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一字马
许公子....
面对这个陌生的称呼,魏渊等人本能的在司天监的内部名单中搜寻,在监正现存的五位亲传弟子中搜寻。
不对,这位白衣说的是“许公子”而非“许师兄”,开堂讲课的不是司天监的弟子,是个外人。
姓许....莫非是....长公主妙目闪烁,心里有了一个胆大的猜测,她迫不及待想去验证。
同时,魏渊眼里露出恍然之色,也有了一定的猜测。
宋卿曾经与他说过,许七安是了不得的炼金术奇才,魏渊当时并没有太在意,毕竟宋卿是司天监炼金术第一人。
他口中的奇才,可能只是拥有出色的炼金天赋,断然无法与炼金术第一人比肩,甚至被称为“吾师”。
魏渊看了两位义子一眼,他们脸庞、眼中,有着同样的困惑和茫然。显然没有把许公子和许七安联系在一起,当日宋卿说的话,两人也忘了。
“义父,司天监什么时候出了一个姓许的?”南宫倩柔掌管情报、刑讯,对这种突然出现的人物极为敏感。
不喜欢说话的杨砚微微侧头,看向魏渊,带着求证的眼神。
两位金锣虽然忘记了当日宋卿对许七安评价,但前日姜律中的话,他们还记得。
魏渊笑了笑:“上楼一看便知。”
长公主已经提着裙摆,娉娉婷婷的登楼,她身材高挑,比例极好,仅是背影就给人无限美好。
不需要看正脸,便知道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
....
“炼金术的本质是等价交换。”
聪明的白衣术士们用许七安的话来回答他的问题。
“从事物中提取出精华,变废为宝。”也有炼金术师根据自己的经验,给出回答。
六品以下的术士没有回答,专心听讲,六品的炼金术师纷纷发言,给出自己的认解。
大多都是片面的,根据自己经验给的答案....至于套用我的名言的家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司天监的理论知识确实匮乏。
许七安耐心听着,没有赞同也没反对。
白衣们发表完毕,齐刷刷的看向了宋卿。
宋卿是监正的亲传弟子,也是司天监公认的炼金术第一人,他沉浸在炼金术领域不肯晋升,只对炼金术着迷,对高品境界不屑一顾。
其他四品、五品的师兄在炼金术领域都不如他。
宋卿摇了摇头,叹口气。
....宋师兄这是什么意思?白衣术士们心里疑惑时,听见许七安拍了拍手掌。
众人当即把注意力投向了这位炼金术奇才。
许七安迎着大伙的目光,喟叹道:“整个司天监,在炼金术领域,唯有宋师兄让我敬佩,视为可以比肩的高人。”
司天监白衣们肃然起敬。
宋卿微微一笑,悄悄挺直了腰杆。
许七安继续道:“宋师兄的意思,其实是说,在座诸位说的都对,但不全面,所以都不算对。”
众人露出思考的表情。
许七安侃侃而谈:“炼金术是一个非常宽广的领域,在座的诸位可能心里多少明白一些,但都比较模糊和笼统....嗯,本来呢,我只答应宋卿师兄,传授一门知识给你们,结果宋卿师兄非要我连本带利的还,那我就多讲一点,将广一点,透彻一点。”
这话刚说完,白衣术士们眼神,刹那间火热起来。
“谢宋师兄,谢许公子。”
“许公子快开始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声浪一下嘈杂起来,正好传到了登上七楼的长公主耳朵里,她顿住了脚步,没有立刻进去,而是远远的,隐蔽的,看着那个站在案前,朝着一向高傲的术士们指点江山激昂文字的年轻男人。
许七安,果然是他!
魏渊同步顿住,看见许七安后,表情顿了顿,便恢复如此。
魏渊停下脚步的同时,气质阴柔的南宫倩柔和面瘫的杨砚,也越过长公主和魏渊的肩膀,隐约看见了许七安。
原来姜律中说的都是实话....杨砚盯着许七安看了片刻,微不可查的颔首。
这个铜锣只能在他麾下,谁都别想抢。
南宫倩柔本来想直接进去旁听,看着小子能说出个什么子丑寅卯,但察觉到长公主和义父都没有打扰的意愿,便忍了下来,原地不动。
许七安道:“炼金术的本质是等价交换,这是提纲挈领的准则,但它并不形象,只有宋卿师兄这样的炼金术大师才能体悟这句话的真意,今天由浅入深,诸位听我慢慢阐述。
“提到炼金术,外行人下意识的就想到仙丹、药剂。稍懂一些的,脑海里浮现的,肯定是这个....”许七安说到这里,指着褚采薇青丝间的简约首饰:“金属!”
白衣术士们微微颔首。
“我要告诉你们的是,这只是炼金术的其中两个领域,我把它们归类为:医学领域、材料领域。大部分的炼金术师,都只在这两个领域里钻研,偶尔会蹦到其他领域。但唯独宋师兄,他的目光已经在另一个独立的领域里。”
白衣术士们顿时看向宋卿,宋卿一怔,像是找到了知己,眼神骤然火热。
他知道,许七安要重点讲自己嫁接生物的领域了。
也许,这一次的讲课,也会是他踏入全新炼金领域的重要一步。
想到这里,宋卿呼吸急促了起来。
外头,长公主和魏渊不由看向了宋卿,这位监正的奇葩弟子,两人自是不陌生的。
知道他总是捣鼓一些可怕的炼金术,甚至还因此被监正禁闭。
许七安的炼金术真的高深到这个地步了?能指点宋卿?
“宋卿师兄的研究方向,是生物领域。”许七安道:“没错,炼金术不是只针对死物,活物同样在炼金术的领域里。”
一位白衣术士起身,沉声道:“许公子,监正老师说过,生命不在炼金术领域的范围内。”
虽然很敬佩许七安在炼金术领域的造诣,但这些话违背了监正老师的训诫,与他的理念相悖。
在场的其他白衣术士也是一脸质疑和不服。
长公主扭头,用咨询的目光看向魏渊,后者笑了笑,轻声道:“我与监正的看法一致。”
长公主点点头,重新看向许七安。
且看他怎么说。
“那是因为宋卿师兄的方法是错的,所以监正大人批评了他。但他的方向没有错。”许七安道。
他当然不会和监正抬杠,即使他辩论赢了,可万一监正老头不开心,哄不好,一巴掌把他拍死,找谁哭去。
宋卿一听,很不服气,但没有反驳,耐心听他接下来说什么。
“大家不妨回忆一下,我们从矿石中提取金属;从金属中提取更坚硬的金属;从药材中炼制丹药。但我们无法从金属中提取药剂,无法从药材中提炼金属。”许七安卖了个关子:“为什么?”
“药材是药材,矿石是矿石,许公子这问题好生奇怪。”
“哈哈,药材中能提炼金属,我们岂不是能在白米饭中提取金银?”
在白衣术士们看来,许七安的这个问题,就仿佛是在问:为什么太阳从东边升起;为什么人不吃饭就要饿死;为什么一天有十二个时辰。
白衣术士们交头接耳,但宋卿隐约间触摸到了什么,白衣师弟们吵的他脑子乱糟糟,无法静下心来思考。
“啪!”
宋卿一拍桌子,起身:“肃清!”
吼完,他面红耳赤,呼吸急促,死死盯着许七安:“你说,快说!!”
白衣术士们不说话了,他们极少见到这样的宋师兄,同时也意识到许七安说的,是真正高深的炼金术知识。
许七安目光越过白衣们,隔着老远看到了魏渊,心里一沉。
....卧槽,装逼正起劲的时候被领导围观了.....许七安本能的产生抵触心理,这是一种心虚。
司天监的术士们,好比一群严谨的理科宅男,他们只关注炼金术本身,不会在乎炼金术的来历。
即使觉得可疑,也会自动忽略,只要能学习到深奥的炼金术,他们便不在乎其他。
魏渊不同,魏渊是政治家、军事家、战略家,头顶光环一大堆的聪明人。
聪明人就容易想太多。
许七安对白衣术士的策略是人前显圣,装的过浮夸越好。而对魏渊的策略,是表忠心,是在合理的范围内装个无伤大雅的**。
眼下的情况显然不是小小的装逼,而是直接一字马了。
这时,魏渊朝许七安微微颔首。
“呼....换个角度想,在领导面前展现自身价值,也是一种博取关注、增加筹码的有效方式!”
许七安深吸一口气,摒除杂念,让重心回到课堂上。
第九十二章 监正的礼物
“这就是我本次开堂讲课,要与大家说的重点。”许七安深谙断章精髓,说到这里特意顿了顿,微笑的面对白衣术士们求知欲旺盛的目光。
眼角余光瞥了一下门外,看见魏渊注视着自己,看见魏渊身边那位倾国倾城的美人注视着自己。
她是谁?竟生的如此美貌....许七安咳嗽一声,道:“万物之中,存在一些非常细微的物质,这些物质构成了我们眼中的万千世界。这些物质之间是有联系,有规律的。用最简单的例子解释,一枚丹药需要十几味、几十味药材炼制,但各个药材之间,明明功效都不同。
“为什么?因为某些药材之间的细微物质特性相近,所以他们能彼此反应、融合。提炼金属也是同样道理。”
许七安尽可能的用通俗易懂的措辞来表达,没有使用“原子”之类的化学名词,那样只会增加炼金术师们的理解难度。
在场术士眼神里闪烁着兴奋,因为他们无比清楚这些知识的宝贵。
不仅他们,外头的长公主和魏渊,两人都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之辈,越是深奥晦涩的知识,他们越感兴趣。也意识到许七安讲的内容,在炼金术的领域是非常高端的秘术。
身份高贵的公主和大宦官,就这样站着,耐心听着。
许七安继续道:“那本残缺的炼金秘笈里,记载了一个细微物质相近特性的口诀。我把这部口诀称为:元素周期表。”
一瞬间,急促的呼吸声在大厅里回荡,司天监的白衣们狠狠握紧的拳头,激动狂喜。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宋卿恍然大悟,他神色激动的站起身,盯着许七安,仿佛在求证:
“我的活物炼金术之所以失败,是因为它们之间没有相近特性。对啊,对啊,猫和树怎么可能会有相近特性,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
.....你这么理解倒也勉强合理!许七安笑道:“宋师兄不愧是炼金术的奇才,领悟能力出众。”
这是真话!
宋卿皱了皱眉:“我虽明白了你的道理,但活物间的相近特性又如何验证,活物炼金术的正确方向究竟在哪里?”
问的好,我就等着这时候掰直你。
许七安双手负背,站姿如松,宛如开宗立派的大儒,悠悠道:“活物炼金术的方向是细胞。”
“细胞?”宋卿愕然,又是一个从未听过的,陌生的词。
对,细胞,不过在此之前,你得考虑做一个显微镜什么的,我也不太懂,反正不关我事....成功了是我教导的好,不成功是你资质愚钝。
许七安从怀里取出一本册子,“这是我送给司天监第二本蓝皮书,里面记载了元素周期表的口诀、我的个人注解。也有宋卿师兄活物炼金术的正确方向,都在里边了。”
宋卿迫不及待的冲过来,夺过册子,如饥似渴的翻看。
开篇第一句:细胞是一个生命的开始!
“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看着,宋卿紧紧握住册子,仰天大笑起来。
册子里写着什么....好想知道,好想知道,好想知道....四十余名白衣术士炽烈的目光看着宋卿手里的册子,心里像是有猫儿在挠。
宋卿收敛笑容,语气沉稳:“刚才许宁宴说过了,活物领域过于深奥,你们的境界没到。等师兄我参悟透彻,自然会代师传授。”
这个师,指的不是许七安,是监正。
所有人都注意到,宋卿握紧册子的指节,微微发白。
他内心的激动远比表现出来的强烈。
化学包含的领域方方面面,比如电化学、核化学、量子化学....
许七安自己也是一知半解,不打算再讲下去,也不好把肚子里的存活全部一口气掏光,他们又不是浮香,不值得他倾囊相授。
等价交换这种事,要细水长流。
哗~
白衣术士起身,动作整齐划一,朝着许七安作揖:“谢许公子传授之恩。”
门外,长公主目睹着一切,神色微微恍惚。
司天监的术士,对一位武夫行弟子之礼,恐怕是司天监建立以来,破天荒的第一次。
仅凭此,许七安这个人,就足以在史书上留下寥寥一笔。
宋卿吐出一口气,拍了一下身边褚采薇的胳膊:“师妹,长公主找你来了。”
宋卿早就察觉到魏渊一行人到来,在场就他一个人修为最高。
不过来了就来了,宋卿可不会因为长公主的出身高贵和魏渊的滔天权柄,就破坏课堂的节奏。
因为不管是长公主的高贵和美貌,以及魏渊的权势,都是俗物。
褚采薇一听,惊喜的扭头,果然看见了风华绝代的长公主。
许七安疾步上前,抱拳道:“魏公。”
魏渊笑了笑,示意身边的华美长裙的女子:“这位是长公主。”
近距离观看,许七安被这位风华绝代的长公主的颜值惊艳了一下,抱拳道:“谢长公主举荐之恩。”
李玉春与他说过,能进打更人,是长公主举荐。
许七安可以不提这件事,但提的话,会给长公主一个知恩图报的良好印象。
长公主微笑颔首,声音悦耳:“炼金术秘笈?”
“是卑职幼年时得遇高人指点,传授了一本炼金秘笈。”许七安回答,接下来,如果长公主或魏渊提出要看,他就说自己不慎遗失,但内容都已经记载脑海里。
靠着相同的知识,嫖完司天监的白衣,再白嫖一次长公主和魏渊。
谁知,长公主只是笑了笑,便不再多问。
辞旧说的不错,这位公主有点东西的,至少是个很聪明很聪明的女人....真漂亮啊....身材也好....许七安目不斜视。
有女怀芬芳,媞媞步东厢。蛾眉分翠羽,明眸发清扬.....徽音冠白云,声响流四方。妙哉英嫒德,宜配许七安。
经过了刚才的讲课,魏渊对这位小铜锣更加欣赏,道:“你随我一起去见监正吧。”
见监正....术士巅峰的监正....许七安呼吸不受控制的急促了一下。
.....
摘星楼的顶层,是平台开阔的八角台,一块块厚重的青石拼凑而成。
许七安跟着魏渊来到八角台,看见坐在桌案边,背对着他们的白衣监正。
白发如霜,白衣胜雪,这老头的背影乍一看平平无奇,再细看,会发现他远在天边,可望而不可即。
“你来啦。”苍老的声音传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许七安产生一种“他在跟我说话”的虚幻认识。
“我来了。”
鬓角霜白的魏渊,走到八角台边缘,位置正好与监正平肩。
许七安不是官场小白,看到这一幕,心里吃了一惊。
魏渊竟然堂而皇之的与监正肩并肩。
“许久没有下棋了,监正大人,可否配魏某手谈一局。”
监正没有说话,挥了挥手。
案上凭空出现棋盘,两盒棋子。
魏渊笑了起来,甩开青衣下摆,与监正相对而坐。
“监正大人这段时间可有在专心看人间?”魏渊落子,顺势打开话题。
“年老昏花,看不清了。”监正说,随之落子。
两人半天没说话,专心下棋。
“地宗道首入魔了。”魏渊说。
“物极必反,功德成仙岂有那么简单。”监正说。
“魏某收到消息,有万妖国余孽潜伏在京城。”
“都是小角色。”
魏渊闻言,放心的点了点头。
又下了一阵,魏渊语气随意的说了一句:“没记错的话,人宗是十九年前搬来皇城,之前陛下苦求仙道,天地人三宗不予理睬。”
监正沉默不语。
“最近万妖国余孽在京城周边有所行动,再过三天,便是陛下祭祖的日子。监正可要好好看着京城。”
....
“云州的匪患越来越严重了,陛下无心剿匪,让人忧心啊。”
....
“税银案幕后的炼金术师,监正可有看法?”
两人落子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几乎连思考的时间都不需要了,直到黑白棋子布满整个棋盘。
平局。
监正挥了挥手,让棋盘消失,抬起了沟壑纵横的苍老脸庞,凝视着魏渊:
“当日你修武道,我曾预言大奉将出一位二品,可你最后自废了修为。”
“没意思。”魏渊摇头。
“为何不走儒道?”
“与云鹿书院的读书人凑不到一起,无趣。”
“二十五年前,本座问你,可愿做我弟子。”
“魏某无心术士。”
监正默然片刻,道:“精彩绝伦,小友替我教导学生,我也赠小友一份礼物。”
第九十三章 三号不愧是读书人
还有这种好事....许七安一脸愕然,心说监正大人,您不会也掏出一面镜子,然后跟我说:是兄弟,就加入天地会!
他在还愣神间,忽听耳边传来破空声,望向楼梯方向。
一黑一金两块铁坨子疾射而来,呼啸着掠过两位金锣和许七安之间,飞向监正。
两块铁坨子在飞行的过程中熔化,变成明艳艳的铁浆,泼水似的泼向监正。
两股铁浆交融在一起,勾勒出长刀的轮廓。
“嗤嗤”
蒙蒙水汽凭空诞生,硬核淬火。等落到监正手里是,已经是一柄长刀的刀胚。
监正握住刀胚,另一只手在刀身一抹,一柄暗金色的长刀便成了,刀身色泽内敛,刀锋锐利。
监正屈指一弹,这口刀胚飞旋着落在许七安面前,切豆腐一般切进青石板。
不用刀的两位金锣,盯着这口暗金色长刀,目光火热。
这是炼金术?!
这明明是魔法,炼金术不应该是在瓶瓶罐罐里提取、分离物质吗?
许七安三观受到了强烈冲击。
震惊之余,许七安意识到监正露这一手,仅仅是赠送礼物而已?不,他在打我脸。
他在跟我说,小伙子,你对炼金术一无所知....
这口刀的外观,介于前世的唐刀和太刀之间,比唐刀要弯曲,比太刀要直。
刀身修长,达四尺,低调奢华内敛,但又很炫酷。
“还不谢过监正。”魏青衣道。
“谢监正大人。”
按捺住心头的喜悦,许七安脱下袍子,裹住刀身,提在手里。
这刀锋芒太盛,容易伤人、伤己。
“有了这把刀,我的战力至少上升一个台阶,不,两个台阶。”许七安暗暗兴奋。
魏渊朝监正作揖,领着三个手下离开司天监。
下楼时,许七安遇到了褚采薇和长公主登楼,似乎要上八卦台。
在魏渊和长公主等人的注视下,他拉着褚采薇的下手,噔噔噔的走向一旁。
“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去桂月楼吃饭。”许七安提出约会邀请。
谁知道吃货褚采薇一口拒绝,“晚些时候要入皇城,今儿歇在长公主府上。”
长公主府里有吃不完的糕点和佳肴,桂月楼的饭菜虽然好吃,可怎么能与皇城的厨子相提并论。
这样啊....明后两天要值夜,大后天是皇帝祭祖的日子,打更人要负责安保工作....许七安想了想,便道:“那等陛下祭祖之后,来我家吃饭。”
他想着,干脆直接制取简陋版鸡精吧,桂月楼的消费还是有点贵的。
“你下面给我吃吗。”褚采薇想起来了。
“嗯。”
“嗯。”她也点点头。
许七安露出笑容:“jing候佳yin。”
两人分开,褚采薇领着长公主登楼,许七安随着魏渊下楼,许七安抬头看了一眼,恰好看见长公主在俯视他。
两人目光交汇,许七安咧嘴一笑,长公主面无表情,等看不见许七安的身影后,她轻轻撇了一下嘴。
沿途碰到一位白衣,许七安把黑金刀交给他,嘱托对方交给宋师兄铸柄,明日他要过来取。
出了观星楼,魏渊进入车厢,杨砚看了眼许七安,招了招手:
“会驾车吗?”
许七安摇了摇头,正经人谁开车啊。
杨砚点点头,把马缰交到他手里,自己进了车厢。
“???”许七安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面瘫领导这是要培养他啊。
......
八卦台。
褚采薇坐在八卦台边缘,穿着小皮靴的脚丫子凌空晃荡。
怀揣着一包蜜饯,津津有味的吃。
长公主站在边上,裙摆飞扬,翩翩如仙子。
“监正,本宫一直有个疑问。”长公主声音清冷悦耳。
“公主请说。”监正老头举着酒杯,目光总是在看向远方。
“人宗搬入皇城,蛊惑父皇修道,十九年来不理朝政。云州匪患难平,各地灾难频发。朝廷对南疆的掌控越来越薄弱,北方各部狼子野心,大奉内忧外患。”长公主叹息道:“您在等什么?”
许久没人回答,长公主回头一看,监正眯着眼睡着了。
褚采薇没好气道:“公主你别理这个糟老头子,年纪一大把了,能活几年是几年吧。”
“....”长公主看了她一眼,司天监就一个女弟子,所有人都宠着她,也就她敢这么说监正。
“你和那个铜锣很熟?”长公主换了个话题。
“嗯呐,”褚采薇眯眼笑,月牙儿似的眸子:“许宁宴是个人才,说话又好听,我觉得他挺有趣的。”
.....
养生堂。
在周边住户里静等了两天的恒远大师,终于等来了异常。
一位穿绿袍绣鹌鹑的九品小官,领着一群工匠进了养生堂,没多久,里头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一直持续到黄昏。
恒远大师等到夜里,确认周边没有埋伏的打更人和司天监白衣,这才离开民户,进入养生堂查看。
他惊奇的发现,养生堂的大门换了新的,坑坑洼洼的地面铺上了青石板,年久风化的石桌石凳换了新的。
门窗、屋檐、各种用具都被修缮一新,或者干脆更新换代。
身材魁梧的“鲁智深”站在院子里,沉默了许久。
管理养生堂的老吏员睡眠浅,听到动静醒了过来,提着灯笼出来查看。
“恒远大师,你回来了?”老吏员惊喜了一下,说道:
“你不用去化缘了,朝廷刚刚拨了款,弥补了往年拖欠的银两,下午还派工匠修葺了院子。”
“拨款?”恒远大师低声道。
“是啊,两百两银子呢。”老吏员欣慰道:“院子里的孩子和老人们,来年的开支有了,我明天打算给每人配一套冬衣。哎,真及时啊,要不然很多老伙伴都挨不过冬天了。”
.....
许七安半夜被惊醒,心里一阵恼怒,心说特么的哪个神经病大半夜的水群。
他抽出枕头底下的镜子,走到桌边点亮蜡烛,看了一眼信息。
【六:一号、三号,你们是不是发现我的藏身之地了?】
【二:死光头,大半夜不睡觉,吵什么吵。】
二号脾气很大,似乎也被吵醒了。
【九:发生了什么。】
金莲道长冒泡了,提醒天地会成员,六号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儿。
一号没有说话,应该又在窥屏。
许七安摸不清状况,同样没有开口。
【六:呵,没想到藏身之处这么快暴露了,说了也无妨,我在东城的养生堂我把救下来的孩子都送来了这里。
这地方一直苟延残喘的维持着,几个同样没地方去的老吏员,还有一群无家可归的孩子、孤寡老人。
可是今天,朝廷忽然记起了这个地方,派人修缮了院子,弥补了往年拖欠的银两。老吏员曾经去过几次户部,都给赶出来了。
我知道,没有特殊原因的话,是不可能有银两拨下来的。】
如果是打更人找过来,六号不会吃惊。但一号和三号能这么快查出他的藏身之地,让鲁智深大吃了一惊。
【一:不是我。】
一号当即否认。
不是一号,那只有三号了,三号不愧是云鹿书院的读书人,他因为平远伯的案子,查出了六号的根脚,但没有采取任何对六号不利的举动,反而默默无闻的在背后帮助。
三号不愧是读书人。
天地会成员们心里升起了些许钦佩,对三号的人品愈发认可。
【二:三号你是做的吗。】
....不是我,我没有,你别抬举我。许七安保持沉默。
不解释就当我默认了,如果事后大家知道真相,我同样可以说:我也没承认呀!
另外,许七安想到了一件事,前天他把六号卖给魏渊了,以魏渊的手段,根据他提供的线索,要查出六号的位置并不难。
六号救了那么多孩子,如何安置?
换成许七安,第一选择肯定是查京城各处的养生堂。
再根据六号的说法,除了魏渊,谁能使唤得动朝廷的人。
当然,一号也有这个能耐,但他(她)刚才否认了。
查出了杀死平远伯的凶手,却没有缉拿,反而弥补了拖欠养生堂的银两,遣人修葺了院子。
“魏渊....”昏暗的烛光里,许七安低声道。
ps:推一本书:《反派就很无敌》。都市文,作者二宝天使,老司姬了。
嗯,二宝姐真棒!
第九十四章 凶杀案
早起的许七安刚来到后厅,就听见许铃音吵吵嚷嚷的声音。
她光洁白嫩的小脸上,冒了一颗红艳艳的痘痘,按一下就很疼。
婶婶骗她说,这是脸蛋长了虫子,虫子在吃她的肉,明天她就毁容了,将来也嫁不出去。
许铃音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嫁出去,但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可爱的小孩,将来会和母亲、姐姐一样漂亮,成为优秀的捣蛋鬼。
听母亲这么说,她伤心的泫然欲泣。
所以说婶婶也是蔫儿坏的人,连自己的幼女都骗,还洋洋得意,在边上嘲笑。
“大哥...”许铃音摇着小屁股,跑到大哥面前,一个急刹,侧着脸,短短的指头点着自己的脸颊,瘪着嘴:“我要毁容啦。”
“你这不是毁容,”许七安摸了摸她的脑瓜:“你这是美的冒泡。”
“什么是美的冒泡?”
“就是将来肯定比你娘和姐姐漂亮。”
许铃音相信了,很开心,早饭吃了三碗粥。
.....
到了打更人衙门,负责日巡的许七安、宋廷风和朱广孝三人结伴在大街上溜达。
“你这口刀不错。”宋廷风察觉到许七安挂在后腰的佩刀,样式变了。
许七安单手按刀,拇指一挑,让黑金刀出鞘三寸,又迅速回鞘,笑容得意:
“司天监送的。”
他没说是监正送的,说了也没人信,万一信了,传扬出去,还会惹来觊觎者的目光。
“法器?”宋廷风和朱广孝眼睛一亮。
许七安摇头,不是法器,没有铭刻阵法,唯一的特点就是硬。
这点倒是与许七安很吻合。
内城街道宽广,四通八达,许七安买了许多小食,分给两位同僚,边吃边走。
日巡有日巡的好处,除了打更人之外,还有巡城的御刀卫、府衙的捕快等。
这让打更人的工作压力减弱许多,可以有时间摸鱼,走累了,进茶馆喝茶听书,也可以勾栏听曲。
走着走着,许七安脚下踩到了硬疙瘩,他目视前方,几乎没有停顿,弯腰捡起。
动作过于自然流畅,表情过于平静,以致于宋廷风和朱广孝以为他只是做了“摸裤管”、“拍靴子”之类平平无奇的动作。
没有发现这位新同僚刚才见了三钱银子。
许七安捏着银子,提议道:“勾栏听曲,如何?”
宋廷风和朱广孝迟疑了一下:“好。”
三人轻车熟路的进了勾栏,来到二楼的雅间,桌子摆在栏杆边,客人可以一边喝茶吃酒,一边俯瞰大堂舞台的节目。
舞台上正进行着一场杂剧。
“后天是陛下祭祖的日子,你们应该有过几次经验了吧。”许七安打开话题,顺带向两位同僚求取经验。
“我们只要守着桑泊边缘就行了,祭祖大典在桑泊举行,这个你知道吧。”宋廷风嚼着花生米,啜了一口小酒。
许七安点点头,桑泊是皇城外的小湖,恰好在京城五卫军营的拱卫之中。
打更人的任务很简单,就是维护秩序,保护皇室宗亲的安全。
祭祀流程有太常寺和礼部负责,外围的巡逻有御刀卫、金吾卫等皇城禁军。
看完一场杂剧,宋廷风嫌无聊,喊来老鸨,俄顷,打扮花枝招展的一群姑娘就进来了。
笑吟吟的站成一排,朝三位贵客抛媚眼。
许七安三人身上的打更人制服,还是非常唬人的。
许七安因为昨天休沐,金库已经被浮香窃空,三天内不想碰女人,练气境的武者不需要禁欲,但也要节制,不能放纵。
“你们听我说....”他招了招手,在两位同僚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宋廷风和朱广孝难以置信的盯着他,仿佛在说:你是禽兽?
挑了两个面容姣好的女人后,两人没出雅间,而是进了里屋,勾栏这种地方,当然不会纯粹听曲。
所以,通常雅间内自备里屋。
老鸨和没选中的姑娘退走,许七安看新节目,一边听着耳边细细碎碎的声音。
不多时,宋廷风小声说:“叫爸爸。”
听到这里,许七安欣慰的笑了,他知道,自己为同僚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另一边没有说话的声音,广孝同学真是个埋头苦干的踏实人啊....
....
临近中午,三人离开勾栏,因为一肚子的糕点茶水小食和酒,午饭索性就不吃了。
“今天玩的还挺尽兴。”宋廷风眯着眼,心满意足。
“这算什么,下回我教你玩俄罗斯转盘。”许七安撇嘴。
“俄罗斯转盘?”宋廷风一脸陌生,但不妨碍他的兴趣:“好玩吗?”
“我也没试过。”许七安耸耸肩。毕竟这游戏有钱人才玩得起。
宋廷风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那你与我说啥。”
许七安无奈道:“因为我还没有学会很好的管理时间。”
边走边聊,忽然看见前方一队穿公服的府衙捕快,快马加鞭的赶来。
为首的是个女子,身材高挑,五官秀丽,眉毛比一般女子浓,英气勃勃。
吕青一眼就看到了三人,毕竟打更人的差服又帅又惹眼,当即勒住马缰,在马匹高高扬起前蹄的长嘶中,声音清越:“许公子,又见面了....两位别来无恙。”
喊他许公子,到我们就是“两位”,合着我和广孝只是俩没有名字的小角儿....宋廷风脸上笑吟吟,双眼眯成一条缝,招呼道:
“多日不见,吕捕头愈发英姿飒爽。”
吕青抿嘴一笑,随后想起正事,开门见山道:“三水街发生了一起命案,也在你们巡查的范围内,既然遇上了,就一起去吧。”
有命案....宋廷风脸色一肃:“行,吕捕头先去,我们后面跟来。”
....
许七安和同僚赶到三水街,在一处宅院门口看到了府衙捕快栓在路边的马。
进入大门,穿过院子,看见几个府衙快手在问话,家中女眷们红着眼圈,哭哭啼啼的。
吕青在屋内,不在院中。
许七安审视着容貌姣好的女主人,道:“死者是你丈夫?”
女主人瞅见打更人的差服,温顺的点头,一边用手帕抹眼泪。
许七安在她玲珑浮凸的身段上扫了一眼,沉声道:“把你儿子喊出来。”
女主人不懂这位铜锣的想法,遣仆人去了,几分钟后,仆人领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出来。
“还有吗?”许七安问。
“....只有一位独子。”女主人把孩子揽在怀里。
是我想多了!许七安放心的点点头,越过众人,与两位同僚进了屋子。
这是一间书房,死者就趴在书案上,干涸的鲜血凝固、覆盖半个桌面,出血量很大。
仅是看一眼,许七安就估测出对方被割破了喉咙。
吕青带着两名府衙的快手,在检查书房的角落、门窗和房梁。
许七安问道:“有没有什么发现?”
吕青摇了摇头:“各处完好,没有被撬动的痕迹,也没有翻窗的脚印,房梁上同样没有。”
许七安道:“熟人做的。”
这么快得出结论?
知道许七安是高手,众人没有反驳,看着他,等待解释。
“门窗完好,房梁没有脚印,基本排除是闯入书房行凶。”许七安绕着死者走了一圈:
“死者坐姿端正,从趴桌的角度来看,是一瞬间死亡,没有挣扎。这说明死者与凶手是认识的,不但认识,还是让他非常敬畏或害怕的人。”
“何出此言?”吕青虚心求教。
“死者应该不是读书人吧。”许七安问。
吕青不明白他这么一问的意思,回答道:“金吾卫小旗官。”
许七安点点头:“正常人,在家里书房坐着,应该是放松的,惬意的。不应该是这么端正的,一丝不苟的坐姿。除非面对的人让他不得不恭敬对待。
“另外,死因乍一看是割喉,但我猜真正死因是这里...”许七安抓起死者的头发,把那张惨白的脸抬起头。
屋里众人看见死者额头有浅浅的凹陷。
第九十五章 桑泊
割喉不会当场死亡,凶手手法很利索,没有割喉管,而是直接把侧面的颈动脉给割断了。
一看就是老手了。
在许七安前世,割断颈动脉,属于神仙难救的致命创伤,必死无疑。
但是,这不会造成当场死亡。
而这位小旗官直接趴在书桌上死掉了,没有挣扎,没有让鲜血溅的到处都是,由此推断,死因并不是割喉。
真正让他当场死亡的是大脑受到了致命伤,没有反应的机会、没有挣扎的机会,当场去世。
凶手击碎了他的额骨,然后一刀割喉,干脆利索....盯着死者额头处的浅坑,众人脑海里浮现了画面。
许七安摸了摸死者的身体,仔细观察后,道:“死后僵直遍及全身,尸斑不再位移,角膜相当混浊,死亡时间超过十七个小时。也就是说,凶手是在夜里杀人的。
“我建议从这几个方面追查:一,府衙近期开的夜行凭书;二询问御刀卫是否有在附近遇到可疑人物;三询问负责夜巡该区域的打更人;四询问家属死者近期的人际交往状况。”
半天没人说话,吕青等人愣愣的看着他。
这,这就好了?
给出方向了?
这才多久,就做出清晰明确的推理,并以此为基础,给案件的侦查指明的方向。
尽管知道许七安是破案高手,可众人心里依旧升起“太快了”的情绪。
吕青想了想,道:“先让仵作检查一下吧。”
一般遇到人命案子,捕手们都会带上仵作,先进行初步的检查,这样能更好的结合现场的蛛丝马迹进行推理。
仵作给出的结果与许七安的判断差不多,甚至不如后者详细。
宋廷风和朱广孝还好,吕青几个府衙快手,对许七安油然而生敬佩之意。
“可惜了,他已经是打更人,府衙要不过来...”吕青在心里惋惜的叹口气。
如果有这么一个优秀出色的同僚,与她缉拿犯人,勘破案件,真是人生一件快事。
吕青喊来外面问话的快手,询问他们的问话收获。
得出结论的是:死者近期没有与人结仇;昨夜没有客人来访;死者近来精神状态良好。
一时没有头绪的吕青,眉头紧皱。
“死者只是一个小旗官,排除了仇杀,那会是什么原因,让凶手深夜入宅,杀人行凶呢?”许七安在她身边,轻声道。
吕青有丰富的刑侦经验,闻言,眸子一亮,当即喊来死者原配,问道:“家里是不是突然多了银子?或者,刘汉与你说过些什么?”
那面容姣好的妇人,努力回想了许久,哀声道:“前几天,夫君他倒是说过,要带我们离开京城,去外头过潇洒的日子。”
吕青和许七安相视一眼:“具体是多少天前。”
“一旬左右吧。”妇人也记不太清楚了。
.....
离开院子的路上,吕青沉声道:“他收受了贿赂,被人灭口了。”
许七安点点头,这是非常合理的推测,他也是这么想的。
宋廷风皱眉道:“但是,一个小旗官,会因为什么事被灭口?”
许七安想了想,像是捕捉到了什么,问道:“没记错的话,金吾卫负责内城的东城门和皇城的东城门。”
这话一出,所有人脸色微变。
许七安道:“或许我们应该去见一见刘汉的直属上司,先回衙门上报此事,领了牌票后,再登门问话。”
刘汉的上司是金吾卫百户,虽然都是百户,但金吾卫的地位可比御刀卫要高太多了,后者是单位保安,而前者是领导的保镖。
许七安等人要上门问话,得有衙门发的牌票做凭证。类似于上辈子的搜查令。
回到打更人衙门,将此事上报给李玉春,春哥非常重视,沉吟道:“此事甚是蹊跷,不过皇城守备森严,一个小小旗官翻不起什么浪,照例问话便是,金吾卫自己会查。另外,陛下祭祖的日子马上就到了,我们的重心应该放在这件事上。”
当即给了牌票。
在打更人衙门等了片刻,吕青等府衙的快手风风火火赶来,一行人去了皇城的东门。
周百户正带人巡逻,等了一个时辰才回来,得知打更人和府衙找上来,便立刻过来接见。
周百户有着浓密的络腮胡,三角眼,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好相处的人。
宋廷风道:“周百户,你手底下可有一个叫刘汉的旗官?”
脸色不悦的周百户正要回答,忽然看见其中一位铜锣,从怀里摸出一张纸,以气机引燃。
下一刻,他的瞳孔染上了一层清光。
望气术?周百户不动声色的收敛了眉宇间的暴躁:“是。”
“他死了。”宋廷风说。
“什么?”周百户难掩惊讶。
吕青问道:“刘汉最近可有异常?”
“没有。”
“他值守东城门期间,有没有可疑的人和物出入皇城?”
“没有。”周百户摇头:“守卫皇城的士卒众多,单单贿赂一人是没用的,除非贿赂全部,而这是不可能的。”
朱广孝道:“如果贿赂你呢。”
周百户脸色一变,压抑的暴躁再次涌起:“你什么意思。”
宋廷风笑道:“只是例行问话,周百户何必动怒。陛下祭祖在即,我们也不想关键时候出岔子。”
又问了一会儿话,因为有一个望气术的铜锣在边上盯着,周百户有问必答,按捺住了火爆的脾气。
直到许七安的望气术持续时间过去,宋廷风他笑道:“感谢您的配合,我们先告辞了。”
带着吕青等人返回的路上,许七安道:“他没说谎。”
宋廷风眯着眼:“或许,刘汉是因为其他未知的事情被灭口。”
朱广孝沉声道:“这件案子暂且搁置吧,祭祖大典为重。”
后天就是皇帝祭祖的日子,任何事都要往后挪。
告别吕青等人,许七安在偏厅推敲了整个过程,无果,便将刘汉的事情抛在一边。
....
庚子年,十月十五,甲子日。
宜祈福、斋醮、祭祀先祖。
很快,皇室祭祖的日子来临。许七安对此并不陌生,每年的这个时候,内城的城门就会关闭,身为御刀卫百户的二叔,在今天会被调到内城戒严,内城百姓被要求待在家里不准出门。
类似的祭祀在开春时还有一次,就是祭天,祈求今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从昨日开始,内城的客栈便被逐一排查,把江湖客统统赶到外城,酒楼歇业,客栈不得留宿。
身为打更人的许七安,被安排在桑泊,负责站岗。
桑泊是一片小湖,紧挨着皇城,湖畔种着一颗颗柳树,这个季节,柳叶还没抽芽。
水面搭建着曲折的长廊,连接湖中心的汉白玉高台,台上有一座庙,匾额书写四个鎏金大字:
永镇山河!
祭祖的地点就在这里。
桑泊不是普通的湖,它有一段让人津津乐道的历史,与大奉那位开国皇帝有关。
相传“桑泊”古称玄武湖,湖里住着神兽玄武。
有一次,大奉的那位开国皇帝,起兵失败,带着残部逃到桑泊时,弹尽粮绝。
正绝望之际,湖水沸腾,玄武劈波斩浪而来,它背上插着一柄斩天灭仙的神剑。
玄武说,它在此地等待了数百年,等一位天命之人。
说完,奉上神剑,踏波而去。
那位开国皇帝得了神剑,在湖中悟道三年,破关而出,重新集结兵力,从此百战百胜,推翻了腐朽的前朝。
统一中原后,大奉便在桑泊建立帝都。
桑泊是大奉开国皇帝的证道之地,有着非凡一般的象征意义,因此,大奉皇室每年都会在桑泊举行祭祖大典。
湖上的庙里供奉着那位开国皇帝的法相。
“刘邦还斩白蛇起义呢,也不知道这段传说的水分有多大....”许七安眺望着湖中的高台,心里腹诽。
ps:别的作者都是抄书评写书,卡文了,打开本章说,抄着抄着,一章出来了。
而我只能看着本章说,笑出猪叫声说:太草了这群家伙。
然后该怎么写还是怎么写,因为不敢抄....喂,你们文明点啊,我怎么会有你们这群读者!
干啥啥不行,搞x第一名,本章说一点借鉴意义都没有。ㄟ(▔,▔)ㄏ
第九十六章 祭祖大典
此时,还没破晓,天是黑的。
凌晨的寒风裂面如刀割,许七安把寒冷的空气吸入肺部,振作精神。
相隔十几米外,宋廷风说道:“祭祖结束后,我们去教坊司玩那个俄罗斯转盘好不好。”
闻言,另一侧的朱广孝露出意动。
许七安已经把俄罗斯转盘的大致玩法教给了两位同僚,古代人没听过这么花里胡哨的游戏,而且伤风败俗。
沉默寡言的朱广孝当时就受不了,怒斥许七安伤风败俗。
事后想想,越想越刺激,越想越心动。
“再说吧。”许七安道。
这个时代没有丝滑润薄的工作帽,他有点抵触。
“你这就没趣了。”宋廷风不悦道,挑起了人家的性趣,却又不满足人家。
“我可以当个令官,教你们怎么玩。”许七安说。
“不行,你必须一起玩,这样显得我们感情深厚。”宋廷风一口拒绝。
“他是想让你把浮香姑娘也喊上。”朱广孝揭穿了多年好友的龌龊心思。
闲聊着,宋廷风皱眉道:“你老往湖面看什么?”
许七安如实回答:“总感觉桑泊湖阴森森的,让我不舒坦。”
“闭嘴!”宋廷风低声道:“你是被风吹凉了,桑泊是大奉圣地,是开国帝君证道之地,莫要胡说八道。”
朱广孝跟着叮嘱:“高品武者耳目聪慧,你这番话要是被听去,是要被治罪的。”
许七安当即沉默。
这时,沉雄厚重的钟鼓声传来,回荡在众人耳畔,一股肃穆之意涌来。
之前还轻松攀谈的打更人们,立刻噤声,露出严肃之色。
在祭祀专用的乐曲声里,浩浩荡荡的一群人马离开皇城,向着桑泊而来。
没有骑马,没有车架,所有人都是步行。
参与祭祖的队伍里,有皇室、宗室、文武百官,浩浩荡荡数百人。
这支队伍几乎集齐了大奉王朝权力巅峰。
为首的元景帝穿着一身朴素道袍,乌黑的头发用木簪束着,他年过五旬,长须飘飘,容貌清俊,颇有修道高人的仙风道骨。
身后两侧,分别是雍容华贵的皇后、体态丰腴的贵妃。
然后才是皇子皇女。
元景帝子嗣众多,皇子便有十二人,但皇女只有四人,长公主今年也不过二十五,与皇长子差了近十岁。
这位以才华和美貌闻名京城的长公主,眸子清澈如潭,脸蛋素白,清清冷冷。沉默的跟在队伍里。
乐曲声中,祭祀队伍来到一顶明黄帐篷前,仙风道骨的元景帝领着两位大太监进了皇帐。
其余人等在外面。
负责祭祀的大臣们忙碌起来,请神的请神,列队的列队,为皇帝后续的祭祖做准备。
许七安身子不动,竭力扭过头,用眼角余光偷看祭祀现场。
他看见一列队伍,捧着用黄绸遮盖的灵牌,顺着曲折的水上长廊,登上高台,将灵牌摆放在庙前的大案上。
这列队伍返回后,又有另一列队伍在太常寺官员的指导下,端来供器、祭品,种类繁多,数量少说也有两三百件。
待一切准备就绪,太常寺卿在皇帐外,高声道:“安神已毕,恭迎陛下。”
皇子皇女,文武大臣,同时跪拜。
大太监掀开帘子,已经换上明黄色衮服的元景帝,神色庄重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此时的他,没了得道高人的淡薄仙气,只有人间帝王的威严。
“这架势,感觉比上辈子最高会议还要庄重啊.....不虚此行,不虚此行....”许七安看的正过瘾,忽然心悸了一下,知道地书聊天群有人说话了。
他等了片刻,待巡逻的队伍过去,把手伸进怀里,没有全部取出玉石镜子,半露半藏,看了一眼。
【二:我记得今天是大奉皇室祭祖的日子,一号,三号,是不是?】
【四:算算时间,今日确实是祭祖大典。当年我也曾参加过皇室祭祖。】
【二:当年?呵,四号,你当年也做过官,而且地位不低?】
【四:嗯。】
四号做过官....许七安一愣,四号不是与人宗女子国师有交情吗。
额,这也解释的通,正因为当过官,所以与女子国师相识。
看来四号也是有故事的人。
许七安觉得很有意思,地书碎片的持有者,都不是泛泛之辈,他们身份神秘,修为又强。
与他们交往,就像在玩一场游戏,一层层的揭开他们的神秘面纱。
【二:有意思了,一号没有回信,三号也没有回信。】
卧槽这小阴币....冷不丁被人下套的许七安嘴角一抽。
显而易见,二号在这个时候传书,并不是真的关心皇室祭祖,而是一个试探。
试探三号和一号的身份。
以地书和持有者之间的联系,即使睡着了,也会被惊醒,所以不存在因休息错过的情况。
除非有紧急情况,无法回信。
但是,不可能一号和三号同时有紧急情况,如果真是这样,那说明两人都在参加祭祀,无法在众目睽睽中掏出地书碎片回信。
这时,许七安的举动引起了宋廷风的主意。
他不动声色的松开手,本就半露的玉石镜子滑回兜里。
“认真点,不要做多余的举动。”宋廷风皱眉告诫。
“知道知道。”许七安敷衍回应。
不妙啊,我是云鹿书院的弟子,没理由也没资格参加皇室祭祖....这下身份露出破绽了....该死,天地会这群家伙,个个都是心机深沉之辈。
不过,一号竟然也没有回复....呵,他(她)也在现场,会是谁呢?
许七安念头起伏时,天地会众成员,地书碎片持有者,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
三号不是云鹿书院的弟子吗,众所周知,云鹿书院几乎断绝了仕途,纵使有,也没资格参加皇室祭祖。
而且,以三号一直以来的形象判断,他是云鹿书院的学子,这就更不可能参加祭祖。
难道三号不是云鹿书院的弟子?
不对,若是如此,之前的事怎么解释。
除非他以其他身份参加了皇室祭祖,对,云鹿书院安插在朝廷各部的人?
那会是什么衙门,什么身份?
反倒是一号的身份,他们并不惊讶,因为早就知道一号是朝廷的人,而且地位很高。
【二:四号,你当过官,你来分析分析。三号是情况。】
【四:我心里的确有了猜测,但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六:二号,你又不在京城,即使知道了三号和一号的身份又能如何。】
四号和六号都在隐晦的替三号说话。
许七安忍着悸动,不去查看信息。
旁观了一阵祭祖大典,许七安心里再次涌起异样的感觉。
他总觉得桑泊阴森森的,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感。
突然,许七安在祭祀的乐曲中,听到了一丝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在说:
“救救我,救救我....”
许七安愣了一下,仔细聆听,那声音却消失了。
“廷风、广孝,你们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许七安问不远处的两位同僚。
“你是指祭祀的乐曲?确实有点....有点让人震耳发聩。”宋廷风求生欲很强的改口。他想说很难听。
朱广孝则摇头。
许七安正要说话,那诡异的声音又传来了,这次他听清楚了,是桑泊湖里传来的。
“救救我,救救我...”
声音凄厉压抑,无比渗人,像是恶鬼在耳边低语。
第九十七章 风云变色
那声音太过恐怖,让许七安后背汗毛乍竖,条件反射般的扭过头,看向桑泊湖。
负责戒备四周的打更人是不能回头观礼的,许七安已经是逾越。
他看见了三步一叩首,缓慢登台,穿明黄色衮服的元景帝,看见了岸边观礼的文武百官、皇子皇女,也看见了魏渊和他的两名义子。
看见了气势恢宏的庙,看见了禁军,看见了太监。
在他回头的刹那,声音消失了。
幻听吗?
我已经三天没找浮香了,双眼没昏花啊。
许七安深吸一口气,不敢多看,扭回了头,问道:“你们知道多少关于桑泊的消息?”
朱广孝和宋廷风给了回复,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无非就是“开国帝君证道之地”、“玄武赠剑”、“皇室祭祖之地”等许七安早已知晓的内容。
“救救我,救救我...”
那声音又来了,就像有个恶灵趴在你后背上,在你耳畔低语。
许七安僵硬着脖子,一寸寸的扭头,再次看见了祭祀场面。而声音,在他回头的瞬间,消失了。
无形的恐惧填满了他的内心,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大奉开国皇帝证道的桑泊湖,皇室历年祭祖的地方,传来渗人的求救声.....寒风里,许七安缓缓打了个冷颤。
“救救我,救救我....”
“救救我,救救我....”
许七安毛骨悚然,心里生出逃跑、远离的念头。他强迫自己冷静,不再顾忌身边的同僚,取出了玉石小镜。
【三:你们对桑泊了解多少?立刻告诉我,这非常重要。】
【二:呦,三号回复啦,你真的在祭祀现场,在桑泊?】
许七安没有搭理二号,等了几秒,看见了四号的传书。
【四:桑泊是大奉开国皇帝证道的地方,大奉立国后,选在桑泊定都。不过玄武的传说,无据可考,可信度不高。
但是神剑是真的有,湖心高台那座庙里,供奉着开国皇帝当年使用过的佩剑。】
等四号说完,金莲道长补充道:
【九:那是象征着大奉气运的神兵。】
【四:确实如此,当年山海关之战,元景帝进庙请出神兵,亲手赠予镇北王。山海战役能打赢,除了魏渊用兵如山,镇北王的战力不可忽视。】
庙里供奉着神剑?
是剑在向我求救?
先不说剑有没有自我意识,它像我求救做什么。
“救救我,救救我...”那声音突然凄厉起来,似乎不满许七安的漠视。
求救声回荡在耳边,震荡着许七安的精神,让他产生了轻微的眩晕,意识也随之出现混乱。
他深吸一口气,输入信息:【三:还有没有?我要更全面的信息,但凡是历史中记载的,不管真假,我都想知道。】
传书后,他回头看了一眼,想以此来平息耳边的低语。
但这次没有成功,他回头了,耳边求救声依旧存在。
“救救我,救救我!”
许七安额头青筋绽放,那声音像是钢针,刺入了他的脑海。
【四:你勾起了我的回忆,让我想起了当年修订史书时,看过的一段记载。
桑泊如今被京城五卫的军营拱卫着,防守严密,任何人都不得私自靠近,嗯,是任何人。
因为在五百年前,当时的太子乘船在桑泊游玩,不慎跌入湖中,被侍卫救上来后,大病一场,从此得了癔症。半年后,被人发现溺死在桑泊里。
皇室认为,是太子触怒了祖先英魂,招惹来惩罚,为了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便封禁了桑泊,只在祭祖时开放。】
太子跌入湖中,得了癔症....他是不是与我一样,听见了求救声.....我会不会也重蹈覆辙,最后被发现溺死在桑泊。
想到这里,许七安如坠冰窖,脸色发白。
桑泊必然存在着什么秘密,绝非触怒祖先英魂,但那位倒霉的太子不知道此事,要不然,绝对不会在桑泊划船游玩。
可想而知,这个秘密恐怕只有历代皇帝才知道。
但是,知道内幕的皇帝为什么没有封禁桑泊,非得太子挂了才做出举措。
擅长推理的许七安,脑海里闪过一个个疑团。
【六:三号为什么问这个?】
此时的许七安已经没有余力回答他们的问题,他颤巍巍的把地书碎片塞回怀里,然后无力的跪倒在地,抱着头,神色痛苦。
“救救我,救救我....”
呼救声传入耳中,层层叠叠的回荡,让他的大脑一片浆糊,像是被钢针扎入颅腔。
头疼欲裂。
宋廷风和朱广孝察觉到了同僚的异常,被许七安毫无血色的脸庞吓了一跳。
“你怎么回事?能不能撑住,这时候不能掉链子,要是打断或惊扰了陛下的祭祖,是死罪。”宋廷风急了。
朱广孝挪了挪步子,想过来查看情况。
.....
此时此刻,元景帝已经登上高台,鼓乐止,太常寺卿跪读祝文,读毕乐起。
元景帝亲**烧祝文,对祖宗行三跪九拜之礼。
祭祖到这里,才进行了一半。
魏渊收回目光,望向了不远处的皇后,雍容华贵,仪态天成。
身为长公主的生母,母女俩的容貌并不相似,但皇后依旧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即使是如今,依旧雍容华贵。
可想当年是何等绝色。
只是岁月洗涤中,韶华已逝,她再不是当初那个眉眼清秀,青涩纯情的少女。
而自己仍旧如当年,一袭青衣。
魏渊神色恍惚。
似乎有所感应,母仪天下的皇后翩然回首,两人隔空相望。
皇后目光柔软了那么一下。
魏渊却像是触电般的收回了目光,急忙躬身作揖。眼中所有情感沉淀,只余深邃的沧桑。
“义父,那边情况不对。”杨砚沉声道。
魏渊循着他的眼神看去,看见一位铜锣跪趴在地,身边的两位铜锣侧头在对他说着什么。
许七安这边的情况,许多高手已经注意到了。
只是暂时没有危机,便忍着没有过问,只要不是有刺客,天大地大,都得等陛下祭祖结束。
包括对这个小铜锣的秋后算账。
魏渊一眼就认出了是自己看中的后生仔,扬了扬下巴:“你去看看情况,把他带走。”
这是在保护许七安。
.......
“救救我,救救我...”
催命鬼般的喊个不停,许七安的精神产生了撕裂,一会儿觉得是生活在新时代的刑警,一会儿觉得自己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
大脑抽痛越来越剧烈,他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头好痛,别喊了,别喊了,求求你别喊了....许七安捂住脑袋,豆大的汗水滚落。
实际上,他早已汗流浃背。
诡异的求救声针对的是他的元神,而非**,但带来的痛苦丝毫不亚于肉身酷刑。
在一声声的诡异呼救声里,许七安终于崩溃了,他不在乎皇帝的祭祖,不在乎森严的规矩,不在乎一切。
当濒临死亡的绝境时,一切都不再重要。
他双手握拳,重重捶打地面,声嘶力竭的咆哮道:
“闭嘴!!”
刹那间,风云变色。
湖中高台上,那座庙忽然震动起来,紧接着,一道金色的剑气炸碎檐顶,冲入云霄。
在这道剑光中,湖水突然泛起波涛,层层叠叠的涌动,桑泊仿佛活了过来。
ps:凌晨上架。
上架感言
又到了一本书上架的时候了,其实一个星期前,我没想写上架感言,因为觉得跟你们这么熟了。
但北河(我的编辑)与我说,你应该写,因为这本书是你在写作道路跨出新一步的开始。
确实。
从《姐姐》到《妖二代》我一直在换题材,在不停的跳出舒适圈。
当初写完姐姐,直接开一本新的文娱,我估摸着成绩会吊打妖二代。但那样也会让我受限于某个题材,无法挣脱出来。
对一个作者来说,拓展写作道路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哪怕你在某个题材里成神了,你未来面对的,注定是日薄西山的结局。
因为人的灵感是有限的,某个题材写太久了,你很难写出新意。只有拓展题材,扩宽道路,你才能在别的题材里灵光一闪,另创新高。
这不是我胡说八道,因为市场早已给出了规律。
当然,这里面还有另一个原因。秦宝宝大概是我近十年来无法超越的女主角,所以为了避其锋芒,我写了都市异能的妖二代。
这是我从未接触过的新领域,成绩不好不坏吧,毕竟好歹把版权卖出去了,说实话,我当初规划妖二代大纲时,就是冲着版权方向摸索的,所以这本书不是爽文。
尽管现在还有人因为妖二代的结局要给我寄刀片,不,我是真的收到刀片了,各位,做个人吧,哈哈哈哈。
不过你们别说,妖二代的故事框架和几个重点人物的经历、故事,确实很适合改编的。
咸鱼不说,忘尘和祖奶奶都是可以拎出来做一部动漫大电影的角色(想屁吃)。
妖二代结束后,我深感自身不足,答应大家下一本写爽文(平息鲍众怒火),于是我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以爽文的写作方式在公众号连载了几十万字的番外。
嘿嘿,白嫖是不是让你们很愉快?
我可以很骄傲的说一声,像我这样的作者应该不多吧。有和我一样在公众号免费更新三个月,字数达几十万的作者吗。
停止更新番外后,我开始构思《打更人》,因为背景是古代,是仙侠,我每天不停的看资料,看历史书,丰满自己的历史常识。
历史是我从未接触过的领域,对于一个渐渐奔三....呸,十八岁的年轻作者来说,是一件很耗费精力的事,好几次想放弃。
我举个例子,单是打更人的开头,我就写废了六七万的稿子,差点崩溃。
想想真是不容易。
在这里,我要重点感谢一个家伙:荣小荣。
历史类大神。
他是我的特约顾问,但凡遇到什么知识盲区,我就去问他:喂,朝廷权力结构是什么样的;喂,尚书是几品啊;喂,古代军事体系是怎么回事啊。
只有一个领域的知识是他不如我的:青楼文化。
在写作道路上,有一个可以谈心的,交流彼此知识的朋友,是非常开心以及重要的事。
另外,感谢我的编辑北河,他是一个尽职尽责的人,只要你有问题咨询,他会非常详细的回答你,帮你解决写作时遇到的麻烦。
也是北河,给了我人生中第一个闪屏。
这让我油然而生一股没有投奔错人的欣慰。
妖二代和打更人之间,停了半年,期间,很多朋友和我说:再不开书,读者都忘记你了。
但我一直熬了半年才开书,因为这本书不是都市,不是异能,是仙侠和古代背景。
是爽文写法。
既然当初妖二代结束时,答应过大家要写爽文了,那肯定要做充足的准备。
这是我的诚意,也是我一直坚持的匠心。
所幸打更人的成绩还不错,没有辜负我半年来付出的心血,想必也没有让大家失望。
打更人不是单纯的爽文,嗯,当然也不是悲剧,我的意思是,他的内核其实很强大,后续会渐渐展开。故事性、伏笔、逻辑性都会比妖二代强。
本书凌晨上架,求首订支持。
凌晨会更新几章,我目前在码字,能码多少是多少。
希望大家为我这半年的艰苦和努力,为我半年来的诚意,给一个良好的开端。
上架后,日更保底8000吧。太多了也不敢承诺,我是偏神经质的作者,不想码字的时候就请假,想码字的时候,日更一万多也是常事。
卖正能量的小郎君,奉上!
第九十八章 不为人知的隐秘
元景帝首当其冲,在强大的气机波动中跌坐在地,高台剧烈震动,案上列祖列宗的牌位纷纷倾倒。
祭品、供器散落一地,飞溅的瓦片有部分砸在了元景帝的身上。
场面瞬间大乱,周边巡逻的禁军飞快收拢阵营,涌向桑泊。
戒备在湖边的打更人奔向祭祀队伍,保护皇室和文武百官。
“有刺客,保护陛下。”
“保护皇后,保护公主...”
“保护首辅....”
人影闪烁,打更人衙门的十位金锣、禁军五卫中的高手,宗室里的高手,就那么一瞬间,起码有数十名高品武者腾空而起,在高台,在曲折长廊落定,将元景帝严密保护起来。
骚动只维持了短短十几息,因为那道绽破云霄的剑气快速消散,湖水恢复了平静。
并没有刺客,随着风波的平息,四处都很稳定,没有出现伤亡和可疑人物。
魏渊是负责祭祀安保工作的头目,沿着曲折的水面长廊,大步登上高台,躬身作揖:
“微臣失职,微臣该死。”
此时,元景帝已经恢复了镇定,只是经历了这件事,他那点淡泊的仙气已经从眉眼间彻底消失。
他不再是修道二十多年的道人,而是手握权柄,深不可测的威严帝王。
元景帝沉声道:“所有人退出祭台,不得靠近。”
包括魏渊在内,众高品武者起身应诺。
元景帝正了正衣冠,掸去衮服上的灰尘,神色严肃的推开庙门,进了里头。
.....
柳树边,吼了一嗓子的许七安再没有听见诡异的呼救声,随着时间流逝,他的精神得以安稳,脑袋仍有创伤后的阵痛,但以不再如之前般难以忍受。
这时候,他才有精力去观察四周的情况。
身边的同僚早已离去,把岸边的文武百官和皇室、宗室人员团团护住。
高台上空无一人,但曲折的长廊站满了高品武者,为首的是魏渊。
元景帝不知所踪。
最让许七安诧异的是,那座传说中供奉着神剑的庙宇,屋顶处房梁折断,出现了一个大窟窿。
祭祖出了问题,桑泊的秘密重现于世了?
许七安心里念头飞快闪过,一边按住胀痛的脑袋,一边向大部队汇聚。
因为打更人的身份,他没有受到阻拦。
“你怎么回事?”宋廷风审视着新同僚:“身体状况如何。”
宋廷风没有把桑泊湖的异状,与许七安之前的反常联系在一起。
这就好比你不会把一个弱鸡的咆哮,和十级大地震联系起来。
“这几天练功太勤快,受到了反噬。”许七安找了个合情合理的解释,接着说:“好在已经缓过劲来,对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宋廷风摇摇头,一边扫视四周,摆出戒备姿态,一边低声道:
“永镇山河庙忽然炸了,庙里冲出一道剑气,引得整个桑泊沸腾,宛如地震。但看现在的情形,似乎不是刺客。”
许七安目光再次望向高台,那座庙顶的窟窿是被剑气洞穿?神剑有这威力,那刚才向我求救的,肯定不是剑灵之类的存在。
他垂眸片刻,收敛了所有情绪,沉淀了所有想法,然后匆匆赶到长公主附近,抱拳道:
“长公主无恙?”
场面已经恢复秩序,各处虽有交头接耳,但大体很安静,都在等元景帝出来。
许七安这一嗓子,引得周围的人纷纷看过来,有打更人同僚,有禁军,有太监,也有长公主,以及她身边的皇室宗亲。
长公主眉眼生的艳丽,神情却如霜雪皎皎清冷。她歪了歪头,秋水般的眸子里映出许七安的身影,声音有着玉石碰撞的冷脆:
“无恙!”
许七安如释重负:“卑职便放心了。”
他见好就收,刷了一波存在感后,立刻就退开,一丝不苟的戒备四周。
“怀庆,这小铜锣对你甚是仰慕啊。”一道柔媚的嗓音响起,是长公主身后的二公主。
怀庆是长公主的封号,但她更喜欢外人称她为长公主。
元景帝曾经评价过这个长女,好胜心不输男儿,霸道不输朕。
二公主容貌极美,圆润的脸蛋点缀着一双明艳的桃花眸,红唇鲜艳,一颦一笑之间,总流露出多情的妩媚。
与长公主是截然相反的两个美人。姐妹俩关系一直不好。
长公主淡淡道:“仰慕谈不上,知恩图报罢了。”
许七安在司天监的铺垫,以及刚才的姿态,成功在长公主心里竖立了“知恩图报”的形象。
二公主掩嘴轻笑,“怀庆姐姐的魅力,京城上下皆知,云鹿书院的学子对你如痴如醉,读书人尚且如此,何况是打更人呢。”
其他皇子皇女兴致勃勃的吃瓜看热闹,对于二公主绵里藏针的言词不做评价。
“临安!”
东宫太子皱了皱眉,训斥道:“肃静。”
临安是二公主的封号,面对兄长的呵斥,她撇撇嘴,俏生生的垂首而立,摆出端庄优雅的仪态。
皇室宗亲都知道,长公主和二公主不合。
长公主是皇后所出,二公主是陈贵妃所出,地位还是有差别的。不过贵妃比皇后更得宠。
年少时,二公主喜欢挑衅长公主,处处找茬。
本是再寻常不过的天家勾心,然而,长公主偏是个霸道且特立独行的,她让侍从擒下二公主,侍从不敢,便自己亲自动手,拎着一卷竹简,追着二公主打。
从南打到北,从北打到南。
宫里的丫鬟侍卫不敢拦,最后惊扰到了修仙的元景帝。
陈贵妃带着鼻青脸肿的女儿控诉长公主,元景帝打算严惩长公主,喊她去御书房。
长公主早有准备,带着《礼记》、《通典》、《宫律》等十几套书,往御书房逐一摆开,引经典句,感慨陈词。
最后打赢了官司,元景帝郁闷的判长公主无罪释放,自己闷头回去修仙。
成人之后,长公主便内敛了许多。
....
永镇山河庙。
穿黄袍戴皇冠的威严男子拄剑而立,庙门紧闭,元景帝站在开国皇帝的法相前,无声的凝视着那柄布满灰尘的铜剑。
“一品又怎么样?本该有漫长寿元的你,还不是受到人间气运所累,又比普通人多活了几年?”元景帝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与这位六百年前的老祖宗交谈:
“我二十岁登基,打败了所有敌人,坐在那个位置上,无人再能与我并肩,可最后我才发现,最大的敌人是时间。”
元景帝缓慢移开目光,低头凝视着脚下的地面,看了许久。接着,他开始检查庙里的摆设,甚至登上神坛,大不敬的触碰先祖法相,触摸那柄黄铜剑。
这个过程细致而漫长,最后,元景帝如释重负吐出一口气。
他表情变的轻松,跪在蒲团上,朝开国大帝三拜九叩,然后离开了永镇山河庙。
元景帝站在高台,俯瞰着文武百官和皇室宗亲,声音如暮鼓晨钟:“祭祖大典继续。”
他没解释刚才的异常的原因。
禁军五卫和打更人重新散开,有条不紊的恢复秩序,巡视周边。
一列列宦官低头疾走,清理高台上的碎瓦、分拣贡品供器,以及皇室列祖列宗的牌位。
许七安重新回到了站岗位置,心里嘀咕着,很奇怪啊,按理说,祭祖时遇到这种事,是大胸之...呸,大凶之兆,元景帝应该勃然大怒才对。
可他对此似乎有一定的心理准备,没有怒斥魏公和禁卫军统领们....嗯,不一定是心理准备,而是知道异变的真正源头。
然后,这又是不能在公开场合谈论的东西。
桑泊湖果然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隐秘。
ps:求首订。
第九十九章 信息共享
而这个隐秘,多半与我听到的求救声有关。甚至,甚至这场异变是因为我引起的....许七安被自己这个猜测吓了一跳。
他是一个成熟的刑警,有着严谨的逻辑,并没有立刻认定自己是“真凶”,严格来说他是嫌疑犯。
事情还有其他可能,虽然从宋廷风和朱广孝身上验证过,只有他能听见求救声。
但未必就是他引起了这场骚乱。
桑泊本身就有秘密,而且是只有元景帝一人知晓的秘密。可能这场骚乱本身就会发生,只是因为自己的特殊,听见了不该听的声音。
“我身上的特殊....大概就是这莫名其妙的捡钱buff了。”许七安的心情很复杂,既有旺盛的求知欲,也有追索真相的顾虑,害怕那是自己这个年纪无法承受的。
又过了一个小时,祭祖终于结束了。
禁卫军和打更人中高层护卫着皇室宗亲,文武百官离开,许七安等人得以解脱,散值。
“真奇怪,永镇山河庙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回去的路上,宋廷风一脸轻松,开始倾吐心里的八卦。
“把眼睛睁开走路,李荣浩。”许七安笑着打趣,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让心情平静下来。
“李荣浩是谁?”宋廷风茫然反问。
许七安不搭理他。
其他铜锣们也在讨论刚才的异状。
“刚才那是剑气吧?我从未见过这么可怕的剑气,就算是蕴养剑意的张金锣,也远远不及。”一位铜锣说。
“吓死了,刚才还以为有刺客,我就说嘛,这么可怕的刺客,怎么可能进的了京城。咱们京城可是有监正和国师坐镇的。”
“你们说庙里到底有什么?”
这个问题,铜锣们面面相觑,回答不上来。
“是开国帝君当年征战沙场使用的佩剑。”许七安道。
众人纷纷看来,对于许七安这号人,打更人衙门的铜锣们态度两极化。
有的想结交他,有的则嫉妒他。
毕竟能让两位金锣大打出手,这小子将来肯定前途无量,至少也是银锣。
“你知道什么。”有人冷笑一声。
“自己去问老前辈。”许七安同样冷笑。
这些个都是年轻的铜锣,对山海关战役了解不多,但老铜锣、银锣应该都知道,当年元景帝请出神剑,赠予镇北王的往事。
值得一提,镇北王是亲王,元景帝的亲弟弟。
真正的封号是淮王。
镇北王是对淮王的敬称,因为他镇守北方,震慑草原各部。
亲王有很多,但镇北王只有一个。
察觉出许七安和那位铜锣的火药味,众铜锣轻飘飘的岔开话题,讨论起别的事。
这次祭祖有惊无险,任务圆满完成,铜锣们商量着夜里去教坊司或哪个熟悉的青楼鬼混。
这是一个很枯燥无趣的时代,男人们的娱乐活动、交往应酬,除了勾栏听曲便只有青楼睡女人。
真是无趣!
....
回到打更人衙门,许七安忽然心悸,知道“地书聊天群”有动静了。
他借口去茅房,取出玉石小境,看见金莲道长在咨询自己和一号。
【九:一号三号,祭祖结束了,出了什么事,闹出这么大动静。】
一号没有回复,反而是其他人吃瓜吃的兴致勃勃。
【二:道长,你这话什么意思,元景帝祭祖遭遇刺客了?死了吗,哈哈。】
许七安敢肯定,这个二号绝对不是朝廷中人,除非他(她)这辈子都不打算和一号以及自己见面。
二号这个愤青,要是活在我那个年代,分分钟被人民警察顺着网线摸过去,请到局子里吃官粮。
【九:贫道正在打坐,突然看见桑泊方向一道剑光冲破云霄,就如当日云鹿书院清气冲霄。】
【二:哪个高手去行刺的。】
【九:那把镇国宝剑是大奉开国皇帝的佩剑,大奉立国后,它日日受到国运洗礼,成了与大奉国运息息相关的宝物。按理说,这样一件重器,是不会出现异常的。】
二号说完后,九号金莲道长的下一段话紧跟着传来。
二号见自己抢话了,便没有再开口,等了十几秒,见金莲道长说完了,他(她)才继续传书:
【二: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四:什么?镇国神剑复苏了?是不是有一品强者去了大奉京城,引动了那件神兵,要不然,我想不出什么理由能让镇国神剑复苏。】
四号显得非常震惊,他曾经入朝为官,对大奉的了解不比一号和三号少,甚至更多。
【五:我只关心大奉的皇帝死没死,他要是死了,姑奶奶我就告诉阿爹去。】
姑奶奶...五号是个妹子。许七安眼睛一亮。
【四:告诉你阿爹,你们想干什么。】
【五:当然是出兵攻打边关啊,抢大奉的粮食和女人,啊哈哈哈哈。】
不出所料,五号果然是异族,要不然不会那么清楚万妖国的历史,嗯,万妖国在南疆,五号应该不是北方诸部的人。
南蛮子,还是东蛮子?
这时,一号上线了。
【一:祭祖已经结束,永镇山河庙内的神剑复苏,造成了一些动静。现在已经重新沉寂,元景帝进入庙中一刻钟,不知道在做什么。】
【九:哎,不出所料,桑泊果然有秘密,这个秘密恐怕只有皇室知道。】
【一:道长了解多少?】
许七安精神一振。
【九:贫道只是出家人,并不知道什么隐秘,只是在剑气冲霄之前,贫道看见有魔气在皇城方向凝聚。】
【六:贫僧也察觉到了,仅是一闪而逝。】
佛门弟子六号插了一嘴。
地宗修功德,应该也会有类似望气术之类的观气法门....佛门我不太了解,但按照常理,想来对魔气、妖气比较敏感。
许七安默默窥屏。
【二:也就是说,祭祖时有大妖或者魔道之人靠近京城,所以让镇国神剑应激复苏,惊退了那位神秘高手。】
二号做出判断。
【四:虽然京城有监正坐镇,但如果对方同样是世间顶级的高手,那确实可以刹那逼近皇城。】
【六:一品高手屈指可数,谁会在这个时候进犯京城?】
好一阵子没人说话,众人大概是在心里比对,各自猜测着。
但许七安知道,并不是什么一品高手来犯,问题来源于桑泊本身。
【四:金莲道长,剑气冲霄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九:一个时辰前,你问这个做什么。】
一个时辰前发生的....而三号询问桑泊相关信息,恰好是一个时辰前,几乎是同步....
以三号当时表现出的态度,他非常迫切的想要知道关于桑泊的一切。
四号回忆起了不久前三号的询问,再联系到祭祖出现的状况,显而易见,三号不是无缘无故询问。
三号是儒家学子,通晓史书,他不可能不知道桑泊的历史,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的传书询问?
四号自己是知道桑泊历史的,不由的把自己代入到三号角色中。
“如果是我,参加皇室的祭祖大典,中途发生了这件事,我肯定第一时间说明情况,然后和天地会的成员讨论异变的原因,得出可能是一品高手来犯的结果。
但三号没有,三号很有目的性的询问桑泊的历史。三号绝不是蠢货,相反,他是个聪明绝顶的人。”
四号默默的推理着:“他是云鹿书院的学子,不该多此一举的问这些,除非他有了什么发现,因此怀疑起了自己之前读过的历史,怀疑起自己对桑泊的了解是不是对的。”
想到这里,四号吃了一惊,因为他得出了一个让自己诧异的结论:
问题来源于桑泊,三号窥探到了一二,而这个真相让他对自己的认识了怀疑。
【四:三号,你知道些什么对吧,你当时也在场,在你问完桑泊的情况后,镇国剑立刻产生反应,闹出了这么大动静,这绝非巧合。】
四号的传书,让天地会的众成员反应过来。
原来四号刚才询问金莲道长剑气冲霄的时间,原因在此。
碎片持有者们念头纷呈之间,四号继续传书着:【三号,你是云鹿书院的学子,你肯定知道桑泊的历史,云鹿书院虽然退出朝堂两百年,但底蕴深厚,书院的藏书阁里记载的桑泊历史只会比我说的更详细。
【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你为何如何一问。】
不,我是真的不知道....许七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可怕的呼救声让他精神崩溃,这样的情况下,根本无法考虑维持人设。
【四:因为你对自己的认识产生了怀疑,你觉得以前学到的桑泊历史很可能是错误的。】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许七安恍然大悟,原来我是这么想的。
四号真是带推理家啊....嗯,虽然猜测是错误的,但不得不承认,他非常敏锐,是所有人里反应最快的。
不愧是曾经入朝为官的读书人。
【二:等等,这么说的话,问题本身来自桑泊,而不是有一品高手入侵?】
【四:这就要问三号了。】
【五:三号,怎么不说话,快告诉我们呀。】
看到这里,许七安决定不再沉默,以指代笔,书写道:
【呵,我确实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内幕。】
ps:先更后改
第一百章 我要包场
他刚发完这段话,正在着手写下一句,玉石小镜便闪过一连串的传书:
【一:什么内幕。】
【二:你知道什么隐秘?】
【四:三号桑泊真的有隐秘?】
【五:能告诉我们吗。】
【六:阿弥陀佛,】
【九:小友请说。】
“.....”许七安蹲在臭烘烘的茅房里,愣了一下。
大家似乎对这件事很关注啊,也对,毕竟事关大奉的镇国宝剑,这等顶级的机密,没人会不好奇。
尤其是,天地会的众人不是凡夫俗子,都背靠着势力,或者自身有足够的实力。
这样的人,更在意这些顶级的机密,即使与自身无关,但说不定某时某刻,这些隐秘会起到难以想象的作用。
【三:并不是一品高手来袭,这点我差不多可以肯定了。】
许七安没有把话说死。
顿了顿,他书写信息:【三:但是,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们。】
半晌没人说话。
呵,还行,没有铁憨憨的站出来说:不是说好信息共享相互帮助吗。
这就很愉快了,要是群里有杠精,或者白嫖党,他的计划不好实施。
许七安顺势道:【金莲道长,我觉得天地会存在一个弊端,不解决这个弊端,天地会永远只是一群貌合神离的人组成的松散组织,对大家的帮助也有限。】
【九:小友请说。】
【三:诚然,互帮互助,信息共享是天地会的宗旨,但过于理想化了。我可以把这个隐秘告诉大家,但我能得到什么?什么都没有。
【我分享了这个秘密,而像一号这样喜欢沉默偷窥的人,心安理得的啃着嗟来之食。
【一次两次之后,我就会变的不愿意分享信息,分享秘密。】
【一:你说谁啃着嗟来之食?】
一号似乎有些生气。
说的就是你,就你最喜欢窥屏....许七安不搭理一号,继续传书:【道长,天地会的大家,彼此天南地北,并不相识,本质上是陌生人。缺乏信任和付出的基础,试问,谁愿意对陌生人无私奉献呢。】
许某人最讨厌的就是白嫖,坚决杜绝这种行为。
千言万语就是一句话:我凭什么要把秘密分享给你们。
【九:小友此言,甚是有理。】
见状,许七安咧嘴一笑:【道长能认同就好,相信大家也认同吧。】
天地会成员保持沉默。
【三:道长,我有一个思路,您将三号碎片赠予我时,三号碎片被封禁,无法与其他碎片联系,咱们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一点?】
【九:小友有什么主意。】
金莲道长
【我举个例子,我将桑泊的秘密,以五百两黄金的价格在天地会售卖,想要获取消息的人,可以通过地书与我传书,而道长则帮忙封禁那些无意购买地书碎片的人。
【当然,我不是在乎黄白俗物之人。但如果谁没有等价的信息,我可以允许你们用黄金和白银交易。】
快,快用银子来买我的消息,我要在内城买大宅....许七安换了个蹲姿,有些期待的盯着镜面。
此时,连臭烘烘的茅房也变的芳香起来。
【九:实不相瞒,贫道虽然知道封禁地书的法术,但贫道伤势尚未痊愈。当日潜回地宗,惊醒了道首的一缕元神,地书被封禁,贫道也受了重伤。若非如此,贫道不会如此狼狈。】
.....许七安脸上笑容渐渐消失。
他猜的没错,金莲道长肯把地书碎片赠送给天地会众人,绝对有方法克制、取回。
但他猜到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尾。
就是说,近期是无法开启私聊功能了。
见长时间没人说话,一号有些急迫的传书。
他(她)不愿看到这场交易无疾而终。
【一:不如这样,你可以向我们公布秘密,我们则给你一个承诺,可以用等价信息交换,也可以用金银购买。】
【四:但是这依然有漏洞,比如我用等价的秘密与三号交换,三号不亏,但我的秘密却被其他成员毫无代价的汲取。】
【二:另外,我们分处天南地北,就算想买你的秘密,如何把银子送到你手里?】
众人踊跃发言,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和顾虑。
许七安嘴角一挑,天地会成员们不仅是重视他掌握的秘密,还有个原因就是他们看到了利益。
如果自己的想法得意实现,那么他们同样可以用各自掌握的信息,来换取报酬。
可以可以,有利益才有动力,这才是一个商业聚会该有的样子。
【三:在金莲道长伤势痊愈前,不如我们这样,我可以把隐秘告诉你们,你们用等价的信息和金银交换,但可以赊账,不需要现在就支付报酬。这样就四号的担忧就不存在了。至于二号的顾虑,我暂时没想到解决的办法,嗯,你依旧可以拖欠,将来用等价信息换取。】
那这样就没问题了....众人心想。
【一:我没意见。】
【二:我也是。】
【四:嗯,就按照三号的想法来。】
【五:我没问题的哦。】
【六:我也是。】
【三:七号和八号为什么始终没有说话,你们不发表意见的话,这桩交易就无法达成。】
金莲道长跳出来解释:【七号从去年开始,便不知所踪。八号必死关。就暂时将他们二人排除吧。】
【四:但是七号还活着,对吧。】
【二:七号的地书碎片在我这里....嗯,他因为某些原因,假死脱身,避难去了。】
【三:那我没问题了。】
许七安停顿了几秒,再次输入信息:【我听到了桑泊传来了求救声!】
桑泊里传来了求救声?!
三号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宛如雷霆轰然炸响在天地会众人心头。
大奉开国皇帝的证道之地,供奉着镇国宝剑的湖泊里,竟然传来了求救声....
谁在求救?
向谁求救?
地书聊天群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许久之后,向来沉默寡言的一号率先传书:【不可能!】
众人顿时将注意力转回“地书”碎片,静等许久,没有得到三号的回应。
是了,三号是云鹿书院的弟子,心高气傲,不屑反驳。
这也侧面证明,三号说的话都是真的,这样高傲的学子,根本不屑说谎。
一号似乎也明白这个道理,刚才脱口而出的质疑后,便没有再说话。
【四:真是个让人难以置信的消息。】
【九:这个隐秘的价值极高。】
【二:桑泊底下会不会囚禁着什么存在?你们觉得呢。】
二号给出了猜测。
许七安心里一动,果然不是我一个人这么想。
【五:哇,大奉的桑泊里封印着绝世魔头?喂喂,一号三号四号,你们都是大奉人,有没有想起什么。】
【六:不用问了,一号显然不知情,众所周知,一号是朝廷里的重要人物。这意味着,可能只有皇室,甚至元景帝一人知晓。】
【一:我会试着查这件事,三号,如果我有进展,可以用来抵消你的信息吗。】
【三:呵,这得看你能查出什么。】
等了五分钟,没人说话了,许七安就确认这群没素质的网友已经下线。
收好玉石小镜,离开茅房,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如果上辈子的厕所是这样的,肯定能改正一坐就是半小时的坏习惯.....因为没人愿意再这样的环境里玩手机....”许七安心里补充一句:臭茅坑才是治疗痔疮最好的医生。
回到偏厅,朱广孝正在吐纳,宋廷风翻看见不得光的艳史**,当然,不是元景帝和绝色国师的。
“你是去生孩子了吗。”宋廷风眯着眼,嗤笑着调侃。
“是,”许七安点点头,舒服的靠在座椅上,认真的说:“死鬼,那是你的崽。”
旁边的朱广孝行岔了气,一脸措手不及的睁开眼睛,看了眼许七安。
宋廷风打了个寒颤,拱了拱手,低头继续看书。
他自认属于玩世不恭的类型,性格外向,逢人就是笑眯眯的。是那种面对任何人都能得心应手性格。
但对上许七安,宋廷风觉得自己还是正人君子了些。
很多时候,明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打趣,但就是无法适应,败下阵来。
“晚上去教坊司吧。”宋廷风提议道:“我约几个同僚去,你那俄罗斯转盘教教大家。”
顿了顿,他脸色郑重的说道:“杨金锣和姜金锣的事情后,衙门里嫉妒你的人不在少数,私底下都看不惯你。
你需要多应酬交际,而不是整天只与我和朱广孝混。”
朱广孝睁开眼,附和着点头:“对,我常私底下听别人说你坏话。”
本来不想和他们玩的许七安,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他不是年轻气盛的愣头青,深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
加入打更人以来,确实疏忽了同僚间的应酬,主要是整天面见魏渊、与司天监术士混迹一处,眼界有些高了。
于是在宋廷风的引导下,找了几个相熟的,同在银锣李玉春麾下的铜锣,与他们约定晚上去教坊司玩。
当然,并不存在谁请客的问题,教坊司这价格,大家心里都清楚,等闲铜锣请不起。
不过,许七安轻飘飘的说,咱们去影梅小阁包场,我来搞定。
铜锣们当场打了鸡血,性奋了。
宋廷风拉着许七安到角落,搓着手,道:“宁宴啊,真是好兄弟啊....那个,浮香姑娘也加入?”
许七安斜了他一眼:“你喊一声爸爸,我就回答你。”
宋廷风也是个能屈能伸的好汉子,当场认爹。
许七安说:“当然不可能。”
“.....”宋廷风怒道:“你特么喊回来,不然我跟你没玩。”
许七安不搭理他,溜走了。
浮香是什么人?艳名远播的花魁,顶级交际花,她愿意陪许七安睡,类似于一种相好的关系。
在这个时代,与青楼女子相好是非常普遍的。
其中尤以读书人最多。
但浮香不是许七安的奴婢,也不是可以当做货物随意转送的妾室。
那种事儿,以浮香的身价和段位,怎么可能答应。痴人说梦。
许七安可不想因此与花魁娘子产生嫌隙,甚至关系破裂。
....
案牍库,甲字库房。
檀香燃烧着,青色的烟迹笔直如线,阳光透过格子窗,在地面映出有规律的,整齐的色块。
魏渊合上了厚厚的《大奉十三典》,沉吟片刻,起身,在书架里翻出一本《九州志:西域》。
檀香烧成灰烬,香灰落入小炉。
魏渊合上所有书,疲惫的捏了捏眉心,不知不觉,手边堆积的书册已经与他肩膀等高。
“义父,有什么发现?”南宫倩柔终于等到机会。
“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魏渊叹息一声。
“桑泊里有什么秘密?”南宫倩柔问道。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魏渊摇头,脸色严肃的警告:“忘记今天发生的事,不许追查,不许私底下议论。”
杨砚和南宫倩柔同时低头:“是。”
.....
黄昏,散值。
包括许七安在内,十位打更人昂首挺胸的进了教坊司胡同。
在这个百官噤若寒蝉的京察期间,打更人可以在教坊司横着走。
“宁宴啊,浮香花魁真的会见我们?”
“我可听说,浮香花魁很久没有陪客了,”
“梅影小阁真的会让我们包场?”
铜锣们有些不信,因为教坊司这地方,最欢迎的是读书人,各种娱乐节目偏向为读书人服务。
这是社会风气。
打更人虽然监察百官,挺横,但与官员是相互制衡关系。
若是在教坊司乱来,礼部就会很开心,巴不得抓住机会弹劾打更人。
所以,若是浮香花魁不愿意招待他们,铜锣们也只能离开,还丢了颜面。
只是许七安提议的俄罗斯转盘游戏是在太诱人,打更人们听完都怒斥许七安伤风败俗,问去不去的时候,又答应的飞快。
来到影梅小阁,众铜锣不由的慢下脚步,把夹在人群里平平无奇的许七安凸显出来。
许七安摘下腰刀,刀鞘拍了一下小龟gong的屁股,轻松自如的笑道:“去告诉你家娘子,我要包场。”
第一百零一章 抄家
小龟gong被打了一下,丝毫不怒,脸上堆着笑容,态度毕恭毕敬,甚至谄媚:
“您稍等,我这就去,杨公子大驾光临,娘子知道肯定高兴坏了。”
许七安隔三差五的光顾浮香,院里早就认定他是花魁娘子的相好,小门房对别的客人倨傲冷淡,但对许七安可不敢怠慢。
恨不得跪舔。
许七安领着打更人进入院子,墙角的梅林暗香浮动,白墙黛瓦,颇有雅致。
花魁娘子听说许七安包场,立刻让丫鬟化了精致的妆容,穿一身粉白色拖地长裙,露出精巧的锁骨和白皙的脖颈。
白色裹胸在薄纱中若隐若现。
浮香亲自作陪,给许七安端茶倒酒,偶尔附耳交谈,笑靥如花。
看的一众铜锣艳羡不已。
浮香本身就是颇有盛名的花魁,那首“暗香浮动月黄昏”问世后,身价水涨船高。
听说已经不再陪客了,至少寻常人是不可能了。
即使如此,每日来影梅小阁喝酒听曲打茶围的客人依旧多如过江之鲫,因为浮香偶尔会出来当令官,组织大家玩行酒令。
酒过三巡,许七安给宋廷风打了个眼色,起身道:“诸位同僚,许某不胜酒力,先休息了,你们玩。”
铜锣们当然没意见,彼此眼神交互,嘿嘿直笑。
浮香眸光流转,奇怪的看了许七安一眼,便任由他搂着香肩离开。
.....
沐浴后,许七安穿着白色单衣,坐姿懒散,手里捻着酒杯。
“许郎很少带同僚过来吃酒。”同样刚结束沐浴的浮现坐在稍远处的床榻上,歪着螓首,擦拭头发。
她肌肤温润,脸蛋无暇,在烛影晃动中,多了几分妖娆和神秘。
“此事说来话长,”许七安喝了口酒,叹息道:“前几日,两位金锣看中了我,都想招我入麾下,便在打更人衙门打了一架。”
浮香下床,裙摆落下,遮挡住两双雪白的长腿,她从后面搂住许七安,轻笑道:“遭小人眼红啦?”
“红眼病自古有之。”许七安没有否认。
“许郎早说,奴家好替你招待一下同僚。”浮香懊悔道。
她席间没怎么搭理其他铜锣。
“不必。”许七安笑了笑。
人际交往能力他不缺,反手把浮香搂在怀里,酒杯一倾,冰凉的酒液顺着浮香雪白的脖颈流淌。
“这样喝酒才痛快。”许七安大笑着低头。
浑身酒味的浮香又泡在去了,许七安借口出门透气,离开主卧,去酒室看了一眼,同僚们在乐曲声里,愉快的玩着游戏,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其实只要给够了银子,教坊司院子里的侍女们并不会拒绝,自古都是如此。
许七安跃上围墙,从怀里抽出一张纸,引燃。
他仰起头,两道清气射穿黑夜,一闪即逝。
视线里,浮现出各种各样的气数,世界变的色彩斑斓。
许七安从褚采薇那里得知,碧绿色的代表着妖气,那天夜巡时,他清楚的看见绿光在教坊司上空一闪即逝。
这意味着教坊司里潜藏着妖孽,很胆大的猜测,因为教坊司是平时达官显贵喝酒取乐的地方,这样一个地方,竟然隐藏着妖孽。
但事实就是如此。
这回,许七安牢记不作死就不会死原则,没有去窥探司天监,免得又被监正闪瞎狗眼。
他扫过教坊司的上空,视线所及,各种色彩缤纷闪烁,但没有妖气。
“是妖孽离开了....还是用特殊方法隐藏?”许七安跃下墙头,返回了浮香花魁的闺房。
......
白袍小将许二公子在浮香花魁的包围中奋勇厮杀,七进七出后,终于力竭,口吐鲜血败下阵来。
沙场一片狼藉,两军各自损失惨重,急需休养生息。
青丝凌乱的浮香,脸颊带着晕红,蜷缩在许七安怀里,扑闪着明亮的眼睛:“许郎,为奴家赎身好不好。”
谈钱多伤感情........贤者时间的许七安不为所动。
花魁娘子扭了扭身子,撒娇道:“人家只要当个妾就好了,只想在许郎身边侍奉。”
许七安摸了摸她的头,手指在青丝间抚过:“别闹,咱们这种真挚情感不应该掺杂铜臭。”
浮香眼圈一红,垂泪道:“你就是想白玩我,玩腻了把人家一脚踢开。”
这都被你发现了?!许七安诧异的想。
嘴上无奈说:“你是教坊司花魁,给你赎身,没个四五千两,根本不可能。而且,礼部还未必会答应。”
“奴家这些年也攒了些钱的,而且我寻人打听过啦,铜锣只需三年就能在内城买个院子。”浮香搂着他,软语哀求:“许郎,赎我。”
内媚的花魁不但懂的撒娇,还充分利用自己的资本,玲珑浮凸的身段紧贴着许七安。
眼波里含着泪光,楚楚可怜。
许七安皱了皱眉,倒不是为难,上辈子也遇到过这类女孩,很懂得撒娇,要买这个要买那个(奢侈品),许七安应付得来。
他只是有些奇怪,一个艳名远播的花魁,事业正蓬勃发展,又正值妙龄,即使要从良,也早了些吧。
再说,打更人虽然因为组织原因,让百官忌惮,可以浮香的段位,便是给四品大员做妾,也绰绰有余了。
“此事不急,等我积攒了些银子,再为你赎身。”许七安随口敷衍,搂着花魁滑腻的身段,让自己三秒入睡。
黑暗中,浮香静静凝视着许七安的脸,眸子清亮。
.....
第二天,清晨,一伙人离开教坊司。
同僚们见到许七安,笑着打招呼,关系密切了许多。若是以前只把许七安当同僚,现在则把他当小伙伴了。
效果甚好。
其实只要不是嫉妒心太强,或者地位太高,同等级的铜锣不会无脑仇视他。
心思灵活点,投其所好,展露善意,大部分人是愿意与许七安交好的。
因为这样一来,一个被两位金锣看中的狗屎运家伙,身份就转化为:这个被金锣看中的家伙是我朋友。
一路上走走聊聊,一位铜锣忽然笑道:“宁宴真是人才,让我知道,以前自己是多么的无知且无趣。”
同僚们发出了善意且暧昧的笑声。
许七安耸耸肩,“回头再教你们几个更有意思的玩法。”
更有意思的.....众人眼睛发亮。
赶在卯时抵达打更人衙门,点卯后,许七安与宋廷风三人来到春风堂的偏厅,喝了几口茶,正准备出去巡街,一位吏员匆匆赶来。
“三位大人,李大人有请。”
有活了....许七安三人挂上佩刀,并肩来到春风堂。
穿衣打扮一丝不苟的李玉春,完美的与同样整齐有序的春风堂融为一体,毫不突兀。
春哥,你这样活着很累的....许七安有些同情顶头上司的强迫症。
心里想着,是不是将来睡女人时,一个姿势a平一百,另一个姿势也得是一百,不然心里就难受?
李玉春指着案边的三张牌票:“今天要去抄家,你们仨代表我去。同样的话我还是要重复,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一刻钟后,在前院集合,跟着其他同僚一起过去。”
竟然是抄家?!
许七安吃了一惊,抄家是打更人业务之一,对象是犯官。
“这是文书。”李玉春把下发到他这里的文书给三人看。
本次抄家对象,户部金部主事,正六品。以贪污渎职的罪名流放、抄家。
所谓抄家,便是抄没家产,家中财物一律充公。搁在许七安前世,就是剥夺犯罪人个人财产。
李玉春看了许七安一眼,道:“此人是户部周侍郎的下属。”
这是在告诉许七安,这件事是税银案的后续。
一个朝堂大佬的倒台,必然伴随着依附于他的官员的革职、处罚。就像拔出萝卜带出的泥。
许七安三人领命离去,前往前院的路上,宋廷风道:“你是第一次参与抄家,有些规矩不懂,我给你所说。
“抄没家产时,吏员会在前院点齐值钱物件,记录在册,然后带回衙门。但他们是不参与搜刮的。”
说到这里,宋廷风给了一个“你自己领会”的眼神。
许七安这样的老油条,立刻就领会了意思。
“听头儿的意思....”许七安试探道。
“嗨,你别管他。”宋廷风撇撇嘴:“头儿就是死脑筋,不知变通。咱们得合理的为自己谋求利益。”
这确实是较为合理的谋求利益,许七安点点头。
宋廷风与他一样,不愿去敲诈商贾、勒索百姓,但眼下是去抄家,抄的是贪官污吏的家。
银子本身就不干净,薅的是大奉的羊毛,不是百姓的羊毛。
这种事儿,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他都见过太多次了。许七安采取不反对不赞同的态度。
这次抄家由一位银锣带队,四组铜锣和二十四名白役组成。
每三位铜锣分属不同银锣,多队组成的制度,是为了相互监督,相互检举。
制度是好的,只是时间久了,大家心照不宣,都拿一点,相当于谁都没拿。
听着宋廷风的科普,三人来到前院,看见已经有铜锣在集合了。
为首的是一名年轻的银锣,三十岁出头,嘴唇偏薄,眉眼间透着桀骜,单看面相就知道不是好相处的人。
宋廷风领着两位同僚靠拢过去,迎向银锣,顺手取出怀里的凭票。
那银锣见到三人过来,眼神忽然凌厉起来,沉声道:“你们三个迟到了。”
许七安愕然道:“我们没迟到啊。”
收到消息他们就过来了,虽说路上谈话,走的不快,但绝对没有超过一刻钟。
银锣一听,眉毛倒竖,眼神骤然锐利,摘下腰后佩刀,抽向许七安脸颊。
破空声里,许七安身体后仰了一下,在刹那间避开凶狠的抽打。
似乎没想到许七安能躲开,银锣一怔,狞笑道:“还敢躲。”
“大人,大人...”宋廷风连忙插入两人之间,腆着脸,赔笑道:“是,我们迟到了,大人您莫要生气,耽搁了正事,还有好活儿等着您呢。”
他可以提了提抄家的事儿。
谁知那银锣根本不给面子,抬脚踹中宋廷风的小腹,把他踹飞出去,挣扎了一下,没能站起来。
他在针对我....可我并没有得罪他....许七安心里涌起了怒火,他下意识的按住了刀柄。
银锣眯了眯眼,不怒反笑,又是一刀鞘抽打过来,讥笑道:“怎么,想抽刀,你配吗。”
抽刀我就死定了....许七安抬手挡了几下,臂骨被抽打的火辣辣的疼。
这么多人看着,有点丢脸。
见许七安认怂,银锣又抽了几下,冷笑道:“滚进去吧。”
许七安三人入队。
接下来,陆陆续续又有铜锣赶来,那位银锣不管不问,任由他们入列。
看到这一幕,许七安万分肯定这银锣是在针对他,纳闷的是,自己并没有得罪他。
“你刚才幸好没抽刀,不然你就完蛋了。”身后有人说。
许七安扭头看了一眼,是昨晚一起喝花酒的铜锣。
“我没那么傻,对银锣抽刀是大罪。”他说。
铜锣点点头,小声道:“他姓朱,是衙门里最年轻的银锣。”
许七安郁闷道:“我不认识他。”
铜锣“嘿”了一声:“他父亲也姓朱。”
许七安心说这不是废话吗,便听身边的朱广孝低声道:“朱金锣?”
喝花酒的铜锣“嗯”了一声,补充道:“他是最年轻的银锣,也是咱们京城衙门最被看好的年轻俊彦,嗯,在许七安出现之前。
“前日里我与他手底下的铜锣喝酒,听他说起,朱银锣很不喜欢你,不止一次说你不过是区区铜锣....”
这时,朱银锣目光锐利的扫视众人,铜锣当即噤声。
ps:还有一章,发完睡觉。
第一百零二章 高于生命的东西
“马德!”
许七安自认倒霉的暗骂一声。
想起了前世的职场生涯里被领导穿小鞋的经历,那时尚且可以说一句:老子不干了!
打更人衙门等级森严,不能用这种偏激的方式应对。
“你给老子穿小鞋是吧,那就别怪我在魏爸爸耳边煽风点火。”许七安摸着肿胀的手臂,怒火腾腾。
点齐人马,乘上马匹,打更人和白役们风风火火的赶往目的地。
那位被抄家流放的户部金部姓程,有一座三进的大院子,此时已经被御刀卫团团包围。
打更人赶到后,朱银锣抽刀出鞘,刀芒一闪而逝,将“程府”匾额斩成两截。
握刀的手一挥:“抄家!”
铜锣和白役们一脚踹开中门,蜂拥而入。
府里的仆人们吓的大气不敢喘,战战兢兢的缩在各个角落,路边、花园、屋檐下。
他们昨日才知道老爷问罪入狱,府里正要走关系呢,谁想今天就来了这么一群气势汹汹的狠人。
许七安三人进入前厅,正要去后院,接过被朱银锣一脚踢了回来。
“你们三留在这里,哪也不能去,结束后,我要搜你们的身,若是敢中饱私囊,依律处罚。”
朱银锣沉声道。
其余铜锣看出许七安三人被针对的,有的幸灾乐祸的冷笑,有的明哲保身,假装没看到。
宋廷风敢怒不敢言。
向来沉默寡言的朱广孝,一张脸也阴沉了下来。
许七安咬了咬牙,选择沉默,这时候不能顶撞,不然他会被修理的很惨。
目送朱银锣进入内院,宋廷风“呸”了一口,怒道:“断人财路,这生儿子没py的狗东西。”
“对不住,是我的连累了你们。”许七安愧疚道。
宋廷风翻了个白眼,目光落在许七安手臂,“我看你多次摸手,伤的重不重。”
许七安苦笑的撸起袖管,手臂已经通红肿胀。
“那狗东西用气机了?”宋廷风脸色一变。
寻常上司殴打下属,顶多就是皮外伤,绝不会暗渡气机。打疼和打伤是两回事。
可见那个姓朱的是何等的心胸狭隘。
“就凭这个伤,你就可以去告他了,回头找头儿去,头儿不会忍的。”朱广孝沉声道。
宋廷风看了他一眼,摇头:“别给头儿惹事。”
虽同为银锣,可人家的父亲是金锣,背靠参天大树,不是李玉春能招惹的。
宋廷风接着说:“算了吧,下次见到他绕着走,只能认栽。”
我会去告状的,不过不是春哥,是魏爸爸....许七安撸下袖管。
所谓抄家,与许七安想象中的不同,没有乒乒乓乓的打砸声。相反,白役和铜锣们显得小心翼翼。
书房里某个角落里的花瓶,可能是值几十上百两的上好瓷器;用来摆放物件的小案几,或许就值好几两银子。
突然,前厅的三人听见了女子尖锐的哭喊声和哀求声。
“怎么回事?”许七安脸色一变,扭头看向宋廷风:“文书上说,只抄家不连坐。”
文书上对户部程主事的判决结果是,抄家和流放,没有提家人连坐。
也就是说,家人顶多是被赶出府,他们并没有犯罪。
宋廷风支支吾吾道:“许是府中女眷生的漂亮吧....他们想玩玩....这种事也是常有的。”
“狗屁!”许七安骂了一声,大步奔向后院。
后院里,女子尖锐的哭喊声在多个房间里传来,伴随着男人的淫笑声。
“砰!”
许七安就近原则,踢开一间房的门,看见一位面生的铜锣正在撕扯妇人的衣裙。
那妇人五官端庄,皮肤白皙,上身只剩一间荷色肚兜,绝望的哭喊着。
铜锣给吓了一跳,整个人脸色都不好了,要是再晚一些,岂不是要吓出毛病,他恼怒的回头看向房门。
许七安冷冰冰的盯着他,扫了一眼铜锣挂在腰上的腰牌:“你继续,我记住你名字了,回头我亲自找魏公告状。”
魏渊的名头很有震慑力,那铜锣看了一眼妇人,又看了看许七安阴沉的脸色,确认他不是开玩笑,于是有些犹豫。
许七安没搭理他,抓紧时间,如法炮制的踢开其他几间房的门,用同样的方式吓退了欲行不轨的同僚。
没见到姓朱的....许七安心里一沉,没有犹豫,一脚踹开了最后一间房。
果然在里面看到了朱银锣。
而他,正狞笑的掐着一个少女,恶趣味般的一件件剥她的衣服。
那少女的年纪,十二三岁,眼角挂着泪痕,抽抽噎噎的,想哭又不敢哭。
这一瞬间,许七安的怒火烧到了顶点,但他没有鲁莽,只是死死的盯着朱银锣。
“滚出去!”朱银锣脸色阴沉。
许七安不滚,他好不怯场的与一位炼神境高手对视,逐字逐句道:“你敢碰她,我回头去魏公那里告你。”
听到这句话,少女眼里迸发出强烈的光芒,宛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这边的冲突引来了其他铜锣和白役,他们站在不远处,诧异的看着这位名声鹊起的小铜锣与银锣对峙。
“行,不知死活的东西。”
如果说之前是看不惯许七安出风头,那现在就是对他动了赶尽杀绝的怒意。
朱银锣掐着少女的脖子,将她提在半空,大步走出房间。
许七安感受到了澎湃的气机,下意识按住刀柄,警惕的后退,避开锋芒。
朱银锣拎着少女来到院中,将她丢在石桌上,扭头,狞笑着对许七安说道:
“你待怎样?”
许七安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宁宴...”宋廷风脸色难看的狂奔过来,按住许七安按刀的右手,咬牙切齿道:“你别冲动,别冲动,你知道后果的....”
他的语气里夹杂着哀求。
许七安找回了点冷静,明白宋廷风的警告。
其一,铜锣攻击银锣是大罪过,便是当场格杀也是咎由自取。
换句话说,姓朱的把女孩拖到院子里当众凌辱,其实是在刺激许七安,逼他出手。
这是要致许七安于死地。
其二,练气境怎么打炼神境?
地位和实力都不允许。
许七安没有放弃,认真的重复:“你敢碰我,我就向魏公告状。”
朱银锣狂笑道:“你可以去告状,但得在我享用了小美人之后。”
其他铜锣或许会忌惮许七安的威胁,他不怕。
有一个当金锣的父亲兜底,再加上自己做事有分寸,基本不会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或者祸事。
凌辱几个犯官家眷怎么了,多大点事儿。
而且,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年那么多的犯官抄家流放,家中女眷即使不被连坐,就真的能平平安安脱身?
总要付出点什么的。
朱银锣轻蔑的笑了一声,摆出要凌辱的姿势。
有的铜锣撇开了头,有的则吹着口哨,发出怪笑。
这个刚上初中年级的少女即将面临的命运,深深刺激到了21世纪穿越来的灵魂。
“松开!”
宋廷风听见了新同僚的话,语气很轻。
可他的表情是那么的坚定和决绝,鬼使神差的,宋廷风后退了一步。
许七安的眸子沉静,气息沉静,所有情绪往下沉淀,他在瞬间进入了最佳状态。
他按刀柄的拇指,轻轻顶起黑金长刀的护手,让它出鞘了一寸。
“锵!”
长刀出鞘的声音回荡中,朱银锣暴起,眼神凌厉,出手干脆,一刀劈向许七安。
他早就准备着了。
狂暴的气机汹涌而来,宛如海潮。许七安就如同磐石,巍然不动。
集中一点,登峰造极!
“锵!”
又一声出鞘声。
众人只看见一刀细线般的刀光一闪即逝,只看见许七安按刀的手似乎动了动。
那柄略显笔直的刀,依旧在鞘中,刚才铿锵有力的声响仿佛是幻听。
朱银锣不动了,双目圆瞪的僵在原地。
几秒后,他胸口的铜锣裂开,“哐当”摔在地上。
紧接着,胸口裂开刀痕,鲜血喷涌而出,溅在许七安的脸上、身上。
在一片死寂中,他无力的朝后倒下去。
俄顷,宋廷风最先反应过来,脸色煞白的扑到朱银锣身旁,摸了摸颈动脉。
“没死,没死...”宋廷风嘶声喊道:“快救人,救人啊。”
场面一下子大乱,一部分铜锣对朱银锣进行抢救,输送气机,倾倒丹药。然后将他抬走,打算送回打更人衙门救治。
另一部分抽刀,连绵不绝的铿锵声里,团团包围许七安。
沉默寡言的朱广孝,按住了刀柄,护在许七安面前。
“宁宴...”宋廷风脸色发白,他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你逃吧。”
一刀抽干了气机的许七安摇了摇头,眉眼间尽是疲惫,强笑道:“我逃了,我叔叔婶婶怎么办。”
宋廷风暴怒了,他拽住许七安的衣领,指着茫然无措的少女,咬牙切齿道:“值得吗,为了一个不相识的女子,值得吗。”
“她还是个孩子...”许七安凝视着他:“总有些东西,要高于生命。”
他脚步虚浮的往外走,没人敢拦,他走一步,打更人们退一步。
十步之后,许七安摘下腰牌和佩刀,掷在地上,然后,他做了一个所有人都看不懂的动作。
他眺望着远处的天空,抬起手,行了个军礼。
时隔多年,许七安的脸上再次洋溢起踏出警校时的朝气。
尽管他浑身浴血。
ps:爆更结束,我先睡觉,睡醒了再更新。
第一百零三章 腰斩
没人看懂许七安上辈子的军礼,但宋廷风看懂了部分铜锣的杀意,来自朱银锣的直属手下。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宋廷风大喝一声,率先扑上来,将许七安按倒,双手拧在身后,然后环顾众人:
“铜锣许七安袭击上级,目无法纪,必须交由衙门审理。”
朱广孝闷不吭声的过来,摘下腰间的绳索,亲自束缚同僚。
见两人已经拿下许七安,周围的铜锣微微松了口气。
宋廷风脸色难看,在朱广孝耳边低语:“你带他回衙门,我先走一步,将此事禀告给头儿。切记,莫让朱银锣的手下押送,看护住他。”
说完这些话,宋廷风抱拳道:“此人与我同出李银锣麾下,犯了此等大罪,我们也有责任。我们会押送他返回衙门,诸位继续抄家。”
“好!”
“麻烦了。”
众铜锣道。
宋廷风既然应承下来,那么人犯逃脱的罪责也会同时应承下来,这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再者,抄家的任务还没完成,大家都还想着捞银子。
宋廷风和朱广孝找了几个昨夜在教坊司玩俄罗斯转盘的同僚,一起押送许七安。
老宋许是生气了,一路上没搭理许七安,还踹了他两脚。
出了府,快马加鞭的先行一步。
许七安被绳索捆着,坐在马背上,由四位铜锣押送,前往打更人衙门。
这个时候,那股子劲过了,许七安才开始为自己担忧。
怕死是怕死,只是不后悔。那犯官的家眷没有被连坐,她们本可以全须全尾的离开。
许七安一直在适应这个时代的规则,努力让自己融入其中,和光同尘,是他对许新年说过的话。
同时也是对自己说的。
至少现在是八品武夫的自己,只能学着适应环境。
直到看到那孩子遭遇的命运,许七安渐渐冷却的信仰,忽然灼热鲜明起来。他寻回了自己的初心。
......
“驾,驾,驾....”宋廷风策马狂奔,一边抽打马屁股,一边嘶吼着:“打更人办事,滚开,统统滚开。”
行人惊慌失措的退避,咒骂声此起彼伏。
宋廷风一概不理,快马加鞭赶回打更人衙门,连马缰都没有抛给门口值守的白役,冲进了衙门。
....
李玉春正在堂内办公,耳廓一动,抬起头,静等了几秒,宋廷风狂奔着冲进春风堂。
“什么事!”李玉春问道。
脚步如此惶急仓促,必定有事禀报。
“许七安险些杀了朱银锣,头儿,速速救他。”宋廷风语速极快,不等李玉春发问,继续道:“朱广孝和诸位同僚正押着他返回衙门,朱金锣很快就会得到消息,我怕许七安连进衙门的机会都没有。”
李玉春没有再问,霍然起身,领着宋廷风奔出春风堂。
他的目标很明确,杨砚的神枪堂。
能对付金锣的,只有金锣。
两人脚步飞快,李玉春边走边说:“到底怎么回事。”
宋廷风微微喘息,飞快道:“姓朱的想凌辱犯官女眷,许宁宴阻止,两人起了冲突,许宁宴一刀将朱银锣斩伤,命悬一线....”
宋廷风说完后,继续补充细节,包括出发前,朱银锣特意针对、刁难许七安等。
凌辱犯官女眷?
如果说李玉春刚开始对许七安斩伤朱银锣,心里有些许责怪的话,此时,则坚定不移的站在许七安这边。
“待会儿见了杨金锣,你再说一次,但是有一点切记,不能提朱银锣刻意刁难许七安的事。”李玉春告诫道。
宋廷风愣了几秒,瞬间领悟,用力“嗯”了一声。
如果把衙门里的冲突说出来,杨金锣或许会认为许七安与朱银锣的冲突,夹杂着私人因素。
这就相当于是结仇斗殴。
而不提,许七安纯粹就是秉公执法,对,就是秉公执法。
抄家队伍的组成结构,便是为了防止中饱私囊,相互监督。
但许七安依旧犯错了,非常严重的错误,他的正确操作是回衙门举报,而不是私自动手,还造成了上级重伤。
在任何衙门,以下犯上,格杀上级,是要被判腰斩的重罪。
“他,还有救吗?”宋廷风嘴唇干涩。
“....”李玉春看了他一眼,“不知道。”
两人来到神枪堂,杨砚今天没有去浩气楼陪伴魏渊,盘膝着打坐,吐纳气机。
他似乎没有睁开眼的意思,继续吐纳,运转周天。
换成平时,李玉春就该乖乖等着,待周天结束再禀告事宜。
但今天不能等,李玉春沉声道:“杨金锣,出大事了。”
杨砚睁开眼,面无表情,不见恼怒和不悦:“什么事。”
李玉春看了眼宋廷风,后者当即禀告了许七安和朱银锣抄家时的纠纷,隐去了集结时的私怨。
李玉春接着补充:“以朱金锣的脾气,恐怕许七安回不来了。”
杨砚露出了凝重之色,“我知道了。”
他起身,一步跨出,消失在堂内。
.....
朱阳是京城打更人衙门十位铜锣之一,四品武夫,早年参军,从一位大头兵开始做起,一路积攒军功成了百户,随后被魏渊看中,招入打更人组织,重点栽培。
算是魏渊的嫡系金锣,地位仅比两位螟蛉之子差一些。
朱阳有三个儿子,老大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老二读书半吊子,在吏部任职。
唯独老三朱成铸天资极佳,是打更人衙门最年轻的银锣,很受朱阳器重。
这时,手底下一位银锣仓惶的冲了进来,脸色难看,“大人,大人,不好了,朱公子出事了....”
低头看卷宗的朱阳瞬间抬头,听银锣继续说道:“朱公子被一个铜锣砍伤了,生死难料。人已经抬回衙门,正在急救,卑职派人去请司天监的术士了。”
在银锣的带领下,朱阳赶到儿子的雄鹰堂,看见了昏迷不醒的小儿子,看见了他胸口夸张的伤势。
麾下的几名银锣轮流为他渡送气机,保持他身体机能的旺盛,两名衙门内属大夫正在救治。
朱金锣黑着脸:“情况怎么样?”
两名大夫似乎没有听见,手中不停,止血,上药,针灸续命,缝合伤口。
“刀伤再深半寸,心脏就被剖开了,到时,就算是司天监的术士也回天无力。”一位大夫抬头,说道:
“是法器铜锣替朱大人挡住了致命攻击,侥幸保住了性命,但是刀气侵入脏腑,不将气机拔出,朱大人最多再称半个时辰。”
“司天监的术士什么时候来。”朱金锣声音骤然拔高。
“已经派人去请了,很快就到。”领着他来的银锣回复。
朱金锣点点头:“谁干的。”
银锣回复:“铜锣许七安,李玉春麾下的.....”
许七安?
朱金锣听过这个小人物,姜律中和杨砚就是因为他打架的。只是一个小铜锣,能伤他儿子?
“集结的时候,那小铜锣迟到了,朱银锣教训了他一顿,没想到怀恨在心,抄家时,朱银锣不过调戏了一个犯官女眷,他便拔刀砍人。”
这位银锣其实也是听回禀的铜锣说的,事情确实是这样,只是经过他的润色,模糊了主次,偷换了概念。
把冲突的起因甩给了那个叫许七安的铜锣。毕竟他也不好在人家父亲面前说:你儿子凌辱犯官女眷,被人砍了。
看着朱金锣铁青的脸,银锣继续道:“那许七安已经在压回来的路上,估摸着快到衙门了。”
确认司天监的白衣有充足的时间赶来,朱阳深深看了眼昏迷的小儿子,化作一股强风消失在堂内。
朱金锣刚冲出衙门,朝长街方向望去,便看见六骑缓缓而来,其中一骑坐在许七安,双手被绳索捆住。
周边五骑围绕,押送他返回衙门,其余打更人依旧在抄家,清点资产。
朱金锣盯着马背上的小铜锣,没有愤怒没有杀意,手指气机牵引。“锵”朱广孝的佩刀自动抽出,在气机操纵下一刀斩向许七安。
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包括被捆住双手的许大郎。
“叮!”
另一位铜锣的佩刀随之出鞘,横向格挡住斩杀许七安的刀锋。
两柄制式佩刀齐齐落地,发出“哐当”两声响动。
许七安早有觉悟,背后依旧沁出冷汗。
仿佛碾死蝼蚁般,不见情绪的朱阳,脸色终于阴沉下来,扭头盯着身后的面瘫男人,压抑着怒火道:
“格杀上司未遂,按律当斩,你保不了他。”
“斩也是我来斩,”面瘫的杨砚迎着对方盛怒的眼神,淡淡道:“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动我的人?”
“行,此事由魏公定夺。”
两人当即去了浩气楼,找魏渊主持公道。
得到通传后,面无表情的杨砚和怒火难平的朱阳登楼,在七层见到了魏渊。
魏渊站在瞭望厅,背朝着茶室。
南宫倩柔站在瞭望厅与茶室的连接处,倚着墙,一脸冷笑中夹杂玩味的表情。
“魏公!”朱阳抱拳,沉声道:“我儿朱成铸被铜锣许七安斩成重伤,生死一线,现在还没脱离危险。
“望魏公替卑职做主,严惩铜锣许七安。”
他抬头看了眼魏渊的背影,见他没有转身,继续道:“魏公,此事....”
朱阳把事情原原本本交代了一遍。
魏渊这才转身,踱步回茶室,在桌案边坐了下来。
杨砚道:“义父,我这里有不同的说辞。朱成铸趁着抄家,欲凌辱犯官女眷,被铜锣许七安阻止,朱成铸非但没有悬崖勒马,反而将犯官女眷拖入院子,欲当众凌辱,许七安劝阻未果,怒而出手。”
难为杨金锣了,一口气把一整天的话都说完了。
“放屁!”朱阳大怒:“分明是铜锣许七安携私报复。”
魏渊旁若无人的摆开茶杯,煮茶,等两位金锣吵完,主要是朱阳在喝问怒骂,杨砚懒得搭理。
“既然有分歧,那就对峙吧。”魏渊道。
很快,宋廷风朱广孝以及其他几个率先返回的铜锣被喊了上来,包括许七安。
他被众人拱卫在中心,手里捆着绳索。
“说清楚!”魏渊扫了眼众人,温和道。
众铜锣齐齐低下头,竟不敢与他对视,即使这个大宦官一直以温良恭俭的形象示人。
朱阳眸光锐利的盯一眼给自己汇报消息的银锣:“你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再禀告给魏公。”
那银锣便重新汇报了一遍,内容与告之朱阳的如出一辙。
几个铜锣皱了皱眉。
朱广孝推了宋廷风一下,他沉默寡言,不善言辞,只好让外向的同僚出面。
魏公面前,我说话也发抖啊....宋廷风深吸一口气:“魏公,卑职有事禀告。”
得到魏渊颔首后,宋廷风低声道:“集结时,我们并没有迟到,但朱银锣刻意刁难,动手殴打我与许七安。
“抄家时,他强行把我们三人留在前厅不准进内院,官大一级压死人,我等只有照做。
“直到后院传来女眷们的哭喊声,许七安再也忍不住,冲了过来。他喝退了其余铜锣,却对朱银锣无可奈何。
“朱银锣知法犯法,非但不收敛,反而将女眷拖到院中,打算当中凌辱,以此来逼迫许七安出手。”
朱阳眯了眯眼:“构陷上司,同样是死罪。”
宋廷风咬了咬牙,大声道:“魏公明鉴,此事在场铜锣有目共睹。”
同样一件事,差不多的说法,但其实是两个概念。
那位银锣的禀告中,凸显出许七安抓住朱银锣的错漏,痛下杀手,以报私仇。
而宋廷风的内核是,银锣恶意挑衅,处处刁难,许七安忍让许久,终于看不惯银锣的罪行,怒而出手,伸张正义。
魏渊看向其余几位铜锣。
几位铜锣低着头,不敢说话。
神仙打架,他们两边都得罪不起。
魏渊温和道:“实话实话,保你们无事。”
一颗定心丸下来,铜锣们相视一眼,低声道:“许七安三人,的确没有迟到....”
另一位忍了忍,没忍住,道:“宋廷风所言如实,朱银锣确实将女眷拖到院中,欲当着我等的面凌辱,言语中对许七安多有挑衅。”
这便是多队结构的好处,若铜锣们都是朱金锣手下,说辞会变得千篇一律,将矛头指向许七安。
朱阳冷哼一声:“即使如此,也该由衙门来处理。”
他巧妙的转移了矛盾,这件事不管真正原因是什么,许七安差点斩杀上级,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儿子固然犯了错,但什么时候轮到小小铜锣来处罚?况且,凌辱犯官女眷这种错误并不严重,轻则罚俸,中则禁闭降职,最严重的也只是革职。
事情闹的这么大,衙门里多少打更人在观望?他不信魏渊会偏私一个铜锣,即使他曾被两位金锣看重。
魏渊道:“朱成铸知法犯法。无视刑律,即日起革职,永不录用。”
朱阳脸色一变。
魏渊继续道:“铜锣许七安攻击银锣,致重伤,罪大恶极,押入监牢,七日后于菜市口腰斩。”
朱阳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退下吧,别打扰我看书。”魏渊摆摆手。
众人躬身,正欲退去,忽听许七安低声道:“魏公....”
他在众人的注视中,往前走了两步,问道:“愿以深心奉刹尘,不为自身求利益。可是真心话?”
问这句话的时候,许七安死死盯着魏渊的眼睛。
魏渊笑道:“自然是真心话。”
许七安点点头,他环顾众人,在宋廷风和朱广孝脸上停顿,像是在给关心自己的同僚一个交代:“尔食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他挺直了腰杆:“这同样是我真心话。”
ps:py一本书《平平无奇大师兄》,这个主角让我很有代入感。作者是黑夜弥天。告诉大家一个秘密,他写这本书,就是因为看过我本人之后,被我魅力深深折服,于是写了这个主角。
完全是我原形,不接受反驳。
第一百零四章 许辞旧:卖身也要救大哥
待人离开后,杨砚眉头紧锁,坐在案边,接过魏渊递来的茶,半天不喝一口。
南宫倩柔翻了个白眼,替他问道:“义父,真要杀那小子?”
杨砚立即看向魏渊。
“我的处罚有什么不对吗。”魏渊反问。
南宫倩柔和杨砚同时摇头,前者笑容玩味:“对是对,只是义父舍得杀他?”
魏渊喝了口茶,感慨道:“我曾说过,他是天生的武夫,那股子意气,罕见。”
一刀将炼神境银锣斩成重伤,他才踏入练气境多久?
魏渊笑容里有着欣赏,更多的是满意。
.....
春风堂。
宋廷风和朱广孝垂头丧气的跟着李玉春回来,春哥一路上无比沉默。
他之前等在楼下,等待处理结果,等来了许七安七日后腰斩的消息。
李玉春一句话没说,带着两个手下回来了。
“陪我喝会儿酒,我知道你俩有私藏,当值时偷偷喝。”
李玉春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平静的吓人。
宋廷风张了张嘴,吐出两个字:“好。”
李玉春是个古板偏执的人,相熟的银锣说他墨守成规,不熟的银锣取笑他不知变通。
但不管熟与不熟,衙门里没有人真的瞧不起他,相反,都是心怀敬佩的,尽管嘴上不会说。
李玉春的古板表现在方方面面,比如当值时从不饮酒。
宋廷风从偏厅取来自己偷藏的酒,三个瓷碗,其中一个本来是许七安的。
李玉春喝酒不快,但一碗接一碗,期间没有说话。
宋廷风和朱广孝沉默的陪喝。
一坛酒很快喝完,李宇春借着酒意,说道:“我知道魏公有他的难处,许七安确实做错了。
“凌辱一个犯官女眷又怎么了,罪不至死嘛。他个蠢货差点把人给砍死,砍的还是银锣。”
李玉春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我以为我够蠢了,没想到这家伙比我还蠢,早知道不收他了,闹心。
“魏公能怎么办?就算他资质....好一些,事儿闹这么大,整个衙门的人都在观望,难不成公然偏袒?那魏公的威信何在。名声竖起来需要长年累月,破坏时,却只要一瞬间。正要偏袒许七安,将来谁服魏公?
“好了,现在一个革职,一个腰斩,秉公处理,嘿,嘿嘿。
“往后很长一段时间,衙门里的人都会规规矩矩的,许七安死的不冤,值了。”
李玉春把碗还给宋廷风,骂道:“什么破碗,青花都不对称的。”
宋廷风仔细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喝了半年多的碗,碗身的青花真不对称的。
酒喝完了,没心情继续聊天,他与朱广孝闷不吭声的回了偏厅。
安静的春风堂内,李玉春枯坐许久,缓缓起身,走到角落里,拾起鸡毛掸子,擦拭着堂内每一处容易积灰的地方。
重复着摆正书籍、花瓶、桌椅,让他们整齐对称。
然后,他摘下了腰牌和佩刀,脱掉了打更人的制服。
制服叠的整整齐齐,搁上佩刀和腰佩,李玉佩捧着它们,走出了春风堂。
他一路向着浩气楼行去。
沿途,吸引来许许多多铜锣的关注,对他指指点点,小声议论。
这些人里,有人听说了许七安刀斩朱成铸的事迹,也有人一无所知,好奇吃瓜。
“怎么回事?”
“没听说吗,朱银锣差点被一个铜锣给砍了,砍他的人就是许七安,哝,李银锣的手下。”
“李银锣想干嘛?”
“不知道,跟上去看看。”
三五个,七八个....跟在李玉春身后的打更人渐渐多了起来,组成规模不小的人群。
一直来到浩气楼。
李玉春在楼下守卫警惕又警告的眼神中,停下脚步,他双手捧着制服、腰牌、佩刀,对身后的尾随者们视若无睹。
“卑职李玉春,元景20年入职衙门,一直恪守本分,尽职尽责。以肃清贪官污吏为信念,以报效国家为目标。”李玉春声音洪亮:
“十六年来兢兢业业,不曾渎职违法;不曾收受贿赂;不曾欺压良善。原以为一腔热血,能换来天朗地清。
“然,十六年来,目睹诸多同僚,欺压百姓、讹诈商贾。每每抄家,必贪墨银两财物,奸淫犯官女眷,是可忍孰不可忍。
“心无法如何执法,己不正何以正人。今日李玉春不忍了,故请辞而去,亦可斩我。”
说完最后一句,他在周遭打更人瞠目结舌的眼神中,奋力将制服、佩刀、腰牌掷在地上,弃如敝履。
在浩气楼当众打脸魏渊的李玉春转身离去,数十名打更人无人阻拦,无人作声。
“这...我们要不要拦?”有人小声问道。
周围的打更人冷冷的盯着他。
.....
穿着囚服的许七安坐在打更人衙门的监牢,背靠墙壁,嗅着牢房里独有的潮湿腐臭味道。
“三进宫了,上辈子当警察,这辈子成了牢房常客。”许七安自嘲的笑了笑,感慨一声命运无常。
牢房里寂寂无声的,偶尔会传来隔壁犯人的骂娘声,大多数人通常保持沉默。
关在这里的犯人,绝大部分都是死刑犯,心灰意冷。刚开始还会喊冤、骂娘,被看守牢房的狱卒带出去友好交谈后,就很懂得做人了。
也懂得了公众场合要保持安静的道理。
谁也不想死前还遭受惨无人道的折磨。
许七安闭着眼,思索着自己还有没有活命的机会。
“云鹿书院的大儒们可能会来闹一闹,但他们是无官的白身,走官面行不通。物理同样行不通,毕竟这里是打更人衙门。”
“司天监的术士肯定会尝试救我,可除非监正出面,不然也救不了我吧。而让堂堂监正出面,我的身份还不够....许七安啊许七安,你在浮香那里尝到奈子的温暖,就忘记社会的冰冷了吗?拖了两个月还没把褚采薇勾搭上床。”
“地书碎片也被搜走了,不然我可以尝试让一号救我,他(她)的咖位不知道够不够.....”
想着想着,他就睡着了,醒来时牢房寂寂无声,小窗外是沉沉的黑夜。
睡眠弥补了他施展《天地一刀斩》亏空的体力,代价是饥肠辘辘。
借着通道内昏黄的油灯,许七安看见栅栏边摆着一碗白米饭,两只肥头大耳的老鼠,正吃的津津有味。
“艹,狗日的舒克贝塔,抢老子的饭。”
许七安怒骂一声。
饭也没得吃了,只好盘膝打坐,吐纳气机。
不知过了多久,天亮了。
脚步声从阴暗的通道传来,两名狱卒走了过来,打开牢房的门。
许七安睁开眼。
“出来。”狱卒喝道。
戴着手铐脚镣的许七安,被狱卒带到了刑讯室。
一束束阳光从墙壁的气孔里穿透进来,驱散了刑讯室的黑暗,但驱散不走这里的阴寒。
刑讯室的审讯桌边,坐着两个年轻人。一人丹凤眼,柳叶眉,五官精致。另一人唇红齿白,俊美无俦。
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南宫倩柔讥笑道:“油头粉面。”
他很不喜欢这个读书人的态度,打从进了衙门,来到这里,始终是昂着头,挺着胸,看人不是用眼睛,是用鼻子。
这种傲气没来由的让人讨厌,与云鹿书院其他读书人一个德行,与司天监的白衣同样一个德行。
许新年斜了他一眼,淡淡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你说谁是女子?”南宫倩柔笑了,眼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是在下唐突了。”许新年拱手作揖:“敢问姑娘芳名?”
“....”南宫倩柔想杀人了。
毒舌技能点满的许新年冷笑一下,重新昂起头。
在门口看到这一幕,听见两人对话的许七安,给自己的小老弟捏了把冷汗。
心说辞旧啊,这位大美人是高品武夫,你一个八品的小书生,要懂得能屈能伸。
南宫倩柔侧头,瞪了眼许七安,起身道:“一炷香时间。”
说完便走了。
许新年盯着堂哥,沉默着不说话。
“辞旧怎么来了,你不是在书院读书吗。”许七安道。
“昨晚你的一位同僚到府上传信,告诉了你的遭遇。父亲昨晚连夜出了京城,赶到云鹿书院通知我。”许新年吐出一口浊气:
“我昨夜就回府了,等到天亮,内城城门开启才进来。”
他拿了老师的手信,又是举人身份,才得知准许探监。
“家里人都很担心你,娘一宿都没睡。”许新年说。
许七安点点头。
“铃音也很担心你,早上只喝了一碗粥。”
“难为她了。”许七安感动了。
许新年点点头,赞同堂哥的看法,继续道:“老师的建议是让我求长公主,她或许能救你。至于老师他们....魏渊与书院的关系并不好。”
许七安迟疑道:“辞旧,你不责怪大哥吗?”
许新年沉声道:“大哥学艺不精,竟没劈死那杂碎。”
许七安哈哈大笑:“这才是读书人嘛....”笑着笑着,他沉默了,轻声道:“对不起。”
许新年默不作声。
刑讯室安静下来,兄弟俩都没有说话。
许久,许辞旧叹了口气:“我会救你出来的。”
许七安点点头,假装自己不感动,说道:“既然来了,帮大哥做一件事。辞旧带银子了吗?”
“自然带了。”许新年回答。
没带钱探什么监?
“嗯,你去找狱头,就说要取回我的一件物品,如果它还在的话。那是一面玉石小镜,你拿着镜子,到东城的养生堂找一个和尚,与他说:请他传话,三号被关在打更人地牢,请求帮助。许七安!”
地书碎片认主后,别人就无法登陆聊天,所以需要六号传书。
相信聪明的一号看到传书,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因为在地书聊天群里,在京城,又有权力的,只有一号。
一号还欠他一笔债。
当然,一号可能会见死不救,但这是另一回事了。
另外,让许二郎取地书碎片,是许七安对魏渊的一个试探。
试探他是否真对自己起了杀心。
许新年盯着他看了片刻,问道:“如果没有呢?”
“那便算了。”
目送堂哥被带进阴暗通道,许新年离开刑讯室,找到了狱头,堂堂正正的递上三十两银票,道:“我需要取回堂兄的一件物品。”
狱头当然没意见啊,有钱什么都好办。
当即领着许新年到库房,取出一个包裹,里头是许七安身上扒下来的东西。
“铜锣、腰牌、佩刀、制服都不能带走。”狱头说。
这些都是打更人衙门的东西。
许新年简单的摸索一下,摸到一块小巧的镜子,玉石材质,镜面浅浅的纹路勾勒成弓弩、银票等奇怪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