能暗中布局,不能直接干预,不能泄露天机。

    “我举个例子,比如他知道我今日要出手偷袭,他不能告诉你,不能直接出手帮你,只能通过一些委婉的手段来帮你。比如把魔僧神殊封在你体内。

    “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只不过世上万物相生相克,我拿神殊没有办法,但自有人能治他。”

    许七安点点头:“这让我想到了巫师的卦术。”

    白衣术士笑着颔首:“术士本就脱胎于巫师体系。”

    “但这和监正弑师有什么关系?”许七安问。

    闻言,白衣术士叹息一声:“练气士晋升天命的条件是:炼一国之气运。我这么说你可能不懂。”

    你特么看不起谁啊........许七安点头:“确实不好理解。”

    白衣术士耐心解释:“换一个更容易听懂的解释,扶持一位天命之人登基,建国称帝,这就是二品练气士晋升一品天命的关键。”

    轰!

    宛如一道惊雷在耳畔炸响,炸的许七安头皮发麻。

    所有的谜团都解开了。

    因此,当年监正才会选择帮助武宗皇帝,与佛门联手,背叛自己的老师。

    监正靠着扶持武宗皇帝,成功晋升一品。

    而初代监正因为失去了“国家”,从一品跌至二品。

    难怪术士需要依附朝廷,因为一个统治中原的王朝,是术士的根基。

    因此,初代才说,监正如果杀贞德,就是自毁根基。而他杀我,只需要承受气运的反噬,不会自毁根基。

    “难道不能从现有的王朝里选择一位皇子,扶持他登基?”许七安试探道。

    白衣术士摇了摇头:“这不足以让练气士晋升。”

    ........许七安沉默很久,还是没忍住,问道:“你当年脑子出问题了?为什么要收徒弟?”

    辛辛苦苦教徒弟,就是为了让他背刺自己?

    白衣术士默然,把第八根和第九根金钉刺入许七安身体,至此,所有的钉子嵌入完毕。

    神殊被彻底封印。

    “.........”

    许七安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如果他的手能动的话。

    白衣术士叹了口气:“因为王朝更迭是自然规律,谁都无法阻止。一个朝代的毁灭,必然伴随着一位监正的殒落。

    “所以才要收徒,不收徒的话,术士体系就会成为历史中的尘埃。说起来,当年幸好是武宗谋逆,皇室虽然换了一脉,大奉却还是大奉。

    “因此我只是跌境,而不是身死道消。”

    所以,不停的被徒弟背刺,是术士体系必须要背负的命运?许七安神色古怪,说道:

    “你试图扶持当年那一脉,夺回帝位,这样你就能重返一品的位置?”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白衣术士颔首。

    许七安逐字逐句,说道:“然后,当代监正跌回二品,开始了他新一轮的弑师计划?”

    师徒之间开始套娃?

    白衣术士看他一眼,语气突然变的冷淡:“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许七安不说话。

    白衣术士伸出手,从许七安怀里摸到地书碎片,轻轻一抹。

    许七安大脑一阵抽痛,知道自己与地书碎片的“主仆关系”被解除。

    心里顿时一沉。

    白衣术士倾倒玉石小镜,倒出一把散发着淡淡辉光,澄澈如水的长剑。

    然后,他又把地书碎片塞回了许七安怀里。

    还,还给我了?!

    许七安愣愣的看着他,所以,他只是取出自己的月影剑?

    这把剑是杀了姬谦后,得来的战利品。

    品质不比他的太平刀差,只是没有诞生器灵,无法跻身绝世神兵行列。

    “你知道四品阵法师的真谛吗?”

    白衣术士手持月影剑,扭头,朝着许七安笑道。

    不等许七安说话,他自顾自道:

    “阵法其实就是天地规则,不然何以召来风雨雷电?何以借用天地之力?所以,只要给我时间,我就能参透儒家修改后的天地规则,从而破解它。”

    说着,他的手掌在月影剑上一抹,抹出一个个扭曲玄奥的咒文。

    许七安下意识的闭上眼睛,直视这些咒文,会让他产生头疼眩晕的负面影响,同样的感觉是直视那枚龙牙。

    白衣术士扬起月影剑,轻轻斩下,院长赵守的“画地为牢”顿时破碎。

    他和我说了这么多,不是真的在浪费时间,而是在参悟这方天地的规则.........许七安心里升起明悟,突然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监正有多可怕,初代监正就有多可怕。

    和这样的人斗,容错率太低,压力太大了。

    相比起来,半疯的贞德简直太好对付了。

    白衣术士慢条斯理的收好月影剑,看都不看脸色微变的赵守,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语气,说道:

    “嗯,差点忘了一件事,我还得屏蔽你的天机。”

    在许七安苍白的脸色里,他徐徐道:

    “剑州时,你和武林盟那位老祖宗搭上关系了吧。一个半步二品的武夫,战力比赵守更强。

    “但武夫就是武夫,对付起来不难,我只需把你屏蔽,他就会忘记你的存在。”

    许七安脸色难看,额头沁出一颗颗的冷汗,他无声的张了张嘴,再也说不出话来。

    白衣术士抬起手,朝着他轻轻一抹。

    冥冥中,像是有什么东西被遮蔽了。

    白衣术士抓住许七安的肩膀,道:“走!”

    两人当即消失不见。

    不得传送的规则,他同样已经破解。

    ..........

    官道上,策马狂奔的许平志,忽然露出了迷茫之色,他勒住马缰,环首四顾,不知道自己这是要去干什么。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要去做什么?”

    他喃喃自语。

    正困惑之际,身后传来喊声:“许大人,你要去作甚?”

    许平志回头看去,只见云鹿书院的张慎御风而来。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许平志茫然回答。

    张慎无奈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发了疯似的。你的妻女还在书院等你回去呢。”

    许平志皱了皱眉,恍然大悟,对了,因为侄儿战死在云州,他成日郁郁寡欢,女儿玲月更是睹物思人,整日以泪洗面。

    幼女许铃音夜里时常哭醒,喊着要找大哥,有时候在席上想起大哥,她一伤心,就化悲伤为肚量,连吃五大碗。

    因此,他辞去御刀卫百夫长之职,打算带着妻女去云州定居。

    想到这里,许平志神色郁郁,叹息道:

    “抱歉,自从宁宴战死在云州,我便时时精神失常,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宁宴?谁啊........

    张慎愣了一下,问道:“宁宴是哪位?”

    许平志露出悲伤之色:“是我侄儿,年纪轻轻,便战死在云州。”

    张慎点点头。

    许新年虽是他的学生,但他与许家人并没有太深的交集,这次是受了学生许辞旧的委托,送许家人去剑州定居。

    ...........

    京郊。

    楚元缜盘坐在剑脊,泪流满面,道:

    “帝无道,祸国殃民,幸而有高人除魔卫道,不然,我大奉六百年基业,就毁在昏君之手。”

    恒远大师双手合十:“善哉善哉,可惜高人来无影去无踪,没有留下姓名,便拂衣而去,深藏功与名。”

    李妙真站在飞剑上,英气勃勃的眉头紧皱,她没来由的产生惶恐之感,只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丽娜摸了摸肚子,道:“事情结束了,我也该回云鹿书院了,许家人来等着我呢。”

    说到这里,她忽然蹙眉,一时间竟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借宿在许家。

    几秒后,她恍然大悟,对了,她来京城后,偶遇了许家小姐儿许铃音,从茫茫人海里挖掘出这位绝世小天才,于是收她为徒,教导她修行。

    ............

    皇宫,韶音宫。

    临安疯了一般的在书房里寻找着什么,动作粗暴,书籍随意乱丢,花瓶“噼啪”碎了一地。

    “殿下,殿下,你在找什么?”

    贴身宫女大急。

    临安停了下来,茫然而立,泪水漫过白皙的脸颊,她哽咽道:

    “我,我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两位宫女面面相觑,完全听不懂二公主在说什么。

    某一刻,临安在散乱的书籍中,看到了一面棋盘,看见了散乱的棋子。

    她依旧没有想起自己遗忘了什么,但本能的,觉得这副棋很重要,她蹲下来,死死抱住棋盘,泪如雨下。

    棋盘上,黑色的墨迹写着:

    楚河汉界!

    ...........

    皇宫另一处。

    四皇子沉声道:“怀庆,父皇驾崩了,太子总算熬到头,可,可我不甘心.........”

    魏渊死后,他失去了最大的支柱,根本不可能胜过名正言顺的太子。

    那位神秘高手斩杀父皇,势必造成朝局动荡,这个节骨眼,诸公肯定会立刻拥戴太子登基,以稳住局势。

    四皇子只觉前途一片昏暗。

    这时,他发现向来足智多谋的妹妹怀庆,竟神色呆滞,眼露悲伤。

    “怀庆,我知道父皇的死让你很伤心,但,但父皇无道,才惹来那位绝世高手的愤而出手。”

    四皇子沉声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只要太子一日不登基,我们就还有机会,你一定要帮哥哥。”

    怀庆轻轻捧住心口。

    好疼,心好疼,像是空一块。

    ..........

    某处小院。

    慕南栀坐在屋顶,托着腮帮,思考着人生。

    院门被推开,张婶急匆匆得进来,嚷嚷道:

    “慕娘子,你坐屋顶干什么?”

    慕南栀没有回答,俯瞰着她,轻声道:“张婶,怎么了.......”

    话一出口,她发现自己声音不对。

    张婶急道:“街坊邻居们都说京城要完啦,皇帝都被人杀死了,他们打算逃出京城,你走不走?喊上你男人一起........”

    张婶突然不说话了,脸色古怪的看着她:“慕娘子,你哭什么?”

    慕南栀一愣,摸了摸脸,满手泪水。

    “我,我丈夫死了。”她伤心的说。

    “啊?什么时候的事?”

    张婶大吃一惊。

    她哭道:“我不知道,我,我忘记了..........”

    ...........

    京郊,某处。

    洛玉衡一手提剑,一手扶额,她脸色微微痛苦。

    “许,许七安,许七安.........”

    她竭力的对抗着什么,但依旧无法阻止某些信息的遗忘。

    ..........

    ps:明天三更,把这段剧情写完。

第两百五十七章 反转

    许七安眼前画面变幻,从模糊到清晰,仅是一秒不到。

    然后,他发现自己置身在某个山谷口,谷中幽静,花草凋零,树木光秃秃的,萧条又安静。

    许七安闭目,感应了一下空气的温度和湿度,微微松了口气,与京城的气候相差不大,这说明初代监正没有把他带出大奉,或带到边境。

    对于除武夫之外的绝大部分高品修行者来说,几十里和几百里,属于一步之遥。

    白衣术士抬起手,中指抵住拇指,弹出一粒血珠,“嗡”,血珠撞在看不见的气墙上,空气震荡起涟漪。

    “这里是我当年花费不少精力打造的秘地,只有我,或我的血脉能进,即便是监正也进不来。强行闯入,只会让此地崩碎。”

    白衣术士拎着许七安,跨入结界。

    许七安穿透了那层薄薄的,透明的气界,眼前景物完全改变,山谷依旧是山谷,但没有了草木,只有一座巨大的,刻满各种咒文的石盘。

    石盘直径达十丈,几乎覆盖山谷每一寸土地。。

    一看到石盘,许七安再次涌起熟悉的,头晕目眩的感觉,像是孕期的女人,忍受不住的想要呕吐。

    “这座阵法,我断断续续刻了三十多年,总共一百零八座阵法合成一座,攻防无双,除了一品的监正,很难有人能攻破此处。”

    白衣术士语气温和的解说。

    为什么他的秘地会在离京城不远的地方........许七安皱了皱眉,闪过这个疑惑。

    许七安没有多想,因为注意力被阵中一具盘坐的干尸吸引。

    干尸身上穿的衣服,比较古怪,以布料和兽皮缝制,腰上挂着一枚枚色彩艳丽的石头,头上戴着层叠的汗巾帽。

    南疆人?

    这是典型的南疆服饰风格。

    “他,他是天蛊部的前任首领?!”许七安心里一动,道出心里的猜测。

    “没错,他就是与我一起窃取大奉气运的天蛊老人。”

    白衣术士有问必答,云淡风轻,似乎一切尽在掌控。

    “他怎么死在这里?”

    许七安盯着初代监正打了马赛克的脸? 满脸质疑? 仿佛在说:你们搞内讧了?

    “他本就寿元不多,与我谋划大奉气运,遭了反噬? 山海关战役结束没多久,他便寂灭了。”

    初代监正感慨道:“窃取国运? 自是要遭反噬的,包括现在抽取你的气运? 我同样会遭反噬。这是必须要承担的代价。”

    丽娜说过,天蛊老人谋求大奉气运的目的,是修复儒圣的雕塑,重新封印巫神..........许七安沉吟道:

    “他会甘心给你做嫁衣?”

    一个能谋划大奉气运的强者,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寿元和身体状况? 怎么会做出这种给人做嫁衣的事呢。

    白衣术士与许七安并肩而立? 望着阵中心那具干尸,道:

    “这份馈赠是需要支付价格的,价格就是封印蛊神,这是我与他的因果? 你不用管。”

    许七安沉默了一下,低声道:“我必须死吗?”

    白衣术士沉默不语。

    许七安扭头? 神色诚恳的看着他:“我不稀罕这个气运,这本就是你的东西,可以还给你。”

    白衣术士缓缓道:

    “等你踏入二品,成为合道武夫,便能承受抽离气运的后果。但我等不了那么久。

    “魏渊死了,贞德死了,龙脉散了,这些都是滚滚大势,练气士需顺势而为,不抓住这个机会,等你晋升二品,时机就过了。

    “要成大事,必须抓住时机,你应该明白。”

    顿了顿,他叹息道:“而且,等你成为合道武夫,我未必能再制服你。”

    许七安眼里闪过一丝悲伤,他旋即收敛情绪,问道:

    “你是怎么瞒过监正,把气运放在我身上的?”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许久,要知道监正是一品术士,没人比他更懂气运,初代是如何做到不声不响,让气运在他身上沉睡二十年。

    白衣术士望着干尸,淡淡道:“这不是我的能力,是天蛊老人的手段。当初也是同样的方法,瞒过了监正,成功窃取气运。”

    什么办法........许七安等了片刻,没等来白衣术士的解释。

    “解铃还须系铃人,抽取你的气运,需要他的帮助,以及这座大阵。”

    白衣术士拎着许七安,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暗藏玄机的把他放在某处,恰好正对着干尸。

    他抽取气运,需要这座阵法的帮助,三十年前就开始谋划了啊..........许七安内心感慨,老银币做事,伏脉千里。

    他没有抗拒,也无力抗拒,乖乖站好后,问道:

    “我挺想知道,屏蔽天机,能不能把我的名字抹去。”

    白衣术士停顿片刻,道:“为什么这么问?”

    许七安没什么表情的笑了笑:

    “个人好奇而已。屏蔽一个人,能做到什么程度?把他彻底从世上抹去?屏蔽一个举世皆知的人,世人会是什么反应?比如皇帝,比如我。

    “世人是彻底遗忘,还是记忆错乱?如果一个被屏蔽天机的人重新出现在众人视线里,会是什么情况?

    “被屏蔽之人的至亲,和旁人又会有什么分别?”

    白衣术士看着他,许久没有说话。

    许七安目光平静的与他对视,“如果,把事情提前写在纸上,如果,至亲之人看见与记忆不相符的内容,又当如何?”

    ..........

    京郊,官道上。

    许平志策马,往云鹿书院的方向赶,大儒张慎一步三丈,悠哉哉的与马匹并行。

    前方清气缭绕,出现一道身影,戴儒冠,穿陈旧儒衫,洒脱不羁。

    “院长?”

    张慎愣了一下,颇为意外的语气,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院长赵守无视了他,从怀里取出三个纸条,他展开其中一份,上面写着:

    “如果明日忘记救(空白)的话,请把第二张纸条交给许平志。”

    中间有一段空白,救谁?纸张没有写,或者,曾经写过,但被抹去了。

    “这是什么意思?”

    张慎望着纸条上的内容,看见赵守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这让他意识到院长似乎遇到什么麻烦了。

    坐在马背上的许平志皱了皱眉,他也看到了赵守展示出来的纸条,许二叔虽然没读过书,但公职在身,吃了这么多年皇家饭,平日里总会接触书籍和文字,不可能一点都不识字。

    纸条上的字,他大多认识,只有两三个字不识。

    “我刚经历过一场大战,但想不起来与谁交手,更想不起交手的缘由。直到我发现身上的这三张纸条。”

    赵守说着,展开了第二张纸条,上面用朱砂写着:

    “二叔救我!!”

    赤红醒目的四个字,映入许平志瞳孔,让他的瞳仁像是遭遇了强光,骤然收缩。

    让他脸颊肌肉微微抽动,让他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

    许平志抱着头,痛苦的嘶吼起来,额头青筋一根根凸起,他从马背上跌落下来,双手抱头,疼的满地打滚,疼的不停咆哮。

    赵守沉声道:“一切都将过去!”

    言出法随。

    许二叔的头疼果然好了许多,他大口大口喘息着,脸色不再因疼痛狰狞,整个人汗津津的,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

    许平志缓缓起身,嘴皮子颤抖,他粗犷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经布满泪水。

    “看来,你似乎想起了什么。”

    赵守声音温和,接着展开第三张纸条,内容是:“到剑州犬戎山,找武林盟老祖宗,去了便知。”

    ............

    犬戎山,石门内。

    一个个蠕动的肉块,围绕着一张纸条游走,纸条上写着一行字:

    “等待云鹿书院院长赵守前来,与他同去救人,这很重要。

    “等待云鹿书院院长赵守前来,与他同去救人,这很重要。

    “等待云鹿书院院长赵守前来,与他同去救人,这很重要!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昏暗的石窟里,回荡着苍老的声音:

    “为什么会有纸条在这里,我似乎遗忘了什么。我闭死关多年,岂可轻易出关。这将消耗我所剩不多的寿命。

    “等等.........”

    其中一个肉块蠕动着,在角落里卷出一封信,信上写着:

    “前辈,不久的将来,晚辈将遭遇大劫,希望您能出手相助。报酬是,我许诺在半年之内,送您一截九色莲藕,助您踏入二品合道。”

    石窟里,再次回荡起苍老的声音:“谁的信,谁的信?”

    声音有些激动。

    “不记得了,但这封信能被我收藏,足以说明问题,我似乎遗忘了什么东西,对了,赵守,等赵守.........”

    苍老的声音喃喃自语。

    ..........

    白衣术士笑道:

    “很有趣,你能思考到这些问题,让我有些惊讶。不过这不重要,抽出你体内的气运,只需要半刻钟。就算此刻,监正击退萨伦阿古,赶来此地,他也无法在半刻钟里崩散我花费三十多年刻画的阵法。

    “而且,这里有天蛊老人的留下的手段,拥有不被知的特性。”

    不被知的特性........这就是气运藏在我身体里二十年不被发现的原因?许七安恍然,他叹了口气,道:

    “真的滴水不漏啊。”

    白衣术士没再说话,轻轻一踏脚,一抹清光从他脚底亮起,瞬间“点燃”了整座大阵,清光如水波扩散,点亮咒文。

    这一刻,许七安泛起了巨大的危机感,一根根汗毛,每一条神经都在输送“危险”的信号。

    这是炼神境武者对危机的预警在给出反馈。

    但脑海里没有产生相应的画面,这股危机玄而又玄,似乎无法捕捉成像。

    冥冥之中,他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远离,一点点的上浮,要从头顶出来。

    阵法在抽离我的气运.........许七安福至心灵般的产生明悟。

    这时,气运的抽离停止了,似乎遇到了难以跨越的关卡。

    就在这个时候,阵法中心,那具干尸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只有眼白,没有眼珠,似乎蕴藏着可怕的旋涡。

    咔擦!

    许七安仿佛听见了枷锁扯断的声音,将气运锁在他身上的某个枷锁断了,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拦气运的剥离。

    白衣术士见状,终于露出笑容。

    二十年谋划,今朝终于圆满,大功告成。

    但下一刻,他刚泛起笑容的脸庞僵住。

    那股庞大到无边无际的,常人无法看到的气运,在即将脱离许七安的时候,忽然凝固,继而缓缓下沉,坠回他体内。

    “你身上还有其他的,不属于大奉的气运!”

    白衣术士道,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变的低沉。

    “看来我赌对了。”

    许七安冷汗浃背,有种体力和精神双重透支的疲惫感,他明明没有体力消耗,却大口喘息,边喘息边笑道:

    “我现在确定了两件事,第一,你藏于我体内的气运,是被你通过练气士的手段炼化过。而我体内的另一份气运,你并没有炼化,不属于你们。

    “第二,你和监正不一样,监正的算无遗策,基于他“天命”位格的手段。只是二品练气士的你,则还在人的范畴内,你并不是什么都知道,比如,你不知道我曾经有过奇遇,得到了一份不知来历的气运。看起来,两份气运似乎融合了,所以你取不出属于你的那份气运。”

    “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容渐渐浮夸,有着劫后余生的畅快,还有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的后怕!

    白衣术士没有反驳,像是默认,微笑道:

    “只是多花费些时间而已,练气士要炼化一份额外的气运,这并不困难。相反,我要感谢你的馈赠,让我得到一笔丰厚得气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许七安还在那里笑,笑的像个神经病。

    笑着笑着,眼泪就笑出来了。

    白衣术士皱了皱眉,语气罕见的有些不悦:“你笑什么?”

    许七安抹了抹眼角的泪花,望着白衣术士,有些悲凉,有些痛恨,从牙缝里挤出一段话:

    “我是该称你为监正大弟子,还是许家文曲星,许大人。或者,喊你一声爹?”

    ..........

    ps:下一章就是许白嫖秀操作了,看我的书得有点耐心,破案写习惯之后,写作手法有些难改了。破案是先给结果,再找线索。所以书里面的很多内容,都是先直接写出来,然后再把早就埋好的伏笔抛出。

    因为伏笔埋的比较隐晦,很多读者想不起来,所以会觉得不合理。这种情况贞德“造反”时也出现过,也有读者吐槽。后来被我的伏笔深深折服......

    屏蔽天机的弊端,下一章会写,别急。

第两百五十八章 父子博弈

    虽然有着一层模糊的“屏障”隔绝,但许七安能想象到,白衣术士的那张脸,正一点点的严肃,一点点的难看,一点点的阴沉........

    “又或者,我该称你为“许平峰”,如果这是你的真名的话。”

    白衣术士没有回答,山谷内安静下来,父子俩沉默对视。

    一人白衣如雪,一人血迹斑斑。

    风吹起白衣术士的衣角,他怅然若失般的叹息一声,缓缓道:

    “你怎么查出来的?”

    许七安咧嘴,眼神睥睨:“你猜。”

    他脸色苍白憔悴,汗水和血水浸染了褴褛衣衫,但在道明彼此身份后,眉眼间那股桀骜,越来越浓。

    白衣术士沉吟片刻,道:“通过天机术.......”

    许七安冷笑一声:

    “凡走过,必将留下痕迹。对我来说,屏蔽天机之术只要有破绽,那它就不是无敌的。”

    白衣术士没有说话,操纵着石盘,以一百零八座小阵融合而成的大阵,炼化许七安体内的气运。

    身陷危机的许七安不慌不忙,说道:

    “屏蔽天机,如何才是屏蔽天机?将一个人彻底从世间抹去?显然不是,不然初代监正的事就不会有人知道,当代监正会成为世人眼中的初代。

    “我在知道税银案的幕后真相时,知道有你这位大敌在阴影中环伺后,我就一直在思考如何对付术士,尤其是神鬼莫测的屏蔽天机之术。。今日你将我屏蔽,这种情况我也不是没考虑过。”

    “慢慢的,我总结出屏蔽天机之术的两个限制。

    “一:屏蔽天机是有一定限度的,这个限度分两个方面,我把他分为影响力和因果关系。

    “所谓影响力,你若是屏蔽路边一块石头,没人会发现它消失,它相当于从世间彻底抹去,因为它本能的影响力几乎没有,只是一块无人问津的石头。

    “但你不能屏蔽皇宫里的金銮殿,因为它太重要了,重要到没有它,世人的认识会出现问题,逻辑无法自洽,屏蔽天机之术的效果将微乎其微。

    “就如同当代监正屏蔽了初代,屏蔽了五百年前的一切,但人们依旧知道武宗皇帝谋逆篡位? 因为这件事太大了? 远不是路边的石子能比拟。

    “同样的道理? 把物变成人,如果你屏蔽一个人,那么,与他关系一般,或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会彻底遗忘他。因为这个人存不存在,并不影响人们的生活。

    “但是在他的至亲那里,在他的至交好友那里,在他的红颜知己那里? 逻辑是无法自洽。道理很简单,你屏蔽了我的父母,我仍然不会忘记我父母,因为但凡是人? 就一定有父母? 谁都不可能从石头里蹦出来。

    “于是,为了“说服”自己? 为了让逻辑自洽,就会自我欺骗,告诉自己,父母在我刚出生时就死了。这个就是因果关系,因果越深,越难被天机之术屏蔽。”

    这其实是当初在雍州地宫里,相逢的那位野生术士公羊宿,告诉许七安的。

    那位传承自初代监正的野生术士,早已把屏蔽天机之术,说的明明白白。

    白衣术士喟叹道:“厉害,第二条限制是什么。”

    许七安沉声道:“第二条限制,就是对高品武者来说,屏蔽是一时的。”

    魏渊能想起初代监正的存在,但只有刻意去思考类似的信息时,才会从历史的割裂感中,恍然醒悟司天监还有一位初代监正。

    白衣术士点头:“也得看因果,与你关系不深的高品,根本记不起你这个人。但与你因果极深的,很快就会想起你。又很快忘记。如此循环。

    “不出意外,洛玉衡和赵守快想起你了,但他们找不到这里来。本来,屏蔽你的天机,只是为了创造时间而已。”

    这已经足够可怕了........许七安心里感慨,接着说道:

    “其实我还有第三个限制的猜测,但无法确定,不如你给解解惑?”

    顿了顿,不管白衣术士的态度,他自顾自道:

    “如果,我现在出现在亲人,或京城百姓眼里,他们能不能想起我?屏蔽天机之术,会不会自动失效?”

    “这很重要吗?”

    白衣术士边说着,边虚空刻画阵法,一道道由清光组成的字符凝成,打入许七安体内,加速气运的炼化。

    “很重要,如果我的猜测符合事实,那么当你出现在京城上空,出现在众人视线里的时候,屏蔽天机之术已经自行失效,我二叔想起你这位大哥了。”

    白衣术士沉默了好一会儿,笑道:“还有吗?”

    许七安勾了勾嘴角:“监正一共有六位弟子,但我和司天监的术士们打交道这么久,从未在他们口中听到过任何关于大弟子的信息,这是很不合常理的。

    “后来想想,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把自己给屏蔽了。

    “但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监正的大弟子,就是云州时出现的高品术士,就是幕后真凶。因为我还不知道术士一品和二品之间的渊源。”

    他要是知道二品术士要晋升一品,必须背刺老师,早就揭开一切的真相,也不会被这位许家文曲星弄的团团转。

    许七安侃侃而谈,像一个老练的刑侦高手,局势似乎反转了,一直云淡风轻的白衣术士开始默默倾听。

    沦为砧板鱼肉的许七安,徐徐道来,不慌不忙。

    既然早已知道白衣术士的存在,知晓自身气运来自于他的馈赠,许七安又怎么可能掉以轻心?

    没人会把自己的生死安危不当一回事。

    “原本按照这个情况往下查,我迟早会明白自己面对的敌人是监正的大弟子。但后来,我在剑州遇到了姬谦,从这位皇族血脉口中问到了非常关键的信息,知晓了五百年前那一脉的存在,知晓了初代监正还活着的消息。

    “一切都合情合理,没有什么逻辑漏洞。你利用信息差,让我完全相信了初代监正没有死的事实。你的目的是离间我和监正,让我对他心生间隙,因为姬谦告诉我,取出气运,我可能会死。

    “那么,我肯定得防备监正强取气运,任何人都会起戒心的。但其实姬谦当时说的一切,都是你想让我知道的。不出意外,你当时就在剑州。”

    白衣术士没有停止刻画阵纹,颔首道:“这也是事实,我并没有骗你。”

    许七安眯着眼,点头,认同了他的说法,道:

    “其实,姬谦是你刻意送给我杀的,离间我和监正只是目的之一,最主要的,是把龙牙送到我手里,借我的手,击毁龙脉之灵。”

    白衣术士默认了,顿了顿,叹息道:

    “还有一个原因,死在初代手中,总好过死在亲生父亲手里,我并不想让你知道这样的事实。但你终究还是查出我的真实身份了。”

    许七安“呵”了一声:“我岂不是要感谢你的父爱如山?”

    他深吸一口气,道:

    “说起来,我还是在查贞德的过程中,才了悟了你的存在。元景10年和元景11年的起居记录,没有标注起居郎的名字,这在严谨的翰林院,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纰漏。

    “我当时以为这是元景帝的破绽,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查,才发现问题出在那位起居郎本身。于是查了元景10年的科举,又发现一甲探花的名字被抹去了。

    “那位探花,后来在朝堂结党,势力极大,因为贪污罪被问斩的苏航,就是该党的核心成员之一。曹国公的迷信里写着一个被抹去名字的党派,不出意外,被抹去的字,应该是:许党!”

    他看了白衣术士一眼,见对方没有反驳,便继续道:

    “我曾经以为是监正出手抹去了那位探花郎的存在,但后来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动机不足。监正不会涉及朝堂争斗,党争对他而言,只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

    “于是我换了一个角度,如果,抹去那位起居郎存在的,就是他本人呢?这一切是不是就变的合情合理。但这属于假设,没有证据。而且,起居郎为什么要抹去自己的存在,他如今又去了哪里?

    “我始终没有想明白,直到我收到一位红颜知己留给我的信。”

    许七安停顿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岔开话题,道:

    “云州之所以被称为许州?”

    白衣术士淡淡道:

    “我扶持的那一脉皇族承诺,封我后人为异性王,大事一成,云州便改名为许州,属于许家。当然,我并不在乎这一州之地。呵,我的后人,也不是只有你。

    “你能猜到我是监正大弟子这个身份,这并不奇怪,但你又是如何断定我就是你父亲。”

    许七安哂笑道:

    “我刚才说了,屏蔽天机会让至亲之人的逻辑出现混乱,他们会自我修复混乱的逻辑,给自己找一个合理的解释。比如,二叔一直认为在山海关战役中替他挡刀的人是他大哥。

    “比如,许家那位神智昏沉的族老,心心念念着许家文曲星——许家大郎。但许家的文曲星是辞旧,我又是一介武夫,这里逻辑就出问题了,很显然,那位脑子不太清楚的族老,说的许家大郎,并不是我,而是你。

    “真正让我意识到你身份的,是二郎在北境中传回来的消息,他遇到了二叔当年的战友,那位战友怒斥二叔不当人子,忘恩负义。

    “因为当日替二叔挡刀的人,根本不是你,而是一位周姓的老卒。那一刻,所有的线索都串联起来,我终于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敌人是谁。”

    当时,许七安在书房里枯坐许久,满心悲凉,替二叔和原主悲凉。

    “不过,有些事我至今都没想明白,你一个术士,好端端的当什么探花?”

    许七安难掩好奇的问道。

    白衣术士轻叹一声:

    “这是一个尝试,若非逼不得已,我并不想和老师为敌。我当年的想法与你一样,尝试在现有的皇子里,扶持一位登上皇位。但比你想的更全面,我不但要扶持一位皇子登基,还要入阁拜相,成为首辅,执掌王朝中枢。

    “双管齐下,凝练气运,或许能助我踏入一品,成为天命,于是有了许党。”

    许七安嗤笑道:“但你失败了,是监正没同意?”

    白衣术士摇头:

    “他同意了,与我约法三章,不得以术士的手段作党争的工具,党争就是党争,能不能拜相,全靠我个人本事。”

    许七安幸灾乐祸:“所以,朝堂争斗,你输了,于是退出朝堂,改为扶持五百年前那一脉?”

    白衣术士点头,又摇头: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当时许党势力极大,正如如今的魏党。各党群起而攻之。而我要面对的敌人,并不止这些,还有元景和前任人宗道首。”

    这怎么说........许七安皱了皱眉。

    但旋即,他想明白了。

    白衣术士嗤笑道:

    “人宗道首当时自知渡劫无望,但他得给女儿洛玉衡铺路,而一国气运有限,能不能同时成就两位天命,尚且不知。即便可以,也没有多余的气运供洛玉衡平息业火。

    “因此,人宗前任道首视我为仇敌。至于元景,不,贞德,他暗中打什么主意,你心里清楚。他是要散气运的,怎么可能容忍再有一位天命诞生?

    “在这样的局面下,我岂有胜算?当时我几乎陷入绝地,老师始终冷眼旁观,既不干预,也不支持。”

    许七安不由想起了浮香信中的那则故事,雏鹰饱受欺负,但苍老的雄鹰冷眼旁观。雏鹰一怒之下,振翅飞向蓝天,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原来如此啊.........

    “困境之中,我突然想到,为什么不能效仿老师当年,扶一脉旁支上位,就如当年武宗清君侧。这个念头从一浮起,便再也难以遏制。

    “我后来的所有布局和谋划,都是在为这个目标而努力。你以为贞德为什么会和巫神教合作,我为什么要把龙牙送到你手里?我为什么会知道他要抽取龙脉之灵?”

    白衣术士似笑非笑道。

    这一切,都源于当年一场心怀鬼胎的闲谈。

    贞德今时今日的所有谋划,他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艹.........许七安脸色微变,如今回想起来,献祭龙脉之灵,把中原变成巫神教的附属国,效仿萨伦阿古,成为寿元无尽的一品,主宰中原,这种与气运相关的操作,贞德怎么可能想的出来,至少当年的贞德,根本不可能想出来。

    但如果是一位专业的术士,则完全合理。

    大奉走到今时今日这个地步,地宗道首和许家大郎是罪魁祸首,两人先后主导了四十多年后的今天。

    “再后来,我辞官退出朝堂,和天蛊老人合谋,一手策划了山海关战役,过程中,我屏蔽了自己,让许家大郎消失在京城。当然,这其中少不了人为的操作,比如把族谱上消失的名字添加上去,比如为自己建一座墓碑。

    “许家族人的记忆同样的混乱的,经不起推敲的,但只要没有人刻意去点醒,他们就会自己欺骗自己。如果你仔细打听过当年的往事,会发现二郎他曾经疯过一段时间,当然,这些事并不光彩,没人会主动提及。

    “昔日的政敌不会记住我,在他们眼里,我只是过去式,依照屏蔽天机的原理,当我退出朝堂时,我和他们之间的因果就已经清了。没有过深的纠葛,他们就不会在意我。”

    许七安沉默了下去,隔了几秒,道:

    “难怪你要利用税银案,以合理的方式把我弄出京城。虽然我身上的气运在苏醒之前,被天蛊老人以某种手段隐藏,但我终究是你的儿子,监正的目光,或多或少都在盯着我。

    “如果你以不合理的手段强行掳走我,监正会迅速反应过来。但你为何不直接把我带走,而是留在京城?”

    白衣术士的声音有了些许变化,透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你只猜对了一半,税银案确实是为了让你合理得离开京城,但你之所以留在京城,被二郎抚养长大,不是灯下黑的思维博弈,纯粹是当年的一出意外。”

    “意外?”

    许七安皱眉反问。

    白衣术士点头,语气恢复了平静,笑道:

    “有件事没有告诉你,气运,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的。你是最好的容器,不仅因为你是我血脉,同时,你也是大奉皇室的血脉。”

    ???

    尽管今天已经把话说开,知晓了太多的硬核秘密,但许七安此时仍是被当头一棒,人都傻了。

第两百五十九章 臭婆娘

    .........许七安表情僵硬,再不复得意之色,怔怔的看着白衣术士。

    他的脑海里,红裙子和白裙子瞬间飘远。

    “你母亲是五百年前那一脉的,也就是我现在要扶持的那位天选之人的妹妹。当年我与他结盟,扶他上位,他便将妹妹嫁给了我。世上最可靠的盟友关系,首先是利益,其次是姻亲。

    “我娶了那位金枝玉叶后,便着力于策划山海关战役,窃取大奉国运。山海关战役的尾声里,你出生了。”

    呼!

    许七安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红裙子和白裙子又飘回来了。

    他虽然也算是大奉皇室后裔,但那是五百年前的一脉,和怀庆、临安其实没有太大的干系。

    上辈子同姓之人还经常说: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呢。。

    不过,非要论起来,怀庆和临安都是我的族姐。

    然后,他才有心思去思忖便宜父亲说的话是真是假。

    时间点是吻合的,我出生的那一年,在二叔的记忆力,他和许大郎在山海关打仗,所以婶婶和生母两人照顾我多时.........

    许七安一愣,意识到不对劲,沉声问道:“她,她为什么是在京城生的我?”

    说话间,他脸色一白,只觉得体内的某个东西在动荡,竭力抗拒着什么。

    同时,武者的本能在疯狂预警,依旧没有具体的画面,但那股发自内心的恐怕,让他感觉自己是踩在钢丝上的孩子,随时都会坠落,摔的粉身碎骨。

    这让许七安意识到,白衣术士炼化气运到了关键时刻,若是成功,这一身气运,将归于他人,和自己再没任何干系。

    而他也会随着这股与性命交缠的气运离去,身死道消。

    对于儿子即将面临的遭遇,白衣术士无喜无悲,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

    “你生母是趁着我不在身边,悄悄去的京城,在那里把你生下来。等我窃取了气运,才知道这件事。”

    “为什么?”

    许七安口鼻溢出鲜血,深深的看着他。

    白衣术士语气不见起伏:

    “你的出生本就是为了容纳气运,作为容器使用。这既是我与那一脉的博弈,也是因为时机未到,在没有起事之前,不宜将气运植入那一脉皇族的体内。

    “你生母是个很有心机的女人,她表现的逆来顺受? 表现的为家族的崛起愿意付出一切,但那伪装。你是她的第一个孩子? 她舍不得你死? 于是逃到京城把你生下来。

    “监正在京城,他将是你最大的保护伞。”

    原来如此.........许七安叹息一声? 再没有任何疑惑。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心里想的,竟是监正那个糟老头子。

    大奉最惨的孤寡老人啊。

    “这么说来? 姬谦还算是我表哥?”

    许七安问? 鼻子里的血留到了嘴边,很想擦一下? 奈何无法动弹。

    “对!”

    白衣术士点头。

    杀的好啊,表哥都该死,嗯,这不是我说的? 这是前世某位知名作家说的........他心里腹诽? 以此缓解心里的焦虑。

    “这就是你的后手?”

    这时? 白衣术士突然说道。

    谷外,院长赵守带着许平志,踏空而来。

    “你果然在这里? 你果然在这里.........”

    许二叔的声音尖锐,表情既悲伤又发狠,双眼通红。

    白衣术士没看他,轻声道:

    “年少时,我常带他来此地,给他展示我的阵法,这里是我们兄弟俩的秘密基地。再后来,这里的阵法越来越完善,越来越强大,凝结了我半生的心血。

    “但也变相的尾大不掉,让我无法舍弃此地。这里并不安全,因为除我之外,还有二郎知道。你没猜错,当我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屏蔽天机之术就会自行破解。二郎会重新想起我。

    “因此我才刻意屏蔽了你的存在,这样,他的记忆会再次错乱。”

    但是你没料到,我早就洞悉屏蔽天机之术的奥义..........许七安面无表情。

    许二叔一头撞在气界,撞的头破血流,咆哮道:

    “许平峰,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他是你儿子,我侄儿,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干的是人事?”

    他脸庞肌肉扭曲,额角青筋一根根凸起,显得颇为狰狞。

    许七安第一次见到二叔如此暴怒。

    白衣术士淡淡道:“这是我们父子之间的事,他这条命都是我给的。”

    砰!

    许平志一拳砸在气界上,像一只被刺激到的老兽,又狰狞又发狠:

    “父子?你配吗!你配做他父亲吗,他是我许家的儿郎,是我养大的,你要杀他,你问过我了吗,我同意了吗。你把这狗日的阵法打开,老子要宰了你,宰了你!!”

    他一拳拳的捶打气界,捶的拳头鲜血淋漓。

    二叔.........许七安默默的看着,看着一个中年男人发狂。

    许平志在家唯唯诺诺,在外油滑,当年沙场中锻炼出的杀伐之气早被磨灭在官场上。

    但再唯唯诺诺的男人,如果自家孩子受到危险,他会毫不犹豫的重拳出击。

    哪怕面对的是一只大象。

    白衣术士收回目光,看了许七安一眼,嘴角一挑:

    “但是迟了!”

    他用力一拽,将那股常人无法看到的气运,一点点的从许七安头顶拔出。

    这个过程中,许七安身躯不断皲裂,血流如注,口鼻不停溢血,他痛苦的嘶吼起来。

    侄儿的吼声,像是一记重锤砸在许平志心里,砸的他浑身一抖。

    这个老男人忽然不敢再嚣张了,他贴着气界跪倒,苦苦哀求道:

    “别杀他,大哥,求求你了,别杀他,他是我养大的孩子,是我的崽,求求你别杀他.........

    “我养了他二十一年,你不能这做,你真的不能这么做........大哥,看来过去的情分上,你把他还给我吧。”

    白衣术士铁石心肠,视若无睹,自顾自的拔着气运。

    “退后!”

    赵守挥了挥袖子,将许二叔挥开,接着,他戴上儒冠,拢在袖中的右手,握着一把刻刀。

    儒冠和刻刀清气冲霄,彼此呼应。

    赵守持着刻刀,朝着刺出,亚圣儒冠和三品大儒的加持下,刻刀爆发出冲天的清光,白衣术士耗费三十多年光阴,布置的大阵,瞬间被攻破。

    最外层的气界溃散,再无法阻拦外人的进入。

    “此地,不得拔除气运。”

    赵守宣布道。

    但这一次,儒家的言出法随失效了。

    白衣术士拔除的动作有所阻滞,不过很快就摆脱了言出法随的效果。

    “此地与外界的天地法则不同,你儒家要在我的“世界”里称王称霸,得问问我同不同意。”

    白衣术士“嘿”了一声,信心十足。

    赵守跨前一步,又一次刺出儒圣刻刀,亚圣儒冠洒下水波状的清光,加持在刻刀上。

    赵守道:“破阵!”

    言出法随力量随之加持在刻刀上。

    既然你改变规则,那我也可以破阵。

    持刀仿佛化作了骄阳,清光浓郁到近乎炽白,它快速挺进,伴随着一层层阵法溃散。

    这座由一百零八座阵法组成的绝世大阵,挡不住一位头戴儒冠,手持刻刀的三品大儒。

    即使主阵者是一位二品术士。

    但对于白衣术士来说,挡不住火力全开的三品大儒是预料之中的事,他要的仍然就是拖延时间,因为许七安身上的气运,已经被攫取出大半。

    就在这时,一道充斥着肃杀之意的刀光,从虚空中浮现,斩碎一个又一个阵法符文。

    刀意无双。

    白衣术士空余的手一按,某处阵纹亮起,组成气墙,挡在刀光之前。

    刀光劈砍在气墙上,宛如泥牛入海,消失不见。

    传送!

    他把刀光传送走了。

    “此地禁止传送。”

    赵守冷静的给出应对之策,随着阵法的溃散,儒家言出法随的力量进一步入侵此地。

    虚空忽然沸腾起来,一道又一道无匹刀意浮现,势不可挡,斩灭阵纹。

    这让赵守更轻易的挺进,眼见就要冲到近前,突然,天蛊老人的尸体,那双没有眼球,只有眼白的眸子,幽幽亮起。

    赵守一下子失去了目标,他茫然而立,前方空空荡荡,没有了许七安和白衣术士。

    这是“不被知”的手段,它把许七安和白衣术士藏了起来,以此拖延时间。

    赵守皱了皱眉,抬手,弹动儒冠。

    儒冠一颤,荡起水波般得清光,冥冥中,一股笼罩在赵守身上的力量被洗涤一空,许七安和白衣术士的身影再次出现。

    “够了!”

    白衣术士露出笑容,他已彻底炼化许七安体内的气运。

    “我并不知道二叔知道这里。”

    这时,他听见许七安低声道。

    白衣术士皱了皱眉,他这个血脉的脸上,丝毫没有大难临头的绝望和惶恐,反而一片镇定。

    许七安继续说:“所以,我真正的保命手段,不是赵守和武林盟老祖宗,至少没有完全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

    顿了顿,他脸上露出快意的笑容:“你真当监正什么事都不做?”

    “臭婆娘,还等什么!”

    他大吼道。

    话音落下,许七安身后,生长出一条条虚幻的,毛茸茸的狐尾,宛如孔雀开屏,唯美而恐怖。

    ......

    ps:延迟了七分钟,但总算赶上了。

第两百六十章 技高一筹

    九条不够真实的狐尾,宛如孔雀开屏,张扬在许七安身后,缓缓抚动。

    这些狐尾来自万妖国公主,九尾天狐。

    从一开始,院长赵守和武林盟老祖宗,只是许七安摆在明面上的牌。

    他还有一张无人知晓的暗牌——万妖国公主。

    许七安与万妖国公主并无联系,那位修为强大的狐狸精,在他的认识里,只是史书中出现过的一个名字。

    但许七安知道,如果自己遇到大危机,熬不过的那种。

    万妖国公主绝对是力保他的存在之一。

    理由很简单,当初可是万妖国的暗子,把神殊偷偷送到他住所的。

    很明显,若是没有这位九尾天狐的授意,暗子敢这么做?

    万妖国余孽的目的是借他体内的气运温养神殊断臂,他和神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九尾天狐或许不在乎他的死活,但绝对不可能坐视神殊被封印,被佛国重新掌控。。不然,万妖国辛苦谋划的桑泊案,是为什么?

    当然,这些只能说明大家利益相同,如果只是这样,许七安不可能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寄托在一个从未出现,也从未联络过的妖女身上。

    他之所以笃定万妖公主会出手,把她视作自己的底牌,是因为两件事。

    一,浮香的小故事。

    并非许七安看不起这位管鲍之交,但以浮香的身份地位,真的能了解到监正大弟子当年的往事?

    显然不可能。

    那她为什么会在留给自己的信里,写下暗示性如此明显的故事?

    答案很简单,这是万妖国公主的暗示,一方面暗示他真正的敌人是谁;另一方面委婉的表达出自己会出手的意图。

    就如只是这样,许七安依旧不会把她视为自己压箱底的手段。

    真正的原因是,当日在司天监苏醒,去云鹿书院见赵守之前,监正给过他一枚乳白色的丹药。

    那枚丹药吞入腹中之时,许七安隐约间听见柔媚动人的轻笑声,转瞬即逝。

    许七安并不知道监正和九尾天狐是怎么勾搭上的,但这些不重要,聪明人之间,要学会心照不宣。

    终于出来了.........察觉到尾椎骨异常的许七安,如释重负。

    他之所以骂九尾天狐是臭婆娘,是因为体会到了对方恶劣的性格。

    她明明可以更早的出手,非要卡在这关键时刻,许七安差点就吓尿了,以为自己这张保命底牌不起作用。

    那样的话,只能祈祷下辈子投个好胎? 出生在富贵人家,生父是个当人子的,最好还有一个会“嘤嘤嘤”的大长腿36d姐姐。

    ...........

    它们刚一出现,白衣术士就仿佛中了定身术,出现短暂的僵凝。

    趁着这个间隙,九条狐尾如同一根根触手? 一部分缠住无形无质的庞大气运? 阻止白衣术士将它们拔除。

    另一部分狠狠抽打向白衣术士。

    它们没有散发出可怕的气机波动,也没有造成壮观的异象,但白衣术士竟下意识的后退了小半步? 似是极为忌惮。

    “哼!”

    他冷哼一声? 对于九尾天狐的出现,既惊讶,又不惊讶。

    不惊讶? 是因为知道九尾天狐和神殊之间千丝万缕的渊源? 对方出手阻扰? 意料之中。

    惊讶的是,他没料到九尾天狐是以这样的方式出手奇袭。

    要知道? 在精通望气术的巅峰术士面前? 大部分的隐藏手段都将无所遁形,世上能瞒过二品术士眼睛的藏匿手段,屈指可数。

    而这些手段,白衣术士知道的一清二楚,九尾天狐施展的是他从未见过的隐匿手段。

    白衣术士慌而不乱,抬脚一跺,剩余的法阵同时爆发出刺目的清光,在他身上罩起防护屏障。

    嗡嗡嗡!

    六条狐尾拍打在屏障上,打的清光剧烈震荡,打的气机层层叠爆,打的白衣术士连连后退,凶狂不可一世。

    另外三条狐尾,缠住那股庞大的气运,落回许七安体内。

    气运重归于身。

    呼........许七安松了口气,狐狸精真棒!

    见状,武林盟老祖宗和院长赵守抓住机会,虚空中窜出越来越多的刀意,三品巅峰,接近二品的刀意,配合儒圣刻刀,磨灭阵法,像是凿穿千军万马,凿穿一座座小阵,直取敌将首级。

    白衣术士面对三人夹击,丝毫不慌张,见暂时无法取出气运,他便果断放弃许七安。

    香囊自动打开,一件件法器宛如被赋予了生命,自动飞出,不是床弩火炮这些物理攻击法器,而是用途更诡异的法器。

    它们有的是铜镜,有的是尖牙,有的是青铜小印,有的是玲珑宝塔...........

    它们的作用是封神、穿刺气机、禁锢、炼化........

    众多法器缭绕在周遭,许七安肉身无恙,但元神嗡的一震,像是被撕裂成无数碎片,短暂的失去意识。

    一条条触须般张牙舞爪的狐尾,在法器的影响下,仿佛失去了活性,失去了目标,有些茫然的蠕动。

    白衣术士探出手,虚按在许七安头顶,重新拔出那股庞大的,已经被他炼化的气运。

    “此地禁止使用法器。”

    赵守沉声道。

    白衣术士的绝世大阵,在当代大儒和半步二品武夫的合力猛攻之下,磨灭大半,再无力抗衡儒家的言出法随。

    叮叮!

    当空飞舞的法器纷纷坠落。

    亚圣儒冠和儒圣刻刀也自我封印,收敛了光华。读书人是讲道理的,读书人不是流氓。言出法随的力量,对己方同样有效。

    赵守闷哼一声,脸色煞白如纸,这是吹牛皮**的反噬。

    正常情况下,面对同境界的敌人,言出法随的力量如果直接施加影响,那么只能施展三次。

    再多,浩然正气便无法抵御法术的反噬。

    但如果言出法随的力量是用来辅助,或给自己刷buff,那么则没有次数限制。

    “此地禁止传送”、“不得使用法器”都属于直接施加在敌人身上的力量,以赵守三品巅峰的实力,哪怕有儒圣刻刀和儒冠的辅助,对付高自己一个品级的术士,三次已经是极限。

    失去了法器的压制,九条狐尾瞬间暴躁起来,冲天乱舞,甩打。

    白衣术士再次被打退,近身战斗是术士的弱项。

    虚幻的狐尾缠着气运,又落回了许七安体内。

    “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白衣术士讥笑道。

    他嘲讽的是赵守,亚圣儒冠和儒圣刻刀自我封印,三次言出法随结束,接下来的战斗里,这位大儒能发挥的战力已经微乎其微。

    至于武林盟的老祖宗,粗鄙的武夫攻击虽强,但他有的是办法周旋,再者,那位老匹夫自身状态不佳,无法亲自出面杀敌。

    对于术士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可以利用的破绽。

    白衣术士单手捏诀,沉声道:“起!”

    石盘“轰隆隆”震动,浮空而起,石盘表面,那座被凿穿了三分之二的绝世大阵,开始收缩,自我修复,形容一座简化版的“绝世大阵”。

    虽不及方才那座阵法强大,但就如同精疲力竭的武夫回了一口气,相比残破状态,它的气息更加强大,更加圆满,那些已经失去的能力,比如传送,比如禁锢,此刻统统修复。

    对于高品术士来说,修复残缺阵法是最基本的能力,就如同和尚坐禅,道士神游,体系内的基本功。

    然而,就在这时,白衣术士看见赵守冷静的伸出手,掌心朝着自己,沉声道:

    “此方世界,不得使用阵法。”

    话音落下,浮空的石盘迅速皲裂,一座座阵法熄灭,失去神力,仅是这一句,这座小型绝世大阵,又被削弱的五成。

    白衣术士难以再操纵石盘浮空,与它,还有其上的许七安一同坠落。

    与此同时,一道无匹的刀意从白衣术士身后,狠狠斩在他后背。

    白衣术士闷哼一声,后背血肉裂开,沁出大股大股的鲜血。

    自他出现以来,终于,终于受伤,并且由于这是武夫的刀意,杀伐之力比同阶其他体系要更强更可怕。

    白衣术士踉跄后退,与许七安拉开距离,此时的他,已不敢再直面九尾狐的尾巴。

    一道道刀意从虚空浮现,武林盟老匹夫不讲武德,准备痛打落水狗。

    见状,赵守拽住许二郎的肩膀,阻止了他扑上去查看侄儿情况,并带着他迅速远离。

    “准确的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赵守反唇相讥。

    之前,他施展的破阵手段,其实不是言出法随,而是白嫖的魏渊的合道之意,之所以念出口,并让刻刀和儒冠辅助,伪装出言出法随的力量。

    纯粹是误导白衣术士。

    这个微不足道的细节,而今成了决定胜负的关键手。

    赵守心里叹息一声,想起了魏渊出征前,曾独自一人拜访清云山。

    那一次,魏渊见到了亚圣殿里的石碑;那一次,魏渊留下了自己的部分血丹;也是那一次,魏渊配合他,让他记录了“破阵”之意。

    当时魏渊并没有完全洞悉白衣术士的谋划,甚至不知道许大郎这号人物的存在,两者之间因果太小,魏渊无法洞悉一个被天机术屏蔽的,与自身关系不大的人物。

    但他复盘了许七安的种种遭遇,以谋士的直觉,料到许七安将来会有大麻烦。

    “希望能对他有用,我不可能一直护着他,雏鹰总有展翅高飞的时候。”

    赵守耳边,仿佛响起了当时魏渊说的话。

    为了这小子,魏渊也算是机关算尽了。

    远处,白衣术士一边从香囊里取出疗伤丹药,一边从容迈步,在层层叠叠的刀意中穿梭,远离了“刀山”的包围。

    武林盟老祖宗斩出的刀意,在这一刻,似乎失去了目标。

    白衣术士许大郎,屏蔽了自己,让武林盟老祖宗短暂的忘记他。

    服下丹药,他感受着药力在体内扩散,拔除四处乱窜的刀意,笑着对许七安说道:

    “神殊和万妖国的关系,我已经明了。虽然万妖公主的出手方式让我意外,但对于她这个敌人,我是有防备的。

    “儿子终究是儿子,想和老子斗,差远了。”

    说话间,屏蔽天机的效果过去。

    屏蔽天机后,当事人不能出现在外人面前,否则此术会自动失效。

    这个“外人”,分别是敌人、数量众人的旁观者,以及自己三个以上的亲人或因果极深的人。

    在场的人,要么和他因果关系极深,要么是敌人。

    因此屏蔽天机之术,只能维持极短的时间,并且不能重复使用。

    虚空中,一道道刀意再次浮现,杀向白衣术士。

    然而,就在这时,天地失色了。

    真正意义上的失色,所有的色彩在这一刻褪去,化作黑白,包括许七安、赵守等人,也包括白衣术士。

    这片失去色彩的世界里,只有一个人拥有自己的颜色。

    一个穿白色袈裟,青丝如瀑的女子菩萨。

    “无......色......法.......相......”

    赵守以极为缓慢的速度,说出了这句话。

    佛门九**相之一,九大菩萨果位之一。

    无色法相!

    “我,日,你,妈,的,许,大,郎.........”许七安脑子里,缓缓闪过一句国骂。

    他感觉身体和思维都陷入了泥潭,一个念头要转很久才能浮现,身子一动不能动。

    佛门出手了.........佛门果然出手了,白衣术士借来封魔钉,那肯定已经把神殊的存在告诉了佛门,以佛门和神殊的关系,怎么可能不出手.........

    许七安脑子缓慢的闪过这些想法。

    然后,他听见虚空里传来苍老的,缓慢的,用剑州方言骂出来的脏话。

    武林盟老匹夫也逼的说脏话了。

    院长赵守,现在肯定也气的在心里骂娘吧.......许七安心里刚这么想,就听见赵守的气愤的,缓慢的声音:

    “诚彼娘之非悦!”

    什么意思啊!许七安一时没听懂。

    “你并没有骗我,神殊果然在他体内,很好,这非常好。”

    女子菩萨声音悦耳动听,但不夹杂感情,没有起伏波动:

    “你拿回属于你的气运,我则带走神殊,但许七安这个人不能死。他与我佛门因果极深,是解决如今大小乘佛法冲突的关键人物。”

    她抬起手,轻轻一抹。

    白衣术士恢复了色彩,也恢复了流畅说话的能力,道:“气运取出后,他便会死。”

    赤足如雪的女子菩萨淡淡道:

    “所以你现在不能取气运,随我去一趟佛门,待我替他重塑一个佛身,你再取走气运。”

    咦,听起来我的结局还不算太惨嘛........许七安缓慢的转动念头。

    白衣术士沉吟不语。

    女子菩萨银铃般的嗓音说道:“重塑佛身后,他将四大皆空,了却凡尘,不会报复你。”

    诚彼娘之非悦!

    许七安大惊,危机感再次涌来,听的出来,成为佛门佛子,结局不会比死好到哪里。

    四大皆空,不如死了。

    白衣术士当即颔首:“好。”

    女子菩萨扭头,看向许七安,屈指弹出一道佛光,淡金色的佛光穿梭在黑白世界中,射入许七安体内。

    虚幻的狐尾嗤嗤冒着青烟,像是遇到阳光的白雪。

    “呵!”

    虚空中,传来女子柔媚的嗓音,似是不屑。

    “监正,大鱼上钩了,还等什么。”

    柔媚的女声淡淡道。

    话音落下,一道人影在远处的天空中凸显出来。

    白衣如雪,白发白须。

    他凝立在高空中,宛如主宰此方世界的神灵。

    监正终于到了.........许七安如释重负。

    “琉璃!”

    监正语气平静,声音却如滚滚惊雷,沉声道:“未经允许,入我大奉地界,当斩!”

    这一刻,他仿佛与冥冥中的规则建立联系,得到规则认可。

    监正探出手,从虚空中抓出一块青铜盘,此盘背面铭刻日月山川,正面刻着天干地支,它甫一出现,整个世界随之沸腾。

    无色界领域轰然破碎。

    女子菩萨轻轻皱眉,白色袈裟瞬间被鲜血染红。

    女子菩萨有监正对付,但白衣术士仍旧有能力阻拦他们,最多就是回到了之前的局势。

    他直面不能再战的赵守、状态不佳的武林盟老匹夫,以及遭受过佛光洗礼的九尾狐。

    而此刻,监正的出手,天机盘的出现,强行打破了赵守定下来的规则,法器可以使用了,阵法和可以施展。

    白衣术士脚下阵纹闪烁,身形闪烁间,逼近许七安。

    失去无色界的束缚,许七安恢复了自由活动的能力,他望向白衣术士,道:

    “你想尝尝气运反噬的滋味吗?”

    白衣术士一愣,继而脸色大变,他脚下阵法扩散,一道又一道,将许七安笼罩。

    他驱使法器,封神、禁锢、炼化等效果叠加。

    一股脑儿,全数倾轧在许七安身上。

    但许七安比他更快,他从嘴里吐出一张折叠成小方块的纸张,夹在指尖,用力捅入自己的腹部,捅出一个鲜血淋漓,前后透亮的大洞。

    咒杀术!

    许七安生机迅速衰弱,濒临死亡。

    咒杀术有两种形式,第一种是获得目标的鲜血、毛发,乃至贴身衣服、物品,以此为媒介,发动咒杀。

    到了三品境界,能够不需要任何媒介的隔空咒杀,但效果大打折扣。

    另一种形式,是以自身血肉为代价,对目标发起咒杀。

    前提是不久前,敌人对你造成过足够的伤害。

    白衣术士完美符合后者的条件。

    噗!

    白衣术士鲜血狂喷,口鼻溢出大股大股的鲜血,瞬间重创。

    他淡然的脸庞,终于有了惊怒之色。

    许七安嘶哑的笑道:“本来这一招是用来杀你的,我一直忍着没用,打算在关键时刻出手。没想到你和佛门的菩萨有勾结,可惜了。

    “我召唤来九尾天狐,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她能让我恢复行动能力,这样我才能施展咒杀术。”

    在此之前,他身体被白衣术士制住,完全动弹不得。

    “尝尝大气运之人得咒杀术,尝尝气运反噬吧,你这不当人子的狗东西。”

    许七安肆意的嘲笑道。

    白衣术士脚下涌起阵纹,带着他接连传送,逃之夭夭,不给九尾天狐扑杀的机会。

    他走的毫无留恋,似是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

    ps:今天事情比较多,我下午四点才有时间码字,明天还得去医院做核酸测试。因为19号要参加一个作者聚会,要在外地待很多天,为此,明天还有许多东西都要准备。说实话,连载期间,我是很讨厌很讨厌这些活动的。

    但又不得不去,有些事推不掉。

第两百六十一章 事后

    万妖国公主没有追击,九条尾巴裹住许七安,落在赵守面前。

    九条尾巴展开,在许七安身后轻柔的舞动,然后,九条狐狸尾巴,依次消散。

    “等一下,浮香在哪里?”

    许七安在虚弱状态中,强撑着问道。

    尾巴抚动,传来柔媚勾人的女声,嗤笑道:

    “小命快不保了,还惦记着女人,真是个多情种。”

    果然是个性格不太好的妖女,欠缺调教.........许七安听懂了对方的嘲讽,皱了皱眉,眼见对方的狐狸尾巴一根根散去,追问道:

    “别人真心待我,我自真心待人。”

    这是一个海王的基本修养。

    “我把她许配给雄性族人了。”

    万妖国公主笑吟吟的声音传来。

    汝彼母之寻亡呼?许七安瞬间瞪大眼睛!

    “逗你玩的。”

    万妖国公主接下来的话,让许七安平息了怒火,她说道:

    “浮香已经回到我的身边,教坊司花魁的身份,于她而言,不过是一次普通不过的任务,也是她生命旅途中带某一段。。”

    许七安点点头,有气无力的回复:

    “那我便放心了。”

    尽管知道浮香是妖族暗子,死亡只是借机脱身,但听到她如今安好,许七安依旧松了口气,这条鱼暂时就让她回归大海了。

    将来找机会再收回鱼塘里。

    万妖国公主在最后一条狐狸尾巴消散前,笑吟吟道:

    “对了,浮香的肉身是当年我从死人堆里找出来的一具尸体,刚死不久,肉身还能用,便用回魂**,将浮香魂魄植入其中。

    “那具身体虽与活人无异,但终究是尸体,用了几年,便无法控制的衰败、腐烂,浮香无奈之下,只能假死脱身。”

    许七安的表情骤然凝固,像是一幅静止的画。

    ...........

    “大郎,大郎.......”

    许二叔在旁等的焦虑,见狐尾散去,迫不及待的扑上来查看侄儿伤势。

    许平志一张老脸遍布着悲伤、愤怒、担忧和后怕,他仅仅握住侄儿的手,害怕一松开,侄儿就没了。

    “怎么伤口还没愈合,三品不是号称不死之躯?”

    许二叔查看一阵,急了。

    因为侄儿的伤势并没有好转? 两次玉碎的伤口还在? 九根封魔钉刺入他的血肉,腹部的伤口不停的流出浓稠的? 猩红的血。

    加之七窍流血? 模样可怕,他看起来随时都会因伤势过重死去。

    “他已濒临极限,急需救治。”

    赵守叹息一声? 强忍着头疼欲裂的痛楚? 沉声宣布:“止血。”

    那些狰狞可怕的伤口? 慢慢停止往外渗血,但依旧没有痊愈。

    在赵守看来,许七安此时没死? 恰是武夫生命力强大的体现。

    他在与贞德的死斗中消耗巨大? 受伤不轻? 尤其是那两道玉石俱焚的伤口,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甚是可怕。

    而后被嵌入封魔钉? 锁住了气机和气血? 让他空有三品武夫的修为? 却难以发挥分毫。

    最后? 他用儒家记录的咒杀术,自残为代价,让白衣术士许平峰遭受气运反噬。

    杀害大气运之人的反噬。

    属于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重重伤势叠加,还能保住性命,不正是武夫生命力强大的体先嘛。

    “先回京城吧,眼下能救他的只有监正。”

    赵守看了眼远处的大战,以他的三品修为,也无法窥见一品菩萨和一品天命的交手,因为那里被层层阵法笼罩。

    监正在断女子菩萨的后路,他要斩菩萨。

    许平志把侄儿抱起,神色郁郁的颔首。

    他已经想起来了,所有的事都想起来了,想起了当年风头无两,天纵奇才的大哥。

    想起了许家曾经飞黄腾达的场景。

    只是那一切都是过往云烟了,京城年年有高官巨富倒台、抄家,在屏蔽天机的情况下,没有人会记得二十年前辉煌一时的许家。

    ............

    深夜,御书房。

    烛光煌煌,明亮如昼。

    太子坐在属于皇帝的大案后,心情五味杂陈,有感慨,有唏嘘,有兴奋,有激动,有忐忑..........正如普通人面对人生中仅此一次的嫁娶。

    太子知道,自己能不能顺利登基,就看今晚。

    此时,诸公们还在偏殿候着,喝着热茶,吃着糕点,等待着议事。

    皇帝被斩,群龙无首,太子自然而然站出来主持大局,这是理所应当之事,也是太子存在的意义。

    国不可一日无君,亦不可一日无储君。

    储君的作用在这个时候就凸显出来,若是大奉没有太子,这会儿,估计得乱。

    经过白日的安抚,京城各阶层大体还算平静,闹的最凶的是平头老百姓,他们群聚皇城门口、各处衙门,吵囔着要见许银锣。

    市井百姓怀疑许银锣被朝廷暗中捉拿,甚至击杀。

    王首辅让太子调动禁军入城镇压,同时命令京官出面安抚,双管齐下,才止住了可能发生的暴动。

    “殿下,首辅大人来了。”

    老太监跨过门槛,站在下方,低声道。

    王首辅穿着绯袍,戴着官帽,步伐稳健的踏入御书房。

    相比于群臣的惶惶不安,王首辅脸色平静,精气神极好,整个人犹如脱胎换骨,一扫沉疴。

    “殿下!”

    王首辅作揖。

    “首辅大人,值此时刻,该如何是好?”

    太子俯视着王首辅。

    他知道,王首辅将是他登基的重要助力,也是他将来能依仗的人物,只需与王首辅达成“结盟”,他便能在短时间内压住各党,坐稳龙椅。

    而这并不难,因为王党里,有许多太子党成员。

    王首辅自身不站队,那是因为以前有父皇压着,首辅自然不能站队。

    但其实,王首辅本身是太子党,至少偏向自己,不然不会坐视王党成员暗中投靠他。

    王首辅道:“殿下要做三件事:一,稳民心。二,稳军心。三,稳朝堂。”

    太子身子微微前倾,微笑道:“首辅大人认为,当如何稳住这三者?”

    王首辅似是早已打好腹稿,有条不紊,徐徐道来:

    “殿下,许七安斩先帝于京城外,人尽皆知,此事无法隐瞒,强行掩盖,只会让民间怒火沸腾,再不信任朝廷。”

    现在,京城众人又想起了许七安,想起了他才是斩杀皇帝的高人。

    太子叹息一声,这和他想的一样。

    王贞文继续道:

    “将先帝的所作所为,告知于众,公布天下,断大军粮草,坑害贤臣,以致八万将士命丧巫神教之手。其后,太子你得以人子名义,痛斥先帝,不准先帝的牌位置于太庙,尸骨不得入皇陵。

    “随后,嘉奖许七安,官复原职,封爵,昭告天下。如此,民心和军心可定。先帝的所作所为,固然会让朝堂和皇室颜面大损,威望降低,但太子的行为,会让天下百姓和有识之士叫好,他们会期待王朝在新君手中,开创出新气象。”

    王贞文指的先帝,是元景帝。

    “此事不可!”

    太子大惊失色,心说你这是要我不当人子啊。

    先帝再怎样倒行逆施,父子永远是父子,别人能骂先帝,他这个儿子却不能这样做。

    哪怕占了道理,也会落一个不当人子的骂名。

    这个骂名或许不会在短期内出现,但史书上必然记载。

    历朝历代,儿子即使逼宫篡位,也得把老子好好的供着,囚于宫中。

    鞭老子的尸,纵观古今,找不出一例,因为太犯忌讳,聪明人都不会这么做。

    “太子想迅速积累声望,赢得百姓的爱戴,给予百姓对新朝的信心,这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有殿下这样的明君登基,再有许七安封爵,坐镇朝堂,大局可定。”

    “此事不可。”太子仍是摇头。

    王首辅点头,说出第二套方案:

    “那便假称陛下被巫神教以妖术控制,才做出这些倒行逆施之事,许银锣出手阻止了巫神教的阴谋。

    “大奉和巫神教的战役刚刚结束,百姓们正因为八万将士死在东北而愤怒,不会有人怀疑,正好借此转移矛盾,让百姓的怒火转移到巫神教头上。

    “但对于许七安的作为,依旧要褒奖,这样有利于挽回朝廷的形象。今日百姓群聚各处衙门、皇城门,就是正好的证明。”

    太子沉默许久,没有反驳。

    见状,王首辅继续说道:

    “最后是稳住朝堂,诸公担忧的,无非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句话,殿下多加拉拢便是。”

    “如何拉拢?”

    太子问道。

    拉拢并非口头承诺,得给出实际的利益,因此,拉拢一批人,就必须要打压另一批人。

    太子实际上是在问:打压谁?

    王首辅淡淡道:

    “御史台右都御史袁雄和兵部侍郎秦元道,勾结巫神教,控制陛下,企图颠覆大奉,罪不可赦。当诛九族。其余同党,一律抄家。

    “但太子初登大宝,需大赦天下,袁雄和秦元道斩首示众,没收家产,家中女眷充入教坊司,族人可免罪。

    “一众同党,视情节轻重,处以抄家、革职和斩首,家人可免除连坐。”

    处置的时间,处置的方式,都给出来了。

    太子思忖许久,缓缓点头:“善!”

    说着,扭头吩咐老太监:“通知诸公,入殿议事。”

    ............

    云鹿书院。

    许平志满脸疲惫的返回小院。

    因为他的突然离去,婶婶和女儿们又返回了书院等他。

    “老,老爷........”

    美艳丰腴的婶婶迎上来,脸色有些难看,低声道:

    “我,我以前好像忘了很多东西。”

    比如,当年婶婶的父亲,那位老秀才之所以把她嫁给许平志,不是因为她心性单纯,不擅宅斗。

    而是因为许家当年是大富大贵的人家,许平志的兄长身居高位,手握权柄。

    老秀才仗着女儿美若天仙,不似人间俗物,这才将女儿嫁给许家二郎,也就是许平志。

    但是这些事,婶婶发现自己这些年,竟然忘记了.......

    另外,许平志的大哥,哪里是什么山海关战役里的老卒,明明是朝堂诸公之一,权柄煊赫的大人物。

    许二叔看了妻子一眼,骨子里透着疲惫,轻声道:

    “忘记就忘记吧,忘记更好,有些东西,想起来只会伤人,有些人,想起来只会伤心。”

    婶婶张了张嘴,美艳精致的脸蛋一片茫然,欲言又止。

    许玲月从屋子里跑出来,二八少年垫着脚尖,不停的往后看,急切道:

    “我大哥呢,我大哥呢........”

    “他在司天监,现在很好。”

    许平志安慰了女儿一句,接着说道:“我想,我们大概不需要离京了。”

    ...........

    观星楼,卧房里。

    楚元缜丽娜李妙真恒远大师,四人围坐在方桌边,默默喝着茶水。

    他们已经知道了许七安后来的遭遇,知道了许平峰的存在,以及他把儿子当做容器,如今打算杀子取气运的事。

    许七安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他们。

    走到这一步,其实没有隐瞒的必要了,贞德帝已经杀死,父子二人摊牌,一切都已浮出水面。

    摊牌了,我就是气运之子。

    当然,许七安不会大肆宣传此事,但告之最亲密的伙伴完全没有问题。

    “真难以置信啊,原来他的身世如此离奇,如此忐忑。”楚元缜喃喃道。

    “阿弥陀佛。”

    恒远大师苦大仇深的表情:“父杀子,人间惨剧,许大人的身世令人唏嘘。”

    李妙真脸色阴沉,握着茶杯,一句话也不说。

    她既同情又怜惜,同时夹杂着泼天的怒火。

    “虎毒尚且不食子,这个许平峰,老娘迟早刺死他!”

    天宗圣女的青春又回来了。

    “我们南疆有一个部落也是这样,儿子成年之后,如果认为自己足够强大,就可以挑战父亲。胜出,就能继承父亲的一切,包括生母。输了,就得死。

    “而父亲如果觉得哪个儿子对自己威胁大,也可以发起挑战,堂堂正正杀死儿子,保障自己的地位和利益。”

    丽娜说道。

    那是一个父慈子孝的部落。

    楚元缜三个人都没搭理她,南疆很多部落都处于茹毛饮血的蒙昧之中,什么古怪的风俗都有。

    但这里是大奉,有伦理纲常。

    许七安的身世,让他们分外同情,并升起同仇敌忾之意。

    都不理我........丽娜鼓了鼓腮,有些不高兴,正要说话,忽然捂住肚子,眉头拧在一起:

    “好,好疼,好疼呀........

    “七,七绝蛊.........”

    ............

    月朗星稀。

    观星楼的八卦台上,传来阵阵咳嗽声。

    寒风呼啸,许七安裹着毯子,坐在案边,手里捧着一碗药汤。

    钟璃蹲在小炉前,替他熬药,褚采薇专心致志的给他缝合伤口,涂抹止痛的药膏。

    宋卿听说至交好友重伤垂死,也表示要来帮忙。

    大可不必........许七安把他赶走。

    服下监正的丹药,喝了几碗药汤,再有褚采薇给他强行缝合那些无法愈合的伤口,许七安终于回过一口气,尽管病恹恹的,但伤势确实在好转。

    要换成是玉阳关时期的他,恐怕根本坚持不到监正返回,就已经撒手西去。

    不过,封魔钉还在他体内,没有拔出来。

    钉子不拔出来,他的修为便连同神殊一起被封印。

    “那位叫“琉璃”的女子菩萨死了?”

    许七安看向那袭后脑勺对人的白衣。

    监正微微摇头:“杀一品哪有这么简单,重创了她而已,至少两年里,她走不出西域了。”

    许七安深深吸了一口气,笑呵呵道:“这位菩萨,似乎比萨伦阿古要弱一些。”

    他嗅到了褚采薇身上淡淡的处子幽香,还有浓浓的肉包子味。

    饿了.......

    “能成一品的,就不会弱,各有所长。一品之间的争斗,胜负取决于天时地利人和。大奉境内,能胜我的只有超品。不过,大奉国力衰弱至今,来两个一品就能止住我了。”

    监正顿了顿,继续道:“和萨伦阿古纠缠这么就,纯粹是不想祸及京城百姓。再就是,你和你爹得事,我不方便插手。”

    不方便?

    你徒弟特么要背刺你,你还不方便?

    不等许七安开口问,监正就给出了解释:

    “天命不能泄露天机,只能委婉的暗中布局,成败天定。”

    监正的意思是,他利用天命的手段,洞悉了许平峰的谋划,这相当于洞悉了天机,所以不能强行干预、或泄露天机.........而他出手打退女子菩萨,与泄露天机并无关系,纯粹是击溃外敌..........许七安露出恍然之色。

    他旋即问道:“您早知道那位女子菩萨会来?”

    监正抓起案上的酒杯,一饮而尽,满足的吐了一口气:

    “琉璃菩萨,拥有两大菩萨果位,五色琉璃法相和行者法相,后者能朝游西域暮靖山。”

    所以?许七安没懂监正的意思。

    监正笑了笑,道:“接下来,我要与你说两件事,这非常重要。”

    许七安正襟危坐,脸色严肃的倾听。

第两百六十二章 七绝蛊

    “丽娜........”

    李妙真大吃一惊,搀住南疆小黑皮的胳膊,避免她一头栽倒在地。

    同时,略同医术的天宗圣女捏住小黑皮的手,搭脉,查看情况。

    脉搏极为剧烈且混乱,丽娜的体内,仿佛藏着一团混乱的能量,这股能量随时都会爆炸。

    “是,是七绝蛊.........”

    丽娜皱着眉头,漂亮的脸蛋拧成一团,嘴唇发白,断断续续道:

    “是一种很厉害的蛊,天蛊婆婆交给我的,我为了防止丢失,把,把它吞到肚子里了。我没有想到这个蛊会这么厉害,它和其他蛊都不一样。”

    楚元缜和李妙真,还有恒远大师,神色复杂的看着丽娜。

    真是什么都敢往肚子里塞!

    恒远站起身,朝外走去:“我去找宋卿,不,找杨千幻,不,找,找........”

    说着说着,大师有些茫然。

    楚元缜叹息一声:“随便找个白衣术士。”

    恒远大师顿时点头,推门而去。

    随便找个白衣术士,也比找监正的亲传弟子们要靠谱。。

    俄顷,一位年轻的白衣术士信心十足的进来,此时的丽娜,已经疼的满地打滚,小腹时而鼓起,时而落下,像是不断充气漏气的皮球。

    这是怀孕了么.........年轻的白衣术士心里嘀咕,俯身,给丽娜搭脉,他脸色明显一变。

    “如何?”

    楚元缜问道。

    “这位姑娘体内有什么东西,它正在复苏,最好能及时取出来,不然可能会死。”白衣术士以专业的角度给出意见。

    “麻烦兄台了。”

    李妙真抱拳。

    “哦,这个我是无能为力的。”

    白衣术士摊手:“我尚未学习《解剖经》,主要是这门学问以宋师兄水平最高,想学习的话,最好是找他请教。但以宋师兄为首的炼金术师们,脑子广泛存在问题。”

    说到这里,白衣术士昂起下巴,语气中夹杂嘲讽:

    “我并不想自己的脑子也跟着他们一样坏掉? 我跟他们不是一路人。”

    李妙真和楚元缜回忆了一下宋卿那帮人的做派,深表认同,这位小哥看起来也很“不耻”宋卿等人的行为。

    司天监还是正常人居多的........两位天地会成员心想,然后,楚元缜问道:

    “听起来,你们司天监似乎还有不同派系?”

    白衣术士颔首:“准确的说? 监正老师的每一位亲传弟子? 都要代师收徒,负责教导一批弟子。嗯,采薇师妹不需要教弟子? 她需要弟子们教。”

    楚元缜和李妙真心里一沉:“你是哪位教的?”

    闻言? 年轻的白衣术士昂起了下巴,转个身,用后脑勺盯着两人:“杨——师——兄——”

    走好不送!

    楚元缜和李妙真把人给赶出去。

    ............

    监正说话之前? 卖了个关子? 不紧不慢的把杯里的酒喝完? 这才缓声道:

    “你可知龙脉之灵是何物?”

    许七安就仿佛听见了上学的时候,老师敲着黑板说:你们知道什么是微积分吗!

    知道你个球.........他诚实的摇摇头? 接着? 似是想起了什么,道:“气运和地脉的结合?”

    这是龙脉的概念,钟璃师姐说过。

    监正点了点头,道:“龙脉是气运和地脉的结合,它和气运不同,术士对它的掌控极其有限。这也是贞德藏在龙脉里,隐蔽自身的原因。

    “世间能掌控龙脉的,只有地书这件至宝。”

    当年地宗道首,就是凭借地书,在龙脉底下建传送法阵.........许七安恍然,同时,他注意到监正的话里的细节。

    术士对龙脉的掌控极度有限,而不是完全无能为力。

    监正继续道:

    “龙脉之灵溃散,散落在中原各地,这象征着中原无主。而今的大奉,就如一座空中楼阁,失了龙脉这个根基,王朝在不久的将来,会摇摇欲坠。”

    这个说法是不是太抽象了........许七安皱了皱眉,然后,他便听监正解释道:

    “龙气散落各地,得到龙气者,心术纯正之辈,会成一代侠者。心术不正之辈,则会为祸一方。比如啸聚山林,比如割据一地。自古以来,中原王朝气数将尽时,都是庙堂未乱,江湖先乱。”

    得龙气者,相当于是低配版的我?或许,是更低配.........许七安很轻易的理解了监正的意思。

    拥有半数国运的自己,迅速成长,如今已是三品,成为声望如日中天的许银锣。

    如果得到龙气的是善良之辈,崛起后或许还会做些好事,如果是一位桀骜不驯,或心术不正之人得到龙气,借机崛起,肯定是干尽坏事的。

    中原将乱.......

    想到这里,许七安不由的担忧起来。

    元景帝修道二十一年,百姓日子本就不好过,现在可谓是雪上加霜。果真应了那句老话:

    兴亡,百姓皆苦。

    监正忽然转过身来,沉声道:“这是你的因果。”

    许七安心里陡然一沉。

    “你杀贞德,击溃龙脉之灵,半数国运尽在你身,大奉的衰弱,与你因果纠缠极深。假如有朝一日,王朝灭亡,你这个承载半数国运的容器,也会殉国。

    “当然,到时候,身为天命师的我,结局不会比你好到哪里。”

    监正语气依旧淡然,但他平静凝视的眼神,让许七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以及真实性。

    “我该怎么做?”

    许七安捏了捏眉心。

    褚采薇看了他一眼,有些同情,大眼儿润泽闪烁,纤细冰凉的手指替他揉捏眉心,抚平“川”字纹。

    “收集溃散的龙脉之灵,重新拼凑,然后带回京城。这件事必须你去做,不仅仅是因果关系,更因为你有大奉半数国运,与龙气有很强的聚合效应,彼此吸引。

    “此外,你拥有地书碎片,它能助你拔出目标体内的龙气,并充当承载容器。稍后我会传你一套使用地书碎片,拔出龙气的口诀。”

    “可是老师,他身上都是钉子,你不先把它们拔出来吗?”

    褚采薇戳了戳许七安的胸口,那里有一枚钉子,直透心脏。

    监正微微摇头:“这是佛门至宝封魔钉,强行拔除,他也活不了,需要特定的秘法。”

    闻言,许七安苦涩一笑,心里那点奢望顿时没了。

    其实想想也合理,这玩意是用来对付神殊的,而以神殊的位格,普通的法器怎么可能封印他。

    必然是极其强大的法宝。

    可惜了我这一身修为.........许七安叹息一声。

    “封魔钉只能封印神殊一时,短暂二十年,长则一甲子,神殊就能挣脱封印。不然,当年佛门也不会把他送到大奉来封印。”

    监正说道:“但你等不了这么久,所以,这便是我要和你说的第二件事。”

    许七安精神一振,面露喜色:“您有什么办法?”

    他心说不愧是监正,后手多的一匹,让人心安。

    “我无法解开封魔钉,但佛门的人可以。”

    “佛门的人可不会给我解。”许七安皱眉。

    监正目光落在他身上,道:“神殊不就是佛门中人吗。”

    许七安眼睛猛的一亮,像是把握住了什么,但又有些不确定:“您是说.........”

    监正颔首:“去集齐神殊的残躯,补全他的魂魄,他自然就记起该如何解开封魔钉。这也是九尾天狐出手帮你的条件,我事先替你应允下来了。

    “你在京城待了这么久,该出去走走了。”

    许七安的眉头不由的皱紧,摇着头叹息:

    “监正,你这是在为难我。如今我修为尽失,出了京城,就是羊入虎口。许平峰那不当人子的狗东西,恐怕流着哈喇子在等我。

    “再说,哪怕我能避开对方,可我没有修为,如何收集神殊的残肢?”

    最无奈的是,他连重修武道的可能性都不具备。

    要恢复修为,必须收集神殊残骸,要收集残骸,就必须这就形成了死循环。

    钟璃走过来,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在他脑瓜上揉了揉,以示安慰。

    许七安回头瞪了她一眼,钟师姐连忙弱弱的解释:“药熬好了,喝,喝药.......”

    “钟璃,你是他师姑,不用这么怕他。”监正笑道。

    钟璃看向许七安,藏在凌乱发丝间的眸子,明亮了几分。

    姑姑,我是过儿呀........许七安撇撇嘴,换成以往,他会调侃钟璃几句,现在委实没心情。

    收集龙气,收集神殊残骸,都是极艰难的任务,偏偏他是个废人。

    这时,他听监正笑道:“机缘,一直就在身边。”

    说完,监正抬脚一踏,阵纹瞬间亮起,扩散出一座直径三米的阵图。

    阵图中,一道人影凸显出来,穿着浅色的襦裙,梳着时下流行的少女发髻,小麦色肌肤,脸色煞白,嘴唇毫无血色,疼的满地打滚的丽娜。

    见到丽娜这副惨状,许七安和褚采薇同时吃了一惊。

    “她怎么了?”

    褚采薇大声道,脸上闪着焦急之色。

    监正扫一眼小弟子,沉声道:“乱吃东西的后果。”

    褚采薇脸色一僵,小嘴微张,愣在那里。

    监正满意的收回目光,操纵着丽娜漂浮在他面前,两根指头刺入丽娜小腹,从里面夹出一只白玉般的虫子,形如蝎子,有六条节肢。

    头顶两颗乌黑的眼睛,显得有几分可爱。

    它在监正指尖,狂躁的扭动几下,便安静了下来。

    这,这东西都吃啊,好歹把头去掉呀..........褚采薇惊的后退一步,眼神复杂的看向丽娜。

    丽娜小腹血流如注,但她的表情却一下轻松,宛如得到解脱。

    “这是什么东西?”

    许七安眉头微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这只古怪的虫子在盯着自己。

    而且,虫子的眼神,给人一种充满智慧的错觉。

    监正审视着玉色虫子,道:

    “全新的一种蛊虫,人为培育,至于名字,就得问问这个小姑娘了。”

    南疆蛊虫分两种,一种是喊得出名字,有正常族群,可以正常繁衍的蛊虫,类似于动物。

    另一种是人为培育而成,全新的物种。

    后者通常无法繁育后代,没有成为族群的可能。

    监正手里的这个玉色虫子,就是后者。

    “它叫七绝蛊,是我离开南疆前,天蛊婆婆给我的。她说预见了七绝蛊的有缘人在中原。”

    丽娜喝了一口褚采薇递过来的水,以及她分享的肉干,开心的一边吃一边说:

    “婆婆说这个东西很重要,为了不弄丢,我把它吞到肚子里了,它平时寄宿在我身体里很安分的,今天不知为何,突然暴动起来。”

    说了一大堆,还是没说清楚七绝蛊是什么.........许七安吐槽。

    监正手中捏着虫子,笑道:“七绝蛊,倒是虫如其名。”

    顿了顿,他代替丽娜解释:

    “蛊族有七个部落,是根据七大流派形成的部落,分别是天蛊、力蛊、心蛊、情蛊、药蛊、暗蛊、尸蛊。

    “每一种蛊派都有各自擅长的领域,这只七绝蛊,融合了七种流派。集蛊族之力于一身啊。”

    丽娜连连点头:“天蛊婆婆说,这是她的丈夫耗费半生炼制,仍没有彻底炼成。婆婆花了二十年时间,总算把它完成的,是非常厉害的蛊。”

    集七大蛊派融于一身?好东西啊..........许七安盯着玉色的,蝎子般的七绝蛊,道:

    “它的外表与它的内在一点都不匹配。”

    监正摇摇头:“它还没有彻底复苏,不然,刚才这个女娃子已经死了。”

    丽娜一脸后怕。

    “它现在是你的了。”

    监正把七绝蛊丢到许七安面前。

    “给我的?”

    许七安愕然。

    “当然是给你的,”监正似笑非笑的语气:“天蛊老人和孽徒联手窃取气运,为的是封印蛊神,没料错的话,孽徒如果得到气运,就得承担下封印蛊神的因果。

    “那如果他没有得到气运呢?天蛊老人不会不考虑这个可能性,所以他炼制了七绝蛊。如果孽徒没有得到那份气运,那么,这份因果,会通过七绝蛊,转嫁到你身上。

    “你就是天蛊婆婆口中的有缘人。”

    许七安沉默。

    监正道:

    “容纳七绝蛊,你能在短时间内拥有超凡脱俗的战力。这样,你才能走江湖,集龙脉,搜寻神殊残躯,拔出封魔钉。

    “此外,天蛊部有“不被知”的特性,这是世间少有的,克制望气术的手段。它能帮助你在走江湖期间不被许平峰追踪。

    “你唯一得威胁是拥有行者法相的琉璃菩萨,而她,已经被我赶回西域了。当然,你也可以拒绝这份馈赠,没人会强迫你。”

    我还能拒绝么,它现在是我唯一的希望。在阳谋面前,一切阴谋都是小儿科..........监正钓西域的女子菩萨,是在为我走江湖铺路?啊,这老银币,让我充满了安全感.........许七安念头纷呈。

    不过,他并不觉得吃亏,那人家的东西,替人家办事,理所应当。

    监正望着他,缓缓道:“滴血认主吧。”

    许七安沉默许久,摇摇头:“我还有事未了,给我一天时间。”

    ..............

    ps:今天请假做核酸检测,然后收拾了一下行礼。明天应该都会在去往外地的路上,我只能保证有一更。大家体谅。

第两百六十三章 偷偷甜蜜的爱情

    清晨,云鹿书院。

    许家借宿的小院里,许七安脸色苍白,拄着拐棍,站在屋中,望着许平志,说道:

    “二叔,咱们不必去剑州了,过段时间,你们就回府吧。”

    如今皇帝死了,京城最大的隐患已经排除,其他人物,包括太子在内,与他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甚至太子现在恨不得给他送锦旗,以示感谢。

    再者,有了斩昏君的凶名,谁还敢惹许银锣?

    因此二叔一家非常安全,不需要去剑州避难。

    许平志“嗯”了一声,看着他,欲言又止。

    许七安转身,看向婶婶,从怀里取出一叠银票,道:

    “婶婶,这些年多谢照顾,以前我不懂事,性子冲动,你别见怪。银票是我的部分积蓄,你收好,一家人的吃穿用度,还靠你操持。

    “接下来,我要离京一段时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婶婶抿了抿嘴,接过银票,轻声道:“银票我会替你留着,将来娶媳妇用。”

    那这些可不够,我的媳妇可多了........许七安嘴角翘了翘,转而看向许玲月,笑道:

    “大哥这次离京,可能时间要久一点,短则一年半载,长则三年以上,想来那时,玲月已经嫁人了。。可惜喝不上你的喜酒。”

    许玲月咬着唇? 美眸里蓄着泪水。

    十八岁的少女,宛如六月里摇曳在清水中的芙蓉? 清丽? 皎洁? 干干净净。

    这朵养在许家深闺里的娇嫩花儿? 对大哥即将离去的事实? 分外伤感。

    接着,许七安伸出手? 揉了揉小豆丁的脑瓜? 柔声道:“让大哥抱抱你,大哥从来没有好好抱过你.......”

    许铃音抱着大哥的脖子,大声宣布:

    “大哥,我会藏好鸡腿等你回来的。”

    又藏在鞋子里?那还能吃吗? 吃了会不会当场去世啊........许七安感动的揉着幼妹的脑袋,笑道:

    “在鞋子里藏几天,然后留给师父吃? 知道没。”

    许铃音用力点头:“嗯!”

    告别一家人,许七安离开小院,沿着山阶? 独自下山。

    “大哥~”

    身后传来许玲月的呼叫声,大妹妹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朝着他背影喊道:

    “我想去灵宝观修行,我,我会等你回来的。”

    许七安脚步顿了一下? 没有回头? 继续下山。

    屋子里,等许七安走后,婶婶望着手里的银票,轻声道:

    “老爷,我想起来了,大郎的生母,生下他之后就走啦。走之前嘱咐我,一定要好好把他抚养长大。我记得姐姐是个很好的人,温柔端庄,很好相处。

    “她当年握着我的手,嘱托我照顾大郎,说的那么诚恳..........我知道她当年抛下大郎是有苦衷的。”

    婶婶抬起头来,泪痕满面:“老爷,我养了他这么多年,他就是我儿子了。现在那人回来,要取他的命,我,我很难过.........”

    许二叔心如刀绞。

    ............

    灵宝观。

    许七安拄着拐棍,朝着守门的道童,微笑:“我要见国师。”

    来之前,他向监正打听过国师和地宗道首交手的情况。

    监正说两败俱伤,然后“呵”了一声:

    “业火灼身。”

    道童看了他一眼,道:“道首有过交代,如果许公子来找她,可劲直入内。”

    灵宝观已经对我开启长驱直入的权限,那洛玉衡呢?

    许七安心里嘀咕着,拄着拐棍进了灵宝观。

    来到僻静小院,轻车熟路的推开静室的门,只见蒲团上,盘坐一位貌美的道姑。

    许七安愣了一下,从她身上看见了善良的小姨,妈妈的朋友,邻居家的大姐姐等等,一系列形象。

    这让他吃了一惊,因为洛玉衡似乎有些无法自控,无法收束她的“魅惑”。

    对于一位二品高手来说,这显然不是好事,这意味着业火灼身的情况很严重。

    “想必你看到了,我的状态很糟糕。”

    洛玉衡红唇轻启,声音透着熟女独有的妩媚。

    “我明白。”

    许七安叹息一声:“来之前,我有洗过澡。”

    他这次来,除了探望洛玉衡的情况,其实也有“讨价还价”的想法,希望洛玉衡能宽限几日,待他容纳七绝蛊,如果身体状况好转,再兑现承诺。

    启料洛玉衡情况糟糕到这种程度。

    洛玉衡面无表情,继续道:“你误会了,我只是一具分身,三天之内就会消散,本体已经闭关了。”

    一时间,许七安分不清自己是庆幸还是失望。

    以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强行双修,只能是“小姨请自动”。

    这显然不符合他长枪所指,所向披靡的形象,会让洛玉衡看扁。

    但是,但是........她实在太诱人了。

    洛玉衡分身继续道:“双修需要一定的周期,一次至少七天,与地宗道首交战后,本体已经难以压制业火,又不知道你的情况究竟如何,为了自救,只能闭关,强行消弭业火。”

    一次至少七天,一次至少七天.........许七安满脑子就只剩这句话。

    有些吓到了。

    洛玉衡继续道:

    “此次之后,本体恐怕再难主动压制业火。所以,双修势在必行。业火每个月发作一次,下个月的今日,她会去寻你。”

    说着,她袖子一挥,桌面多了一枚折叠成三角形的黄纸符箓。

    “这是定位符,你收好它,一个月后,本体自会来找你。”

    说完,分身主动消散。

    这是害羞了?许七安拿起三角形符箓,默默收好。

    看来,弑君之后,洛玉衡彻底认可了他,决定和他结为道侣。

    之前,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和自己双修,是因为还没完全认可,毕竟道侣是一辈子的事,洛玉衡谨慎对待,人之常情。

    他去山海关之前,修为只是五品,对于一位二品高手而言,确实差了些。

    现在,许七安是三品,大奉屈指可数的三品武夫,足以匹配洛玉衡的身份地位。

    也好,一个月后我也准备好了.........许七安离开灵宝观,朝皇宫行去。

    .............

    韶音宫。

    闺阁铺设耗炭无数的地龙,室内深秋温暖如春,空气中弥漫着檀香,胭脂水粉味儿,以及女子幽幽的体香。

    某一刻,锦榻上,蜷缩睡眠的女子突然惊醒,翻身坐起,脸色苍白。

    “红,红袖........”

    她轻声呼唤,声音有气无力。

    趴在床榻边的宫女立刻醒来,柔声道:“殿下!”

    临安低声道:“水,我要喝水........”

    宫女立刻走到桌边,轻轻扫开或倾翻,或摆正的酒壶,给她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

    临安殿下昨夜饮酒,烂醉如泥,酒喝多了,她也不耍酒疯,只是趴在桌边哀泣大哭。

    宫女们心里门儿清,公主这是借酒消愁愁更愁。

    昨儿夜里,太子殿下派人过来告之临安殿下,巫神教勾结陛下心腹右都御史袁雄,以及兵部侍郎秦元道。

    以巫术控制陛下,断大军粮草,把八万将士和魏渊害死在靖山城。

    许银锣一怒之下,斩陛下于京城之外。

    殿下听完,整个人就傻了,脸色苍白的去了东宫,似是找太子对质。

    她很晚才回来,接着就开始没完没了的喝酒,喝多了便大哭,哭完继续喝。

    宫女们看在眼里,心如刀绞。

    服侍临安殿下这么多年,从未见她这般伤心。

    想来不仅是最宠爱她的陛下驾崩,更因为杀父之人是那个男人吧。

    如今回想起来,红袖几乎确认,殿下是钟情许银锣的。

    这可如何是好,殿下还待字闺中,便受了这样的情伤,怕是要伤心很久很久。

    至于劝,她们是不敢的。

    奴婢就是奴婢,哪敢置喙主子们的事。

    “殿下,茶来了,您慢点喝。”

    红袖小心的捧着茶,递过来。

    临安捧着茶,魂不守舍的喝着,往日里灵动的眸子,混无色彩,黯淡无关。

    刚喝完茶,便有宫女来到闺房外,轻扣两下房门,低声道:

    “殿下,许银锣,来了..........”

    红袖立刻看向临安,只见殿下的眸子里,霍然间,绽放出夺目的神采,但在下一秒,缓缓熄灭。

    临安低声道:“不,不见他!”

    “是,奴婢这就去回复。”

    “等等.......”

    她又忽然喊住宫女,静默了几秒,低声道:“就这样吧。”

    房门外的宫女当即离去。

    ................

    韶音宫外,拄着拐棍的男人转身离去。

    数百名大内侍卫,如临大敌,握着刀柄,默默注视着他的背影,无人敢说话,更无人敢阻拦。

    许七安没有离开皇宫,转而去了德馨苑。

    清晨,德馨苑。

    在贴身宫女的服侍下洗漱,一个宫女捧着痰盂,一个宫女捧着铜盆和汗巾。

    怀庆刷完牙,漱口,把水吐进痰盂,再接过宫女递来的汗巾,细细擦了清冷精致的脸蛋。

    这时,一个小宫女疾步走进来,娇声道:“殿下,许银锣来了。”

    喜爱洁净的怀庆公主,立刻放下汗巾,妙目闪闪,道:“带路........请他去内厅。”

    她突然又改变主意,重新拿起汗巾,细细擦拭脸蛋,对镜顾盼,满意的微微颔首,这才带着宫女出闺房。

    她在内厅里见到了脸色惨白的许七安,他正坐在案边,眯着眼,品着滚烫的茶水。

    德馨苑的小宫女战战兢兢的侍立在一侧。

    “都下去吧。”

    怀庆挥了挥手。

    小宫女如释重负,低着头,小碎步离开。

    没走几步,便听身后那位弑君的大魔头笑道:“这小宫女不错,殿下赏给我吧。”

    小宫女眼里含着一包泪,可怜巴巴的看向怀庆。

    怀庆面无表情的挥手。

    等宫女退下后,怀庆仔细审视许七安,道:

    “还有闲情调侃宫女,看来伤的不重。”

    许七安苦笑道:“这哪是伤势重不重能衡量的,我已经废了。”

    怀庆脸色顿时变的严肃:“监正都没办法?”

    许七安摇头。

    怀庆抿了抿唇:“到底怎么回事。”

    许七安就拉开衣襟,给她看胸口的情况,心脏处伤口狰狞,嵌着一根封魔钉。

    三品之下的武夫,受这样的伤势,只有死路一条。

    四品武夫也不例外。

    “这样的钉子,总共九枚,在我身体不同的地方。”

    许七安苦笑道:“佛门的封魔钉,监正说如果强行拔除,我必死无疑。这一身修为,也废了。”

    “佛门.........”

    怀庆念叨着这两个字,俏脸已是如罩寒霜。

    以清冷淡薄闻名的皇长女,心里忽然涌起强烈的怒火。

    “佛门为何也参与此事?”

    怀庆收敛情绪,问道。

    闻言,许七安叹息一声:“是时候与殿下坦诚相见了。”

    怀庆眉头挑了一下,微微挺直娇躯,摆出聆听姿态。

    “其实,桑泊案里逃出来的封印物,一直就在我体内,那是一位佛门的叛徒。”

    怀庆目光凝固,微微张嘴,似是难以置信。

    开口直接抛出信息量这么大的秘密,怀庆脑子嗡嗡作响,既震惊又困惑。

    困惑和震惊,都愿意桑泊底下的封印物,为何会在许七安身上。

    妖族千方百计的解开封印,放出封印物,没道理拱手让人,其中必有原因。

    反而是听到封印物是佛门的魔僧后,怀庆仅是微微愕然,便迅速接受。

    因为这很合理。

    封印物本就与佛门有关,这是当初查桑泊案时,就已经确定的事。

    “至于魔僧为什么会在我体内,此事说来话长。”

    许七安又叹了一口气,有些事,说起来便让人忍不住叹息。

    他娓娓道来,把自己气运缠身,神殊附体,不当人子的生父是监正大弟子,窃取国运等等,一五一十的告之怀庆。

    既然已经和许平峰摊牌,那么自己这一身秘密,其实没有守的必要。

    尤其是天地会的众成员,经历了弑君这一案,相当于彻底捆绑,成为真正的伙伴。

    怀庆的表情很精彩,全程愕然到震惊,从震惊到难以置信,情绪随着表情的变化,一层层的得叠加。

    不过,在听到许七安能使用镇国剑,驾驭灵龙的原因是身负气运后,怀庆明显松了口气,像是某件一直担心的事,得到了解答。

    并且答案还算满意。

    “原来如此!”

    怀庆喟叹道:“这一切,都是因为竞逐天命..........”

    许七安点头:“殿下记得保密,这些事,监正并没有允许我透露出去。”

    怀庆“嗯”了一声,然后,听见许七安表情古怪的说道:

    “听那个狗东西说,我生母是殿下您的族人。”

    怀庆大惊失色,俏脸微变。

    “是五百年前那一脉。”

    五百年前那一脉.........怀庆再次如释重负。

    “所以我接下来,要外出游历一段时间,为大奉收集溃散的龙脉之灵。”

    许七安望着冰山雪莲般清冷矜贵的女子,轻声道:“殿下,多保重。”

    怀庆微微动容,柔声道:“许公子珍重。”

    她不再以“大人”来称呼许七安。

    许七安点一下头,忽然露出犹豫之色,道:

    “临安殿下似乎对我弑君之事耿耿于怀,殿下能否为我解释解释?”

    怀庆“哦”了一声,拖出长长的尾音,面无表情道:

    “许公子已经去过韶音宫了啊,在许公子心目中,临安果然是最重要的。”

    来了来了,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明明是我先来的.........

    许七安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忽然听见小碎步靠近内厅,他怀庆默契的保持缄默,不再说话。

    俄顷,一位宫女进来,恭声道:“殿下,临安殿下来了,要见您。”

    “我避一避。”

    许七安当即起身,走向内厅里侧。

    等他藏好,怀庆道:“让她进来吧。”

    “是!”

    宫女退下。

    两三分钟后,穿着红裙子的临安独自进了内厅。

    她自顾自的落座,气色憔悴,眉宇间郁结难解。

    先是看一眼怀庆,然后移开目光,望着前方,声音轻柔,却显空洞,说道:

    “本宫听太子哥哥说过了,父皇受了巫神教断了大军粮草,以致于魏渊和八万大军死于东北。”

    怀庆低头喝茶,默然不语。

    “我知道,魏渊待他恩重如山,可是,可是父皇是我父皇啊。他怎么能什么都不说,就把我父皇杀了。”

    临安泪水滚落,梨花带雨。

    “他是不是找你去了。”

    怀庆说道。

    “你怎么知道........”

    临安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哭道:“他方才去找我了,我没敢见他,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她一边说,一边哭着:“我是想见他的,可我害怕看到他,就算父皇害死了魏渊,可父皇也是被巫神教控制了。父皇有什么错?父皇从小就宠我.........

    “我昨晚梦见父皇了,他死的好惨,他死的好惨,怀庆,我心里好痛,我,我没有人能说话了..........”

    到头来,能说一说心里话的,能发泄心里悲痛郁垒的,竟是这个和她斗了十几年的姐姐。

    她太孤独了。

    怀庆低声道:“你喜欢他对吗。”

    临安没有回答。

    “现在呢,现在还喜欢吗?”

    临安似乎崩溃了,伏案痛哭。

    怀庆明白了,还是喜欢着得,但已无法再面对那个杀父仇人。

    她痛失的不仅仅是父亲,还有一段藏在心里,偷偷甜蜜的爱情。

    “唉!”

    怀庆叹息一声,道:

    “不管你是恨他也好,喜欢他也好,能不能再面对他也罢,这些都是你的事。我对你的感情不关心。

    “但有些事,有些真相,我觉得你是有权力知道的。”

    ...........

    ps:码出来的,如释重负。错字明天修改,这章算昨天的。

第两百六十四章 如愿以偿的许七安

    “真相?”

    临安捏着锦帕,一边抽抽噎噎,一边擦拭泪痕,楚楚可怜的看了一眼怀庆。

    怀庆不疾不徐的抿了一口茶,道:

    “魏公死后,许七安就决定要弑君,为此,他有了详尽的计划。这件事的背后,甚至有魏公在谋划指引,包括监正。

    “许七安杀陛下,不是意气用事,是多方势力在推波助澜,事情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各方势力在推波助澜,其中包括魏渊和监正..........临安凄然道:

    “所有人都想害父皇,所有人都想父皇死。

    “我知道父皇修道二十年,做了很多错事,朝中许多人对他不满,可是怀庆,他是我们的父皇呀,父皇可宠我了,所有人都要他死,可我不想他死。

    “更不想杀父皇的人是许七安。”

    她认为,怀庆说这些,是为了向她证明父皇是错的,许七安斩杀父皇和他斩杀国公是一样的性质,都是为民除害。

    但亲情面前,有对错?

    父皇依旧是她父皇,许七安依旧是杀父仇人。

    怀庆的解释,并没有让临安释怀。。

    “昨日,你可知许七安和陛下在城外交手,打的城墙都坍塌了。”

    怀庆突然说道。

    临安愣了一下,仔细回忆,太子哥哥似乎有提过,但仅仅是提了一嘴,而她当时处在极度崩溃的情绪中,忽略了这些细节。

    不等她问,又听怀庆淡淡道:“父皇何时变的如此强大了呢。”

    临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修行的事她不太懂,但脑子还是有的,听怀庆这么说,她立刻意识到不对劲。

    是啊,父皇何时变的如此强大?

    “父皇,一直隐藏实力?”

    临安抽噎一下,红着眼眶,不太确定的说道。

    怀庆正色道:“准确的说,他根本不是我们的父皇。”

    临安怔怔的看着姐姐怀庆? 脑子还没转过弯来? 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过了片刻? 她求证般的问道:“你说什么?”

    怀庆脸色不变的重复刚才的话:“他根本不是我们的父皇。”

    没有听错.........临安一下子睁大眼睛? 拔高声音:

    “你? 你别以为信口胡诌就能敷衍我?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怀庆。父皇不是父皇? 那他还能是谁。”

    怀庆沉声道:“是先帝贞德? 也是我们的皇爷爷。”

    临安诡异般的陷入了沉默,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怀庆。

    怀庆点点头? 表示事实就是如此? 表示对妹妹的震惊可以理解,易位思考? 如果是自己在毫不知情的前提下? 骤然得知此事,哪怕表面会比临安平静许多,但内心的震撼和不信,不会少一丝一毫。

    “我理解你的感受? 不过你且听我说完.........”

    怀庆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了出来,她说的条理清晰? 深入浅出,像是优秀的先生在教导愚蠢的学生。

    即使是临安这样对修行之道不慎了解的人,也能领会、明白事情的脉络和其中的逻辑。

    ........四十多年前,先帝贞德就已经被地宗道首污染,变成了张扬恶性的“疯子”..........在地宗道首的帮助下,他夺舍了亲生儿子淮王,“寄生”了另一位亲生儿子元景.........然后假死,避开监正耳目,藏于龙脉中修行。

    魏渊首次出征北境时,他又趁机夺舍了元景,而后的二十一年里,他堂而皇之的沉迷修道,为了掩人耳目,刻意把元景这具分身塑造成修为平平,毫无天赋之人。

    本体则在龙脉中积蓄力量,为了长生,先帝已经完全疯狂,他勾结巫神教,杀死魏渊,坑害十万大军。

    而他真正要做的,是比这个更疯狂更不可理喻的——把祖宗江山拱手让人!

    真正的父皇,二十一年前就死了,而二十一年前,我才两岁..........临安听到最后,已是浑身瑟瑟发抖,既有恐惧,又有悲恸。

    她暗暗恐惧了片刻,一眨不眨的看向怀庆,道:

    “所以,所以许七安.........”

    怀庆“嗯”了一声:“或许有私仇在内,但我相信,他这么做,更多的是不想让祖宗基业毁于一旦。因此在我眼里,他杀陛下,和杀国公是一样的性质。

    “一个让祖宗基业险些倾覆的昏君,一个修道二十年不顾百姓生死的昏君,一个残杀亲生儿子的畜生,我只觉得许七安杀的好,杀的畅快。”

    说完,她看了临安一眼:

    “事实我已经告诉你,信不信是你的事,狠不狠许七安,依旧是你的事。毕竟先帝一直很疼爱你,且不说是不是故意伪装,这点总是不假。”

    最后后半句话里带着嘲讽。

    怀庆这个女人呀,表面端庄矜贵识大体,其实最擅长绵里藏针,暗中伤人。

    临安紧紧盯着她,咬着唇:“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怀庆叹息一声:“都是许七安查出来的,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他付出的永远你比想的多。”

    “可他没有告诉我,什么都不告诉我!”

    临安双手握成拳头,倔强的说。

    怀庆嗤笑一声,“告诉你.........你能承受这些事情吗?你能保证自己在先帝面前不露半点破绽?”

    皇长女低声道:“他是为了保护你。”

    临安张了张嘴,眼里似有水光闪烁。

    “本,本宫知道了,本宫这就遣人去召见他,本宫不生他气了........”

    嘴上说的矜持,动作却火急火燎,小裙子一提,顺势起身,就要跑出内厅,跑出德馨苑。

    “你没机会了!”

    怀庆叹息一声。

    刚迈出两步的临安陡然僵住,回过身来,用苍白的脸蛋对着怀庆,颤声道:

    “什,什么意思?”

    “我还没跟你说那一战的具体情况,先帝的阴谋虽然没有得逞,但龙脉之灵溃散,散落各地。倘若不能集齐龙气,中原必将大乱。

    “另外,他如今修为已废,身体状况非常糟糕,监正也束手无策,为了活下去,他将离开京城,能不能活着回来,尚且未知。

    “不久前,他来找你,其实是想和你告别。”

    最后这句话,像是一根针扎进了临安的心窝,让她心痛的差点无法呼吸。

    原来,他拖着重伤之躯,是来找我告别的。

    而我却将他拒之门外.........泪水瞬间涌了出来,犹如决堤的洪水,再也收不住,裱裱泣不成声:

    “我要把他找回来........我,我还有很多话没跟他说。”

    悔恨的情绪翻江倒海,她后悔自己没有见他最后一面,她恨自己拒绝了拖着重伤之躯只为与她告别的那个男人。

    现在那个男人离开了,从此生死难料,相见遥遥无期。

    泪水模糊了视线,人在最悲伤的时候,是会哭的睁不开眼的。

    朦朦胧胧中,她看见一道身影走过来,伸手按住她的脑袋,温和的笑道:

    “殿下,你哭鼻子的样子好丑。”

    裱裱睁大了美眸,愣愣的看着他。

    几秒后,她抹干眼泪,又愣愣的看向怀庆。

    怀庆一脸问心无愧的厚颜无耻模样。

    换成以前,裱裱一定跳过去跟她死打,但现在她顾不得怀庆,内心充满失而复得的喜悦,扑到许七安怀里,双手勾住他的脖颈。

    把脸埋在他的脖颈处,抽抽噎噎的哭道:

    “狗奴才,狗奴才.........”

    她抱的很紧,生怕一松手,这个男人就丢了。

    两人相识至今,这是临安做过最大胆的举动,如果说以前的喜欢是碍于两人的身份,偷偷藏在心里。

    那么现在,她终于鼓起勇气,敢投入狗奴才怀里。

    鼻涕眼泪都沾到我脖子上了.........许七安轻轻拥着临安的小纤腰,刚想说什么,忽觉脑后有杀气。

    他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灵机一动,说道:“殿下,您别抱这么紧,我疼。”

    疼?临安一边洗鼻子,一边抬起头,哭的桃红的眼圈看着他。

    许七安绝对没有邀功的意思,当着临安的面,扯开衣襟。

    “啊........”

    裱裱惊的后退几步,盯着他胸口狰狞的伤口,以及那枚嵌入血肉的钉子,她指尖颤抖的按在许七安胸膛,泪水决堤一般,心疼的很。

    又收获了临安的怜惜,又摆平了怀庆的怒火,许七安凭自己海王的专业操作,收获了满意的效果。

    “殿下。”

    许七安转身,朝怀庆说道:“我先送临安回去。”

    怀庆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

    去了韶音宫,裱裱黏着许七安不放,让宫女取来最好的药丸、药粉,试图治好他的伤势。

    见没有效果后,又大哭起来。

    许七安好言好语的安慰之下,终于止住哭声,改成小声抽泣。

    “不管怎么样,他终究是宠你疼你那么多年,你心里依旧是难受的,对吧。”

    裱裱娇躯一僵,摇着头,抽泣道:

    “但我不恨你了,我不恨你了.........”

    果然,她之前是有恨我的........许七安抬起手,指尖触碰到她脸颊,软软的,凉凉的。

    “殿下。”

    “嗯?”

    “我想吃殿下嘴上的胭脂。”

    “呜呜........”

    ...........

    日暮。

    观星楼,八卦台。

    许七安拖着重伤之躯返回,脸色依旧苍白,眉宇间却有一股亢奋。

    “事情处理完了?”

    坐在案边的监正,抬眼看来。

    许七安无声点头。

    “那就开始容纳吧。”

    监正摊开手掌心,玉色的,蝎子状的七绝蛊,安安静静的躺着,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标本。

    “如何容纳?”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许七安想的是怎么吃这个七绝蛊。

    “先滴血认主。”

    监正说着,按住许七安的手腕,从他指尖逼出一粒血珠。

    血珠无声无息的飞向七绝蛊,临近时,原本安分守己的蛊虫,忽然急躁起来,出现剧烈挣扎,无比渴求鲜血。

    它张开狰狞的口器,将血珠吞入腹中。

    肉眼可见的,玉色的七绝蛊变成了剔透的绯红色,接着,它从监正掌心跃出,扑向许七安。

    容纳七大蛊术于一身得七绝蛊.........许七安没有躲,也没反抗,平静的看着飞扑而来的七绝蛊。

    ..........

    ps:晚上去找皮皮甲玩,在他房间嘻嘻哈哈,半小时后,想起我也没更新,连忙提着裤子跑回来码字。

第两百六十五章 少年羁旅

    隔的近了,许七安甚至能从七绝蛊那双黑豆般的眼睛里,看到一丝欣喜若狂。

    感觉就像纨绔恶少看见了绝色美人.........许七安心表情古怪的吐槽一句,随后,他发现七绝蛊不见了。

    突兀的消失,像是无形的力量凭空抹去。

    这是天蛊老人的尸体,使用过的“不被知”的特性?不对,它还在.........下一刻,许七安否决了自己的猜测,在他的视线里,看到一抹淡淡的阴影,绕到了他身后。

    怎么感觉它像是在狩猎?

    许七安突然间产生保护好自己后颈,朝前冲的冲动。

    这样的冲动感涌起,后颈便一阵剧痛,皮肉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划开。

    他顿时明白过来,刚才产生的保护后颈的冲动,是他残留的,对危机的预警。

    后颈处,绯色的七绝蛊,利用尖锐的节肢末端,轻易的割开许七安的皮肉,殷红的鲜血流淌。

    它把自己的一根节肢,深深刺入许七安的脊椎骨里,似乎链接上了这位宿主的神经系统。

    许七安双眼瞬间赤红,喉中难以自控的发出低吼声,脸上呈现出一种痛到极致才有的癫狂。。

    “南疆蛊术有七个流派,但不管是哪个流派,蛊师们都会培育一个本命蛊。”

    监正抬起手,往下一压,无形的力量从天而降,让许七安无法动弹,只能生生承受非人的痛苦。

    “本命蛊和宿主是共生关系,生死同命,正常的蛊师是从刚出生开始,就被植入本命蛊,最晚十岁便要植入本命蛊。

    “被植入的本命蛊与他们一样,都处在幼年时代,这样既能通过共同成长来加强双方的契合度,又能减轻蛊虫的反噬。”

    没错,植入本命蛊是会遭受反噬的,因为这种手法的本质是“人蛊合一”? 这违背了生命的常态。

    因此? 为了增加成功率,蛊师通常在幼年时,就被决定了修行的道路。

    许七安是成年男性? 七绝蛊也是一只成熟的蛊? 故而反噬极大。

    第二根节肢刺入血肉,连通神经,许七安浑身颤抖了起来,脸颊上的肌肉颤抖,嘴皮子颤抖? 疼的浑身颤抖。

    第三根第四根第五根........每一根节肢刺入血肉,都会停顿半刻钟,给予人和蛊彼此足够时间的缓冲。

    许七安只觉得身体每一处都在疼痛? 细胞像是被撕裂了? 疼痛感一点都不亚于消化魏渊留下的血丹。

    如果消化血丹是对细胞的强行催化? 迫使细胞去进化。

    那么容纳七绝蛊,则是对细胞的一种摧毁? 对基因链的摧毁。

    他本该在容纳七绝蛊的过程中基因崩溃死去,但三品武夫超脱凡人的体魄? 让他抗住了这种反噬。

    当第六根节肢刺入血肉? 连接神经后,绯色的七绝蛊收缩六根节肢,身子一点点的嵌入血肉,紧贴着脊椎骨,把自己藏了起来。

    见状,监正弹出一根细细的羊肠线,它像是被赋予了生命,自动缝合伤口,还很灵性的打了个蝴蝶结。

    “感觉如何?”

    监正笑眯眯的问道。

    许七安没有回答,他闭上眼睛,感应到了七种来源于本能,烙印在基因里的能力。

    第一种叫天蛊,识天时,知地利,移星换斗,窥视天机。

    大部分天蛊部的族人,修为徘徊在“识天时知地利”这个层次,做着修黄历、定节气的事,为蛊族的农耕事业做出卓绝贡献。

    移星换斗,是天蛊修行到高深层次才具备的能力。

    它具现出的能力,许七安已经见识过——“不被知”特性。

    当年天蛊老人就是用移星换斗这一招,瞒过了监正的感知,这是天蛊部最核心的能力。

    至于窥探天机,达到某个层次的天蛊族人,能偶然间窥见未来的一角,是片面的,模糊的窥见。

    便是这个能力,让天蛊部的先知们,曾经预言蛊神终将苏醒,把九州化作只有蛊的世界。

    当然,这和一品术士的窥探天机,无法同日而语。

    如果把天蛊的窥探天机,形容成一张没有前因后果的照片,那么一品天命师的窥探天机,就是一部未来电视剧。

    两者有本质的差别。

    副作用是,宿主的情绪会随着周围环境的变化而变化,比如阴雨天气,心情会变的格外抑郁。阳光明媚的天气,则会开朗活泼........

    ..........

    第二种叫力蛊,它能让宿主五官六识变的格外敏锐,同时能增强气运,拥有自愈能力。

    后两者是核心能力。

    力蛊部的蛊师,气力冠绝天下,同境界的情况下,就算是磨砺体魄的武夫,比拼膂力也要落下风。

    力蛊师最擅长的就是一力降十会,此外,他们还拥有可怕的自愈能力。

    三品以下,只要不是当场身亡,任何强势都能恢复。

    不过,视受伤程度不同,恢复的周期也会有变化。

    副作用是,宿主食量会暴增,修为越高,吃的越多。

    .........

    第三种叫情蛊,情蛊释放无色无味的气体,催情周围的生物,不管是人、动物还是植物,都无法幸免。

    此外,情蛊还能在目标体内种下子蛊,让对方一生一世无法离开自己。情蛊师常用这类手段控制奴隶,乃至自己的恋人。

    除了这些,情蛊还能让人皮肤变的光滑,气质变的出类拔萃,塑造成对异性极有吸引力的外表和身体。

    它甚至会针对性的改造身体,使其严丝合缝,或坚持不懈。

    副作用是,宿主的**会变的特别旺盛,整天脑子里就只剩一日一夜。

    .........

    第四种叫毒蛊,此蛊能让宿主利用周围不同的环境和条件,制造出不同的毒素,作用极其广泛。

    有时候,一些毒药能起到救人的效果,当然,这得视情况而定。

    副作用是,每天都要吞服一定量的毒药,或砒霜,或毒蛇的毒腺等等。

    ..........

    第五种叫心蛊,核心是四个字“心心相印”,心蛊师能沟通勾动目标的某种情绪,然后抓住这股情绪,来影响对方。

    对智慧达到一定程度的生物,只能影响一时,但对智慧不高的生物,能长久的,持续性的影响。

    前者代表性生物是人类,后者代表性生物是兽类。

    因此,心蛊又被外人称为“御兽蛊”,心蛊部的蛊师,常用来操纵兽群、虫群、蛇群等等。

    副作用是,宿主每天都会忍不住想和动物说话,与动物为伍,心蛊部的许多蛊师,常因为这种副作用,与兽类发生超友谊的关系。

    ..........

    第六种叫暗蛊,能隐匿气息和身形,擅长融于阴影之中,借阴影跳跃,比如影子。

    每一位暗蛊师都是可怕的刺客,杀人于无形,你永远不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时候靠近你。

    值得一提的是,武夫专克暗蛊师。

    副作用是,宿主只要看见阴暗的,隐蔽的角落,就会下意识的往里钻;宿主每天都要把自己藏起来至少两个时辰,不被任何人发现。

    ...........

    第七种叫尸蛊,母蛊产下子蛊,寄宿在尸体中,宿主可以通过母蛊影响子蛊,从而操作尸体。

    和巫神教的控尸术最大的不同是,前者通常只白嫖一次,用完就丢。

    后者,子蛊寄宿在尸体里之后,便会与尸体融合为一,而子蛊会随着母蛊的变强而变强,相应的,尸体也会变的越来越强。

    一个三品的尸蛊师,至少可以分化出二十只四品境的子蛊,其他境界的若干。

    还有一点,子蛊如果寄宿在刚死去的尸体上,那就是类同夺舍,会保留死者身前的能力、气机,保存多少,视蛊师的修为而定。

    副作用是,宿主会产生极其强烈的恋尸癖,尸蛊师常常因为这种副作用,和尸体发生不可描述的关系。

    ...........

    “很强大,七绝蛊非常强大,遗憾的是,它现在是初步觉醒,我只能发挥它一些做基础的能力。反倒是天蛊,似乎开发的不错,我可以直接施展斗转星移的能力。只不过,七绝蛊的副作用.........”

    许七安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表情复杂。

    其他蛊的副作用倒也罢了,情蛊、心蛊、尸蛊的副作用,堪称完美配合,不给人留活路。

    心蛊和尸蛊会让宿主对兽类、尸体产生强烈的,超友谊的冲动,然后,这个节骨眼,情蛊的副作用来了.........

    许七安对自己未来的心理健康非常担忧。

    监正背着双手,笑眯眯道:

    “其实,那些副作用,是蛊虫成长的养分,你日复一日的保持下去,七绝蛊会慢慢成长壮大,你的修为会越来越高。哪怕是初步苏醒,五品之下,你也罕逢对手。”

    许七安叹息一声:“人间不值得啊。”

    闻言,监正缓缓失去笑容,转过身,也轻叹一声。

    过了许久,他从袖中摸出一枚铭刻阵纹的海螺,丢了过来,道: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就联系他,我的二弟子,孙玄机。”

    监正的二弟子又会是什么样的奇葩人物.........许七安接过海螺,默默的看了一眼监正。

    他的眼神似乎刺中了监正内心深处的某个痛处,老监正淡淡道:

    “滚吧!”

    ............

    内阁,王首辅在告示上加盖内阁首辅的大印,然后让吏员把告示送去皇宫。

    做完这一切,首辅大人起身,来到窗边,推开窗户,目光从院子一直移到蔚蓝的天空。

    王首辅无声的眺望着,只觉得今日的天空,格外的澄澈。

    新的时代来临了!

    ...........

    国不可一日无君,而比这句话更紧急的澄清真相,发邸报给各地官府,张贴京城祸乱的始末;发告示通知京城百姓,告之事情的经过。

    这样事情拖的越久,越容易闹出乱子。

    太子为了彰显与其父的不同,在前夜议事之后,便立刻让翰林院起草告示,然后经内阁审批,终于在今日卯时,把告示张贴在了京城各处城门的告示墙。

    天亮之后,见朝廷终于给出结果,顿时群聚而来。

    “告示上写什么?识字的人看看。”

    “你别问我,我倒是识得一些字,但它们连起来我就看不懂了。”

    文章这种东西,不是识字就能看懂的,得有足够的文化底蕴。

    站在告示墙边的吏员,呵斥道:“肃静!”

    这年代的百姓文化普及率不高,大多都看不懂告示的内容,所以告示发布当天,官方会安排一位吏员,没半个时辰诵读、解释告示内容。

    一天之后,什么消息都会传遍京城,便不再需要诵读。

    百姓们早已习惯,立刻停止讨论,听吏员念诵。

    吏员念完告示,大部分百姓都听懂了,现场瞬间哗然,吵吵嚷嚷。

    “昏君啊!”

    “先是修道二十年,后又被巫神教蛊惑,祸害大奉将士,这种昏君,大奉史上罕见。”

    “可惜了八万多的将士,竟被昏君害死。更可惜的是魏公这样的镇国之柱,就这么白白折损.........”

    “惭愧,我前阵子还骂过魏公,他才是真正的忠臣,真正的镇国之柱。”

    有人扼腕叹息,有人气的捶胸顿足。

    一位挑着货担的老人,老泪纵横,一边捶着胸口,一边哀嚎:

    “魏公死的冤啊,魏公是何等人物,当年山海关之战他都打赢了,没想到最后死在昏君手里啊........”

    “幸好有许银锣主持公道。”

    一位百姓双眼通红,握紧拳头,咬牙切齿道:

    “要是没有许银锣,不但八万多将士和魏公白白捐躯,就连我们也得遭殃,巫神教的铁蹄迟早踏平京城。”

    “对,幸好有许银锣,只要有许银锣在,我们大奉就还有正气。”

    “许银锣能杀狗官,一样能杀昏君。”

    “我从一开始就认为许银锣是对的,他不会无缘无故的弑君,他当日闯皇宫时都说过了,昏君无道,许银锣伐之,你们还不信。”

    “谁不信了,我一直相信许银锣的。”

    百姓们痛恨昏君,惋惜八万将士和魏渊的同时,由衷的庆幸大奉还有许银锣在,仿佛他已成了百姓心目中的正义化身。

    而那些骨子里比较保守的,对弑君的理由存在怀疑的百姓,此时也松了口气。

    许银锣还是许银锣,一直都没变。

    “要我说,干脆让许银锣当皇帝好了。”

    一个年轻人下意识的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喧闹的气氛立刻安静,众百姓面面相觑,却无人反驳训斥,陷入诡异的沉默。

    告示内容迅速在京城流传,飞快传播,百姓们反应激烈,提及昏君便咬牙切齿,提及许七安,交口称赞。

    甚至有人痛哭流涕,直言许银锣是上天降下来拯救大奉的,他不但是大奉的良心,更是大奉的救星。

    玉阳关一人斩杀三十万敌军,后又斩杀昏君,挫败巫神教颠覆大奉的阴谋,这可不就是救星嘛。

    当然,少不了惋惜魏渊的,好在魏渊之后,大奉有了许七安,百姓精神有了新的寄托。

    愿魏渊之后,大奉有许七安........大青衣死而无憾。

    ............

    内城,某一座小院。

    慕南栀坐在小马扎上,听着张婶喋喋不休的说着告示内容,说起昏君时,她和张婶一起露出愤怒的表情,大声抨击。

    说起魏渊时,她和张婶一起惋惜这位镇国之柱的坍塌,一起惋惜捐躯在巫神教疆土的八万将士。

    她像极了坐在小巷里与妇人八卦的市井婆娘。

    说起许银锣时,张婶赞不绝口,说:我要是年轻二十岁,肯定和其他年轻姑娘一样,非许银锣莫属。

    慕南栀就一脸警惕。

    “对了,慕娘子,你家相公是不是很久没回来了?”

    张婶问道。

    以前隔三差五的就会回来一趟,和妻子恩爱,前段时间忽然不见了踪影,她再也没见过慕娘子的丈夫。

    “哦,他比较忙嘛。”

    慕南栀低声道。

    她的情绪一下子跌了下去,不是很开心,手托着腮,望着满院的鲜花,幽幽叹息一声。

    “咚咚咚!”

    院子的门敲响,慕南栀黯淡的脸色,瞬间焕发光彩,但又迅速垮下去,别过脸去,不去开门。

    张婶轻笑一声,心道是她丈夫回来了,小娘子在赌气。

    便过去开门。

    院门打开,一位相貌平平,但气质温和的男子,牵着一匹马站在院门口。

    正是慕娘子的相公。

    “我要离京了,你愿意跟我走吗。”

    慕南栀不搭理他。

    “那,我走了?”

    他牵着马,转身就要离去。

    “喂!”她喊住。

    “嗯?”

    “我要住最好的客栈。”

    “好。”

    “顿顿有肉。”

    “好。”

    “要有胭脂水粉。”

    “好。”

    “不许欺负我。”

    “好。”

    “那,我愿意........”

    ............

    德馨苑。

    怀庆铺开宣纸,提笔,写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又写道:“望君珍重!”

    写完,她登上阁楼,登高远眺,望着远空默然出神。

    .........

    韶音宫。

    临安披着狐裘大氅,来到阁楼眺望台,既不说话,也不坐,默默远眺。

    许久之后,她低声喃喃:“望君归来。”

    ..........

    观星楼。

    李妙真生气的坐在卧室桌边,气鼓鼓的模样。

    许七安没同意与她结伴而行,说天宗圣女过于耀眼,如同黑暗中的火炬,容易吸引来大仇人许平峰。

    这个理由让李妙真无言以对。

    “你说他一个废人,那点微末的蛊术修为,能做啥?偏要一个人游历江湖。”李妙真生气道。

    “那个臭男人,说不准带着其他女人走了呢。”苏苏低声道。

    “他哪来的其他女人,其他女人不都留在京城嘛。”李妙真撇撇嘴。

    “那个大奉第一美人呢?”苏苏小心眼的拱火。

    李妙真脸色陡然僵硬,瞳孔放大!

    七层。

    某个密室门口,恒远大师脸色凝重的站在走廊上,表情里既有紧张,又有期待。

    楚元缜与他并肩而立,沉声道:

    “宋卿的方法行得通?”

    恒远摇头:“不知道,但总的一试,多亏了李道长帮忙抽取出他的魂魄。”

    顿了顿,他低声道:“我在京城唯一的牵挂就是他,倘若他能重获新生,我就可以离开京城,游历江湖,追寻许大人的踪迹。”

    .........

    密室内,一个孩子睁开了眼睛。

    他有些茫然的盯着屋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

    孩子坐起身,下意识的,发出本能的声音:“恭,喜,发,财.......”

    他惊讶的瞪大眼睛,这不是他的声音。

    环顾四周,看见平板床边,躺着一只大黑狗的尸体。

    他愣愣的看着那具黑狗的尸体,某一刻,泪水划过他的脸颊,分不清是悲伤还是喜悦。

    孩子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蹒跚学步,宛如婴儿。

    他收获了新生的喜悦,胆子渐渐壮起来,看向了密室里另一具尸体,躺在平板上,盖着白布。

    孩子摇摇晃晃的走过去,带着几分好奇,揭开了白布。

    白布之下,是一个穿青衣的男人,两鬓斑白,面容清俊。

    他有着浅浅的呼吸,但无法再醒来。

    ...........

    城外,容貌平平的男子,牵着一匹矫健的小母马,马背上坐着容貌平平的女子。

    相得益彰,天作之合。

    “走吧,一起走江湖。”他笑道。

    姿色平庸的女子,矜持的“嗯”一声。

    男子大笑道:“江湖,我来了!”

    容貌平庸的女子,翻了个白眼。

    “我唱首歌给你听,如何?”

    “不要。”

    她傲娇的拒绝。

    ...........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

    看一看世界得繁华

    年少的心总有些轻狂

    如今我四海为家

    ...........

    本卷终!

卷尾总结+伏笔解释+成绩汇报+

    第二卷结束了,这是我写过最长的一卷,心里感慨万千。

    这一卷的名称:国士无双!

    既是写魏渊,其实也是写许七安,两个人都是无双国士,只不过是不同类型。

    总的来说,这一卷的框架还行吧,我自己是挺满意的。

    当初,你们以为杀镇北王过于儿戏,前期描写这么多的人物,就这样死了。你们以为我在第三层,其实我在第五层。

    后期其实是两条主线,一条是贞德帝的线,一条是许平峰的线。

    而两条线其实是交互的,息息相关的。这种写法虽然爽,但确实累,太消耗脑子。

    贞德帝的线,埋了几十万字。而许平峰的线,我埋了整整两百万字。。

    既考验写作功底,又考验作者的耐心。

    就比如魏渊这一段,其实伏笔早就埋下了,宋卿的人体炼成,以及莲子的妙用,当初写这两段剧情的时候,很多读者纳闷,感觉这两个剧情完全没意义啊。

    现在明白了吧。

    院长赵守曾经在魏渊出征时,以言出法随说:魏渊,凯旋!

    这里的伏笔是,魏渊死后,刻刀和儒冠带回来了魏渊的一缕魂魄。

    凯旋是这个意思。

    残魂配合宋卿的人体炼成,以及莲子,就是魏渊的复活的关键。

    要不然,魏渊为什么要让南宫倩柔去剑州帮忙?

    这是很早以前就定好的大纲,因此,当初魏渊战死时,很多读书嚷嚷弃书,一部分甚至弃了,我依旧耐着性子,等到现在卷尾来揭开伏笔。

    这就是一个作者的耐心,对于那些弃书的读者,我只能说:分手快乐!

    保持自己的想法和大纲,我觉得是一个作者最基础的素养。

    我说过写爽文,肯定会写爽文,没食言。

    言归正传,第二卷的成绩,肯定是远胜第一卷的,不管是框架还是剧情,都有足够的进步。

    名场面也多,比如佛门斗法、斩国公、玉阳关、杀贞德,以及父子摊牌........这几个剧情都让这本书追订暴涨,连续突破新高。

    这说明我的创作理念是对的,一些想法也是对的。

    当然,也有很多不足的地方,比如一些细节的掌控力不够,但这实在没办法,网文的更新速度,对《打更人》这种题材的书,实在太不友好。

    想写的特别精细,特别天衣无缝,不可能的,没人能做到。

    质量和数量永远是呈反比的。

    一些瑕疵,大家就自动忽略吧,都是成熟的读者了,要自己过滤一些细节漏洞。

    第二卷写完,很高兴立起了一个又一个的人物,让大家还算喜欢。

    整个第二卷剧情,我尽量追求节奏快,创造比较好的阅读体验,剧情方面,我也勉强做到了环环相扣,伏脉千里。

    整整两百万字的环环相扣,这点非常难得,你们不妨回顾一下,两百万字内容里,只为装逼的没用剧情其实很少很少。

    为此,发际线上升了好几厘米,整个人也胖了很多,因为要天天吃甜食,来补充脑力的消耗,因此得了颈椎病和脂肪肝。

    作者为什么毛病这么多?都是职业病,当你们看到有作者因身体问题请假,请不要调侃,你可能不知道,他正在电脑屏蔽后承受着酸痛的折磨。

    还有还有,qq群流传一张假图片,戴着口罩那个,郑重声明,那不是我。

    这点必须澄清,我怎么可能那么帅?(滑稽)

    对了,这本书已经写了一半,接下来是江湖卷的展开,接下来的地图会变,各方人物也会纷纷登场,不再只写京城了,对我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所以,我要请假一天,来好好构思大纲、细纲。嗯,暂时请假一天,毕竟我不敢保证大纲做的一定满意。

    顺便汇报一下成绩,本书目前为止,均订7.1万,追订4.1万。父子摊牌那一章,24小时追订4.5万。是本书目前为止的巅峰。

    大家别养书啊,我还想年底冲到八万均订,问题不大。

    这成绩,单看起点的话,不看渠道什么的,应该是最顶尖的那一小撮。

    对我来说,这本书最大的收获就是知道该怎么写大纲,怎么样让剧情变的更有张力,写了打更人后,我才知道,以前写作全凭灵气。

    《姐姐大明星》的时候,我还是个新人,靠的是灵气。

    好在那本书完结后,我就知道单凭这个是不行的,要想在写作道路越走越远,必须蜕变。

    于是有了妖二代,妖二代是我对开拓写作道路的一个尝试,成绩中规中矩,但正因为有妖二代,打更人才有了牢固坚实的地基。

    另外,说一说最近更新问题,阅文成立了起点大学,邀请一批作家来站台、交流。

    作为“新人”,我无法拒绝,有人的地方就有交际,我又不是中原五白这种老牌大神,不好拒绝,希望理解。

    同样的道理,我刚和起点的大神作者们线下面基,该有的交际要有,作为一个“新人”,太不合群,是会被孤立的。

    所以这段时间的更新有点不济,可这种活动,也许一年到头也就一两次,不可能是常态,真没必要在书评里喷我飘了,弃书什么的。

    对了,求个月票。

    大家晚安。

第一章 潜龙城

    观星楼,八卦台。

    宋卿登上八卦台,朝监正背影作揖:

    “老师,魏渊的身体已经重塑,但只有人魂,天地双魂缺失,若不能找回双魂,他永远都醒不过来。”

    监正冷冷的斜他一眼,道:“你不是把炼制招魂钟的材料列给他了吗。”

    宋卿露出一丝尴尬,毕竟老师之前说过,不能把魏渊还活着的消息告诉许七安。

    他一直忍到现在,等大局已定,才把魏渊还有一线生机的消息转告炼金术奇才许公子,让他去搜集炼制招魂钟的材料。

    违背师命的宋卿仅是有些,似乎这是常态,惋惜道:

    “只是这修为........”

    监正缓缓道:“以他的资质,走武夫之路委实可惜了,粗鄙的武夫不适合他。”

    而后沉默,没再多说。

    宋卿继续道:“可惜许公子离京了,钟璃师妹不得不再次进楼底的封印之地,也不知道她何时能圆满度过厄运。”

    “不会太久的。”

    监正目光望向了遥远的天边。。

    “你在炼金术领域待了太久,何时晋升五品?”

    监正收回目光,看向宋卿。

    宋卿露出疑惑表情,反问道:“为什么要晋升?”

    监正沉默一下,又把目光望向遥远天边,不再搭理四弟子。

    ...........

    观星楼底。

    一盏盏油灯照亮空间,洒下昏黄的光芒。

    钟璃披着麻布长袍,凌乱的长发下,一双明眸映着烛光,缓缓走在幽深寂静的廊道。

    路过某一个房间时,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钟璃师妹吗?”

    钟璃顿住脚步,在那扇门前停下来,软濡的嗓音:“嗯!”

    “你怎么又回来了,那小子说好要替你承受厄运,结果三天两头的把你送回来。”杨千幻哼哼两声。

    观星楼地底有三层,是用来关押十恶不赦,但修为过高的囚犯用的。毕竟普通的牢房,关不住五品或四品。

    不过能被关进观星楼底的武夫并不多,而这些人通常也活不久,因此观星楼底的囚牢里,非常安静。

    反而是杨千幻和钟璃是此中常客。

    值得一提,这两位在第一层都有固定“包间”,钟璃的房间是监正亲自布阵,助她压制厄运。杨千幻的房间同样是监正亲手布阵,目的是防备他逃脱。

    “他,他离开京城了........”

    钟璃有些难过的说道。

    “离开京城也好,魏渊死了,他的靠山没了。此时不离京? 等着皇帝老儿找他算账?”

    杨千幻嗤笑一声? 既欣喜又怅然。

    欣喜是因为许七安走了,京城将是他杨千幻一枝独秀。

    怅然还是因为许七安走了,有种人生知己远去? 仅余他一人独立巅峰高处不胜寒的萧索感。

    “皇帝死啦? 不会找他算账了。”钟璃小声说道。

    皇帝死了?杨千幻震惊了,茫然道:

    “元景修道有成? 寿元不该这么短的。”

    钟璃言简意赅的说道:“许七安杀的。”

    屋子里猛的静了一下? 过了片刻,传来杨千幻颤抖的声音:

    “我被老师关在这里的期间? 京城是不是又发生什么大事了?”

    钟璃“嗯”一声:“许七安他........”

    “别,别告诉我,求你不要告诉我!”

    杨千幻立刻打断,表示自己不想听? 都是王八念经。

    钟璃“哦”一声? 抬脚就要走,走出几步,身后传来杨千幻略显尖锐的声音:

    “不? 不要走师妹,我果然还是........”

    他顿了顿,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

    “我果然还是抵抗不住那个男人的诱惑。”

    钟璃返回门边。

    “他杀皇帝作甚?皇帝老儿是一国之君? 弑君之人天地不容? 他好不容易积累的名声? 就此毁于一旦,等等,凭他也能弑君?!”

    刚说完,杨千幻就听钟璃软濡的嗓音说道:

    “他三品了,皇帝该死,百姓们纷纷叫好。”

    她不会讲故事,但就是这么简短的一句话,房间里传来了粗重的呼吸声。

    “这,这........”

    咕噜一声,似在咽口水:“能跟我说一说吗。”

    钟璃就把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简短的告诉杨千幻,平铺直叙,语句简短,只为还原事情经过,没有过多的描述。

    但房间里的呼吸声愈发粗重。

    “可恶,可恶啊........”

    捶打墙壁的声音响起,伴随着杨千幻羡慕极了的声音:

    “凭什么出风头的事全让他一个人做了,昏君无道,许某伐之?为什么不是杨某,羡煞我也........

    “杀了皇帝,全京城的百姓都拍手叫好,所有忠直之士大加赞扬,从此扬名立万,成为无数人的话题中心,出门买菜都不用付钱了..........”

    杨千幻想象着经京城百姓欢呼沸腾,高呼着“天不生杨千幻,大奉万古如长夜”,高呼着“杨公子真乃大奉良心”,然后,他站在高处,背对众生,悠然道:

    手邀明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想着想着,杨公子整个人就控制不住的战栗起来。

    可以预见,许七安必将名垂青史,在大奉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好几笔。

    “这个王八蛋,在世人眼里出风头便罢了,他还要在后人面前出风头........可是,可是这样的行为,我确实模仿不了,好不甘心。”

    钟璃安慰道:“杨师兄如果也在,必定能名垂青史,可惜师兄在楼底闭关。”

    “什,什么意思?”

    杨千幻声音有些颤抖。

    “楚元缜和李妙真等人在城外拦截皇帝分身,做出卓绝贡献,今晨的告示里给他们提名了。还有,许七安当时与我说,如果杨师兄没有闭关就好了。

    “你的传送术非常有用,可惜你被老师关在这里。”

    钟璃说完,半晌不见杨千幻回应,她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脑袋一缩,小碎步的溜走。

    几秒后,身后传来杨千幻痛彻心扉的哭嚎声:

    “这司天监,不待也罢!!!”

    ...........

    云州。

    山峦叠嶂之处,雄伟的大城依山而建,房屋、阁楼掩映在林间,人流如织,热闹非凡。

    这座城市的名字叫——潜龙!

    城市人口达二十余万,由云州百姓、江湖散人、亡命之徒以及军队组成,半农耕半狩猎为生。

    城中权力最大的人是城主,在他的治理下,潜龙城秩序井然,即使是投靠过来的亡命之徒,也得乖乖收敛暴戾性情。

    而那些对大奉朝廷不满的江湖散人,将潜龙城称为净土,将城主称为贤主。

    至于原本从云州各地掳来,用来增加人口的百姓,因为在这里过的还算富足,便安心定居起来,对于底层百姓而言,只要能吃饱穿暖,在哪里落地生根都无所谓。

    潜龙城外,是一座座用来屯兵的山寨,负责出寨劫掠、充当防守岗哨、以及操练新兵。

    城外,一群甲士带着三百多民兵,砍伐树木,扩宽道路,准备在这一片夯实地基,建造新的房屋,以容纳刚刚收容来的流民。

    带头的是一个俊朗的青年,赤着上身,手里拿着大斧,一下一下砍着树木。

    肌肉随着他的动作鼓起,充斥着男性阳刚之美。

    一位穿道袍的老者,站在一旁,看着这位明明修为高绝,却与普通汉子一样奋力砍伐树木的少主。

    老道士唉声叹气道:“少主,这一片风水太好,给流民居住,委实是暴殄天物。”

    “无妨无妨,来了潜龙城,都是自己人。”

    体魄强健的青年,抹了一把汗水,继续砍伐。

    道号蕉叶的老道洒脱一笑,他本是一个云游道士,所学驳杂,会一点人宗剑法,会一点地宗功德术,山医命相卜都略通一二。

    前些年,因不愤狗官欺压良民,愤而出手杀人,被当地官府通缉,后流浪到云州,机缘巧合之下,进了潜龙城。

    在这里待了几年,被城主的第七子姬玄,也就是眼前这位青年赏识,招为客卿。

    老道原本有些忐忑,毕竟闲云野鹤惯了,不懂规矩,也不想懂,做不来给人当差的活计。

    岂料这位少主比他更闲云野鹤,成日里在城中闲逛,和亡命之徒喝酒赌博,和市井百姓唠嗑猎物、收成。

    干活也是一把好手,亲力亲为,与甲士、民夫一起劳作。

    潜龙城里,谁提及姬玄少主,都会露出友善的笑容。

    蕉叶老道恨铁不成钢道:

    “少主,如今姬谦已死,你也该展露锋芒,争一争继承人的位置。怎还如此懈怠?您以前韬光养晦,贫道理解,眼下再不争锋,更待何时?”

    青年眯着眼笑道:

    “道长,那些东西,父亲给我,才是我的。没给我,我也抢不走。”

    蕉叶老道气的跺脚:“那您也得表现表现啊。”

    青年停下砍伐,扬起手里的斧头,笑容灿烂:“我一直在做。”

    这时,一位披甲侍卫赶来,高声道:“姬玄少主,城主命你去观星阁。”

    青年和老道相视一笑。

    ...........

    观星阁在山顶,登高望远。

    姬玄换上一件崭新的蓝袍,沿着铺设在山间的石阶,终于来到一座林园。

    “玄少主!”

    林园外的守卫躬身抱拳。

    姬玄笑眯眯的和侍卫打招呼,顿住步伐,不紧不慢的聊了几句,这才进入小园。

    穿过庭院、穿过一座座阁楼,姬玄在一处小园外停下,门口站着两位黑衣侍卫。

    这是他父亲,潜龙城城主的黑影卫。

    黑影卫人数不多,但每一位黑影卫,修为至少是五品。

    两名黑影卫拱手,没有招呼。

    在他们面前,姬玄收敛了笑容,客气的抱拳,继而入园。

    他轻车熟路的来到一座阁楼前,恭声道:“父亲,国师。”

    阁楼的门自动敞开,里面传来醇厚温和的声音:“进来!”

    姬玄跨过门槛,进了一楼大堂。

    烛光明亮,帷幔低垂,大堂地面铺设昂贵的针织地衣,案上摆着四脚金兽,吐着袅袅檀香。

    穿紫袍的中年男人端坐大椅,目光威严的审视着姬玄,这是他的第七子,不务正业的第七子。

    “父亲!”

    姬玄目不斜视,又躬身拱手,喊了一声。

    然后,他看向低垂的帷幔后,那袭盘坐的白衣,眯着眼笑道:“国师!”

    紫袍中年人缓缓道:“龙脉之灵已毁,大奉的根基又削一分,可以预见,中原必将大乱。”

    姬玄含笑道:

    “恭喜父亲,恭喜国师,将成大业。”

    盘坐的白衣默然。

    紫袍中年人摇头,惋惜道:“龙脉虽毁,气运却未曾取出。”

    这........姬玄露出了意外之色,给人温和亲近的脸庞露出些许严肃,道:“国师亲自出手,都不成?”

    帷幔后的白衣“嘿”了一声:

    “非但不成,差点死在京城。我从未小觑过监正,却小觑了他。”

    闻言,姬玄眼睛眯了眯,连国师都差点死在京城,可想而知,当时的争斗有多惨烈。

    国师说的他,是指京城里的那个容器,自己的表弟许七安?

    许七安又做了什么,听国师的意思,似是在他身上栽了个大跟头。

    那位出生便被当做容器的表弟,他一直有所关注,不,准确的说,是他们这一脉的人,都在暗中关注。

    被家族给予厚望的嫡子姬谦,不就是因为一直关注,导致妒火中烧,借口外出游历,实则挑衅生事,结果在剑州被许七安斩杀。

    许七安天纵之才,这点众人皆知,但要说他能破坏国师的谋划,让国师险些马失前蹄,委实让人不信。

    帷幔后的白衣叹息道:“他已三品,且早就知晓了我的身份,暗中有所布局。他和监正联手,世上无能人算的过此二人。”

    三品.........自身天赋超群更甚嫡子姬谦的姬玄,把眼睛眯着一线,啧啧两声:

    “我这位表弟,怕是九州当代第一人,虎父无犬子啊。”

    二十出头的三品武夫,放眼九州,同辈之中绝无仅有。

    紫袍中年人则说道:“一身修为被封魔钉封印,他的武道之路已然断绝。”

    姬玄点了点头,看向帷幔里的白衣。

    许平峰道:“佛门中愿意给他解封魔钉的,只有度厄罗汉,但这意味着,他得入佛门,塑佛身,四大皆空。

    “佛门之外,能解封魔钉的只有神殊,他应该会寻找神殊残躯,这必然要和佛门起冲突。”

    姬玄松评价道:“可惜了。”

    紫袍中年人看向他,沉声道:“玄儿,此番召你前来,是为考验。”

    姬玄躬身:“请父亲明示。”

    紫袍中年人缓缓道:

    “龙脉之灵分崩离析,散入中原各地,其余散碎龙气不必去管,但有九道龙气至关重要,你去江湖,寻找九道龙气寄宿之人,收服他们。

    “九人中,杀四留五,五人带回潜龙城,增强我方气运。四人以大阵炼化,辅以血丹,助你踏入三品。”

    说话间,紫袍中年人从袖中取出一只紫檀木盒子。

    姬玄目光落在那只盒子上,再难移开。

    紫袍中年人打开盒子,黄绸之上,是一枚色泽暗淡的绯红丹丸,鸡蛋大小。

    “这是五百年前,我们的一位先祖被武宗皇帝重创,垂死之际留下。它是四品晋升三品的捷径,但必须有大气运之人才能承受血丹反噬。

    “国师推算过,四道龙气,足够你炼化血丹,晋升三品。”

    血丹固然珍贵,但身为拥有足够底蕴的顶级势力,不难获得,除了三品武者遗留,炼化生灵同样能得到血丹。

    难的是,四品想要走吞服血丹这个捷径,几乎必死无疑。

    要么你本身就是三品,不惧血丹反噬,反而能增强自身气血;要么拥有大气运,气运加身,才有希望扛过反噬。

    前者的代表人物是镇北王,后者的代表人物是许七安。

    当然,许七安不但拥有大气运,肉身还经过神殊精血的些许改造,双重保险。

    姬玄深吸一口气,双手微微颤抖的伸出,朗声道:

    “孩儿定不负父亲期望。”

    他双手接过得,不仅是一份巨大的馈赠,更是一种传承。

    父亲虽从未指定过继承人,但身为嫡长子的姬谦,是大家公认的最有力竞争者,一众兄弟蠢蠢欲动,暗中较劲。

    父亲给他这个考验,这只锦盒,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姬玄接过锦盒后,忽觉不对劲,沉吟道:

    “龙脉之灵事关重大,孩儿虽有信心,但觉得不够稳妥,国师为何不亲自出手?”

    帷幔后的白衣淡淡道:“我遭气运反噬,重伤在身,需闭关疗养。”

    气运反噬,不是说没有从许七安身上抽取出气运吗..........姬玄没有多问,道:

    “姬玄明白。”

    紫袍中年人道:“我会派客卿堂的几位高人随你一起寻找龙脉之灵,三日后出发。”

    “是!”

    姬玄道。

    紫袍人挥挥手,待姬玄下去后,他看向白衣术士,道:

    “姬玄相比起其他庶子嫡子,不管是才华还是天赋,都出类拔萃,更难得的是,他懂的韬光养晦。不管他心里在想什么,能做到这一步,未来可期。”

    白衣术士道:“他也是你一众儿子中,声望最高的。”

    紫袍中年人眯着眼:“你早就选中他了?”

    白衣术士闭目调息。

    ............

    姬玄怀揣着檀木盒子,离开阁楼,摇头感慨一声:“这玩意真烫手啊。”

    走了片刻,迎面碰上一个紫裙少女,青丝如瀑,用一根紫色绸带绑着,简单雅致。

    “七哥!”

    紫裙少女矜持一笑,道:“娘请你过去,有话要问你。”

    “姑姑找我?”

    姬玄沉吟一下,眯眼笑:“好,劳烦表妹带路。”

第二章 渴饮砒霜,味道真正!

    两人一前一后,拐过重重庭院,走向小园深处。

    途中,紫裙少女许元霜低声道:

    “我娘是想问他的事!”

    姬玄笑了笑:“意料之中,这些年来,族人对姑姑言辞苛刻,尽说些不好听的。但我觉得,姑姑当年所为,乃人之常情,为人母,哪有不疼自己孩子的。”

    许元霜看他一眼:“七哥是暗指我父亲禽兽不如?”

    姬玄笑容不改:“国师只是做出了取舍而已,元霜表妹对那人又是什么态度呢。”

    许元霜叹息一声:“父亲和舅舅要他死,我改变不了,但对我来说,他终究是一母同胞的兄长。我能做的,只是尽量不关注他,当他不存在。”

    姬玄眯起眼睛:“可我听元槐说,你常主动打探他的消息。”

    “........”

    许元霜柔美的脸庞红了一下。

    两人结束交谈,沉默的走了片刻。

    呼呼,呼呼!

    一阵呼啸的,宛如风声的响动传来,拐入一座大院,才发现原来是一个少年在练枪,手里一杆九尺大枪使的虎虎生威。。

    那杆大枪,枪杆漆黑,枪头是一颗金灿灿的蛟头张开大口,口中吐出枪尖。

    他脸色冷峻,挥舞大枪,呼呼作响,院子里呼啸着轻风,卷起尘埃。

    “元槐。”

    姬玄笑着打了声招呼。

    练枪的少年顿住枪势,侧目看来,冷峻的脸庞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道:“姐姐,七哥。”

    “元槐的枪法又有进步,悟出枪意了吗。”姬玄笑道。

    “差一点。”

    许元槐颔首,道:“半年之内,能入四品。”

    他表情冷峻,语气也冷淡,好像晋升四品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姬玄感慨道:“元槐天赋真可怕啊。”

    许元槐,十七岁,拥有极为可怕的修炼天赋,十五岁炼精,十六岁铜皮铁骨,十七岁已经触摸到四品“意”的门槛。

    当然,这也和丰厚的资源脱不开关系? 许家姐弟在潜龙城的地位? 不比姬玄及其兄弟姐妹们差。

    自幼有名师指点? 丹药不缺,有高手喂招等等。

    对于这类身份显赫的年轻天才来说,炼精境要等身子长开才能修行,但炼神境是可以先一步修行的。

    自幼观想,锤炼元神? 等到迈过炼精和练气两个境界? 踏入炼神境是水到渠成之事? 而后有顶级丹药锤炼体魄,铜皮铁骨境毫无难度。

    但六品之后的五品化劲,许元槐依旧只用一年便顺利晋升? 足见天赋之强。

    许元槐虽是五品化劲,但手里的蛟芒枪是顶级法器,枪身由四品蛟龙的脊椎骨打造,枪头是蛟龙最锋利最坚硬的龙牙锻造。

    此外? 枪中封印着四品蛟龙的元神。

    凭借此枪? 以及伴身的其他法器? 寻常四品都不是他的对手。

    相比起那位视作容器的长子,许平峰对次子倒是不错。

    “七哥来作甚?”

    许元槐问道。

    姬玄回答:“姑姑有事找我。”

    许元槐看了姐姐一样,手中长枪一杵,稳稳立着,颔首道:

    “娘在内厅,我领你们去。”

    姬玄笑着摇头,这位表弟似乎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大哥,似乎也挺感兴趣。

    表兄妹三人穿过大院,进了内厅,高椅上坐着一位华服美妇人,有着一张端庄的鹅蛋脸,雪肤樱唇,五官极为标致。

    她已经不再年轻,但岁月并没有在她美丽的脸庞留下刻痕,反而沉淀了她的气质,让她拥有少女不具备的成熟韵味。

    她的眉宇间有着淡淡的忧伤,宛如结着忧愁的丁香花。

    “姑姑!”

    姬玄笑眯眯的行礼问候。

    “娘!”

    许元槐和许元霜姐弟俩也喊了一声。

    美妇人端着茶碗,青葱般的玉指捏着茶盖,轻轻磕着杯沿,声音磁性柔美:

    “他回来了?”

    问话的时候,美妇人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姬玄,捏着茶盖的手指微微用力几分。

    “国师已经返回,方才与父亲一起召见了我。”

    姬玄笑起来就眯着眼,一副亲易近人,很好相处的模样。

    美妇人屏息了一下,缓缓道:“事情成了吗?”

    许元槐和许元霜姐弟俩,立刻看了过去,静等答案。

    姬玄沉吟,道:“姑姑要问的是,许七安体内的气运是否已经取出?”

    美妇人呼吸顿时粗重起来。

    姬玄摇头叹息:“国师失败了。”

    呼........美妇人高耸的胸脯起伏一下,如释重负。

    紫裙少女许元霜表情复杂。

    许元槐依旧是那副冷峻的表情,没有变化。

    美妇人难掩笑容,她当年的决断是正确的,九州之内,如果有谁能庇护长子,非监正莫属。

    家族大业也好,丈夫大志也罢,在她眼里,都比不上自己怀胎九月诞下的孩子。

    尽管她因此被软禁于此,尽管又生下一子一女后,便被冷落十几年。

    族人都说,那孩子平庸无能,碌碌无为,与弟弟妹妹相比,简直是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此等废物用来当气运容器,也算物尽其用。

    偏就她妇人之仁,耽误大事。

    她嗤之以鼻,家族大业,凭什么要牺牲她的孩子。

    废物的说法这十几年里常被族人拿来调侃,拿来刺她,京察之年时,这样的说法渐渐少了,到如今,再没人敢说那孩子是废物。

    她的孩子若是废物,世上还有能人?

    姬玄又道:“不但失败,而且受了重伤,或许要闭关一段时间方能恢复。”

    “监正果然强大,爹想谋划他,实在太过勉强。”

    许元霜嗓音悦耳,微微摇头。

    许元槐淡淡评价:

    “一品术士自然不好对付,父亲当以阴谋为辅,阳谋为主。堂堂正正的攻城略地,打下大奉疆土,如此才能取而代之。”

    姬玄思忖道:

    “听国师话中之意,似乎也不是监正伤的他,而是气运反噬。”

    “气运反噬?许七安现在如何?你说清楚.......”

    美妇人秀眉紧蹙,一叠声的追问。

    见姑姑和表弟表妹都看过来,姬玄耸耸肩,道:

    “反正父亲和国师也没说这是机密.......嗯,国师这次失败,似乎是因为许七安提前猜出了他的身份,以及气运相关的幕后真相,因此早有布局。

    “至于气运反噬,国师没有详说,但这显然和许七安有关。”

    早就猜透了他的身份..........美妇人既惊喜又悲伤,惊喜是长子能力强大,纵使是二品术士,也已经无法轻易主宰生死,让她骄傲。

    悲伤是这样的真相,会给他造成何等打击?

    许元霜微微睁大眸子,美丽的少女眼里难掩震撼之色,她走的是术士体系,深知父亲的强大和可怕。

    那个远在京城的兄长,竟让父亲二十年的谋划毁于一旦,并反击中将父亲重伤,这是何等的惊才绝艳。

    许元槐依旧面无表情。

    美妇人吸了一口气,又问道:“他有说许七安如今的情况?”

    姬玄点头:“有的,许七安被佛门的封魔钉封印,修为尽废,想要解开封印,千难万难,多半是没希望了。”

    美妇人低低的“啊”了一声,眼眶发红,又担忧又心疼。

    许元槐皱了皱眉。

    废了呀........姐姐许元霜却露出了惋惜的表情,她看着姬玄,道:

    “七哥,父亲和舅舅找你,不是只说这些事吧。”

    姬玄含笑审视着表妹,坦然道:“过几天,我要外出游历,帮父亲和舅舅做事。”

    “什么事?”许元霜问。

    “搜集溃散的龙脉之灵,增强我们的气运,为取代大奉皇族的大业添砖加瓦。”

    许元槐眼睛一亮,“七哥,我和你一起去。”

    许元霜蹙眉。

    姬玄嘴角笑容缓缓扩散:“好啊,不过你先得先和父亲还有国师打过招呼。”

    ...........

    雍州城。

    穿着青衣的年轻人,牵着马,从官道走来。

    马背上坐着一个姿色平庸的女子,随着马匹的行走,颠啊颠,时不时踩着马镫撅起臀儿,缓解一下屁股蛋的酸疼。

    在这个时代,对普通人来说,长途奔波是极为疲惫的事,身子骨弱的,甚至会病死在途中。

    好在两人一路走来,又乘船又骑马,速度都不快,偶尔会在客栈住一两天,缓解奔波的劳累。

    这对平庸的男女,混入百姓中,毫不起眼,还没有女子胯下那头神骏的小母马来的吸引眼球。

    至少这匹马,高大体壮,曲线优美,一看就是顶尖货色。

    “雍州城我来过一次,为了救一个朋友,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城外南边几十里的山里,有一座远古地宫,里头沉睡着一具几千年的古尸,非常邪异。”

    慕南栀露出害怕的表情:“你骗人。”

    许七安挤眉弄眼道:“我骗你做什么,晚上睡觉时,记得把门窗锁好,有人敲门千万别开。”

    慕南栀狐疑的看着他:“那个会敲我门的人就是你吧。”

    “瞎说。”

    许七安一本正经:“咱们走了这么多天,我有敲过你的门?”

    “倒也是!”

    慕南栀又撅起屁股蛋,半趴在小母马身上,缓解翘臀的酸疼。

    两人进了城,街上行人如织,牌坊布幅随风飘摇,热闹繁华景象。

    许七安向路边百姓打听雍州城最好客栈在哪儿,问明地址后,牵着马,朝好心人的指引的方向走去。

    慕南栀嘴角露出笑意。

    这个臭男人还算有信用,果然带她住最好的客栈,吃最好的美食,现在到了雍州城,她打算去逛一逛胭脂水粉铺子。

    路过一家药铺,许七安把小母马拴在店外的马桩上,笑道:“稍等,我去买点东西。”

    慕南栀懒得下马,矜持的“嗯”一声。

    进了药铺,来到柜台前,许七安道:“掌柜,来两斤砒霜。”

    “两,两斤?”

    穿着蓝褂子的掌柜,审视着这位章口就莱的客人。

    许七安把两粒碎银放在桌上。

    掌柜的立刻觉得这位客人气质和容貌两开花,笑道:“客官稍等。”

    当即命小二去秤两斤砒霜来。

    小二很快就取来砒霜和秤砣,当着许七安的面秤好份量,再给他打包好,道:

    “客官,您收好。”

    许七安接过,重新打开纸包,取下水囊,把一部分砒霜倒入水囊里,轻轻摇晃几下,然后当着掌柜和小二的面,吨吨吨的喝了下去。

    “不愧是雍州城的药铺。”

    许七安竖起大拇指:“味道就是正!”

    掌柜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愣愣得看着他。

    店小二的下巴快掉在地上。

    “打扰了,告辞!”

    许七安拎着剩下的砒霜,心满意足的走人。

第三章 吃蟹

    “掌,掌柜的.........”

    小二看着青衣客官的背影,脸色煞白煞白。

    哪怕见了鬼,也不至于露出这么惊恐的表情,因为鬼从没见过,而今天,他看见一个一口闷了小半斤砒霜的疯子。

    “快,快去请金针馆的大夫.........”

    掌柜的尖叫道,他旋即哑然,道:“不对,快抓住他催吐!”

    两人奔出铺子,左顾右盼,发现那位青衣客人已经消失在漫漫人流里。

    ............

    不醉居,雍州城最好的酒楼之一。

    堂食,人均消费半钱银子。雅间,人均消费两钱银子。若是住店,上好的厢房,一晚三钱银子。

    慕南栀和许七安慢悠悠的走了许久,沿途又找人问了几次路,总算抵达居酒楼外。

    门口迎来送往的店小二,见两人向酒楼靠拢,立刻会意的上前,点头哈腰:

    “两位客观,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

    许七安把马缰递给店小二,摘下水囊,倒出混合砒霜的白浊之水,轻轻抹在马鞍上。。

    过程中,他的手掌变成了青黑色,抹完,抬起手,掌心血肉恢复如初。

    毒蛊的能力,结合周围的环境和材料,制造出特殊的毒素。

    许七安利用砒霜,制造出一种慢性毒药涂抹在马鞍上,只要有人敢骑小母马,凝固在马鞍上的毒素就会随着体温慢慢蒸发,穿透裤子渗透皮肤,再从皮肤渗透血管。

    最多一刻钟就会死亡,神仙难救。

    店小二知识有限,看不透其中玄机,仅是茫然一下,而后就看见青衣客官抛来一粒碎银,道:

    “我这匹马,要喂精饲料。豆子、麦、玉米、盐巴、鸡蛋、蜂浆,这些东西缺一不可,待会儿我会来检查,你若敢偷工减料,老子剥了你的皮。”

    许白嫖身上的杀气和戾气丝毫不缺,横眉立目时,极具压迫力。

    店小二捏着分量十足的碎银,又惊喜又害怕,道:“客官放心,放心,小的一定把您的爱马照顾好。”

    当即牵着马去了后院。

    “走江湖,就要有江湖气,在外头装出一副温良恭俭让? 只会让人觉得你是肥羊? 谁都来宰你一刀。”

    许七安笑着向大奉第一美人解释。

    江湖和庙堂是不同的世界,在京城,应该低调做人,高调做事? 处处讲究情面和资历。

    但江湖不同,江湖鱼龙混杂,少年意气,时而还要刀光剑影,就得表现出凶悍戾气,这样能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进去了酒楼大堂,许七安带着慕南栀走向柜台,沿途,听见不远处的食客谈论:

    “听说有人在城外南边三十里的荒山里,发现一座大墓。进去十几人,再也没出来。”

    “听说公孙世家的人也派人下过墓,全折损在里头了。现在外头都在传,里面有罕见的大宝贝,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凶险呢。”

    “是公孙家故意放出的谣言吧,想让江湖散人去当马前卒。”

    “并不是,越危险的墓,宝贝越多,要是只有几个歪瓜裂枣的陪葬品,谁会花大心血设机关?”

    “有道理哦。”

    “公孙世家最近在雍州城广招豪杰,最好是精通风水机关的能人义士,可惜我只是个武夫,实力有限,不然也去掺和掺和。”

    慕南栀听的脸色微变。

    许七安皱了皱眉。

    雍州城外的地宫被发现了?嗯,当初神殊和古尸交手闹的动静挺大,那片山脉出现一定程度的坍塌,事后引来好事者探索属于正常........

    以神殊的位格,短短半年而已,古尸应该还没有脱困,希望没有脱困,不然我这趟来雍州就白废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走向柜台,道:“开两间上好的厢房,紧邻的。”

    旁边的慕南栀连忙说:“不,不开两间,一间就够了.........”

    她声音越来越小,有些窘迫的低下头。

    她怂了........许七安看了眼王妃,对于和大奉第一美人同房这件事,他并不欣喜,反而皱了皱眉。

    首先,情蛊的副作用会让宿主时刻有着繁衍后代的冲动,许七安怕控制不住自己。

    其次,暗蛊的副作用是宿主喜欢往阴暗潮湿的地方钻,且每天必须有两个时辰不被人发现的私人空间。

    王妃的灵蕴要到三品巅峰才能“采摘”,蛊虫的副作用无法满足,会影响七绝蛊的发育,从而影响我的修为.........

    许七安心里叹息一声:果然,女人只会影响我的拔剑速度!

    于是问掌柜的要了一间价格高达一两银子的上好厢房。

    掌柜收了银两,热络殷勤的姿态成倍增加,亲自领着两位贵客上楼。

    房间在走廊尽头,推窗可以看见主干道热闹的景象,慕南栀很喜欢,许七安却只觉得吵闹。

    不愧是雍州城最昂贵的酒楼之一,不愧是酒楼撑脸面的厢房,书案是黄花梨木制,桌上摆着文房四宝。

    慕南栀进了房间,便四处张望,审视,啧啧道:

    “挂的都是名画,不过全是赝品,没有一幅是真迹。”

    其中有一幅《酒庐焚香记》的真品,就在镇北王府,挂在她的书房里。

    “这块端砚不错。”

    她又走到书案边,把玩着一方青花端砚,砚台的青花纹路如墨汁晕染,慕南栀遗憾道:

    “质地精细,却不够润,上品,但称不上极品。”

    它再润,有你润吗........许七安心里吐槽。

    她把房间里的摆设,笔墨纸砚、古董字画、家具等等,逐一点评过去。

    掌柜的目瞪口呆,直呼内行:“姑娘真是行家啊。”

    一下子就收起了心里的些许轻视,这对相貌平平的男女,应该是出身贵胄大族,非钟鸣鼎食,养不出这等品味和眼界。

    全程听天书一般的许七安,把掌柜拉到桌边,笑道:“叨唠掌柜片刻。”

    “客气客气。”掌柜的态度变的极好。

    许七安问道:“方才听堂内有人说南边深山发现大墓?”

    掌柜的颔首道:“是有这么回事,也不知真假。据说死了许多人。那片山现在被公孙世家占了。”

    许七安喝了口茶,沉吟道:“公孙世家?掌柜的,这雍州城,有那些上得台面的江湖势力?”

    虽然来过一次雍州,但对于当地帮派的情况,他确实不太清楚。

    在打更人眼里,也就剑州武林盟这样的大势力可以入眼,其余的,都是垃圾。

    当然,这并不能说明江湖帮派势力不强,只是打更人毕竟隶属于朝廷,对江湖帮派有着天生的优越感。

    掌柜的张开就来,不需要沉吟思考:

    “雍州城附近,势力最大的是往北十八里外的公孙山庄、往东二十里外弯龙河的龙神堡,依附这两个大势力的帮派有.........

    “至于雍州下辖的郡县,在下就不知了。”

    雍州是大奉十三洲之一,雍州城下辖有几十个郡县州,其中有多少帮派,大概只有经过官府统计才能知晓。

    龙神堡和公孙世家这样的大势力,大本营通常都不会在城内,官府不会允许。

    慕南栀蹙眉道:“雍州官府不管大墓的事?”

    掌柜的笑道:“为什么要管?这又不是洪水蝗灾的,官府才懒得管。至于死人,死的都是江湖人,不是平民百姓。就算是平民百姓,你不报官,官府也懒得搭理,是吧。

    “再说,公孙世家和雍州布政使有些交情,这才能把那片山给“圈”起来。”

    “掌柜说的有道理。”

    两个男人相视一笑。

    许七安从掌柜那里了解到,这个季节,湖蟹正肥,城外的杨白湖是雍州城附近吃蟹圣地。

    没到这个时候,城中的富户、宦官,以及江湖豪侠们,就会租船游湖,享用肥美的湖蟹。

    听的慕南栀双眼放光。

    闲聊几句后,掌柜恋恋不舍的告辞。

    .............

    许七安关上门,反身走到屏风后,把浴桶挪到一旁,掏出地书碎片,倾倒出一口缸,缸中淤泥浅浅,水质略显浑浊,一根暗金色的莲藕躺在水缸底。

    半截身子露出淤泥,半截则藏在淤泥下。

    他这趟游历江湖,带着王妃,有两个目的:

    一,一路游历至剑州,把莲藕交给武林盟老匹夫,兑现承诺。

    但莲藕还没成熟,索性就把人和藕一起带上,想来等他游历到剑州时,九色莲藕应该成熟了。

    二,他想试着寻找一些毒性猛烈的植物,交给花神来培育,以壮大毒蛊。

    这样的话,慕南栀就一定要带在身边。

    “呼........”

    许七安吐出一口气,以力蛊现在的气力,抬一口大水缸还是有些吃力的,还是得多吃东西。

    还好我离京了,不然家里多了三个吃货,婶婶要心疼的哭出声.........他心里腹诽着,坐在黄花梨书案边,思考着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

    “龙气散落各地,没有雷达这种东西,想要找出龙气宿主,只有通过两个方面:一,强大的情报网。龙气宿主短期内不会有异常,但时间一久,立刻锋芒毕露。不会一直寂寂无名。

    “二,靠龙气和气运的聚合效应,也许我不用刻意寻找,游历到某一处时,就能碰到。而只要龙气宿主离我不超过百米,我就能通过地书感应到它,我本身就相当于一个范围只有一百米的小雷达。

    “神殊的残躯暂时没有消息,但九尾天狐肯定有线索,只要等着她来找我便成。现在最重要的是收集招魂钟的材料。”

    招魂钟的材料里,有两件材料是千年古尸的指甲和毒液,许七安恰好认识一位古尸,因此把第一站选在雍州城。

    “只要神殊的封印没有减弱,我就有把握不让古尸发现我的真实状态。嗯,修行方面也要加把劲,七绝蛊的七种能力中,毒蛊最容易培养,只要有源源不绝的剧毒之物,就能立竿见影的成长。

    “其次是力蛊,只要不停的吃,不停的打熬体魄,它也能迅速成长,而我虽然修为被封印,但体魄是三品体魄,打熬这个阶段可以忽略,直接开吃就好。

    “天蛊是七绝蛊的根基,本身开发到极高深层次,暂时不需要管。暗蛊只要保持每天两时辰的“躲藏”,就能稳步成长,或许还缺战斗.........这点没试过,有机会可以尝试。

    “尸蛊需要吞噬尸气,这趟来雍州,培养尸蛊也是目的之一。情蛊和心蛊,暂时压一压,不培养。

    “我不想走江湖,走着走着,变成一个采花贼。而且有一个大奉第一美人在身边,不压制情蛊的话,总有一天擦枪走火。

    “心蛊是同样的道理,我虽然骑小母马,但我不能真的骑它。”

    时间还早,临午膳还有段时间,许七安坐在案边,小口小口抿着砒霜兑水,像抿酒一样。

    爱干净的王妃给自己打了一盆水,梳洗,然后坐在梳妆台前,给自己梳了一个漂亮的妇人发髻,抹上唇脂和腮红,别说,搭配她的气质,硬生生把颜值拉高了几分。

    从姿色平庸,变成了还能看一看。

    “晚上我睡床,你打地铺。”

    坐在梳妆台前的王妃,见他只是淡淡瞅一眼自己,就毫不留恋的挪开目光,顿时柳眉倒竖。

    “也可以你睡床,我睡你身上。”

    许七安没好气道。

    王妃“啐”了一声,似乎早已习惯他的口花花,没当一回事。

    她起身走到屏风后,把手伸入水缸里,百无聊赖的拨弄水花。

    水中氤氲着灵气。

    临近中午,许七安把水缸收回地书碎片,通过不醉居的关系,定到了楼船的餐位,这个点,如果是散人的话,别说是在楼船定餐位,小舟小船都没了。

    好在不醉居身为大酒楼,有渠道和关系,能满足客人吃蟹的需求。

    .............

    杨白湖,水光潋滟,湖边种植着成片的杨柳树,枝条光秃秃不见绿意。

    深秋季节,湖风吹来,夹杂着寒意。

    一艘挂着“王记鱼坊”的楼船飘荡在湖中,慕南栀披着狐裘大氅,坐在临窗的桌边,桌上摆着小泥灶,温着黄酒,既温酒又暖人。

    几碟小菜,二十只肥美的打河蟹。

    “醋的味道不错,可惜酱料太少,嗯,不过这凸显出了河蟹的肥美。”

    许七安嘴里咬着弹牙的蟹膏,心满意足的颔首。

    在他的食谱里,湖蟹能排前十,当然,蟹也分类型,母蟹的话排不进前十,唯有公蟹才行。

    “蟹黄和蟹膏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相比起来,弹压的蟹膏更香醇更美味,蟹黄终究差一些,所以我不怎么爱吃母蟹,但对公蟹就没有抵抗力..........”

    许七安提起小泥灶上得酒壶,给王妃倒了一杯温酒。

    “吃个蟹也能吃出尊卑?”

    慕南栀给了他一个大白眼,抿了一口小酒,脸蛋红扑扑,身子暖洋洋,她把目光望向湖外,忽然低声道:

    “看,那是公孙世家的船?”

    许七安扭头,从窗外望去,果见一艘两层大船破浪而来,挂着“公孙”的旗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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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奉打更人介绍:
这个世界,有儒;有道;有佛;有妖;有术士。警校毕业的许七安幽幽醒来,发现自己身处牢狱之中,三日后流放边陲.....他起初的目的只是自保,顺便在这个没有人权的社会里当个富家翁悠闲度日。......多年后,许七安回首前尘,身后是早已逝去的敌人,以及累累白骨。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PS:本书不悲剧!大奉打更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奉打更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奉打更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