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埋了五个月的后手(五一快乐)
问出魏渊是否早知道会复活时,怀庆本能的皱了皱眉头。
目前来说,其实有很多证据可以证明魏渊对自己复生之事,是有预料的,甚至有所准备。
比如赵守借儒圣刻刀和亚圣儒冠的力量,施展言出法随,带回来魏渊的一缕魂魄。
赵守不可能不把这件事,提前告诉魏渊,没有隐瞒的必要。
又比如,宋卿创造了“惊世骇俗”的人体炼成术——某种意义上说,这确实称得上惊世骇俗。
这肯定瞒不过魏渊。
以他的谋算能力,必然已经将其纳入计划之中。
但怀庆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对了,是莲子,魏公当初特意让许七安相助金莲道长,从金莲道长那里换取了一枚莲子.........怀庆想起来了,魏渊通过许七安,从金莲道长那里要来了一枚莲子。
根据以上种种线索,不难推断,魏渊早在出征前,就准备好复活的计划。
当初只以为魏渊索要莲子,纯粹是奇货可居的心态,没想到所谋之深远,让人喟叹。。
“先与我说说大奉的近况。”
魏渊说话的时候,目光眺望的是桑泊方向。
那里正在举行春祭大典,距离他复活,到两人坐案交谈,也只过了半刻钟而已。
恰好是煮茶的时间。
“此事说来话长........”
怀庆斟酌了一下,道:“我挑重点于您说。”
所谓的重点,就是大奉如今的情况,其中包括青州和雍州战场的经过、监正的“陨落”,以及大奉和云州超凡强者的数量、实力对比。
再就是目前的渡劫战。
这样有助于魏渊迅速了解大局。
至于她如何登基的,大奉官场的权力变化,以及那些上古秘辛,都是次要的。
“比我想象中的要好。”魏渊喝了一口茶,笑道:
“我指的是战场,打到如今的局面,大奉只差一口气,云州也半死不活了。这就很好。”
此时的怀庆,还没明白他所谓的“好”,好在哪里。
她沉声道:
“如今,大奉成与败,就看北境的渡劫战,可洛玉衡能否顺利渡劫,朕心里没底,魏公觉得呢?”
怀庆迫不及待想听一听魏渊的见解。
魏渊却没有回答,反问道:
“许七安晋升二品时,可有攫取王妃灵蕴?”
他仍习惯称慕南栀为王妃。
刚才的描述中,怀庆只说了许七安解开封魔钉,而后晋升二品,并未提及慕南栀。
闻言,怀庆咬着唇瓣,点了一下头。
魏渊表情微松,说道:
“你要关注的并不是北境的超凡战,无法干涉的事,便不需去劳神。因为成与败,不会因为你的意志而改变。
“我也一样,这副身躯与常人无异,北境之战我无可奈何。
“许宁宴让你复活我,是想我帮忙解决雍州战事。”
他审视着怀庆身上的常服,欣慰道:
“你没让我失望,选了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机登基,不过,我当初以为你会扶持四皇子登基,自己暗中操纵朝局。当然,你若选择在元景死后夺位,我也替你留了后手。”
怀庆一愣:“除了打更人的暗子,魏公还留了什么手段?”
她之所以在先帝死后,选择隐忍,是因为太子乃正统,而那时的大奉还没有变的如此糟糕,所以时机未到。
而且,那会儿龙气溃散,云州叛军蓄势待发,先帝又几乎榨干了国库。
永兴登基,面临的就是一大烂摊子,以他的能力,绝对驾驭不了局面。所以怀庆认为,隐忍是最好的办法。
她没想到魏渊竟然还给她留了底牌?
“既然没用上,那就不必说了。”魏渊眯着眼,道:
“我方才说好,是杨恭和大奉将士的战力出乎我预料,比我想象的要好。原以为会是一场苦战,结果云州军已经是强弩之末。
“但白帝的出现,却非我预料之中。至于监正的马失前蹄,倒是不奇怪。
“许平峰敢造反,那必然有办法应对天命师的力量。关于这一点,不需要窥探未来,用用脑子就够了。”
他看着表情猛然一震的女帝,笑道:
“是啊,我能想到的事,监正会想不到?”
怀庆不傻,沉默了好一会儿:
“您是说,监正是故意为之,主动进的圈套.........为什么?”
魏渊摇头:
“那老东西想什么,没人知道。记住这步暗棋就够了,继续往下看,自然便能猜出来。”
怀庆思索片刻,嗯一声,表示学到了。
魏渊继续道:
“白帝对付监正,对付大奉的目的是什么。”
这同样是怀庆方才没说到的。
她知道魏渊会问,顺势说道:
“此中之事说来复杂,魏公可听说过守门人的存在?”
魏渊一边摇头,一边恍然:
“监正?”
怀庆在他面前,从未有过自己是个聪明人的感受,无奈的点头,当即把守门人的概念,以及远古神魔陨落真相等相关之事,统统告诉魏渊。
“原来是和超品一个目的。”魏渊恍然,他一口喝光半温不凉的茶水,道:
“四日后渡劫结束,嗯,你现在立刻传令雍州,连夜撤军,退守京城。”
他怎么知道超品和白帝图谋的是一件事.........怀庆没看过魏渊留给许七安的遗书,短暂疑惑后,便被魏渊的话惊的瞠目结舌,蹙眉道:
“杨恭重伤不醒,雍州守军群龙无首,就等着您去主持大局。雍州是最后一道防线,为何凭白拱手让人?”
魏渊慢条斯理的添加热水,笑道:
“我就是要把雍州让给他。”
见怀庆眉头紧锁,魏渊解释道:
“许平峰是二品术士,他想来已经知道我复生了,易位而处,你觉得他会如何应对?”
怀庆分析道:
“趁您刚复活,还来不及掌控局面、掌控军队之前,以快打快,拿下雍州。他不可能给您时间。”
魏渊又问:
“大奉精锐早打光了,你觉得雍州能守住?”
怀庆摇头,抿着唇道:
“但可以再拼掉云州军一部分主力。”
魏渊摇头:
“仗不是这么打的。雍州没多少精锐了,但京城有啊,京城还有一万禁军,这是大奉最后的兵力。京城有储备最精良的火炮和装备,有最坚固的城墙。高手同样不缺,王公贵族府上,养着不少高手。
“京城还有监正亲手刻画的守城大阵,虽说没了他的主持,阵法威力大减,但总归是一层坚固的防御。再集无营禁军和雍州残部之力,是不是比让杨恭他们殉城更划算?”
守城大阵是京城建城之初就布下的。
大奉开国时,高祖皇帝在此建都,司天监所有术士倾巢而出,参与建成。
在各处城墙里投入相应的材料,刻画阵法,由初代监正亲自统筹,京城看似平平无奇的高大城墙里,到底蕴藏着多少阵法,无人得知。
当代监正上位后,京城阵法大改造,耗费朝廷近半年的税收。
除了京城外,只有边关一些重要的主城才会有阵法,但也只是一些粗略的守城大阵。
委实是这玩意太劳民伤财。
可这样我们就没有退路了.........怀庆凝眉不语,又听魏渊说道:
“这是最正确的应对之法。在许平峰看来,是我会做出的选择。这点非常重要。”
怀庆皱眉道:
“什么意思?”
魏渊望向雍州方向:
“速战速决的意思。”
............
深夜。
雍州城四十里外,云州军营。
军帐内,十几位将领齐聚一堂,相比起刚出云州时,能进戚广伯军帐议事的将领,已经换成了许多新面孔。
卓浩然、王杵等经验丰富,修为高深的大将,陆续战死在沙场。
新提拔上来的人,要么修为差一些,要么领军打仗的经验差了些。
相比起精锐部队的损失,这些高级将领的战死,才是戚广伯最心疼的。
一个经验丰富的将领,有时能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负,要不怎么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不过这场战打到现在,大奉的损失只会更重。
不但打光了精锐,连雍州总兵杨恭都命悬一线,此时的雍州军群龙无首,官职最高的是雍州布政使姚鸿,一介书生。
而雍州都指挥使,更是一个躺在祖宗功劳簿上混吃等死的世家子弟。
雍州紧邻京城,连通南北,自古富庶,极少有兵灾。
因此从上到下,军队战斗力极弱,向来是世家弟子镀金的好地方。
浔州一战后,大奉能打的精锐几乎折损殆尽。拿下雍州是迟早的事情。
但云州军同样损失惨重,士卒疲惫不堪,戚广伯直系军队在浔州打的几近全军覆没。
因此云州军虽在雍州城外驻扎,却只对峙,不开战,一边休养生息,一边等待北境渡劫战结束。
但就在今日,一个让云州军高层头皮发麻的消息,从国师那里传来。
魏渊复生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魏渊复生了。
但凡军伍出身的人,谁不知道魏渊的大名。
这位打赢山海关战役的一代军神,是注定要名留史册的存在。
纵使将来云州得了天下,史官修史时,UU小说也绕不开这位千年一见的帅才。
“国师是什么意思?”
杨川南望一眼姬玄,又看一眼戚广伯。
姬玄是今日返回军营的,这意味着雍州的超凡战结束了,但没有寇阳州或孙玄机战死的消息,不难猜测,双方只是暂时休战。
姬玄沉声道:
“国师的意思是,不计代价,拿下雍州。再北上与京城对峙,不给魏渊机会。”
戚广伯脸色凝重,但双眸炯炯有神,前所未有的斗志高昂,补充道:
“打下京城,将陛下迎来,举办登基大典,届时国师炼化京城气运,大奉朝廷便再无回天之力。”
杨川南颔首:
“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其余将领没有说话,只是点头。
他们明白国师的顾虑,不能给魏渊时间啊,拖的越久,局面越不利。
北境渡劫战若是胜了,一切好说。
可万一失手了呢?
洛玉衡顺利晋升一品,超凡层面的战斗差不多就能追平,再有魏渊运筹帷幄.........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众人对渡劫战原本极有信心,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部分人都动摇了。
接近一旬了,伽罗树菩萨和白帝仍未杀死许七安等人。
能杀早就杀了,至今还未有结果,说明北境的战斗肯定遇到麻烦了。
戚广伯道:
“传令下去,黎明时攻城。”
姬玄道:
“我与国师会负责牵制孙玄机与武林盟的老匹夫,尔等务必尽快拿下雍州。”
众人齐声道:
“万死不辞!”
..........
冷月高悬。
一骑飞驰在狭窄山路中,时而停下来,根据圆月的方位,辨别方向。
经历整整一夜荒无人烟的奔驰后,前方终于出现火光。
火光越来越亮,相应的建筑轮廓也映入黑衣骑士眼里。
那是一座建在山坳里的废弃军镇。
马匹飞奔在遍布石子的小道,抵达军镇外,突然一根箭矢于夜色中射来,钉在骑士前行的道路上。
马背上的骑士猛的一拽缰绳,战马长嘶中,一个急停。
碎石小路两侧的草丛里,钻出十几名持锐甲士。
为首的甲士喝道:
“什么人!”
骑士丝毫不慌,语气沉稳道:
“奉魏公之命,来见你们的首领。”
他并不知道首领是谁。
.........
军镇中央的小楼里,南宫倩柔坐在桌边,擦拭着雪亮的战刀。
这五个月里,他习惯于睡前擦拭兵刃。
等待着将来有朝一日,率军踏平巫神教,为义父报仇雪恨。
油灯光晕昏黄,映照着他美艳绝伦的脸蛋,气质阴柔,雪肤樱唇,眉目如画,若非一双眸子冷冽逼人,非女子所有,以及喉结明显,凭谁见了都会认为他是女儿身。
且是绝色美人。
当日遇见孙玄机后,他按照义父留下的锦囊指引,来到了这处废弃军镇。
这里什么都有,有够一万大军吃整整一年的粮食,毕竟这批粮草是供给十万大军的。
除了粮草外,还有蜡烛、火油,以及相应的生活用品及物资,不过数量极少。
看到这些军粮后,南宫倩柔恍然大悟,明白了征讨巫神教时,消失的军粮去了哪里。
不过他只猜对了一半,这些军粮确实就是当初消失的那一批,不过并不是魏渊断的粮,先帝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通过漕运转移了这批军粮。
只是途中被魏渊安排的人劫了。
先帝断粮草,是魏渊预料中的事。
南宫倩柔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魏渊通过孙玄机给他三个锦囊,其中一个锦囊是一个地址,以及让他在此处等待时机的命令。
等待什么时机,南宫倩柔并不知道。
后续的两个锦囊,他没有拆。
南宫倩柔相信,如果时机到了,魏渊自然会让他拆锦囊,哪怕这位算无遗策的大青衣已经死去。
这时,一位甲士扣响南宫倩柔得门,道:
“南宫将军,镇外有人求见。”
南宫倩柔擦拭的动作一滞,深吸一口气,压住心里翻涌的情绪,道:
“带进来!”
很快,一位黑人男子被带了进来,南宫倩柔审视着他,吃了一惊:
“你?”
那黑衣人同样审视南宫倩柔,目光从茫然到愕然,接着露出恍然大悟神色:
“南宫金锣?!”
屏蔽天机之术,在见到其本人时,对于“目击者”来说,便已无效。
但要让所有人都想起,则必须暴露在大众视野里,既三个以上的人(这个设定在第二卷结束的时候说过)。
南宫倩柔颔首:
“原来你也是义父的暗子,怀庆殿下知道吗。”
此人,正是怀庆府上的侍卫长。
心腹中的心腹。
“现在是怀庆陛下了。”侍卫长说完,露出苦笑:
“以前不知道,但怀庆陛下接手魏公的暗子后,便知道了。陛下宅心仁厚,没有处罚我,依旧愿意重用我。不过,她仍不知魏公出征前,交给我的任务。”
陛下.........南宫倩柔追问道:
“义父给了你什么任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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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撤离
“魏公交给在下两个任务........”
侍卫长忽然罢口,看了一眼身后的两名甲士。
南宫倩柔望着两名下属,道:
“你们退下!”
“是!”
两位甲士退了出去,顺势把门关上。
侍卫长顺势在桌边坐下,先取出一个锦囊:
“魏公的第一个任务是,先帝死后,怀庆殿下若想替四皇子夺位,便让我来此处寻人。说实话,来之前我并不记得南宫金锣,锦囊里只有地址。”
南宫倩柔点点头:
“这是术士的屏蔽天机之术,京城里恐怕没人记得我了。”
自己事自己知道,除了义父之外,他和任何人都不熟络,而因果越浅,越记不起来。
就像一个人如果没了父母,他会铭记于心,而对于一个陌生人的消失,却不会放在心上。
“你刚才说,怀庆殿下若是四皇子夺位,你便来找我。可你为何称怀庆殿下为陛下?”南宫倩柔忍不住问出心里的疑惑。
“怀庆殿下登基了,是许银锣扶上位的。。”侍卫长笑道。
.........南宫倩柔用了好一会儿才消化这条震撼人心的消息,愕然道:
“许七安扶上位?等等,元景怎么死的。”
“先帝是许银锣亲手斩杀的,魏公死后不久,许银锣便晋升超凡,现在更是二品武夫。”侍卫长满脸崇拜。
“等,等等!”
南宫倩柔抬了抬手,打断他的话,呆坐了半天,表情不太确定的问道:
“魏公讨伐靖山城,是元景几年的事?”
“今日刚春祭,魏公讨伐靖山城,是去年秋,距今五个月左右。”侍卫长用无比肯定的语气回复。
所以我真的只是在这里呆了五个月,不是五年,也不是五十年..........南宫倩柔捏了捏眉心:
“不急的话,你先告诉我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侍卫长当即把魏渊死后,许七安一人一刀在玉阳关外独挡三十万巫神教大军,回京后,怒闯金銮殿,斩杀昏君元景,以及江湖行中的种种事迹,一直到近来的渡劫战,简单的概括一遍。
尽管已经说的很简略,但南宫倩柔依旧听傻了,满脸呆滞。
“这样啊........”
他又捏了捏眉心,有种山中无岁月,世上已千年的沧桑感。
孙玄机屏蔽他时,没记错的话,那嬉皮笑脸,只会和他争宠的小子,是五品境的修为,二品是初入五品。
“说吧,义父给你的第二个任务是什么?”
侍卫长直言不讳:
“魏公交给我的锦囊里说,许七安和司天监会想尽一切办法复活他,倘若观测到观星楼有动静,便立刻离京来找你,让你打开第三个锦囊。魏公给了我此处的地址。”
他身为侍卫长,陛下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观星楼的情况,他看的一清二楚。
“义父复生了?”
南宫倩柔脸颊倏然涨红,涌起娇艳的红晕。
他整个人微微颤抖,目光又激动又凶狠的盯着侍卫长。
橘黄的光辉里,他眼眶有晶莹闪烁。
“这是魏公交给我的锦囊。”侍卫长直接取出锦囊递过去。
他相信,任何言语也没有这份锦囊有效。
南宫倩柔抢过锦囊,迫不及待的展开。
反复观看后,他鼻子一酸,深吸一口气,没让眼泪滚下来。
接着,南宫倩柔起身从床底拉出一只木箱,取出两只锦囊。
没有避讳身边的侍卫长,先打开写着一个“贰”字的锦囊。
“倩柔,我给许七安留下了一枚血丹,我战死靖山城后,他已是绝境之人,要么晋升四品,再服下血丹冲击超凡,要么死在贞德的清算中。
“他气运加身,多半能安然度过此劫。
“以他的脾气,晋升超凡后的第一件事,定是杀贞德。
“太子性格怯弱,安于享乐,挑不起大梁。而怀庆素有野心,且有气魄,她极可能趁机联合许七安政变夺位。
“然大奉还未到山穷水尽之境,朝堂诸公只认太子这位正统,夺位艰难,更不宜内耗。因此你要助怀庆压制禁军,以最快速度奠定大局。
“凭一万重骑兵的战力,足以胜任。”
确实是让我助怀庆夺位.........南宫倩柔放下纸条,打开了第三个锦囊。
“倩柔,当你打开这份锦囊时,意味着怀庆没有夺位,那么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奇袭云州。
“大奉十三洲中,云州人口只比楚州略多,许平峰想以云州为根基,北上伐奉,不管事先筹备有多妥善,兵力不足是最大的弊端。
“留在云州的守军不会太多。当然,这仍然不是寻常军队能够吞下。因此,我倾尽心血,打造的这支重骑兵便有了用武之地。从马种到甲士,以及你们所穿铠甲,所用兵刃,皆为法器,足以横扫千军。
“我会通过心里暗示,让自己复生后记得留下克敌的底牌是奇袭云州,却不会记起你。因此,你要询问我派来的暗子,了解大奉和云州的具体战况,视情况做定夺。
“若大奉军不堪一击,被云州军和西域僧兵联手压制,或两军仍以青州为战场,处在角力状态,亦或云州有超凡留守,你便放弃奇袭云州的行动,并让通知你的暗子,迅速回京禀告于我。
“我会改变策略,放弃速战速决的计划,尝试掌兵,在正面战场抗衡云州军。”
义父就没想过,万一他醒来时,大奉败局已定?嗯,真到那时,许七安和怀庆多半不会复活他了.........南宫倩柔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看向侍卫长,道:
“如今超凡强者皆在征战,云州军损兵折将,兵临雍州,是个奇袭云州的绝佳机会?”
侍卫长笑道:
“我觉得可以!
“陛下说,那许平峰算无遗策,不会给大奉偷袭云州的机会。可他不会知道南宫金锣麾下的这支重骑兵。毕竟连魏公记不起你们了。”
南宫倩柔吐出一口浊气:
“好!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现在就率兵南下。”
侍卫长抱拳道:
“祝南宫金锣凯旋!”
...........
观星楼。
夜幕之下,魏渊站在八卦台边缘,俯瞰沉睡中的京城。
他先是眺望南边,沉吟不语。
而后望向东北方向,眉头紧锁。
他既已复生归来,儒圣封印便破了,巫神又恢复了当初的状态,破开封印是迟早的事。
现在想来,如果当初没有杀到巫神教总坛,眼下巫神已经彻底破开封印。
“蛊神破开封印也不远了,西域那位,至今状态不明,但想来比蛊神和巫神情况要好很多,大劫将至。”
魏渊接着转身,望向北境。
“臭小子,连洛玉衡都成了你的双修道侣。”
其实,他现在已经隐约间猜到许七安想谋划着什么了,只是没告诉怀庆。
笑骂一句后,魏渊轻声道:
“你做的很好。”
当然不是指睡了大奉第一美人后,又把大奉国师睡了这件事。
许七安能在他之后,扛起大奉,这就很好。
...........
雍州城。
雍州城已经封城数日,城中百姓、士卒,一律不得进,不得出。
城头守军日夜巡视,蛊族的暗蛊族战士充当斥候,于阴影中监视着云州军的一举一动。
只要不靠近云州军,暗蛊族的战士就是最隐秘的斥候。
这几日,整个雍州城笼罩在惶恐不安的气氛里,尤其是城中百姓,日日想着出城逃命,天机宫的密探们在城中煽风点火,制造恐慌,鼓动百姓作乱,冲击城门。
雍州布政使姚鸿难以管束,因为那些想出雍州城的百姓、贵族阶层里,包括他自己本人。
谁都知道雍州守不住了,浔州失守后,大奉最后的精锐不足五千,退守雍州。
就凭这点兵力,如何抵挡城外虎视眈眈的云州军。
最后解决这件事的是许二郎,他把姚鸿给杀了,然后让尸蛊部的首领将姚鸿转化为傀儡,先稳住了雍州官场。
接着打着为富不仁的旗号,把闹的最凶的几个豪门抄家灭门,把闹事者抓起来斩首示众,再用抄家所得的财物、粮食,救济百姓,在粥棚前以三寸不烂之舌给百姓画饼。
许二郎的口才极为厉害,很擅长蛊惑人心,只是平时用来喷人而已,换而言之,喷人能喷的如此出神入化,恰是口才好的证明。
恩威并施之下,城中百姓果然安分许多。
许二郎结束巡城工作,返回营房,看见褚采薇带着士卒,挑着一桶桶的鱼进了厨房。
这些鱼是雍州城河里捕捞上来的,除了吃之外,它还是一味“药”,准确的说,鱼皮是一味药,专用来治疗皮肤烧伤。
由于火炮、火油等原因,大奉军里烧伤者极多。
伤口不及时治疗,很快就流脓、感染,最后只有一死,而药材的短缺不可能让所有伤员都能得到救治。
于是褚采薇发明了鱼皮治烧伤,只需在烧伤处覆盖鱼皮,便能防止感染。
这确实是褚采薇才能钻研出的法子。
许二郎进了营房,正往自己房间走,途中遇见老师张慎。
“你来的正好!”
张慎沉声道:
“营房里那座传送阵,刚传来宫里的掌印太监,是陛下派来的。我去召集所有四品议事。”
雍州城作为雍州的核心主城,孙玄机有在这里建设传送台,传送阵最多只能传送一州之地。
“何事?”
许二郎问道。
张慎脸色一下变的难看:“陛下有旨,让我们连夜撤离雍州。”
许二郎的脸色也沉了下去。
.........
ps:这章字数少点,反正也是加更的。五一快乐!
第一百四十三章 老女人太后
张慎之所以出来集结四品高手,以及一些权位重的将领,是因为关于撤退的指令过于重大,而从官职来说,他只是杨恭的幕僚,不是能做主的人。
能做主的杨恭昏迷不醒,生死难料,另一位能做主的,被许二郎给宰了。
从青州到浔州,一路征战杀伐,这位皮相绝色的文弱书生,心里积攒了难以估量的戾气。
搁在以前,给许二郎十个胆,也不敢杀一位从二品的承宣布政使。
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并不是单指百姓,官员、士卒同样如此。
很快,除了值守岗位的将领外,所有高层被召集在营房的指挥使大院里。
这些人里,有武林盟的几位帮主、门主,有楚元缜恒远杨千幻等义军首领,有杨砚陈婴等朝廷中任职的武将,也有修为不高,但领兵打仗经验丰富的原青州守军将领。
值得一提的是,原青州都指挥使周密,这位除杨恭外,官职最高的人物,已经牺牲在浔州。
内厅,身穿蟒袍的中年太监,待众人齐聚后,环顾一圈,沉声道:
“杨公伤势如何?”
左侧首位的李慕白淡淡道:
“命是保住了,只是仍昏迷不醒,至于何时醒来,尚未可知。”
掌印太监皱起眉头,看向一侧,背对众人的白衣身影:
“连杨千幻你都救不回来?”
那道背对众生的白衣身影,昂了昂下巴,倨傲道:
“若非手邀明月摘星辰的杨某在此,杨恭已经殉城了。。”
掌印太监嘴唇动了一下,打消与杨千幻交谈的想法,收回目光,继续问道:
“姚鸿呢?”
众人看向许新年。
说实话,杨砚等人在官场沉浮多年,不到逼不得已之际,还真不敢杀从二品的布政使。
而武林盟的门主帮主们,更不会做这种事,一州布政使,堂堂从二品,岂是他们这些外人说打杀就打杀。
武林盟与大奉朝廷结了这么大的香火情,若是因为冲冠一怒,导致关系破裂,或心生嫌隙,那就得不偿失了。
大概只有许新年有这份底气和果决,见苗头不对,立刻掐灭,甚至知道大伙有所顾虑,主动站出来扛下这份担子。
虽然不如堂哥许七安耀眼夺目,可这位庶吉士的能力、胆识、担当,获得了杨砚等人一致认可。
许新年语气平静的回应:
“姚布政使为了安抚官场、乡绅,积劳成疾,在府上养伤。”
回头随便给姚鸿一个“殉国”的机会就行了。
许新年并不怕事情曝光后女帝兴师问罪,且不说怀庆会不会问罪,就算会,他回头把大哥往前一推,哪只虫儿敢出声?
“辛苦姚大人了!”
掌印太监咳嗽一声,直入正题:
“咱家今日奉陛下圣旨,命尔等连夜撤离雍州,保存实力,退守京城。”
无人说话,众人沉默着用眼神交流,也没有惊讶,只有愤怒和不愿。
首先,雍州是最后一道屏障,丢了雍州,云州军就打到京城了。
以许二郎等人的眼光,其实也能明白,在京城与云州军决一死战,胜算会大一些。
可问题是,这是一步险棋啊,大奉将彻底没有退路。
其次,把雍州拱手相让,许平峰的战力将再上一个台阶,云州军也会顺势攫取雍州物资,招兵买马,好不容易打废了云州军,难道要前功尽弃?
最后,雍州城里的百姓怎么办?
虽说乱世人命如草芥,可人也是有恻隐之心的,云州军若是屠城,这十几万的百姓.........
李慕白见无人说话,咳嗽一声,道:
“恕难从命!
“若是放弃雍州,那便是助长云州军的气焰,更会让他们恢复元气。北境渡劫战尚未有结果,可按照陛下的指示来做,就算许银锣打赢了北境渡劫战,我们也未必有胜算。”
别忘了,洛玉衡渡劫成功,也只是勉强追平战力,而不是说大奉可以反打云州。
张慎淡淡道:
“陛下才情高绝,却不擅领兵打仗。错估之处,在所难免。
“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等亦有自己的主张,陛下事后怪罪,自可来找我张慎。”
杨砚等人是魏渊的心腹,也是女帝的心腹,但在这件事上,却支持云鹿书院的大儒。
怀庆陛下才学不输男儿,甚至远胜一般才子,可她也是一介女流,她懂什么打仗?
不过,他们毕竟是女帝的人,心里想归想,不会表现出来。
傅菁门冷哼道:
“要退你们自己退,武林盟不退!”
杨崔雪摸着剑,低声道:
“老朽的弟子们都死在了雍州,我也该死在这里,这样才不枉师徒一场。
“武林盟不归朝廷管,要走你们走。”
青州部将微微动容,热血激昂。
陛下所料不差,这群人果然抗命了.........掌印太监想起前往雍州前,陛下交代的话。
陛下说,如果雍州守军集体抗命,便告诉他们,魏公复生了。
陛下料事如神啊!掌印太监深吸一口气,道:
“这是魏公的命令!”
说完,他发现堂内陡然一静,落针可闻,众人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那眼神非常奇怪,难以描述的奇怪。
大概过了几秒,杨砚额头青筋凸显,一字一句道:
“你在拿我们寻开心?”
他发誓,如果这个死太监敢承认,他就敢当着众人的面,一枪捅穿对方胸膛。
掌印太监是怀庆府上出来的,见过大风大浪,丝毫不怵,不疾不徐道:
“魏公今日已经复活,陛下亲自招的魂。诸位不信,回了京城,自可验证。”
堂内哗然。
众人表情各不相同,狂喜的、茫然的、惊愕的、质疑的、激动的.........
张慎沉吟道:
“如果魏渊真的复活,那我同意退守京城。”
因为有魏渊执掌军队,那么退守京城的决定,就不是孤注一掷,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但众人仍然不信。
魏渊早已战死在靖山城,何来复生一说。
这时,堂内众人听杨千幻缓缓道:
“他没说谎!”
一双双目光立刻朝白衣术士的后脑勺聚焦而去。
杨砚连忙求证,问道:
“你用望气术看了?”
你好像一直没转头啊.........许二郎等人心里补充一句。
杨千幻“呵”了一声,用一种缓慢的,能急死人的语调说道:
“不,我没看。但........”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以此博取众人关注。
好想打他.........杨砚等人手背青筋暴起,忍不住握紧了武器。
不管外人什么感想,杨千幻自己稳如老狗,不紧不慢的说道:
“但我在宋卿的密室里见过魏渊的身体,也知道许七安一直在尝试复活魏渊。”
哦,是许银锣复活的魏渊........众人恍然大悟。
杨砚等金锣心里的那点疑惑,随之消散。
如果是许七安在复活魏渊,那确实比掌印太监说的“陛下亲自招魂复活魏渊”的解释要可信许多。
李慕白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环顾众人:
“那,诸位觉得如何?”
“撤吧!”傅菁门立刻道。
当场,所有人都选择撤离雍州,杨砚等人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想即刻返回京城,见一见魏渊。
“杨砚、陈婴,杨千幻.......”
掌印太监逐一点名,都是魏渊和女帝的心腹,外加一个逼王,道:
“你们另有任务,不用随军返回京城。”
杨砚等人相视一眼,道:
“魏公有何吩咐?”
掌印太监顺势取出锦囊,笑道:
“都在里面。”
掌印太监可以说走就走,大军撤离却是一个繁琐复杂的工作,包括但不限于召集人马、转移军械钱粮,以及毁掉无法携带的床弩和城头火炮。
由于云州军就在五十里外,为了不惊动对方,所以无法带上百姓,大规模撤离。
所以守军没有惊动百姓,但许二郎让苗有方带队,把那些有钱有粮的乡绅、官员,统统带上。
不愿意走的,就以理服人。
此外,李慕白命人扎了草人,密密麻麻的摆在城头,用来迷惑云州军的斥候。
...........
黎明,天色最深沉的时刻。
早已集结完毕的云州军,在大军的掩护下,悄然靠近雍州城。
一位修为不错的斥候,凭借强大目力,借助单筒望远镜,眺望雍州城头,看见了黑暗中伫立在城头的、密密麻麻的身影。
“嘶,不对啊........”
斥候抽了一口凉气,自语道:
“人数怎么突然激增数倍,难道料到我们要攻城?”
正常来说,城头不会有太多的守军值守,只保持一定数量,大部分士卒在城下的营房里休息,以保证身体状态在巅峰。
警戒是斥候的事儿。
这位斥候转头对同伴说道:
“回去禀告,就说城头情况不对,有大批人手值夜,恐防有诈。”
他担心己方的动向被提前预知,守军有了充分的防备,甚至制定了袭击计划。
斥候迅速前往云州军汇报情况,谨慎起见,大军停了下来,派遣斥候在周边游曳,收集情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东边渐露鱼白,漆黑的天色变的青冥。
这时候,云州军才发现不对劲,城头站着的,竟然是一个个草人。
草人?
军帐里,听闻汇报的戚广伯心里一沉,道:
“派一名飞骑去探查情况。”
朱雀军的一名骑手,驾驭着飞骑冲向雍州城,在城池上空游曳了许久,折返回云州大军,给出的回馈是:
大奉守军撤离了雍州,营房空空荡荡。
戚广伯不再犹豫,派大军兵临城下,轻易夺下雍州。
一番摸索、探查后,发现大奉守军带走了粮草、金银、军备,摧毁了大型器械。
只留下十几万的雍州百姓。
...........
瓮城内。
白衣如雪的许平峰听完戚广伯的汇报,并不意外,吐息道:
“魏渊是要在京城与我一较高下啊。”
一身戎装的戚广伯手按刀柄,缓缓道:
“不愧是魏渊,这份果断,非一般人能有。”
与其死守雍州,保留高端战力和兵力,退守京城确实是更好的办法,但相应的代价,却足以让一群经验丰富的老将、谋士,左右为难。
可魏渊复生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雍州的兵力调回京城,增加京城的防卫力量。
一名合格的统筹者,就是从这些细节里体现出来的。
戚广伯继续道:
“钱粮和军备都带走了,不过百姓还在,家家户户都有些储备,雍州的江湖势力也还在,甚好。”
能生活在雍州城里的,都是家境殷实者,掘地三尺,倒也能搜刮出一笔不菲的财富补充军队开销。
而雍州的江湖势力,则可以拉拢,收为己用,填补战力缺失。
许平峰道:
“稍作休整,待我初步炼化雍州,立刻北上。魏渊想用雍州喂饱我们,拖延时间?岂能如他所愿。”
戚广伯深吸一口气,斗志昂扬:
“国师的想法是,北境渡劫战结束前,陈兵京城,逼许七安等超凡以京城为战场,彻底与大奉分个胜负。”
许平峰微微颔首:
“这场战打到现在,该结束了。难道还要与大奉再纠缠数月?我不会给魏渊喘息的机会。以快打快,速战速决。”
戚广伯点头,这也是他的想法。
局势已经到这一步,战场推到京城了,却是可以为这场逐鹿之战盖棺定论。
“北境战事如何?”
伽罗树和白帝竟然还没杀死大奉方的超凡,他有些难以置信。
许平峰道:
“我的分身已经前往北境。”
分身没有什么战斗力,他只是不放心北境战场,想亲眼看一看怎么回事。
作为棋手,他习惯了把一切掌控在手中,所以当北境战事陷入胶着时,心里便本能的焦虑和不安。
可以肯定的是,渡劫战肯定出问题了。
许平峰多少能猜出问题出在许七安身上,出在他那个越战越强的“道”,只是,即使以他的智慧,依然没想明白,什么样的力量能支撑一个二品武夫,与一品鏖战如此之久。
闻所未闻。
他当然不知道,当世之中,知道这个的人,屈指可数,且都是活了无尽岁月的老怪物。
那株不死树,现在在皇宫里过的可滋润了。
..........
“慕姨,你难道不知道吗?”
许玲月眨了眨眼,柔柔弱弱没有坏心肠的语气说道:
“春祭已过,我大哥和临安殿下的婚事,就在半个月后,我娘竟然没告诉你?”
皇宫里,雅致的大院,石桌边,慕南栀气道:
“你娘整天就知道养花养花,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花神呢!”
许玲月茫然道:
“什么花神?”
“没什么,我去一趟凤栖宫,见见那老女人!”慕南栀起身。
许玲月吃了一惊,反复打量慕南栀,老女人是指太后吧,她到底什么身份,敢这么称呼太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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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辣个男人回来了
许玲月也不是非要弄清楚慕南栀的身份,只是这个突然混进许府,而后又被带到皇宫的“长辈”,表现出大家闺秀都望尘莫及的矜贵和傲气。
她明明那么普通,为什么却那么自信。
许玲月当然也好奇啊。
反正她待在家里挺闲的,替父亲和大哥二哥做做袍子、靴子,看看书,便没什么事儿可以做了。
以前家里还有一个小豆丁会缠着她,自打幼妹去了南疆,家里就清净了许多。
偶尔会看看人宗的道书,研究一下人宗的心法,当初许七安入江湖时,她为应对母亲的“逼婚”,借着大哥的名头,顺利拜入人宗,成为灵宝观的记名弟子,随着一位坤道修行。
她当时问过大哥的,大哥同意了。
闲着没事,就喜欢找点事儿做,恰好这个叫慕南栀的女人就来了。
“慕姨,我陪你一起去吧。”
许玲月随之起身,柔声道:
“凤栖宫在何处,你未必知晓,我来过皇宫一次,可以为你带路。。”
慕南栀摆摆手:“不必,我自己去。”
她心说,老娘当初在后宫混的时候,你这个丫头片子还没出生呢。
许玲月提醒道:
“那您千万不要冒犯太后呀。”
慕南栀又摆摆手,边说边往外走:
“不用你操心。”
她心说,老娘十四岁就压的太后黯然失色,我还怕这个老女人?
许玲月望着慕南栀的背影,陷入沉思。
过了半刻钟,婶婶从后院出来,怀里抱着一盆袖珍竹,娇艳的脸上布满笑容。
“咦,你慕姨呢。”
婶婶正要和好姐姐分享这盆漂亮喜人的竹子,左顾右盼,没看到人。
“去凤栖宫找太后麻烦了。”
许玲月柔弱的语气说道。
婶婶闻言一惊,连忙把怀里的竹子放在石桌上,急道:
“找太后麻烦?她一个民女,去招惹太后,这不是嫌命长了吗。”
许玲月细声细气道:
“娘,慕姨是傻子吗?”
婶婶一愣,嗔道:
“瞧你这话说得,你才是傻子,和铃音半斤八两。”
她指头戳了一下许玲月。
许玲月一脸委屈的说:
“既然不是傻子,那慕姨心里自然有底,娘你没发现吗,慕姨对皇宫熟悉的很,那些乱七八糟的官名,什么掌印太监秉笔太监,张口就来。
“我要没猜错,她要么是皇室宗亲,要么是后宫妃嫔。”
“真的假的?”婶婶张大嘴巴,一脸质疑:
“她要是后宫嫔妃,或皇亲国戚的,她来我们家作甚,你这蠢丫头,就知道胡思乱想。”
蠢丫头许玲月叹息一声,失去了和母亲讨论的兴趣,单手托腮,望着袖珍竹发呆。
婶婶道:
“娘去凤栖宫看看,不能让你慕姨得罪太后,娘现在知道了,原来太后也不敢得罪娘的。”
说着,看了一眼女儿清丽脱俗的脸蛋,眼睛又大又亮,五官立体,樱桃小嘴,皮肤细腻白嫩,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
“等气候转暖,娘就给你挑一挑如意郎君,你该成亲了。”她说。
“哎呀,娘你快走吧,慢了,你的好姐姐就要被太后伺死了。”许玲月不耐烦道。
“帮娘把竹子放到花圃里,晒晒太阳。”婶婶迈着急促步伐,裙裾飞扬的出了院子。
许玲月托腮,眯起灵气四溢的眸子。
听到大哥和临安公主的婚事,反应这么激烈,这位慕姨不管是后宫嫔妃还是皇室宗亲,与大哥关系都绝非一般。
“又一个.........”
许玲月叹息一声,秋波流转的眸子,看向身前的袖珍竹。
她轻轻挥舞袖子,一股清风拖着盆栽,稳当当的飘过十几米的距离,落入花圃。
说起来,她近来学会了驱使物品,但她不知道这算什么水准,毕竟已经很久没去灵宝观了,都是自己一个人根据人宗心法瞎捉摸。
道门七品——食气!
...........
皇宫很大,大到婶婶走的气喘吁吁,走出一身细汗才赶到凤栖宫。
她很轻易就进了后宫,没有人拦着,一来她的身份地位摆在这里,后宫之人谁敢得罪?二来后宫是男人的禁地,却不是女人的。
三来,自从女帝登基,后宫就变的不那么重要。
虽说仍不许男子进入,但这里已经变成太妃们的养老之地。
刚到凤栖宫门口,婶婶看见慕南栀掐着腰,雄赳赳气昂昂的出来,一副打胜仗的小母鸡模样。
“玲月说你来凤栖宫了。”
婶婶迎上去,关切道:
“没出什么事吧。”
“能出什么事?我来这里,就跟回家了一样,上官当年不是我对手,现在依然不是我对手。”慕南栀哼哼唧唧两声。
她是来找太后退婚的,太后不同意,一个气焰跋扈自信无敌的花神,一个无欲则刚油盐不进的太后,于是吵了起来,相互阴阳怪气冷嘲热讽。
最后是慕南栀赢了。
花神和女人撕逼就没输过,手串一摘,垫着脚点就能把天底下的女人压服。
再加上游历江湖期间学来的粗鄙之语,可把太后气的不轻。
慕南栀说完,猛的发现自己得意忘形了,说漏嘴,连忙看向婶婶。
婶婶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对了,上官是谁?”
她完全没察觉出来嘛........慕南栀放心了,心里升起相逢恨晚的感觉,觉得婶婶是个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
“没事,我们回去吧。”慕南栀拉着婶婶往回走。
她脸上笑容渐渐消失,一脸郁闷。
虽然吵架吵赢了,目的却没有达到,太后并未同意退婚,当然她也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权力,根本左右不了太后的决定。
等许宁宴回来再说..........花神暗暗下决定,刚走出没多远,迎面看见穿帝王常服的怀庆,乘坐大撵,缓缓而来。
“陛下!”
婶婶是很有规矩的贵妇,连忙行礼。
怀庆脸色柔和的颔首,“嗯”了一声,接着,冷冰冰的看一眼花神。
后者还了她一个白眼。
双方擦身而过,怀庆乘坐大撵进入凤栖宫,在宫女搀扶下,她下了大撵,不需宦官通报,一路进了屋,看见太后脸色铁青的坐在案边,一副余怒未消的模样。
“那个女人怎么回事?她不是死在北境了吗。”
见到女儿到来,太后大声质问。
“母后这是吃了火药桶?”
怀庆心知肚明,却装作不知道怎么回事,淡淡道:
“她并没有死在北境,跟着许七安回京了,成了许七安的外室。”
女帝轻描淡写一句话,给花神盖棺定论。
太后虽然早已料到,听女儿证实后,仍觉得荒诞不羁,难以置信。
慕南栀比她小许多,但也比许七安年长十七八岁,他居然把慕南栀金屋藏娇养在外头,眼里可有礼义廉耻?
太后心里抵触的另一个原因是,慕南栀也曾是元景后宫里的妃子,是和她一个辈分的人,而许七安在太后眼里,是子女辈。
这就让人很难受。
“所以,母后退婚便是了。”怀庆图穷匕见。
“为什么要退婚!”太后淡淡道:
“姓许的私德有亏,但既然和临安两情相悦,总好过把她交给不爱之人。再说,当今大奉,有谁比他更配得上临安。”
怀庆脸色微微一沉,语气冷了几分,道:
“不知道的,还以为临安是母后所出。”
太后语气同样冷淡:
“她是纯粹之人,比你讨喜。”
还有一个非常简单的原因,她希望有情人能终成眷属,仅仅是看着,她就很满足了,仿佛因此弥补了当年的遗憾。
怀庆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
“朕不是个纯粹之人,所以就算现在很不开心,也还是要把一件事告诉你!”
太后看着她。
怀庆淡淡道:
“昨日,魏公复生了,他捐躯之前便已经为自己想好了退路,五个月来,许七安一直在想办法搜集材料,炼制法器,召回他的魂魄。
“他暂时不会来见你,他说,希望能轻轻松松的来见你,而非像当年一样,背负着国仇家恨。”
说完,怀庆转身离去。
太后愣愣的坐在案边,脸上没有表情,两行泪水无声的滑过脸颊,无止无休。
...........
一支浩浩荡荡的重骑兵,穿过禹州边界,进入了青州。
南宫倩柔没有急着赶路,吩咐队伍换上云州旗帜后,以不快不慢的速度往南推进。
重骑兵无法长途奔袭,缓行才能持久。
但南宫倩柔吩咐队伍减速的目的,仍然不是为了节省战马体力,而是在等人。
“南宫将军,此去云州,路途遥远啊。我们行军速度缓慢,不如换走水路吧。”
经验丰富的副将快马加鞭,赶上南宫倩柔,与他并驾齐驱。
以重骑兵的速度,青州到云州,少说也得半个月的路程。
在从云州边界到白帝城,又得三五天。
这还不算攻下白帝城的时间。
南宫倩柔淡淡道:
“不急,慢慢走着。”
副将欲言又止,最终选择相信南宫倩柔,相信魏公。
南宫倩柔不再说话,边走边审视四周环境,自进入青州后,一路行来,人烟绝迹。
只是五个月的时间,中原竟变的如此萧条凄惨,即使性子有些凉薄的南宫倩柔,内心也感慨万千。
晌午时分,缓行中的重骑兵,忽然察觉到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而来。
南宫倩柔抬起头,眯着眼,并不慌张,反而嘴角微微翘起。
庞大的御风舟在重骑军前方降落,船舷边缘站着七人,其中一人背对苍生。
南宫倩柔望着脸色冷峻,缺乏表情的某人,笑道:
“好久不见!”
杨砚微微颔首。
副将恍然大悟,一拍脑袋,惊喜道:
“原来您是在等帮手。”
南宫倩柔挑了挑嘴角:
“你能想到的纰漏,魏公会想不到?”
只要重骑兵离开那座废弃军镇,被超过三个的旁人看见,屏蔽天机之术自解,这时,义父就会记起自己留下的是一支重骑兵。
以义父的智慧,只要记起重骑军,那么计划中的所有纰漏,他都会在脑海中填充、弥补。
比如缺乏攻城武器,比如缓慢的行军速度等等。
南宫倩柔跟了魏渊这么多年,对魏渊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杨千幻负手而立,背对重骑军,淡淡道:
“一万人,得分三次运载,预计明日黄昏前,抵达云州,不过,我们要去的不是白帝城。”
南宫倩柔皱眉道:
“不是白帝城?”
他已经从怀庆的侍卫长那里得知,五百年前那一脉,入冬时,便在白帝城称帝。
杨砚不是个爱说话的人,看了一眼身边的陈婴,后者笑呵呵道:
“云州不可能有超凡强者,且大军主力北上伐奉,留下的守军即使不少,也不会太多。他们肯定有防备釜底抽薪的手段,那么,以云州的情况来说,会是什么手段?”
南宫倩柔略一沉吟,恍然道:
“藏在山里,据险关,依地势,便可抵挡十倍于己的兵力。”
他望着陈婴,啧啧道:
“你这小子的脑子还挺管用的。”
陈婴咧嘴:
“是魏公留下的锦囊里说的,我不需要动脑子,魏公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当初讨伐靖山城,不就这样嘛,反正从没输过。”
他说着,拍一拍船舷,笑道:
“杨千幻负责找人,我们乘这件法器直接空降,一举端了叛军老巢。”
杨千幻顺势道:
“手邀明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休要废话,速速上来。”
他语气有些急切,恨不得立刻凯旋,然后督促翰林院的史官,把这场战役写进大奉史书里。
名字都想好了:
《许虽嚣狂,亡许必幻——杨千幻终结云州叛乱》
许既可以是许平峰,也可以是许七安,一词双义。
............
翌日,京城。
天蒙蒙亮,冷风吹在脸上,已不如半个月前那么寒冷。
文武百官在鼓声里,穿过午门,过金水桥,按照官职于官场、台阶立定,诸公则进了金銮殿。
女帝并未让诸公久等,很快,穿着龙袍,头戴冠冕,气质威严冷艳,在太监的搀扶下,缓缓登上御座。
正常奏对后,怀庆凤目微眯,望着殿内诸公,道:
“昨日,朕已命杨恭等人撤离雍州,退守京城,布防之事,就有劳众爱卿协同了。”
她语气清冷,语调缓慢,就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听在诸公耳中,却如晴天霹雳。
一瞬间,心里涌起的恐慌和愤怒几乎要将他们吞没。
愤怒于女帝独断专行,刚愎自用。
退守京城?
可京城要是保不住呢!
偌大的雍州,说让就让?
这不是资敌吗!
“陛下岂可如此糊涂?”首辅钱青书又惊又怒:
“数万将士以命相搏,才守住雍州,才拼光敌人精锐,岂能拱手相让叛军。”
“陛下是想让五百年前的旧事重演吗。”激进的人说话要重一些。
“糊涂,糊涂啊!”职业喷子给事中则不留情面,怒斥道:
“陛下是要将祖宗基业拱手让人吗!陛下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险些就要骂出昏君、女流之辈果然不堪大用这类的话。
不怪诸公心态炸裂,因为敌人已经打到家门口了,以往云州叛军气势汹汹,打完青州打雍州,诸公们腹有诗书气自华,个个都有静气。
可这是因为青州也好雍州也罢,毕竟还没到京城啊。
而现在,退无可退,京城一破,全部玩完,已经关乎到切身利益、生命安危。
也有部分人是恼怒怀庆做事不商量,这么重要的决定居然独断专行,祸国!
“众卿稍安勿躁!”
女帝清亮如潭的眼睛里,很好的藏着戏谑,之所以事先隐瞒,便是为了让京城百官破釜沉舟,这样才能凝聚人心,凝聚财力物力。
当然,前提是要让文武百官看到胜利的希望。
否则就是玩火**了。
殿内,喧哗声稍稍停歇。
诸公依旧满脸愤懑,或惶恐,或担忧,觉悟不高些的,已经开始思索着将来大势已去,以什么样的姿势投敌。
女帝淡淡道:
“朕要引荐一位故人给诸公。”
“引荐”和“故人”是自相矛盾的词汇,让诸公有些不解。
女帝望向金銮殿大门,高声道:
“宣,魏渊!”
诸公霍然回首,看见青冥的天色里,一袭青衣迈过高高门槛,他两鬓斑白,双眸里蕴含着岁月沉淀出的沧桑。
他走过这一条长长的地毯,就像走过一段漫长时光,重新来到诸公面前。
这个男人,回来了!
..........
ps: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作者应该不算是合法公民,因为他们无法享受国家的法定节假日(狗头)
第一百四十五章 渡劫战
满殿诸公、勋贵、皇室宗亲,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追逐那道青衣。
魏渊..........他回来了。
熟悉的青衣,熟悉的容貌,熟悉的气质,熟悉的.......斑白的鬓角。
殿内殿外,在这一瞬间,出奇的安静。
大音希声,震惊过头之后,就是沉默。
“魏渊,拜见陛下!”
魏渊走到御座前,拱手作揖。
怀庆目光扫过群臣,嘴角一挑:
“众卿为何不说话?”
直到这个时候,殿内依旧寂静,无人应答女帝的话,他们死死盯着魏渊,有的人瞪大眼睛,试图找出这是一个假货的证据;有的人眼眶微红,热泪已然酝酿;有的人是欣喜若狂,激动的浑身发抖。
“魏,魏公?”
现魏党魁首刘洪,双目通红,颤巍巍的上前,仔细审视,哽咽道:
“您,不是战死在靖山城了吗。”
他问出了殿内群臣的疑惑,对于眼前出现的大青衣,诸公心里持怀疑态度。
魏渊死在靖山城已有小半载,外人只知魏渊为国捐躯,而他们知道更多的细节,当时死的时候,肉身可以没有带回来的。。
身体都没了,这还怎么复生?
魏渊温和笑道:
“死而复生罢了,没什么好奇怪。”
死而复生,罢了?
女帝补充道:
“魏公捐躯后,许七安一直在想办法复活魏公,为他重塑肉身,炼制法器召唤魂魄。春祭日时,朕亲自召回了魏渊的魂魄。”
诸公这才明白过来当日春祭时,女帝没有到场。
原以为她是心情不佳,无心春祭,没想到暗中复活了魏渊?
是许七安替他重塑肉身,召回魂魄的...........文武群臣恍然大悟,心里的疑虑顿时消散不少。
并非他们信不过女帝,好吧,就是信不过。
即使女帝才华横溢,但她终归是个凡人,她说自己复活了魏渊,诸公打心眼里不信。
但如果是许七安的话,诸公就愿意信。因为许七安是二品,当世顶尖人物。
“原来,许银锣早就有对策了。”
“他一直在暗中努力复活魏渊,谋划许久了啊。”
“早知道,我等也不用日日担忧。”
诸公心情复杂的议论,心里大定。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许七安已经做了这么多的事,那小子有时让人恨得牙痒痒,可还是那句话,当与他站在一个阵营时,却又莫名的心安。
见群臣又开始议论,魏党的骨干们满脸激动,语无伦次,女帝看了一眼掌印太监。
啪!
中年太监甩动手腕,鞭子抽在光亮可鉴的地面。
群臣安静下来。
女帝声音清冷威严:
“叙旧之事,留到散朝再说。
“退守京城是魏公的意思,众爱卿意下如何?”
同样的问题,第二遍问出口,诸公却不说话了。
他们面面相觑,然后看一眼女帝,又看一眼魏渊,好一会儿,刘洪、张行英等魏党成员高呼道:
“一切听从陛下决断。”
接着是钱青书等王党成员,纷纷表示听从女帝决断,退守京城,与云州军决一胜负。
他们不是顺应大势的屈从,而是真心觉得有希望,纵使以前与魏渊是政敌的王党,见到魏渊出现的刹那,就像昏暗的天空里劈入一束曙光。
从初出茅庐的北境之战,到震撼古今的山海关战役,再到秋收时,十万大军推平巫神教总坛靖山城,大奉军神就没败过。
.........怀庆抿了抿嘴唇,心情有些复杂的说道:
“有劳众爱卿协同魏公,共守京城。
“退朝!”
............
“驾!”
豪华马车疾驰在皇城宽城的街道,车轮滚滚,驾车的车夫仍不停的抽动马鞭,并非他焦急,而是车厢里的首辅大人不停催促。
车夫心里涌起不祥的预感,怀疑老首辅王贞文时日无多,钱首辅急着去见最后一面。
很快,马车在王府外停靠,钱青书没给扈从搀扶的机会,稳健的跃下马车,快步走入王府。
一路穿过外院、曲折回廊,来到王贞文的卧房外,王府管家一路陪同,道:
“钱首辅,钱首辅........容小人去禀告老爷。”
钱青书不理,径直来到卧房外,这才看向管家,示意他去敲门。
管家愁眉苦脸的照做,小声道:
“老爷,钱首辅来了。”
他不敢喊的太大声,怕惊扰王贞文休息。
没多久,一名小婢女打开卧房的门,低声道:
“老爷请你们进去。”
钱青书迈过门槛,进入卧房,看见王贞文脸色灰败的坐靠在床榻,正侧头望来。
“看你的脸色,似乎遇到了大事。”
王贞文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是不是雍州失守了。”
浔州失守后,王贞文就经常失眠、惊醒,精神愈发疲惫,以他的经验和眼界,知道雍州失守是迟早的事。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雍州失守后,云州军可就兵临京城了。
钱青书沉默措辞片刻,道:
“雍州确实没了,但这是陛下下令的,说要退守京城,与云州军决一死战。”
王贞文愁容满面:
“这是一步险棋,我理解陛下的意思,在京城打,肯定要比在雍州打更好。不管是军队、城墙、器械和物资,京城储备都非常丰富。能打一场持久战。
“只是她忽略了人性啊,大军兵临京城,势必造成百姓和官员恐慌,人心一旦散了,便没法打了。”
“王兄看的透彻!”钱青书喟叹道:
“今日听闻陛下主动放弃雍州,退守京城时,我亦有种如临末日的恐慌。不过.........魏渊回来了。”
这句话说完,他看见王首辅表情猛的一滞,像是凝固的画卷。
好一会儿,这位老人拧动脖子,枯败的脸庞转过来,死死盯着钱青书,一字一句道:
“你说什么.......”
钱青书正色道:
“魏渊复活了,许七安为他重塑了肉身,春祭日时,陛下亲手召回他的魂魄,今日在朝堂上,我反复观察他,确实是魏渊,容貌可变,但那份气度、眼神和谈吐,却是模仿不来的。
“而且勋贵中,不乏高手,若是易容,早就看出来了。陛下说,退守京城是魏渊的决定。”
王贞文听完,愣愣许久,道:
“文武百官是什么反应?”
钱青书回答:
“如今正积极参与布防,各司其职,散朝时,我仔细看过,虽说脸色依旧不太好看,倒也无人悲观。唉,这领兵打仗的事,只要有魏渊在,就是让人觉得心安。
“他回来的正是时候,京城人心可定.........”
说着说着,他突然发现王贞文歪着脑袋,闭着眼,很久没有动弹。
钱青书心里陡然一凛,嘴皮子颤抖的喊了一声:
“王兄?”
他伸出颤抖的手,眼神悲恸,小心翼翼的试探鼻息。
下一刻,钱青书如释重负,神色一松。
只是睡着了。
边上的婢女小声道:
“老爷近日睡不踏实,即使睡着了,也常常惊醒,一个人睁着眼发呆。”
钱青书缓缓点头,轻声道:
“好生照顾着,别惊扰到他。”
离开前,他在房门口驻足,回望王贞文安详的睡容。
你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
北境!
一道白衣身影,于清光升腾间,不断闪烁,每一次闪烁的距离是三里。
这具白衣身影的容貌与许平峰一模一样,是他炼制的分身,其本质是一具傀儡,由精铁打造而成,刻画二十八座阵法,战力大概等同初入四品的高手。
许平峰分出一缕神念,寄宿在傀儡上,把它当做分身。
这种分身,他最多只能同时操纵两具,一具留在潜龙城,一具随身携带。
再多的话,就容易分散心神,平时倒是无所谓,但他还得应付寇阳州这位二品武夫,所以不可能分出太多神念。
北境的战事牵扯整个战局,白帝和伽罗树迟迟没有打赢,这让许平峰嗅到了一丝不妙。
他必须亲眼看看是怎么回事。
穿过广袤的无人区,极目远眺,荒凉的平原尽头出现黑压压的云层,以及遮天蔽日的沙尘暴。
许平峰从远处的云层里,察觉到了天劫的气息。
洛玉衡的雷劫果然没有结束,看这股气息,应该是土雷劫..........许平峰降低了传送速度,谨慎得靠近。
毕竟这具傀儡只是初入四品,天劫的一缕气息,超凡战的一抹余波,就能让他灰飞烟灭。
“轰!”
当靠近劫云三里处,一道可怕的冲击波狂潮般掀起。
许平峰当即撑起防御阵法,于身前凝成六边形屏障。
砰!
防御阵法只维持了三秒,就被狂暴的冲击波撕裂,傀儡身躯当场震飞,胸口深深凹陷。
换成四品术士,这样的伤足以丧失战斗力。
但傀儡不会死,不知疼痛,许平峰贴着地面,传送了两次,终于来到劫云的边缘。
同时,他也看见了两处战场,看见了白帝许七安,看见了伽罗树、阿苏罗和金莲赵守。
其他人直接略过,许七安的模样,让许平峰一阵茫然。
..........
ps:继续码下一章,下一章字数会多一点,这场战争重要收尾了,我在考虑以怎样的节奏展开。
对了,那些卖番外的都是骗子,别上当,别上当,别上当!重要的事说三遍。
第一百四十六章 兵临城下
许平峰看到嫡长子时,愣了一下,如果单从外观判断,他不认为自己会生出这样的怪物,这绝非是他血脉。
与白帝对战的人形生物,头顶长着一簇娇艳的花,身躯覆盖漆黑开裂的树皮,四肢缠着藤蔓,藤蔓上长满嫩绿的叶片。
这哪里是人?
分明是一个树妖!
如果不是悬浮在上空的浮屠宝塔,手里握着的镇国剑,以及浑厚的众生之力,许平峰绝不相信眼前的怪物是许七安。
还有一点,他显露出的气息,已经达到二品巅峰。
这是抛开众生之力加持的情况,仅是个人气息,就已达到二品境的巅峰,与阿苏罗相差无几。
当然,二品巅峰和一品之间的差距仍然巨大,但有了镇国剑、浮屠宝塔、众生之力以及蛊术等手段的辅助,许七安很勉强的在白帝手底下“苟且偷生”。
许平峰终于明白为何渡劫战迟迟没有结束。
他这个嫡长子,以一己之力比肩阿苏罗、金莲和赵守,填补了战力不足的缺陷。
以武夫的韧性和耐力,纵使伽罗树和白帝力压对手,却很难在短时间内杀死他们。
不是他们不够强,而是体系特性的问题。。
“呦,火急火燎的跑楚州来了,看来雍州的战事并不理想啊。”
树妖许七安注意到了傀儡的出现,一剑斩灭水雷球后,笑吟吟的望过来。
白帝停了下来,侧头看向许平峰。
伽罗树和阿苏罗等人,自然不可能察觉不到多了一位旁观者。
就像许平峰迫切想要知道北境战事的情况,他们也关切中原战场的局势。
可别这边打生打死,那边已经城破人亡。
许平峰不理睬嫡长子的挑衅,朝众人传音道:
“雍州已经夺下,云州军此刻已向京城进军。”
傀儡无法开口说话,只能传音。另外,他刻意选择向所有人传音,给阿苏罗等人制造心里压力。
心态上的改变,会影响应敌状态,而对大奉方的超凡来说,一个细微的错误,可能就是生与死的差异。
伽罗树菩萨吐息道:
“善!”
白帝狞笑一声,对云州军的进展非常满意,打下大奉,监正必死,他便可顺利炼化守门人灵蕴,为后续大劫做铺垫。
阿苏罗和金莲道长心里一沉,果然是最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他们旋即发现许七安和赵守表情轻松,没有丝毫凝重。
赵守笑了笑,道:
“魏渊复生了。”
阿苏罗并不知道魏渊是谁,心中的沉重不减,金莲道长却脸色一松,露出笑容:
“甚好!”
在超凡境战力大抵持平的中原战场上,有魏渊坐镇大局,运筹帷幄,大奉几乎不可能输,尽管金莲道长不知道魏渊会有什么底牌,但他对魏渊无比自信。
人的名树的影。
伽罗树闻言,微松的表情,又变的严肃起来。
阿苏罗始终观察着对手,捕捉到了伽罗树前后的情绪变化,有些诧异的问道:
“魏渊是谁?”
他问的是赵守和金莲道长。
金莲道长评价:
“擅长统筹,领兵,修行天赋也不错。”
阿苏罗皱皱眉,心说,就这?
赵守补充道:
“他和监正对弈,没输过。”
.........阿苏罗沉默一下,缓缓露出笑容:
“很好!”
他把心里的顾虑和担忧尽数排除。
另一边,许平峰审视着嫡长子,传音问询白帝:“他是什么情况。”
白帝下意识的舔了舔嘴角,眼里闪烁着贪婪和渴望,“他体内有不死树的灵蕴,不死树是远古神魔之一,拥有冠绝古今的生命力,永恒不死,即使是当年的大动荡,也没能真正磨灭不死树。相比起来,武夫的不死之躯在不死树灵蕴面前,不过小道。”
慕南栀是花神转世,灵蕴永存,如此看来,花神的前身是不死树,许七安与她双修,攫取了不死树的灵蕴,难怪他能越打越强.........许平峰立刻悟通其中的关键。
越打越强的现象有违常理,从二品初期攀升到二品巅峰,也已超出了爆发潜能的范畴。
但如果许七安体内有不死树灵蕴,通过他特殊的“意”,在战斗中一点点吸收、炼化,便能解释越打越强的现象。
白帝笑道:
“不必担心,他体内的灵蕴所剩无几,除了不死树本身,任何生物都只能吸收部分灵蕴,用一点少一点。在洛玉衡渡完四相劫之前,我有把握杀他。”
在这方面,曾经吞噬过不死树部分躯干的它,很有发言权。
许平峰这才松口气,一颗“心”落回肚子里,白帝作为一名岁月悠长的神魔,且接触过不死树,它的判断必定不会出错。
众人偃旗息鼓,罢手之际,滚滚飞扬的沙尘不知何时平息了。
土雷劫安全渡过。
下一秒,高空中翻滚的墨云加剧,“轰”的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继而暴雨倾盆,粗如指头的雨柱倾斜而下,天地间尽是蒙蒙雨雾。
一片模糊。
白帝望着前方被雨幕模糊了的身影,嘿然笑道:
“你以为我为什么有把握在四相劫结束前杀死你?我在等待水雷劫,这里,将是我的主场!”
话音落下,翻滚的云层里,劈下一道闪电,劈在它头顶的断角处。
这不是天劫,而是正常的雷电,但沾染了部分天劫的气息。
蒙蒙雨雾中,一道道扭曲的雷电以犄角为中心,不断朝外散射,宛如乌贼的触手。
雨幕中的白帝,犹如主宰此方世界的王者。
............
京城。
城门大开,一列列车队沿着官道驶入京城,随行的还有背着包裹的行人,以及乘坐马车的富户。
城门头,司天监的术士配合守城士卒盘问,甄别谍子。
布防工作中,坚壁清野是重要的一环。
京城地界,有长乐和太康两县,此外,亦有大小村镇十几。
长乐和太康中有各有守军三千,火炮床弩一应俱全,两县与京城遥相呼应,交战时互为援兵,守望相助。
但村镇就没有防守的条件了。
为了不让叛军剥削到粮食,朝廷决定把村镇里的富户、地主引入京城,收取相应的入城税,这对地主们来说,是举双手赞同的好事。
缴纳部分钱粮就能获得庇佑,肯定比被叛军抢夺要好,前者只需支付部分代价,后者却可能惨遭屠戮。
城头,大量民工来来往往的忙碌着,或加固城墙,或搬运巨石、滚木等守城武器。
炮兵检验着床弩、火炮是否能正常使用。不同的兵种,检验不同的器械。
步卒们成群结队的在马道上狂奔,做着“最短时间抵达值守区域”、“尽快熟悉不同武器的位置”等看似无意义的演练。
在官员积极配合下,布防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司天监。
孙玄机带着袁护法,来到“宋党”根据地——炼丹室,二三十名白衣术士忙碌着,有的在炼钢,有的在打铁,有的在.........制作火药。
孙玄机猛的左右顾盼,而后表情微松。
袁护法恰到好处的替他说出心声:
“幸好钟师妹不在,这群只知道做炼金实验的蠢货,怎么敢在楼里制炸药?”
仿佛是按下了静音键,炼丹室一下子安静,白衣术士们默默停下手头工作,面无表情的看了过来。
孙玄机嘴角微微抽动。
边上的宋卿耸耸肩:
“放心吧,我和钟师妹打过招呼,她这段时间不会离开地底。”
孙玄机点点头,假装刚才的事就此揭过。
袁护法盯着宋卿看了一眼,不由自主的说道:
“这个哑巴,原来天天在心里腹诽我们,呸!”
宋卿脸色陡然僵住。
孙玄机和宋卿师兄弟,沉默的对视了几秒,一个取出了木枷,一个抽出了砍刀..........
戴着木枷的袁护法被赶刀走廊里罚站,宋卿取出一块两指高的碟形金属饼,说道:
“这是我新做的武器。”
孙玄机没说话,审视着碟形金属,等待宋卿的解释。
“它的威力不比炮弹小,但不是用来发射的,而是埋在地里。”宋卿指着金属饼表面的凸起,道:
“这里设了火石,只要一踩上去,火石就会擦着,点燃火线,轰的一声,人马俱碎。六品铜皮铁骨最多只能挨两下,四品武夫要是敢一路踩下去,也得分崩离析。
“对了,我还在里面填了大量白磷,一旦粘人,便如跗骨之蛆,无法扑灭,不死不休。
“可惜的是,白磷只能用在冬季,现在天气寒冷,不用担心它会自燃。
“这玩意叫“地雷”,是许公子取的名儿。”
他最近一直在研究如何制作地雷,灵感来源于许七安给的一本叫《火器百科》的书。
据许银锣说,这是他呕心沥血所作(被这群炼金术师缠的没办法,随手乱写敷衍了事),里面记载了一些堪称天马行空的武器,比如坦克、战斗机、手雷、地雷、核弹等。
宋卿惊叹于许公子的奇思妙想,但里面关于武器的描述过于简陋。
坦克——铁壳子马车,内设火炮。
手雷——可以仍的炮弹。
地雷——埋在地里的炸药。
核弹——烧开水的艺术。
宋卿研究来,研究去,发现地雷是最最靠谱、最值得研究的武器,非常适用于大奉如今的状况——守城战。
坦克意义不大,一看就造价昂贵,而且遭遇高手,多半是一刀就废。
手雷的话,能用火炮发射,为什么要用手扔?
至于那什么核弹,宋卿没弄明白武器和烧开水有什么关系。
孙玄机听的眼睛发亮,言简意赅道:
“量!”
“目前只有八千枚,都在走廊尽头的仓库里,劳烦孙师兄把它们带给城防军。”宋卿说道。
这是他作为一个炼金术师能做到的极限,也是他向云州军的复仇。
.............
平坦宽阔的城郊,一支七万人的大军,浩浩荡荡的向着京城推进,云州旗帜在强风中烈烈招展。
这支七万人的大军里,真正的带甲士卒只有三万左右,其余人由民兵和杂牌军组成。
这两者都由雍州俘虏的百姓构成,民兵复杂押运粮草、火炮等军备物资,还得负责填平道路,烧火做饭等工作。
杂牌军则是从民兵中挑选的青壮,每人配一把战刀,匆匆忙忙的赶上战场。
像这类军种,不管是云州军还是大奉军,都不会缺。
不过精锐部队,双方是越打越少。
戚广伯高居马背,眺望着地平线尽头的巍峨雄城,悠悠吐出一口气:
“京城,终于到了!”
他身后,是姬玄、杨川南、葛文宣等得力干将。
闻言,姬玄等人感慨万千。
自起事以来,至今已有三月余,云州军一路把战线从南推到北,沿途留下了无数同袍和敌人的尸体。
自古御座之下,皆是白骨累累,王图霸业,由苍生鲜血绘成。
戚广伯一夹马腹,让战马往前窜出一小段距离,接着调转马头,面对大军,高声道:
“王师出云州已有三月余,众将士随本帅出征,马踏中原,先后占领青州、雍州。如今大军兵临京城,胜利在望,打下此城,中原将是我等囊中之物。
“封王拜相就在今朝,谁第一个冲上城头,赏金千两,封万户侯。”
“吼!”
数万人齐声怒吼,声浪宛如海潮,蔚为壮观。
咚咚咚!
鼓声如雷,大军开拔,朝着京城冲去。
............
半个时辰前,浩气楼。
七层眺望台,青衣猎猎,鬓角斑白的魏渊负手而立,俯瞰着楼下的四名金锣、银锣以及铜锣。
人数达三百之众。
魏渊语气温和且平静:
“今日之后,活下来的人,官升一级,赏金千两。
“谁若死了,我亲自抬棺!”
打更人热血直冲脑袋,眼神炽烈,吼道:
“愿为魏公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
兹兹!
粗壮如臂的雷电扭曲着划过半空,在地面抽打出两道焦黑,相应区域的雨水瞬间蒸干。
许七安的身影从右侧二十丈外,一块石头的阴影里钻出来。
噗噗噗........他刚现身,头顶的雨水便化作箭雨、变成弹幕,瞬间将他笼罩,在体表留下一个个浅坑。
身为天生的水灵,在海洋和暴雨的环境里,白帝的力量提升一大截,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它不需要施展法力,从空气中摄取水灵。
铺天盖地的雨水宛如它肢体的延伸,随时随刻化为己用,出手制敌。
好痛........许七安龇牙咧嘴,他没有分心抵御铺天盖地的攻击,再次融入阴影里消失。
轰!
他利用阴影跳跃的那颗石头,下一刻便被扭曲张扬的雷电击碎。
白帝头顶的两根犄角,不停的释放一道道张牙舞爪,肆意张扬的雷电,“滋滋”声令人头皮发麻。
许七安或利用阴影跳跃,或以高速狂奔、侧扑、翻滚,以此躲避恐怖的雷击。
但纷纷而下的雨幕却是他无论如何都难以避开的,气机屏障挡不住白帝的水系法术,祭出浮屠宝塔,凭借法宝天然的坚硬,倒是能扛住几波雨势。
这个过程中,白帝追逐着许七安扑咬,让他陷入“举世皆敌”般的环境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许七安身上的伤势越来越重。
他完全被压制了,能做的只有躲避,似乎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哗啦啦.......积水旋转着升起,卷起泥浆和碎石,形成巨大的水龙卷。
白帝闭上眼睛,停止了对画面的接手,耳廓微微一动,捕捉着周遭的一切声音。
在它的感知里,世界是漆黑的,雨滴在黑暗中带起涟漪,每一处涟漪勾勒出一处声源,最后将真实的世界反馈到它的脑海。
在这样得世界里,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被无限放大。
这是白帝这副身躯的天赋神通。
找到了........白帝猛的睁开眼睛,蔚蓝瞳孔凝视某处,水龙卷凶猛的撞了过去。
被白帝目光凝视之处,恰好浮现许七安的身影。
许七安刚从阴影跳跃的状态中浮现,忽觉双脚一紧,脚踝别两条雨水凝成的触手缠住,而迎面是裹挟着泥浆和碎石,以雷霆万钧之势撞来的水龙卷。
糟了.........他心里一沉。
远处观望的许平峰,负手而立,姿态悠闲。
...........
ps:再说一遍,外面那些打着我旗号卖番外的都是骗子,我的番外都是免费给读者看的,不收费。不要上当!
第一百四十七章 你输了
水龙卷蕴含的狂暴之力,让许七安清楚的认识到,一旦被卷入其中,身躯必受千刀万剐之苦。
而且,被大量的水包容于内,等于把性命交给了白帝。
没有丝毫犹豫,后脑的火环“轰”的炸开,就像炮弹爆炸时的火光。
金刚神功大成后,在脑后形成的这道火环,别看它平时挂在后脑勺,看似没太大用处,其实至刚至阳,专克阴冷邪祟,以及水系法术。
嗤嗤!
缠绕在脚踝的“触手”蒸干,形成汽雾,此时水龙卷已在眼前,容不得他施展阴影跳跃。
许七安果然倒退,凭自身速度快于水龙卷的优势拉开距离,同时,他握紧了镇国剑,坍塌所有气机,收敛所有情绪.........猛的朝身后斩出。
武者对危机的预感给出示警,形成画面——白帝于他身后浮现,展开獠牙扑咬。
黄澄澄的剑光,以摧枯拉朽之势斩灭身后的敌人,让它溃散成成吨的雨水。
不,它本身就是用雨水凝成。
假的?许七安瞳孔微微一缩。。
下一秒,他被呼啸撞来的水龙卷吞噬。
白帝“嘿”了一声,这是它天赋神通中,层次极高的一种法术,可以模拟出一尊与本体气息一模一样的分身参与战斗。
之前一直没使用,是因为受限于环境,哪怕它能抽取空气中的水灵,要凝成一尊强大分身,也需要不短的时间。而这肯定瞒不过许七安。
现在不同,暴雨倾盆,水灵充斥这方天地,是它的主场。
水龙卷“呼呼”疾转动,许七安的身躯一寸寸瓦解,就像丢入滚水中的冰块,血肉飞速剥离,多处地方露出白骨。
浮屠宝塔亦被卷入其中,随着水龙卷呼呼转动,塔灵有金光欲冲起,但被水灵死死压制。
镇国剑逆着水龙卷的方向飞舞,试图以一己之力破开白帝的法术。
许七安身体时而阴影化,时而恢复原样,难以施展阴影跳跃逃离。
他被困在了白帝的法术领域,暗蛊毕竟还没到超凡境,神出鬼没的前提是没有受到高位格法术的压制。
阿苏罗等人心里一凛,他们原本就是在悬崖边游走,不能偏左,不能偏右,小心翼翼的维持着双方的平衡。
但水雷劫形成了有利于白帝的主场,打破了他们苦心经营的平衡。
“兹兹........”
白帝犄角绽放出明亮张杨的电弧,两角之间,一颗雷球快速凝聚。
赵守脸色微沉,屈指弹动儒冠,凝望白帝,沉声道:
“退去三百丈!”
白帝周边的空气出现扭曲,似乎要和其他地方的空间进行交换。
但在下一刻,扭曲的空间抚平,纹丝不动。
白帝依旧在原地。
伽罗树菩萨双手结印,身后的不动明王法相做出同步动作,他封锁了白帝周遭的空间。
兹兹!
白帝脑袋猛的往前一顶,狂暴的雷电激射而出,照的周遭明亮一片。
不输天劫的粗壮雷电撞入水龙卷,裹挟泥浆的浊流瞬间被照亮,许七安、镇国剑、浮屠宝塔的影子被映照出来。
两件法器表面瞬间布满焦痕,光芒黯淡,它们不会惨叫,但迅速下跌的气息能判断出状态并不好。
许七安身躯骤然僵直,而后快速碳化,焦脆的血肉愈发难以抵挡水龙卷的“切割”。
远处,许平峰一言不发,如果傀儡有眼睛的话,那必然闪烁着狂喜冷冽,以及.........如释重负。
要说许平峰平生谋划中,最大的错误和纰漏,应该是嫡长子许七安。
他的成长委实有些恐怖,从税银案到如今,不过两年光景,这两年里,许七安从一名长乐县快手,区区九品武者,晋升为二品武夫,跻身当世一流行列。
而这一切,都是国运加成以及种种机缘造就。
许平峰的纰漏在于,古往今来,从未有人真正凝练半数国运于一身,因此就算是许平峰,也不清楚这会导致怎样的“后果”。
术士体系里,一品术士虽与国同龄,但和许七安这样容纳半数国运是不同的。
前者与国运“生死与共”,属于平等状态,后者直接将国运纳入体内,属于私有化。
许七安踏入超凡之前的种种表现,许平峰并不在意,他踏入三品境,斩杀贞德时,许平峰虽有诧异,但仍不觉得有什么。
直到剑州一役,他才摆正心态,把这个嫡长子视作一个危险人物。
可即便是那时,许平峰对他依旧是俯视的心理,不觉得嫡长子是一个可以与自己平起平坐的存在。
事实也是如此,封印监正之后,大奉几乎败局已定。
他一个三品武夫能翻起什么风浪?
这样的心态一直维持到浔州城外那场超凡战,许七安“一夜之间”挣脱束缚,晋升二品,并拉拢来阿苏罗、地宗金莲等盟友,与他分庭抗议。
隐约成为了大奉第一号人物,成为中原战争的棋手。
许平峰不得不承认,他的嫡长子,成为了自己夺取中原,晋升天命师道路上最大的障碍。
成为了能与他同台竞技的巅峰人物。
这时,洛玉衡长啸一声,刚渡完劫的土相冲出肉身,自杀般的把自己撞碎在水龙卷内,让呼呼疾转的水龙卷出现凝滞。
土克水!
紧接着,风相拖着神剑呼啸而去,闯入凝滞的水龙卷中,刺穿许七安的小腹,剑势不减,带着他冲出了水龙卷。
“哼!”
白帝蔚蓝的瞳孔一眯,犄角雷电肆虐,一道道雷击追逐着飞剑和许七安。
同时,它四蹄如飞,封堵飞剑的去路。
天劫和暴雨接二连三的劈在身上,洛玉衡七窍流血,水相濒临崩溃,她浑然不觉,操纵飞剑折转返回。
既然逃不出去,那就进入天劫领域,向死而生。
见状,白帝停了下来,呵一声:
“自寻死路。”
这天劫就算是它,也不敢随意闯入,二晋一的天劫或许杀不了它,但绝对能重创它。
以许七安现在的状态,进天劫必死无疑。
呼........许平峰在心里吐出一口气,接着收敛所有情绪,重新便的云淡风轻,神念传音:
“还是嫩了些。”
伽罗树菩萨表情微松,道:
“把握机会!”
直接将两人扼杀在天劫中。
这时,天空中翻滚的劫云出现凝滞,不再劈下雷劫,铺天盖地的暴雨缓缓收敛。
漆黑的云层迅速染上一层金霞,并迅速蔓延,让整片劫云化作红彤绚丽的火烧云。
最后一劫——雷火劫!
............
京城外,云州军大举压境,各营组成一块块方阵,打头阵的是扛着各种攻城器械的步兵,第二梯队是炮兵和弩兵,骑兵在最后位置。
高耸雄伟的城头,魏渊站在瓮城外,眺望着平原上的云州军,他自信忽略了乌合之众,望向后方,那四千骑玄武军。
“杨恭就是败在这支铁骑之下?”
身边的张慎脸色凝重的颔首:
“此军冲阵无双,即使四品武夫也要饮恨。”
武林盟的一位帮主,就是为了掩护同门撤退,无奈陷阵,最后被活活磨死。
要知道,玄武军里亦有不少高手,不缺四品。
普通骑兵遇到这支无敌之师,一个回合就没了。而攻城方面,他们同样强大,抛弃了战马,这支重骑兵就成了重甲步兵,一身铠甲刀枪不入。
火铳和弩箭都射不穿。
玄武军的个体素质极强,完全能承担住甲胄的重量。
“还不错!”
魏渊点评了一句,目光上移,望向空中某处,下一刻,清光升腾,出现一位衣袂翻飞的白衣身影。
“魏渊!”
许平峰居高临下的俯瞰城头。
他出现的瞬间,城头守军里的高手,如张慎、李慕白等,浑身紧绷,如临大敌。
这是一位二品术士。
“多年不见,风采一如往昔!”
魏渊笑容温和。
他是认识许平峰的,只不过当年他还是一个寂寂无名得宦官,而对方已是权倾朝野的权臣,彼时的许党正如后来的魏党。
再后来,他刚刚崭露头角,于北境大败妖蛮,成为朝堂新秀时,许党已经日薄西山。
当年元景帝扶持魏渊,正是为了填补许党消亡的空缺。
许平峰笑容淡淡:
“京城城墙里的阵法,我了然于胸,最多一刻钟便能尽数破解。
“你虽复活,却是一具**凡胎,不怕我杀了你?”
魏渊默然片刻,感慨道:
“这二十多年来,你机关算尽,暗中推波助澜置我于死地,才刚造反。
“就那么怕我?”
许平峰并不恼怒,笑道:
“当然怕,诡诈谋略,你非我对手。领兵打仗,我不如你。
“你不死,云州军连青州都打不下。
“当年,你崛起之时,我已决心退出朝堂。你我未曾在朝堂争锋,始终是我心头的一桩憾事,今日你既已复活,咱们便好好掰掰手腕,也算了了心愿。”
魏渊目光望向云州军,摇头叹息:
“结束了!
“今日是洛玉衡渡劫的第十三日,这场战役已经结束,我复活晚了,只赶上尾声。”
许平峰嘴角一挑:
“忘了告诉你,北境战事已了,许七安必死无疑。京城已是我囊中之物。”
魏渊的眼神从云州军挪开,望着许平峰,一字一句道:
“你输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陆地神仙
云州,坐落在深山中的潜龙城,翻涌的云海之上,一艘巨大的船只缓缓探下身躯。
轰!
船身陡然一震,像是触礁。
潜龙城上空,一座“壳子”浮现,挡住了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
御风舟遭遇防御阵法拦截的瞬间,戴着兜帽的白衣身影,从舟中飞起,低头俯瞰整座潜龙城。
“此阵由七十六座地煞阵组成,四品武夫也破不开,有些麻烦。”
杨千幻淡淡道。
御风舟边缘,南宫倩柔皱眉道:
“你能行?”
杨千幻负手而立,用一种举世无敌的语气:
“手到擒来!”
四品武夫破不开,不代表四品术士做不到。他刻意这么强调,就是为了凸显自己的与众不同。
话音落下,杨千幻双脚轻轻落在防御大阵上,脚底亮起一道道圆阵。
在外人看来,这些圆阵没什么区别,都是以八卦为基,勾勒出纵横交错的线条和扭曲的神秘符号。。
可当杨千幻扩散出的圆阵融入防御大阵后,这座笼罩潜龙城的护阵,出现剧烈抖动,大阵内容的结构似乎出了问题,组成整个大阵的七十六座小阵,快速瓦解。
在阵法领域里,这种固化的大阵最容易破解,因为它的结构是固定的,找准弱点直接破解便是。
这和布阵者的品级无关,火阵就是火阵,水阵就是水阵,就算是高品术士,也没法让火阵变成水阵。
顶多是结构复杂一点。
任何阵法,都是有相应破阵之法的。
正如许平峰能破监正留下来的阵法,杨千幻一样能破他布下的阵法。
与南宫倩柔并肩的陈婴松了口气,若没有杨千幻随行,单是这座守护大阵就够他们头疼的。
魏公的闪电战术恐怕难以生效。
陈婴旋即又觉得自己的想法不对,闪电战根本不会有意外,杨千幻是魏公指名道姓要求随军突袭云州的。
说明魏公已经料到会有防御大阵的存在。
“嘿,魏公要是早些复生,青州也不会失守。”陈婴嘀咕道。
说话间,下方的防御大阵轰然破碎。
潜龙城内鼓声大作,留守此处的守军经历短暂的慌乱后,迅速恢复秩序,以鼓声示警,在城中集结。
城头的士卒纷纷调整火炮口,朝向天空。
“一群瓮中之鳖!”
陈婴嗤笑一声,正要下令降落,突然看见御风舟外,出现一位白衣人影。
白衣人带着铁甲面具,没有五官的脸默默的望着他们,伸出手掌,猛的朝外一推!
圆阵瞬间扩散,撞向御风舟。
圆阵中,地风水火逐一亮起,散发恐怖的气息。
陈婴南宫倩柔等四品武夫,同时收到危机预警,脸色微变,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并非阵法攻击力能威胁到他们,而是脚下的御风舟无法承受这个层次的攻击。
一旦御风舟被摧毁,船上的甲士会活活摔死。
这个时候,武夫的缺陷就显露出来,他们不怕阵法的杀伤力,但手段单一的他们也没有破解阵法的方法,更无法施展法术护住御风舟。
千钧一发之际,天天摘星辰的男人降临了。
杨千幻出现在船舷边,探出手掌,轻轻抵在圆阵上,被推向御风舟的大阵,无声无息间崩溃瓦解。
杨千幻脚下传送阵亮起,瞬息间已至白衣傀儡身前,接着,他伸出手掌,抓向傀儡的脑袋。
傀儡试图传送躲避,但在杨千幻掌心抓摄住脸庞后,所有阵法都失效了。
“许平峰?”
帷帽底下,传来杨千幻低沉的嗓音:
“听说你封印了监正老贼,干得不错。”
掌心凝出火阵,烈焰喷涌而出,形成一道长达十几米的火舌。
待火舌熄灭,手里的金属傀儡已经被烧的通红,头颅位置熔化成明亮的铁水。
这具傀儡不过初入四品的境界,能使用的阵法是炼制之初,许平峰刻在其中的阵法,数量和威力都不大。
而杨千幻是可以冲击三品天机师的资深术士,同体系还存在品级压制。
南宫倩柔当即下达降落命令,船上的四千甲士整装待发,城内鏖战骑兵同样占据优势,至于巷战,大不了弃马便是。
没了战马,他们一样是刀枪不入的重甲步兵。
山顶位置,阁楼亭台遍地的高门大院中,紫衣中年人攀登阁楼,在影卫的保护下,眺望天空中缓缓降落的巨舰。
“立刻传信给周遭的寨子,回援潜龙城。”
紫衣中年人脸色凝重,沉声道。
他并没有太过惊慌,昨日,前线传回来捷报,云州军兵不血刃拿下雍州城,彻底占领雍州。
大军即刻就能推到京城,与大奉决一胜负,终结这场逐鹿之战。
眼下潜龙城虽然遭遇敌军入侵,但也可能是大奉最后的垂死挣扎。
过去的一年里,大奉先是经历秋收时的靖山城战役,十万精锐战死北方,还未休养生息,又迎来了寒灾,紧接着他在云州称帝,发兵北上,讨伐朝廷。
时至今日,大奉还有多少强兵猛将?
潜龙城里还有五千精锐,加上周边山寨里的,加起来有过万的兵马。
足以御敌。
“夫人,夫人........”
幽静的小院内,一名婢女脚步匆匆的奔入,推开静室的门。
屋内只有一位打坐冥想的美妇人,气态雍容,肤白貌美。
“夫人,快随我去地下室躲起来,敌人打进来了。”
婢女惊慌的叫道。
美妇人愣了愣,继而神色复杂,分不清是喜是悲。
她久居深闺,被禁足在此地不得外出,只能通过身边的丫鬟传递、接收消息,对中原战事有所了解。
昨日消息传回来后,潜龙城上下沸腾,上至高层,下至百姓,欢饮达旦,期盼着离开潜龙城,入主京城。
潜龙城主曾经对城里的百姓许诺,将来夺得天下后,潜龙城的百姓个个都可以迁徙到京城,成为天子脚下的贵民。
“可知领军者为何人?”美妇人急声问道:
“是不是许七安!”
婢女神色惶急:
“奴婢哪里知道?快些躲起来,不然那些当兵的冲进来就是一顿砍杀,可不会管您是什么身份。”
说着,她拉扯着主子往地下室方向疾行而去。
..........
潜龙城外的各处山寨,此时正陷入激烈的战争中。
成群结队的重甲步卒顶着箭矢和火铳攀登,弹丸和箭矢打在他们身上,迸射出火星,对付这群戴上面甲后,几乎毫无破绽的甲士无能为力。
杨千幻观测到潜龙城位置后,从望气术的反馈中,画了一张简易地图,标注出潜龙城和周边寨子的位置。
南宫倩柔几位将领一合计,便把重骑兵分成两路,一路悄悄在外围投放,而后潜伏起来,战争打响后,立刻攻占潜龙城周边的各处寨子。
另外一路随御风舟出征,直接空降到潜龙城。
这也是因为御风舟载重有限,无法将一人重骑兵连人带马的投放到潜龙城。事实上,就连空降的那一路先锋军,也得分两批运载。
..........
北境。
劫云形成瑰丽的火烧云,空气中的火灵,以骇人的速度凝聚,气温迅速回暖,进入炎炎盛夏,继续攀升,将此方世界化作巨大的熔炉。
最狂暴最可怕的雷火劫要来了。
嗤嗤........地面的积水快速蒸干,前一刻还是满地泥浆,下一刻干涸开裂。
白帝眯着眼,往后退了一小段距离,这样的高温让它有些不适。
空气中的水灵几乎被驱散一空,它的水灵法术在这样的环境里根本无法施展,好在还能操控雷电。
犄角间,一颗往内坍塌的雷球成型,蓄势待发。
洛玉衡抬起头,黑珍珠般的瞳孔里,映照出红彤彤的云霞,她眼里闪过一丝怅然和悲伤。
上一代人宗道首,她的父亲,就是死在最后的雷火劫中。
四相劫中,雷火劫最为霸道、可怕,它不像金丹劫,有九九八十一道,也不像四相劫里的其他三劫,先弱后强,层层加剧。
它只有一道。
挨过了,便是陆地神仙,挨不过,一身道行散尽,魂飞魄散。
“疼死我了........”
许七安体表的碳灰剥落,露出嫩白的皮肤。
白帝的水龙卷和雷击,险些让他当场去世,原地飞升。
好在武夫的耐操不是盖的,死亡的细胞被新生的细胞代替,伤势很快恢复,问题大不。
只是这样的修复消耗的是他的体力和气机,因此气息有所衰弱。
努力插花收集的灵蕴,还有接近三分之一藏于体内,没有完全激活。
他的力量已经到达二品巅峰,再往前就是一品的门槛,这显然不是花神的灵蕴能办到的。
许七安把手里的灰往洛玉衡羽衣上擦了擦,然后握住她的一双小手,笑道:
“别怕,渡完劫,咱们就是逍遥天地间的神仙眷侣。”
感受到手掌间传来的温度,看着他灿烂的笑容,洛玉衡就不追究他弄脏自己袍子的事了,轻声道:
“如果失败呢?”
她对雷火劫有些许的心里阴影,当年亲眼看着父亲在劫火中化作灰灰。
“那就下辈子再做道侣。”许七安笑道。
如果是一死一伤,那就做亡灵骑士……危急关头,他心态反而很稳。
四目相对。
洛玉衡倾世无暇的仙颜,不再高冷,多了一抹柔情。
恰好此时,层层叠叠的劫云中,一道水缸粗壮的煊赫火柱,冲天而降,
它是那么的强大,扭曲了周遭的空气,掀起的热浪将在场超凡强者的衣物、鬃毛,纷纷点燃。
它瞬间吞没了洛玉衡和许七安这对“痴男怨女”,把他们脚下的地面化作翻滚激荡的熔浆。
就是现在........白帝犄角间,那枚蓄势待发的雷球,骤然射出。
电光一闪,明亮的雷球激射而去,沿途留下一道道电弧。
轰!
雷球冲散了火柱,一条条火舌朝四面八方攒射,火柱被冲散的间隙里,白帝没有看见许七安和洛玉衡,两人不见了。
下一刻,火柱恢复原状,炙烤着大地。
当是时,天空中传来高亢的龙吟,在场的超凡强者抬头望去,隐约看见火柱中,有一条巨大的金龙逆着天火,扶摇直上。
在上面?
他想干什么?
白帝和伽罗树皱起眉头,后者停了下来,暂且饶过被打的妈都不认识的阿苏罗。
火焰中,许七安拥着洛玉衡,逆着火柱,越冲越高。
洛玉衡已是万劫不磨之躯,肉身在火柱中保存完好,这不代表她安然无恙,事实上,她承受着难以言喻的痛苦,四相和肉身濒临崩溃。
一旦扛不住,就会化作灰灰。
好难受,好难受..........洛玉衡白皙的肌肤,愈发的惨白,不,不是惨白,而是透明,她整个人就像是一具琉璃铸造的雕像。
在这样下去,她会彻底燃尽生机,而后灰飞烟灭,与她父亲一样。
“别怕,有我在!”
耳边传来许七安的低语。
洛玉衡的心,一下子安定了,像是狂暴海洋里的扁舟,进入了避风的港湾。
她侧头看去,看见一具焦黑的人形。
许七安的皮肤迅速炭化,外层灰烬剥离,露出红中带血的嫩肉,嫩肉再次碳化,又化作灰烬剥离,反复几次后,洛玉衡就看到了他烧红的颅骨。
接下来便是焚烧元神.........她正要撑起法相,替他抵挡劫火,忽然察觉到一股旺盛的生命力,自他体内升起。
这股庞大精纯的生命力宛如清泉,注入洛玉衡和许七安枯竭的身躯。
许七安闭上眼睛,开始专心打磨肉身、气血和精神。
他的血肉不断的烧毁,又不停的再生,这个过程中,精气神得到一遍遍淬炼,迅速融合,短短十几息里,他走完了别人几十年要走的路。
这场渡劫战九死一生,不,十死无生,云州超凡如此认为,大奉超凡同样这般认为,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如果没有后手,雷火劫就是许七安生命的终点,洛玉衡不把他带入天劫笼罩的范围,此刻的许七安已经死在白帝手中。
而洛玉衡没有巩固修为的机会,渡过金丹劫后,要么帮助许七安抵御敌人,然后等待下一轮天劫降临,因为法力耗损过大渡劫失败。
要么不顾许七安等人的死活,躲藏起来巩固修为,代价是许七安等超凡陨落,大奉灭国。
洛玉衡自己,反倒是可能活下来。
洛玉衡选择了前者,但前者依旧是条死路。
所以要向死而生。
但是,怎么生?
许七安提出的想法是,利用渡劫,晋升一品。
是他晋升一品。
阿苏罗、金莲和赵守听到他的提议时,差点以为这小子得了失心疯。
晋升二品才半个月,就想着踏入一品武夫行列?
你这是对修行的不尊重,对天下超凡强者的不尊重,是对寇阳州的不尊重。
但许七安接下来的话,说服了他们,让他们下决定孤注一掷,冒险陪许七安赌一把。
许七安决心晋升一品的灵感,来源于众超凡商议当晚,洛玉衡对天劫的仔细描述,当她提及雷火劫时,许七安心里就有了大胆的想法。
渡劫战前,他去过南疆询问神殊如何晋升一品,从他那里得到了答案。
正常来说,以身为炉,淬炼精气神三者融合为一,成就一品体魄,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这条路上,必定危机四伏且受天赋限制,不是所有一品武夫都能成为半步武神。
作为国运加身之人,许七安肯定不缺天赋,缺的是时间。
不管是二品初期提升到二品巅峰,还是淬炼精气神,都需要时间。
但努力插花的他,得到花神的馈赠,身负灵蕴,领悟了越战越强的“道”,恰好能弥补修为不足的缺陷。
尽管二品巅峰不是常态,迟早会跌回正常境界。
他打算抓住这个短暂的状态,以雷火劫淬炼肉身,让精气神三者融合,成功跻身一品。
这样的操作,等于把缓慢的淬炼过程直接一步到位,基本上等于自杀。
这时候,努力插花的好处又体现出来了,只要他节省灵蕴的消耗,存留一部分在体内,雷火劫淬体时,花神灵蕴就是他最大的依仗。
这可是不死树的灵蕴。
此外,他还有龙气,游历江湖中得来的全部龙气。
龙气入体,福缘深厚!
再加上原本就有的半数国运,许七安觉得完全可以赌一把!
阿苏罗三人同意的原因,也是觉得可以赌一赌。
雷火一遍遍的灼伤中,宛如实质的金龙冲入许七安体内,他渐渐碳化,无力为继的身体重新焕发生命力,继续承受着雷火的淬炼。
洛玉衡紧紧握住许七安的手,哪怕最痛苦的时刻,也不曾放开。
又过了十几息,恐怖的雷火开始变弱,水缸粗壮得火柱,慢慢收缩,变成碗口大小,继而变成拳头大、筷子大,终于彻底消散。
高空中,洛玉衡身披法术凝聚的羽衣,秀发和衣袍猎猎翻飞,手里牵着一具焦炭般的,没有任何生命波动的人形。
“我晋升陆地神仙了。”她轻声自语。
咔擦!焦炭裂开,纷纷剥落,一具洁白如玉的无垢之躯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许七安俯视着下方的伽罗树、许平峰傀儡和白帝,嘴角一挑,目光森寒:
“我入一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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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了,大家别忘记吃蛋。
第一百四十九章 阳谋
一品,他晋升一品了?!
许七安的话,就像惊雷,轰隆炸响在白帝和伽罗树耳边。
白帝、伽罗树心里不受控制的泛起惊怒、茫然、懊恼等诸多情绪。
许平峰的傀儡没有五官,看不出具体的表情变化,但它半抬下巴,姿势僵硬的看着空中的许七安,很久都没有动弹。
他晋升一品武夫了.........白帝一边沉浸在荒诞的、幻觉般的感受里,一边又通过真切的感知,不得不承认许七安确实气息大变。
那具洁白无垢的体魄,修长、匀称,肌肉线条流畅,浑然一体。
白帝没见过一品武夫,眼前的许七安不像伽罗树那样,散发着不动如山的厚重,以及广阔如海的磅礴。
感觉不到他有气机波动,感觉不到元神波动,但正因为这样才让人忌惮,他像是断绝了与外界的交互,自成一方世界。
很奇怪的感觉,明明没有强大的力量涌现,却让人本能的警惕...........白帝低沉咆哮道:
“怎么回事,他为何突然晋升一品,武夫体系的一品如此容易?为何你们事先不说。”
它在质问伽罗树和许平峰,声音有些气急败坏。
不怪它失态,这场渡劫战虽有波折,但还在掌控中,本该是必胜的局面,谁都没想到,打着打着,居然给大奉方翻盘了。。
各大体系中,武夫是公认的近战无敌,一品武夫的战力绝对要强于其他体系。
可以很明确的说,此时的许七安,比陆地神仙洛玉衡更加难缠。
一位陆地神仙尚还在他们能容忍、承受的范围内,可再加一位一品武夫..........白帝没信心能压住局面。
许平峰置若罔闻,没有回答它,兀自抬头望着许七安,宛如一具雕塑。
伽罗树菩萨双手合十,垂眸不语,这位佛门综合实力最强的菩萨,表情里有着深深的无奈,既武宗之后,大奉又出一位一品武夫。
此战远比想象中的要艰辛。
阿苏罗、金莲和赵守,同时撤退,与伽罗树拉开距离,三位超凡满脸疲态,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大局已定!”阿苏罗吐出了积压在胸口许久的浊气。
“善!”赵守抚须而笑。
金莲道长审视着高空中的许七安,语气复杂的感慨一声:
“他于当世已无敌!”
超品不出的情况下,一品武夫足以横推所有势力。
这时,那具傀儡里,传来许平峰压抑着各种情绪的苍凉笑声:
“好算计!
“借助雷火劫、花神灵蕴、龙气晋升一品,很好,你很好..........许七安!”
最后三个字,以一种咬牙切齿的语气说出来。
许七安俯瞰着白衣傀儡,伸出右臂,指尖轻点,淡淡道:
“洗干净脖子,等我来杀!”
砰!令人牙酸的声音里,金属铸造的傀儡分崩离析,许平峰的那一缕神念,迅速消散。
许七安看都没看,先是望向阿苏罗三人,道:
“你们仨在旁观战,休养生息。”
接着看向白帝和伽罗树,狞笑道:
“老子要手撕了你们。”
白帝蔚蓝的竖瞳,眯了眯,并不恐惧,针锋相对道:
“同是一品,只管来便是,我也很想尝尝一品武夫的精血是什么滋味。”
它只可惜那根角用来封印监正,不然可以作为一击毙命的大杀器对付这个新晋的一品武夫。
伽罗树沉声道:
“此战会无比艰难!”
他比白帝还要有底气,金刚法相搭配不动明王法相,他对自己的防御极有信心。
阿苏罗三人期待的观望着。
白帝低伏身子,犄角间酝酿起一颗内核不断坍塌,外层跳动电弧的水雷球。
它顺势看一眼伽罗树菩萨,它的肉身再强,也强不过伽罗树的两**相,让他打头阵试探一品武夫的水准,最适合不过。
伽罗树菩萨看懂了它的意思,抬头望天,双膝一沉,“轰”,地面坍塌的闷响里,他化作金光直窜高空。
金刚法相脑后火环炸开,黄金铸造的身躯绽放万道佛光,它象征着力量和威严,仅凭外泄的气势,就能让中低品的修士如临深渊,匍匐在地。
十二双手臂张开,握成拳头,每一个拳头都蕴含着崩山的神力。
看到这十二双拳头,阿苏罗只觉得浑身都疼,嘴角抽搐了一下。
面对铺天盖地砸下来的拳头,许七安轻轻吸了一口气,右拳握紧,朝后扬起。
九州有多少年没有出现一品武夫了?
自武宗归天,神殊封印,武夫体系的天花板就是二品,一品绝迹。
金刚法相号称战力无双?
那便让你看看,以近战搏杀著称的正统武夫,到底有多强...........许七安眼里猛的射出两道金光,周身肌肉一块块纹起,肆意的张扬着力量,他用力轰出一拳。
嗡!
一拳对二十四拳,两者之间霍然炸开一道宛如屏障的气波。
气波在空间中迅速游走,让方圆数十里的空间变的宛如皱巴巴的衣服。
噔噔噔........伽罗树菩萨踉跄后退,脚步震裂大地。
反观许七安纹丝未动,收拳之后,抬起了右膝,不见屈腿发力,身体像炮弹一般射向伽罗树,一记膝撞狠狠顶向他胸口。
跌退中的伽罗树双手飞快结印,他知道不能陷入一品武夫的连招中,因此打算用“不动明王法相”硬抗这一击。
嗡!
周遭的气流凝固,一丝一毫的风都无法掀起。
许七安的膝盖顶在了空间牢笼上,砰,空间牢笼碎裂,他依仗武夫不可匹敌的暴力,突破“不动明王法相”的空间封锁,成功让自己的膝盖撞在伽罗树脸上。
伽罗树一动不动,皮肤也仿佛石化,没有在膝盖下变形。
“嘿,拥有众生之力的监正破不开你的不动明王,那你猜猜,拥有众生之力的一品武夫,能不能打碎你的龟壳?”
许七安收起膝盖,双臂猛的一振,众生之力蜂拥而来,像甲胄一般覆盖在双臂上。
他没有施展力蛊的“狂暴”技能,精气神融为一炉后,他的力量达到了一个极限,世间的极限。
力蛊的狂暴已经不能为他增加气力。
许七安双掌贴在伽罗树胸口,骤然发力。
当!
天地间,一声洪钟大吕。
伽罗树失去一瞬间的意识,回过神来后,发现身体正在不受控制的倒飞,速度快如流星。
他依旧保持着结印的手势,但“不动明王”守不住了,被这股可怕的巨力硬生生震飞,时隔五百年,他再一次尝到了破防的滋味。
上一次是面对神殊时,那位半步武神三拳打废他的不动明王。
同时,伽罗树察觉到胸口火辣辣的疼痛,那里凹陷出两只手掌印。
轰!
伽罗树重重砸在地面,砸出一个夸张的大坑,砸的黄沙漫天飞扬,像是突发了地震。
这时,白帝脑袋猛的一顶,推出了水雷球!
它机会抓的很好,在许七安震飞伽罗树的刹那,发动袭击。
闪电的速度有多快?
但快不过陆地神仙洛玉衡,体表腾起密集的电弧和气流,推动着她截住水雷球!
洛玉衡双手从宽大袖袍里伸出,朝着水雷球用力一合,这枚蓄势已久的恐怖雷球,瞬间被掐灭。
金丹铸造的万劫不磨之躯,免疫一切法术攻击。
道尊当年能把神魔后裔赶出九州,就是因为他能克制绝大部分神魔后裔的法术。
掐灭水雷球后,洛玉衡掌心平摊,燃起一簇火苗,小嘴轻轻一吹。
呼!
火焰如有灵性,在地面画出一道圈,将白帝圈在里面。
她以火灵克水灵。
“吼!”
白帝发出痛苦的咆哮,鬃毛率先化作灰烬,灼热的高温让雪白的鳞甲寸寸开裂,接近灰化。
洛玉衡眼里闪烁着冷冽的杀机,提着绝世神剑,杀向白帝。
人宗剑术以杀伐著称,攻杀术并不像地宗和天宗那样羸弱。
白帝沉沉低吼一声,主动迎上剑光,对气势汹汹斩来的剑势不管不顾,一口咬向洛玉衡的手臂。
噗!
铁剑刺入白帝脖颈,喷出大量的血水,它也顺势咬中洛玉衡的手臂。
洛玉衡的手臂迅速沙化,纷纷扬扬飘落。
这是四相中土相的能力,晋升陆地神仙后,洛玉衡可以随心所欲的改变自身的结构,在“地风水火”中肆意切换。
白帝的瞳孔微微涣散,短暂丧失意志。
心剑!
一剑刺中,洛玉衡抽身暴退,近战方面,她不可能是神魔后裔的对手。
撤退过程中,她看见许七安闪身挡在白帝面前,后拉了右臂,让相应的肌肉一块又一块鼓胀了起来。
洛玉衡心念一动,让周遭的熊熊烈焰蜂拥而去,缭绕在许七安拳头上,形成一团烈阳。
砰!
许七安的拳头重重砸在白帝的头颅上,打出爆炸般的效果,让那里鳞片焦黑,颅骨开裂,喷涌出灼热的火苗。
白帝身躯重重坍塌,脑袋轰的“砸落”在地,扬起尘土。
剧痛让白帝瞬间恢复意识,它眼里闪过玉石俱焚的厉色,兹兹~两根犄角化作炽白色,一道道闪电肆意张扬。
下一秒,犄角霍然炸开,让周遭的一切陷入雷海。
伽罗树菩萨抓住许七安被雷海吞没,周身麻痹的瞬间,从天而降,金刚法相十二双手臂后扬,握成拳头。
突然,他瞳孔一缩,穿透雷海后,他看见洛玉衡站在许七安身前,手掌伸出,掌心朝外,撑起一道气罩,夸张的电流沿着气罩边缘游走。
这道屏障,不但护住了他们,还将白帝也纳入其中。
再霸道的法术,在陆地神仙面前也毫无用处.........伽罗树菩萨有些头皮发麻。
许七安无视头顶的伽罗树,抬脚踩在白帝脖颈,双臂箍住白帝的头颅,他脊椎就像一张弯曲的硬弓。
白帝身躯剧烈颤抖,双方进入角力。
许七安低吼一声,腰背猛的一弹,伴随着身躯的挺直,白帝的脑袋被硬生生拔了下来。
即使是肉身天生强悍的神魔后裔,也无法在膂力上抗衡一品武夫。
洛玉衡深吸一口气,小嘴微张,喷吐出炽烈的火舌。
霎时间,白帝的头颅便被烧成焦炭,只有两根犄角保存完好。
做完这一切,洛玉衡和许七安同时抬起头,冷冰冰的望着从天而降的伽罗树。
不妙.........伽罗树眉头狠狠跳动,生生顿住身形,后扬的十二双手臂收起,当机立断,御空而逃。
这位一品菩萨丧失了所有斗志。
另一边,一道羊身人面的黑影,从白帝躯壳中飘出,化作青烟,袅袅娜娜的遁向远方。
洛玉衡捏起剑诀,操纵飞剑激射而去,瞬间穿透那道元神。
羊身人面的黑影一阵扭曲,濒临崩溃,但又撑了下来,继续逃遁,很快消失在天际。
“它的元神很强,韧性胜过一品。”
洛玉衡皱了皱眉。
同阶的一品里,除非是巫师或同属道门,不然很难承受住她的心剑攻击。
“它本体是大荒,肯定要强于一般的一品,你去追它,我去追伽罗树!”
许七安没有浪费时间交谈,屈腿弹起,直窜天际,追向伽罗树。
伽罗树逃走的方向不是西边,而是京城。
他还不死心,想把战场转移到京城,以此摧毁大奉京都。
............
京城。
与魏渊对峙的许平峰,脸色陡然一变,前所未有的难看。
两处的傀儡分身,同时传回所见所闻,一处是潜龙城遭遇袭击,南宫倩柔等四品率军直捣黄龙。
一处是北境,许七安晋升一品武夫。
两把刀同时插进了要害,把原本大好的局面彻底翻转,云州军陷入尴尬局面。
他苦心经营二十年的势力,处在了岌岌可危的状态。
自负如他,也忍不住心头一颤。
魏渊察言观色,笑道:
“北境的战斗你是插不上手了,做个选择吧,是回援云州还是与我在京城决一死战。
“以你得传送术,一刻钟内就能回到云州大本营,至于这数万云州军精锐,我就不客气吃下了。你也不亏,我那两个义子和一万重骑兵,就当是喂你了。”
说话间,他身边清光腾起,孙玄机带着寇阳州出现在城头。
奇袭潜龙城是计谋,但这二选一,是真正的阳谋。
要么选择大本营,要么选择眼前的云州部队。
许平峰没有第三种选择,正如魏渊自己,同样没有第三种选择。
脸色铁青的许平峰,咬牙切齿道:
“魏渊,你够狠!”
魏渊缓缓收敛笑容,温和的目光渐渐锐利,冷冰冰道:
“他们出征前,我已经言明利弊。
“我不像你,亲生儿子都可以当做随意丢弃的棋子,许七安是我重视晚辈,你的做法,让我很不高兴!”
许平峰深深望着他,高声道:
“攻城!”
咚咚咚!
城头和城外,鼓声大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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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攻城
魏渊乍一看给了他二选一的权力,其实没得选,他不可能回援潜龙城。
许平峰思路很清晰,相比起云州精锐部队,潜龙城没了便没了,固然可惜,但精锐部队才是最重要的。
做出选择,抛弃潜龙城后,摆在眼前的有两条路,第一,护住云州军退回雍州或青州,转主动为被动,让大奉来攻城拔寨,云州军守城。
这条策略的好处是,如今损失惨重的大奉,多半没有兵力来夺回雍州和青州,会选择休养生息,秋收后再战。
但在超凡战力方面,云州就陷入了大奉之前的窘境里,必败无疑。
另外,此时身在北境的伽罗树和白帝能否在大奉超凡强者的围攻中,全身而退,尚未可知。
倘若伽罗树和白帝此刻被杀的大败,那么退守青州,也只是等死。
第二,不顾一切的攻下京城,扶持姬玄称帝,他顺势强行冲击天命师。
目前他只炼化了云州、青州、雍州的气运,三州气运无法成就一位天命师。
若在加上大奉京都,攻下京城,斩杀女帝,扶持姬玄登基后,他是有机会冲击天命师的。。
如果把炼化整个中原的天命师看作是一品巅峰,那么强行冲击天命师的自己,大概是初期。
其实没得选,他只能放手一搏,没有退路了。
鼓声中,许平峰双掌合拢,猛的拉开,拉出一枚枚巴掌大的小旗,旗帜有黑白赤青黄等诸多颜色。
他为了这场攻城战准备了二十年,各个细节都有考虑进去,怎么会漏掉京城的防御大阵?
这些小旗里刻画着不同的阵法,每一杆旗,象征着城防大阵一处破绽。
“叮叮.......”
两枚小旗激射而出,小旗的旗杆尾部尖锐,轻易的嵌入城墙。
咔擦!相应处的城墙皲裂,裂痕蛛网般蔓延。
笼罩在城头的防护大阵,瞬间薄弱了几分。
嗡!
许平峰身侧的空间中,一道扭曲空气的磅礴刀气冲出,快速闪电的将他斩成两段。
白衣身影如梦幻泡影,出现在十几丈外,再次甩出两枚小旗。
笃笃!
钢钉洞穿墙体的声音里,小旗嵌入城墙砖石,制造墙体开裂,摧毁相应区域的阵法。
那道斩灭一切的刀意,追不上可以肆意传送的白衣术士,当即改变策略,斩向了黑压压的云州大军。
“哼!”
许平峰鼻腔里响起冷哼。
寇阳州是欺负云州军没有大阵守护,正常情况下,超凡强者都比较克制,极少对普通士卒出手,两败俱伤的打法对谁都没好处。
除非到了穷途末路,一方要玩完了,这才会不顾一切的杀伤普通甲士。
不到最后关头,大家都认为自己能赢,便不愿用这种两败俱伤的打法。
而现在,京城有城防大阵护着,阵破之前,立于不败之地。反观云州军,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这让寇阳州未到穷途末路,却有了“两败俱伤”打法的底气。
许平峰果断放弃破阵,传送返回云州军阵,挡在刀气前方,一手平伸,掌心朝外,撑起一道道灰蒙蒙的土系防御阵,在刀气斩碎重重阵法时,另一只手抬起,轻轻一抹。
扭曲空气的可怕刀气,像是失去了支撑,缓缓“熄灭”。
刚才的那一瞬间,许平峰屏蔽“刀气”,让寇阳州有一刹那忘记自己施展了刀意,而刀气没有实体,是主人意志的凝聚,当寇阳州忘记它时,自然无力维持。
大庭观众之下,屏蔽天机之术刚起效,就会立刻失效,但这一刹那的屏蔽,针对没有实体的刀意足矣。
化解二品武夫的刀意后,许平峰屈指连弹,让小旗激射而出,纷纷消失,下一秒,它们于墙壁出现,钉入墙体,破解相应区域的阵法。
他把传送术玩出花儿来了。
只知道蛮力破坏的粗鄙武夫怎么可能阻拦住他破解阵法。
“笃笃笃”的声音中,笼罩在京城的阵法再也无力为继,轰然崩溃。
许平峰身形出现在高空,双手拇指和食指搭在一起,将下方城墙纳入其中。
十二道火焰圆阵层层叠叠,相互叠加,火灵之力疯狂汇聚。
嗡!
气波一震,刺眼的火柱冲天而降,似要将城头的大奉士卒烧成灰烬。
孙玄机双手朝天撑起十二道灰蒙蒙的圆阵,脚下的城头迅速沙化,一道土浪逆空而上,恰好降临的火柱撞了个正着。
土克火!
司天监的二弟子和三弟子率先完成一次对波。
咚咚咚!
鼓声打坐,云州军扛着攻城器械,发起冲锋,方甫靠近城墙,突然地发杀机,爆炸声不绝于耳,狂奔中的士卒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身体就被炸的四分五裂,天旋地转。
边上的士卒有侥幸没死的,也被地底爆炸溅起的白磷沾染,顿时烈焰熊熊,怎么扑不灭,被活活烧成骷髅。
宋卿的地雷给了攻城士卒惨痛的打击。
............
云州,潜龙城。
鲜血染红铠甲,南宫倩柔拎着战刀,站在山顶,俯瞰着燃起硝烟的城池,气质阴柔的他,罕见的多了几分铁血英武。
四处都是溃逃的身影,百姓们尖叫着抱头鼠窜,昨日他们还做着京城贵民的美梦。
今日便惨遭屠戮,惨死于敌人的刀口。
潜龙城内的五千甲士在城中高手的率领下,经过半个时辰到鏖战后,渐渐不敌,转为巷战。
到此时,主力军已经被大奉的重甲兵剿灭,只剩几支残部在利用地形负隅顽抗。
南宫倩柔身后,是横陈的尸体,都穿的光鲜亮丽,他们是五百年前一脉的皇族,经过五百年的繁衍生息,这一脉的人口极多,单是山顶大院里,就有数百名姬氏族人。
他没有留活口的想法,下达了杀无赦的命令。
这是南宫倩柔给皇族留的体面,否则的话,男丁且不说,就这些娇嫩的金枝玉叶,难逃成为玩物的下场。
甲士们在荒废的军镇里待了五个月,个个饥渴难耐,看到一头母猪都觉得眉清目秀。
这时,一位血染铠甲的将领大步奔出院子,来到南宫倩柔身后,抱拳道:
“南宫金锣,兄弟们在地下室发现两个女眷。”
南宫倩柔淡淡道:
“杀了便是,何须禀报。”
那名将领脸色古怪,道:
“她,她自称许银锣生母。”
闻言,南宫倩柔眉毛一扬,他已经从怀庆侍卫长哪里知晓了许七安的身世。
许平峰正式登上舞台后,朝堂诸公纷纷记起这号人物,当然也就知晓他和许七安的关系。
这件事在官场高层不是秘密,不过诸公出于同样的默契,封锁了消息,禁止任何人传播许七安和许平峰的关系。
诸公当然不是要替许家遮丑,只是许七安的威望对朝堂太过重要,容不得有任何污点。
侍卫长身为天子近臣,属于高层行列,当晚一五一十,事无巨细,统统告诉了南宫倩柔。
南宫倩柔得知许七安的身份时,一边幸灾乐祸,一边又觉得这小子真特么的可怜。
“杀了!”
他语气冷淡的下达命令。
猪狗不如的父母,留着何用。
“是!”
将领抱拳,领命退下,刚走出两步,南宫倩柔又喊住了他,改口道:
“把她带过来。”
仔细一想,南宫倩柔觉得这种事不好越俎代庖,不如带回去交给许七安自己处置,还能收获一波人情。
不多时,两名甲士押着俩女子过来,南宫倩柔自动忽略了婢女,审视着容貌气质俱佳的妇人,她神色还算镇定,没有慌乱和畏惧。
行走间步伐轻盈,明显有着不弱的修为。
当然,这个不弱,对比的是普通人。
“你是许七安的生母?”南宫倩柔冷冰冰问道。
华服妇人左顾右盼,问道:
“我的孩儿在哪。”
她声音温婉轻柔,透着贵妇人不卑不亢,不疾不徐的沉稳。
女婢则战战兢兢,小脸煞白。
“这么急着找死?”南宫倩柔笑了。
他认为这个女人眼见大难临头,便想着找到许七安打亲情牌,试图度过此劫。
但以南宫倩柔对许七安的了解,那小子虽说不算心狠手辣,却也是个杀伐果断之辈。这血浓于水的牌,多半是不管用的。
妇人眼神黯淡,吸了一口气,又问道:
“中原战况如何?许平峰输了?”
南宫倩柔淡淡道:
“他输不输我不知道,但你们死定了。当年你们决定把他当做弃子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妇人苦笑道:
“大哥和族人肠子都悔青了,至于许平峰,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想杀我的心都有了。”
南宫倩柔审视着她:
“杀你?”
妇人却不再说话。
这时,一道人影从山脚窜起,轰隆一声砸在南宫倩柔身边,正是拎着一杆银枪的杨砚。
表情冷硬如雕刻的杨砚,扫了一眼南宫倩柔身后的尸体,又看了看美貌妇人,最后望向南宫倩柔。
两人在魏渊身边共事多年,早有默契,南宫倩柔读懂了他的眼神,道:
“潜龙城主没有找到,多半是在白帝城。许平峰既然到现在还没回来,说明放弃了云州。等清理完这里的人马,我们便杀到白帝城去。”
杀入山顶后,南宫倩柔只俘获一群皇室族人,却没有找到那位称帝的城主。
倒也没太失望,对方手里要是没有传送玉符这类保命手段,那才奇怪。
杨砚轻轻颔首:
“无需管他。”
斩首任务,斩的可不只是那位城主,而是要把叛军的大本营一锅端。
荡平了大本营,那城主即使活着,也成不了气候了。
杨砚说道:
“杀光城中高手、甲士,便驱散百姓,放火烧了这座城。”
等南宫倩柔点头,他又看向美妇人:
“这个女人为什么不杀掉。”
“她是许七安生母。”南宫倩柔解释。
杨砚恍然。
...........
“砰砰砰!”
火铳喷吐烈焰,弓弦霹雳震耳,弹丸和箭矢收割着一**试图冲阵的敌军。
外城的街道上,沙袋和杂物堆成防御工事,阻断骑兵的冲锋,朱广孝和宋廷风率领打更人,以及五十名御刀卫,躲在防御工事后。
前方横陈着外城百姓和敌军的尸体。
他们已经打退了第三波进攻,箭矢和弹丸即将消耗一空。
朱广孝靠向宋廷风,沉声道:
“快没箭矢和弹丸了,最多再顶一波,接下来就要跟这群叛军玩命了。”
“玩什么命,玩什么命?”宋廷风扭头啐他一脸口水,骂道:
“猪脑子,像你这种打法,十条命都不够。箭矢和弹丸没了,当然是撤退,魏公在外城设了九道防线,咱们边打边退就是。”
城墙只是第一道防线,城墙后还有外城,外城后还是内城的城墙,就算叛军打到内城,他们还得面对防守更加严密的皇城。
宋廷风和朱广孝负责的是外城城南的第二道防线,京城四座城门,目前只有城南这边失守,叛军蜂拥而入。
就.........很倒霉!
宋廷风虽然没读过兵书,但他机灵,城门失守也不慌,京城有足够的战略纵深,防线一道又一道,完全可以和云州军打消耗战。
对朱广孝这种人在塔在,塔破人亡的实心眼打法,嗤之以鼻。
在战场上,最重要的绝不是杀敌,而是活下去。
............
皇宫。
西苑地下宫殿里,后宫嫔妃、官员家眷安置在这座避难所里。
此处距离地面六丈深,布置了屏蔽气息的法器,纵使是高品术士,也很难在短时间内观测到此地的异常。
婶婶和其他女眷一样,吓的像一只鹌鹑,脸色发白,美艳的脸庞布满惶恐和不安。
许玲月沉默的陪在母亲身边,握着她的手安慰:
“娘,别怕,我们不会有事。”
婶婶没经历过风雨,只是个寻常妇人,哪能不怕?
“叛军都打到京城来了,说不准立刻就打进皇宫。”婶婶越想越害怕。
慕南栀摆摆手:
“魏渊不是活了嘛,有他在,打仗不会输的。”
她一脸淡定,说道:
“再说,京城高手如云,又大,叛军想打到皇宫可不容易,嗯,就算我们有危险,对半也是来自许平峰。”
婶婶心说,那个狗东西最冷血无情,专杀亲人,看来我今天是死定了。
“宁宴呢?宁宴是不是在京城?”婶婶抓住女儿的手,说:
“宁宴来的话娘就不怕了。”
边上的妃嫔、官员女眷,闻言眼睛微亮,心里没来由的安定许多。
她们在深闺中,听惯了许七安的传说,那是一人一刀,消灭巫神教三十万大军的人物。
是当今大奉第一强者,镇国之柱。
有他在,叛军再凶狂,迟早也会被剿灭。
高楼上,一身龙袍的怀庆极目远眺,隐约看见寇阳州和许平峰在空中追逐、鏖战,她手里的玉符一刻都没松过。
她这个位置,其实听不到城外的炮火声,但知道那里发生着激烈的战斗。
魏公说,云州叛军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叛军打进城的时候,就是大奉关门打狗的时候。只不过那样会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
怀庆侧身,朝北境眺望。
今日是渡劫战的最后一日,她在等许七安。
大奉成与败,就看他的了。
..........
叛军暂时还没能攻入内城,即使是外城,也只有南城失守。
京城十二卫和禁军、打更人等人马,正与叛军展开巷战、游击战,短时间内分不出胜负。
但恐慌的情绪在百姓间蔓延。
他们看不清局势,也不懂战略分析,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叛军攻打京城了,且听火炮轰隆的声音,没准都已经打进城来了。
这样我发现让市井百姓陷入恐慌当中。
大奉立国六百年,除了武宗清君侧那一次,京城从未有过刀兵之灾。
事实上,大部分百姓甚至不知道武宗清君侧的历史,即使知道,那也是几百年前的往事。
他们生于京城,老于京城,印象中最凶险战役是山海关战役,大奉还打赢了。
所以京城的百姓是骄傲的,越骄傲,信心粉碎时造成得惶恐就越激烈。
前些天,朝廷下令布防,整个京城进入备战状态,他们就开始担忧了,看架势,云州叛军很可能要打进京城。
不出所料,真的来了。
内城街道空空荡荡,一列列士卒巡街警戒,采取宵禁措施,任何百姓都不得擅自离开家门。
这条禁令有效的杜绝了百姓恐慌引起的骚乱。
京城的兵不可能全部投入到前线,必须有一部分留下来维持秩序。
这两三百万百姓无人看管,要是闹起来,造成的破坏和影响,绝对比叛军要严重许多。
“叛军真的要打过来了。”
“我现在怀疑浔州城大捷是骗人的,许银锣根本没有打赢云州。”
“是啊,他要是打赢了,叛军怎么会打到京城。”
“怎么办,怎么办?”
“爹,别怕,许银锣会打退敌人的。”
“傻娃子,唉!”
家家户户关起来门来议论,担惊受怕。
即渴求朝廷早点结束战争,又暗自咒骂朝廷昏庸无能。
反倒是孩子很纯粹,认为许银锣会驱逐敌人,并充满信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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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天下掉下一个伽罗树(5200)
内城。
许平志骑着马,率领十五骑,以及五十名步行的御刀卫,不快不慢的巡视着街道。
御刀卫们背弓挂弩,腰悬佩刀,表情肃穆。
内城戒严,百姓不得外出,擅自上街者杀无赦,这既然是防止百姓恐慌带来混乱,也是为预防敌方细作暗中鼓动百姓,制造混乱。
要说京城没有云州叛军的细作,三岁小儿都不信。
“头儿,你说京城能守住吗?您听那动静,南城那边似乎失守了。”
右后方,一名年轻御刀卫策马追上,语气担忧的说道。
许平志心事重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听见。
“头儿?”
那名年轻御刀卫侧头,拔高声音喊了一句。
许平志这才恍然回神,皱着眉头:
“好好巡街,做好分内之事便可,其余事自有诸公顶着,无需多想。。”
那名年轻御刀卫咧了咧嘴:
“您要说自有“我侄儿”顶着,小的心里就踏实了。”
许平志现在是御刀卫千户,且是实权的千户,足以称得上身居要职,位高权重。
这一切当然归功于他神乎其技的“教育”水平,京城里谁都知道,御刀卫百户许平志教导出盖世英雄许银锣,以及两榜进士许新年。
前者家喻户晓,无需多言。
后者才高八斗,文能提笔,武能安邦,在战场上屡立战功。
时至今日,已经没有人腹诽许平志不当人子,埋没了许银锣这个读书种子。
许银锣是读书种子不假,但让他习武肯定错不了。
年轻的御刀卫小声试探道:
“头儿,你给个准话,许银锣到底有没有把握守住京城?”
见许平志不回应,他激将道:
“您是不知道,前几日京城布防,兄弟们都看得出来,叛军多半是要打过来了。大伙儿都说许银锣是强弩之末,浔州城的大捷是大奉的回光返照。
“甚至可能根本没有大捷,是诓骗百姓和我们这些小人物的。”
搁在平时,许平志会替侄儿辩解,很容易就被套出话。
但现在,他只是无声的,默默的在心里叹息。
大哥打到京城来了,这意味着父子俩今日会有一个结局。
许二叔和婶婶不一样,婶婶坚定不移的站在倒霉侄儿这边,毕竟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崽。
但许平峰却是许二叔的亲兄弟,尽管如今兄弟俩早已形同陌路,可事到如今,一想到侄儿和大哥只能活一个,骨肉相残,许平志心里便涌起难掩的沉痛。
..........
城内的营房里,魏渊站在京城地图前,目光却没有关注地图,而是看向手里的一面青铜镜。
镜子呈半月形,是残缺的。
镜子里映照出大战的场面,这件叫做“浑天神镜”的法宝,是许新年交给他的,有助于他运筹帷幄,实时观测战况。
魏渊现在只是凡人之躯,不可能参与守城。
京城四座城门,北边是云鹿书院的张慎、李慕白、许新年等人在守,对手是前云州都指挥使杨川南。
魏渊记得,此人出身武将世家,明面上是王党的人,三十出头时,被任命为云州都指挥使,与他没有太多交集,但魏渊记得杨川南父亲杨召。
是个极擅长统兵、攻城的将才。
杨家有一本《破城十二计》的兵书,从杨召祖父那辈开始著书,传承三代,到杨召手里才真正写完。
据说此书将古往今来攻城之计归类统合,划分为十二计,若是公之于众,杨家足以在兵法史上留下一笔。
不过这本书从著成之始,便被定为“一家之学”,不传外人。
“今日得见,名不虚传。”
魏渊看了眼遍布裂痕北城墙,已经不适合再继续守下去,至多一炷香时间,张慎等人便改退走了,与南城一样,改位巷战。
西边是恒远、楚元缜率领禁军和蛊族残余战士负责镇守,此处战况最稳,尸蛊族拉起一支悍不畏死的尸兵,配合暗蛊部神出鬼没的暗杀术,接连打退云州军。
对于西城门这边,魏渊只要保证充足的炮弹和滚木支援。
东边是打更人金锣们率领京城十二卫,以及禁军五营中的百战营镇守。
此处战况最惨烈,面对的是玄武军的重甲士,这些武装到牙齿的悍卒,火铳和箭矢无法伤其分毫。
依仗法器重甲、战刀,连精锐中的精锐,皇城禁军都不是他们对手。
配合云州方的四、五品武夫,可谓所向披靡。
好在四品高手不多,城墙保存完好,还能坚持。
守卫最薄弱的南城,在魏渊故意网开一面的情况下,已经失守。
魏渊在南城埋了大量地雷,民房里藏着两千甲士,主干道架了十六座火炮,百姓早已清空。
云州军一旦深入其中,大奉军就顺势关门打狗,给予痛击。
但戚广伯一直稳打稳扎,只派不多不少的部分兵力进攻城南,一边于守军鏖战,一边摸清路况。
京城道路复杂,摸不清路况就一头扎进来,很容易被大奉军依靠地形优势,分而化之,各个击破。
“倒是不错的帅才的。”
魏渊一边冷静下达命令,根据各处情况调派人手,一边关注浑天神镜内的画面。
“观照寇阳州!”
魏渊沉声道。
浑天神镜一边叨叨着废话,一边映照出寇阳州的情况。
之所以不照许平峰,是因为这超出了浑天神镜的能力范围,会遭到反弹。
而寇阳州是己方盟友,不会拒绝魏渊的观照。
魏渊扫了一眼,微微摇头,并非寇阳州和许平峰的操作有什么问题,事实上,两人都是高手,互相见招拆招,极为精彩。
只是仍然难逃武夫与其他体系战斗时的窠臼,所以没有过于惊艳之处。
大概也只有许七安这种手段迭出的武夫,才能打破武夫和其他体系战斗时,谁都奈何不得谁的窘境。
不过,魏渊注意到一件事,两人越打越往内移,朝着皇宫方向而去。
“观照姬玄!”
魏渊下达命令,让浑天神镜转移了视角。
画面中,一道黑影显现,乱发飞扬,身上甲胄破烂,露出健硕的上半身,战神般桀骜不羁。
他掌心握着一枚玉符,轻轻捏碎,清光升腾间,消失不见。
空中便只剩一袭白衣,孙玄机左顾右盼片刻,猛的扭头,望向皇宫方向。
“意在皇宫啊。”
魏渊挑了挑眉。
............
皇宫上方。
许平峰袖中飞出一块小巧的四方台,轻轻一推,四方台飞出的刹那,便撞入传送法阵中。
下一刻,轰一声砸在皇宫内,化作一面高七尺,长宽约一丈的高台。
高台上清光一闪,出现姬玄披头散发的身影。
他直接通过传送玉符,借助许平峰的传送台来到皇宫。
与此同时,他腰间的锦囊里不断飞出一块块青铜法器部件。
青铜部件自动于空中拼接,组建成巨大的金属圆盘。
寇阳州的刀意接二连三斩在青铜法器上,震落濛濛清光,却无法毁坏这件天命师法器分毫。
这个过程中,许平峰还不断施展传送、防御等阵法,阻断寇阳州的强攻,青铜法器组建的时间不长,四五息后,组装完毕。
许平峰抬脚一踏,与法器配套的圆阵豁然扩散,形成顺逆旋转的领域,将皇宫隔绝在另一片世界中。
这是早就制定好的计策,考虑到传送玉符的存在,许平峰一直在观测皇宫中的气数,锁定女帝的位置。
以他的位格,一般的屏蔽气息法术,根本瞒不过他的眼。除非是初代监正留下的法器,或天蛊“移星换斗这种超凡领域的法术。
.............
“退去一百丈!”
张慎大手一挥,刚攀上城头,挥舞着战刀准备大开杀戒的十几名敌军,诡异消失。
“回去!”
李慕白挥舞袖袍,将迎面射来的箭矢、炮弹一股脑儿的打了回去。
相比其他城门,拥有云鹿书院大儒坐镇的北城门守的最稳,城墙保存最为完好。
大儒们配合守军中的四品高手,很好的把北城门守了下来。
但因为“言出法随”使用过度,两位大儒体表笼罩一层淡淡的清光,已经稀薄到快一滴都没有了。
体力和精神处在枯竭的边缘,继续下去,没了浩然正气的护持,法术的反噬会直接施加在身。
“咻~”
凄厉的破空声里,一道冷箭裹挟磅礴气机,射向张慎胸口。
精疲力竭的张慎心里一凛,这时,耳边传来许二郎冷静的吟诵声:
“朝左偏三尺!”
清光鼓舞,法术涌动,那道箭矢硬生生朝左侧便宜了三尺,擦破张慎的手臂掠过,在身后的城墙炸出一道深坑,碎石激射。
许二郎抖了抖手中的灰烬,如释重负。
浔州城一战后,他成功晋级,正式踏入六品儒生境,这个境界的儒生,能白嫖别人的技能,凡眼见,皆能附之笔端,录于纸上。
真正拥有不俗的战力。
以许二郎这样的年纪,算是极有天赋的。
在许家,也就大哥这种妖孽能压他一头,父亲许平志目前是七品炼神境武夫。
方才他一直在记录张慎和李慕白的法术,只成功了一次,刚薅完羊毛,就用回了羊身上。
许二郎品级低,记录的法术效果不及原版,所以只能偏三尺。
许二郎凑到女墙外,张望一眼,射箭的是前云州都指挥使杨川南。
这位云州前都指挥使,在青州战役中展现出不俗的军事素养,深谙兵法,极擅攻城拔寨。
这狗东西.........许新年咬了咬牙,沉声道:
“老师,慕白先生,你们暂且休息吧,这里交给禁军们。”
比体力是比不过武夫的,打到现在,武夫还是活蹦乱跳,城上城下来回奔走。
张慎和李慕白刚要点头,忽地心有所感,齐刷刷朝皇宫方向望去,那里,有一块巨大的、散发磅礴伟力的圆盘,笼罩整个皇宫。
在场的五品、四品高手,同样感应到了天命师法器散发的磅礴力量。
他们或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都能察觉到皇宫方向的异常。
“陛下........”
许新年脸色微变。
杨川南如释重负,继而嘴角勾起。既然打到京城了,那么大奉皇帝的人头,怎么也要收入囊中,才不枉此行。
斩了女帝,大奉士卒军心还能稳固?百官还能镇定?百姓还能压住心里的恐慌?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是从古至今都颠簸不破的理儿。
...........
怎么回事..........楚元缜御风而起,直入云霄。
金身灿灿的恒远大师纵身跃起,踩在飞剑上,过程中,替楚元缜挡住了一颗炮弹。
“这是什么法器?”
恒远大师脸色凝重的望着遥远处,那件笼罩皇宫的青铜圆盘。
浔州城的战斗中,天地会成员负责围猎地宗妖道,因此没见过这件法器。
“陛下有危险。”
楚元缜脸色凝重,他知道怀庆应该有保命手段,但直觉告诉他,怀庆危险了。
云州军阵前,戚广伯深吸一口气,朗声道:
“攻城!”
他身后尚有五千兵马,是云州最后的精锐。
擂鼓声里,倾巢而出。
青铜圆盘现世的刹那,京城里高品级的修士,几乎都感应到了它的存在。
这类顶级法宝,每一件都有它特殊的象征,注定无法低调。
张慎、李慕白、楚元缜,以及金锣和禁军中的高手等等,心里一凛。
青铜圆盘既是出现在皇宫方向,那不管这件圆盘是敌是友,皇宫定是遇袭了。
魏公怎么还没下令回援.........部分终于女帝的高手,心急难耐。
而顾全大局的,想的是,此刻若是回援皇宫,便等于放弃了城墙。
..............
西苑地下密室里,婶婶心里陡然一颤,结结巴巴道:
“玲月啊,娘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好怕........”
她说着,看向女儿,发现许玲月脸色凝重,微微抬头,目光盯着头顶东南方。
身边的好姐姐慕南栀,与许玲月目光一致。
“怎么了?”婶婶追问道。
许玲月低声道:
“有高手来了。”
至于多高,她不太清楚,毕竟自学成才,缺乏相应的知识和经验。
“是超凡境的高手,有,有三个........”
慕南栀吞了吞口水,终于有些害怕了。
尽管跟着许七安经历了大风大浪,可现在姓许的不在啊,而且敌人似乎就在附近,花神该怂还是会怂的。
婶婶颤声道:
“是,是许平峰吗?”
她声音有些尖。
听见许平峰三个字,另一边的陈太妃转头看了过来,表情复杂。
地下室里,女眷们骚乱起来,胆子下的“嘤嘤嘤。哭起来。
胆子大的嚷嚷着要禁军护送她们逃离皇宫,场面一下子乱起来。
不是只有婶婶突然害怕,她们同样感受到了超凡境高手的威压,陷入惶恐和畏惧的情绪里。
太后深吸一口气,训斥道:
“肃静!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嘈杂的声音这才稍稍停歇。
这些女眷里有后宫妃嫔,有文臣武将的女眷,怀庆把他们聚集在皇宫里,名义上是保护,实则是人质。
太后虽然不喜欢怀庆这个女儿,但既然她把这些女眷交给自己,那身为后宫之主的自己,就理当管好她们。
太后继续道:“陛下还在上面,她既然没有安排我们撤走,自然有所依仗,不必惊慌。”
许玲月当即道:
“我,我大哥不会不管我和娘的。”
她这句话比太后的安慰更管用,妃嫔们、高官女眷们终于平静下来,默默抹着眼泪。
吵闹凶的几个,也不再想要逃出去。
太后看了许玲月一眼,有些惊讶。
许玲月回了一个柔弱可人的姿态。
.............
姬玄一刀斩灭蜂拥而来的禁军,耳边传来许平峰的传音:
“金銮殿!”
趁着许平峰与寇阳州纠缠,他一步跨过层层宫墙,视禁军如无物,穿过午门,来到金銮殿外的广场上。
前方,金銮殿外的檐角下,丹陛上,站着一袭龙袍的女帝。
望着风华绝代的女帝,姬玄眼里闪过一抹恨意,正是这个贱人和许七安谋逆造反,才害的他弟弟姬远身死。
死前受尽凌辱。
至于魏渊敢奇袭云州,杀他族人,姬玄已经从许平峰那里得知。
作为“七皇子”,他当然也要为族人报仇,屠戮大奉皇室,男女老幼,一个不留。
不过心里并无恨意,只有大本营被破坏的恼怒,云州那些族人杀了便杀了,最好连他老子一起杀。
姬玄不但不生气,反而要拍掌叫好。
老子活着,儿子怎么出头?
反正对国师来说,只要是皇室血脉,扶持谁都是一样。
姬玄扫了一眼女帝手里得传送玉符,嘿道:
“不妨传送试试。”
女帝面无表情,眼神冷淡的俯瞰,冷冰冰道:
“不需要!”
姬玄点点头,道:
“大奉将士们在外拼杀,身为一国之君,岂能龟缩在皇宫中?
“我带你去见见大奉将士。”
他要在大奉守军面前,亲手斩杀女帝。
姬玄没有废话,气机一荡,推动他掠向怀庆。
怀庆依旧没动,扬起左手,手中一面地书碎片,她用地书碎片,指了指姬玄头顶。
下一刻,一道黑影从天而降,重重砸在姬玄和女帝面前,砸的金銮殿外的广场剧震,无数砖石齐齐震飞,尘土飞扬。
那嵌入地底的,是双手合十,浑身沾满金色血液的伽罗树。
姬玄猛的抬起头,望向天空。
看见了青铜法器一件件崩解,看见隔绝皇宫与外界联系的“幕布”散去。
看见立在高空,浑身洁白如玉的许七安。
初代监正留下的法器,被一品武夫以暴力硬生生轰开。
...........
从皇城到内城,从内城到城外,留心此处的高手,不管是大奉方还是云州方,都看见青铜法器的瓦解。
..........
ps:生产队的驴羞愧的磕头,继续码字去。
第一百五十二章 止戈
伽罗树菩萨双手合十,半身嵌入地表,巍然不动,像一尊被砸飞的雕塑。
他的衣服仿佛打过蜡,透着一股厚重坚硬感。
“许七安!”
姬玄脸色陡变,眼神里闪烁着愤怒、仇恨、畏惧、茫然,以及一丝绝望。
国师说过,北境渡劫战极为不利,许七安和洛玉衡双双晋升一品。
晴天霹雳!
姬玄骤闻消息,险些癫狂,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但大战当前,他压下了包括嫉妒和惶恐在内的一切情绪,投入战争。
毕竟伽罗树和白帝还在,两位一品实力雄厚,就算许七安和洛玉衡双双晋升一品,顶多是转劣势为优势,想决出胜负,尚需时间。
而这段时间里,只要他们斩首女帝,击溃大奉军,夺下京城。
国师再顺势冲击天命师........一旦成功,云州军再添一位一品,而许七安的众生之力必定因京城失守有所削减,此消彼长,云州仍有希望。
在见到伽罗树菩萨被砸入皇宫,砸在眼前之前,姬玄是这么想的,许平峰也是这么想的。。
这里唯一出问题的地方是,不管是他还是许平峰,都错估了许七安的战力。
首先,自武宗皇帝后,九州五百年没有一品武夫的公开战绩,唯一惊鸿一现的神殊,因为是半步武神,没有太大的参考价值。
其次,一品陆地神仙数百年来,只有一位天尊,且避世不出。陆地神仙与一品武夫配合能爆发出多强的战力?这个没人知道。
最后,许七安的成分过于复杂,镇国剑、浮屠宝塔、众生之力、七绝蛊诸多手段,肯定和正常的一品武夫不同。
以上种种元素叠加,让许平峰难以估算嫡长子的真实战力。
别说是许平峰,伽罗树和白帝同样错估了许七安和洛玉衡的战力,后者开战前,信誓旦旦的说,要尝一尝一品武夫精血滋味。
结果天赋神通被陆地神仙克制,肉身之力又难以与一品武夫比肩。
死的憋屈。
“你还真块茅坑里的臭石头。”
许七安居高临下的俯瞰伽罗树,评价了一句。
他接着望向脸色铁青的姬玄,皮笑肉不笑道:
“好久不见啊,七表哥。”
姬玄钢牙紧咬,没有丝毫犹豫,袖子里滑出一枚玉符,掌心猛的发力。
国师行事向来习惯留后手,姬玄也一样,身上不缺保命玉符,传送阵最远的距离,是一州之境,捏碎了玉符,他可以直接返回雍州。
不止是他,云州军中的几个关键人物,手头都有传送玉符。
清光没有腾起,他依旧在皇宫里,下一刻,姬玄察觉到右臂传来剧痛,不知何时,整条右臂已经脱离了身体。
而高空中的许七安被狂风扯散,那只是一道残影。
“表哥好啊,我最喜欢杀表哥。”
身后传来许七安的冷笑,旋即又补充一句:
“也喜欢杀表弟。”
他以天蛊的移星换斗法术,蒙蔽了姬玄的武者危机预感。
姬玄身躯朝前一个踉跄,瞬间奔出数十米,咆哮道:
“国师.........”
现在能救他的只有许平峰。
吼声的余音里,许七安再次以夸张的速度,瞬移般的出现在姬玄面前,左腿为轴,拧动腰身。
“砰!”
右腿化作鞭子,扫断了姬玄的腰身,下半身兀自狂奔,上半身飞出一段距离后,重重摔在地上。
“伽罗树,带姬玄走!”
高空中,传来许平峰惊怒交集的低喝。
这位二品术士理智的没有在嫡长子面前秀操作,把距离拉满。
看到许七安返回京城的瞬间,他便知大势已去。
许七安一脚踩住姬玄的上半身,回头望向伽罗树,冷笑道:
“你敢动吗!”
伽罗树凝眉不语。
两人从北境一路打到京城,暴力对抗暴力,伽罗树很清楚单凭金刚法相,不是许七安的对手,身上暗金色的鲜血就是证明。
一品武夫加众生之力,许七安的战力已经超过青州时的监正。
他能在监正面前巍然不动,却被这位新晋的一品武夫,当石头砸来砸去。
不过现在的许七安距离神殊,仍有不如,因此没有像前者一样,三拳打爆他的不动明王。
但伽罗树仅仅是自保有余。
撤了不动明王,仅凭金刚神功带来的肉身加持,扛不住这位一品武夫的拳头和镇国剑。
“把姬玄交给我,你不敢在京城与我动手。”
伽罗树沉声道。
这个时候伽罗树的态度决定了姬玄的生死,也决定了京城大部分普通人的生死。
许七安挑了挑眉:
“你可以拿京城威胁我,这确实是我软肋。但你觉得,毁了京城,我会让你活着离开中原?”
许七安不吃这个威胁,提醒道:
“你毁了京城,赵守不会让你走,洛玉衡不会让你走,阿苏罗不在乎京城,但有可能的话,他绝对会拼上一切把你留在中原。金莲道长更不会放过这个捞取泼天功德的机会。
“我想知道,不动明王能不能扛住这么多高手的攻击。
“你现在有两条路,要么起身与我死战,毁了京城,但等大奉的超凡强者赶回来,你必死无疑。要么现在就滚,我给你离开京城的机会。自己选择吧。”
伽罗树想用京城威胁他,他一样能用性命反威胁对方,就看谁更狠!
“伽罗树菩萨,别被他蛊惑,他不敢跟你赌,他不敢的!”姬玄竭力昂起脑袋,朝着伽罗树大叫。
许七安脸色平静,一切尽在掌握,说道:
“但就算你伽罗树愿意为许平峰大业豁出命,你觉得他现在还有入主中原的希望?就凭他一个二品术士,还有我脚下的废物?白帝已经逃回海外,云州大势已去。
“不管他许诺了佛门什么好处,都注定不可能实现。”
伽罗树或许够狠,但绝对不会为了许平峰豁出命,因为就连许平峰都未必愿意为自己的大业豁出命。
短暂沉默后,伽罗树缓缓起身,肉身伤势瞬间愈合,暗金色鲜血染满全身的他,双手合十,缓缓道:
“阿弥陀佛,许平峰,佛门与你的盟约,就此作罢,好自为之。”
他看着许七安,缓慢后退三步,见没有阻拦,猛的冲天而起,化作金光遁向西方。
许平峰似乎早料到伽罗树的选择,冷漠的俯瞰皇宫一眼,直接传送离开。
姬玄满脸绝望。
呼.........许七安吐出一口浊气。
他有玉石俱焚的狠厉,玉碎的存在,足以说明一切。
但能保下京城的话,他愿意做出妥协和让步,任由伽罗树离开。
将来迟早要去一趟西域,这笔账日后再算。
“该结束了,我送你去见你的弟弟。”
许七安低头看着姬玄,手掌轻轻按下。
姬玄额角青筋暴凸,愤怒、恐惧、不甘皆有,他出生便是庶子,为了不抢嫡子姬谦的风头,韬光养晦了二十多年。
姬谦死后,他才真正开始平步青云,历经九死一生后,终于晋升超凡境,成为年轻一辈,第二个超凡境武夫。
只差一步,只差一步他就能杀死女帝,成就王图霸业。
生命的最后,他走马灯般的回顾了一下人生。
“许——七——安——”
姬玄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下一刻,声音戛然而止,狰狞的表情凝固在脸庞。
他的元神被许七安一掌震散,魂飞魄散。
“借你头颅用一用。”
许七安召来镇国剑,割下姬玄的头颅,而后转头朝女帝说道:
“把他的肉身收集起来,回头我要炼血丹。”
姬玄的肉身依旧活着,充满旺盛生命力,但已经是一具空空如也的躯壳。
.............
“糟了!”
楚元缜脸色铁青,忍住扭头看向恒远,发现后者眼里有着与自己一样的愤怒和悲伤。
在城外激战的高手的视野里,青铜法器的崩解没有那么多的细节。
从外城到皇宫,由于距离原因,青铜法器体型巨大,在城墙上的众人看来,小的就像菜碟子,更何况是正常人族体型的许七安。
四品高手的目力,无法透过遥远的距离,观测到太多的细节。
因此青铜圆盘的崩解,更像是完成使命后被收回。
张慎等大奉方的高手或悲怆或愤怒或茫然,纷纷猜测女帝惨遭了许平峰的毒手。
成了?杨川南心里一喜,眼神闪烁着振奋,情绪微微激动。
斩杀女帝后,大奉守军必定陷入慌乱,人心一旦浮动,还打什么仗?接下来的抵抗力度也会降低。
攻占京城,等于成功了一半。
葛文宣踩着一件御风法器,远远的眺望皇宫,他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云州入主中原,他可以封王拜相。不但有足够的气运来辅助修行,晋升预言师、阵法师,乃至冲击天机师。
与他而言,真正的修行之路才刚刚打开。
云州方的其他四品武夫,一个个振奋不已。
“女帝已死,占领京城便在今日。”
“放下武器,降者不死。”
几位桀骜的武夫大喝。
戚广伯不用御风查看情况,从城头上己方高手的回馈中,就能猜到事情进展顺利,国师和姬玄斩首成功。
魏渊,接下来该我们一决胜负了........戚广伯眯着眼,嘴角噙笑。
杀女帝于他而言,是战争需要,事情本质却没有成就感。
他真正的目标是魏渊。
这也是他当年愿意跟着许平峰加入潜龙城的原因。
他和魏渊素不相识,但正如许多名动江湖的高手,即使素未谋面,也要踏千山过万水的邀战。
因为这世间,知己与对手最难得。
距离城墙不远的营房里,魏渊放下浑天神镜,伸了个懒腰:
“备车,本座要去浩气楼小憩。”
浑天神镜映照出的画面里,城头万籁俱寂,一个青衣飞扬的年轻人,手里拎着一颗头颅,俯视下方硝烟弥漫的战场。
许七安立于半空,缓缓道:
“姬玄已死,云州败局已定,降者不杀!”
“许,许七安.........”
葛文宣嘴唇动了动,艰难的吐出三个字。
他的目光旋即落在姬玄头颅,脸色瞬间煞白,这时候,他才意识到天机盘的溃散,不是姬玄和国师斩杀女帝,恰恰相反,是许七安回来了。
国师和姬玄在皇宫遭遇了他。
姬玄已死,那,老师呢?
“姬玄死了?!”
杨川南的心情两极反转,方才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绝望。
“不可能,白帝和伽罗树都杀不死他?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姬玄死了,国师不知所踪,云州军大势已去,他压上整个家族命运的这场豪赌,以惨败终结。
不只是杨川南,云州军中的高手,一个个面如土色,既茫然又绝望,不知道为什么局面突然会变成这样。
败的莫名其妙。
远处,戚广伯嘴角笑意尚未退去,便随着脸色,一点点的僵硬。
他的心,也缓缓沉入谷底。
他一瞬间辨清了局势,北境渡劫战提前结束,许七安返回京城,挫败了姬玄和国师的行动。
姬玄身死,国师多半是逃了。
云州完了。
苗有方一屁股坐倒在地,背靠女墙,擦了一把沾满血污的脸,虚脱般的说道:
“他终于回来了。”
边上,张慎、李慕白、许新年以及禁军们,真正的如释重负,就像有了主心骨,就像卸下了心头的巨石。
楚元缜和恒远大师相视一眼,边露出笑容,边松口气。
刚才的异动,不是怀庆死于许平峰之手,是许宁宴回来了。
这也意味着,北境渡劫战的结果,是大奉赢了。
“是许银锣回来了。”
“许银锣杀了云州的超凡高手。”
城头,大奉守军爆发出冲天的欢呼声,士卒们对天空中的身影敬若神明。
“这下稳了,他娘的,咱们不用死了。”
一位断臂的守军靠着城墙,咧嘴,露出血红的牙床。
“不用死了,不用死了........”
伤卒们掩面而泣,放声痛哭起来。
在大奉军欢呼声里,葛文宣、戚广伯、杨川南等十余位云州军核心人物,同时从怀里摸出传送玉符。
这是国师给他们的保命法器,相应的传送台设在雍州和京城边界。而到了雍州,他们可以使用另外几枚传送术,通过途中的一座座传送阵,一直返回云州。
这期间,花费的时间最多就一刻钟。
传送玉符的炼制极为麻烦,材料谈不上价值连城,但也不便宜,因此只位军中的核心人物配给。
“此地不得传送!”
又一道人影出现在城头的空中,是头戴儒冠的赵守。
他第一个赶回京城,可见儒家法术在各大体系中,绝对名列前茅,出类拔萃。
戚广伯等人手里的玉符已经捏碎,却没有清光腾起,带他们离开。
最后的希望没了。
赵守朝许七安轻轻颔首。
“轰!”
震耳欲聋的音爆里,许七安当即消失在众人视野里,他现在的速度已经达到武夫的极致。
应该说,达到了御风飞行的极致。
除了传送术这种涉及到空间的法术,世间任何御风术都不会比他更快。
之所以没立刻追上许平峰,是因为害怕伽罗树半途杀回来,来一个釜底抽薪。
赵守回来了,阿苏罗和金莲就不会远,他们三人再加上寇阳州和孙玄机,绝对能抗衡体力消耗巨大的伽罗树。
就算伽罗树抱有釜底抽薪的心思,见到这样阵容,也会打消念头。
而且,许七安知道许平峰会去哪里,不怕找不到他。
父子之间,要有一个了结。
当儿子的给父亲送终,天经地义。
............
西苑,地下密室。
一列禁军打开了沉重的铁门,清新清冽的空气涌入密室,让众女眷们精神一振。
领头的禁军头目躬身道:
“奉陛下之命,请太后,各位娘娘,还有夫人小姐们回去。”
可以出去了?
一位哭花了妆容得贵妇人试探道:
“叛军被打退了?”
见太后和一众女眷目光盯来,禁军头目回应道:
“叛军首领一死一逃,城外的叛乱也已平定,叛军将领尽数被俘。”
陪伴在母亲身边的王思慕皱了皱眉,问道:
“这么快?”
禁军头目笑道:
“许银锣回来了,能不快嘛。”
欢呼声爆发,女眷们这才彻底安心,破涕为笑,一边说着天佑朝廷,一边感谢许银锣。
陈太妃身边,绷着脸的临安终于不用假装镇定,一边如释重负,一边掐起腰。
婶婶本来是想垮的,虚脱那种,但边上的女眷们齐刷刷的朝许家女眷看过来,逼的婶婶不得不挺胸抬头,保持体面。
接受着贵夫人和千金们的吹捧和赞誉。
慕南栀看一眼临安,也跟着掐起腰。
许铃月一脸人畜无害的柔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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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一品武夫
城头上,随着许七安的离去,云州军陷入混乱之中。
他们眼里战无不胜的姬玄,从青州到雍州大放异彩的战神姬玄,刚才,头颅被许银锣拎在手里了。
一瞬间,绝望的情绪在云州军和中层将领心里爆炸,以为女帝被斩后的心情有多激动,现在就有多绝望。
而除了被他们誉为战神的姬玄,连国师都逃了...........
“姬将军被杀了,许银锣不可战胜,他是天神下凡。”
人群里,一名云州军满脸绝望,嘴唇颤抖。
绝望和恐慌的情绪在云州军心里发酵,叛军骚乱起来,握着刀,茫然左顾右盼,不知该如何是好。
看到姬玄人头后,他们心里再无半点战意。
身为中原人,他们都是听过许银锣大名的。什么一人一刀斩了巫神教三十万大军、来云州时单枪匹马喝退两万叛军等等。
这种固有印象,在局势大好之时,会被压在心里,一旦遭遇跨不过的坎儿,压在心里的畏惧,便会疯狂反扑,让他们丧失斗志。。
杨川南眼里闪过一抹厉色,高声道:
“云州军宁战死,不投降。众将士听令,杀!”
边上,十几名亲信握紧兵刃,满脸发狠。
“哐当!”
这时,一名士卒手里的战刀摔在地上,战战兢兢的说道:
“我,我投降........我都说了造反没活路,我们打不过许银锣的。”
沉默了几秒后,第二个投降者出现:
“我也投降,我,我只是想活下去。”
“我也投降了.......”
接着,就像引发了连锁反应,越来越多的云州军弃械投降,用各地的方言高喊着“投降”。
“造反是死罪,投降也没有活路!”
杨川南大喝道:“随本将军放手一搏.......”
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坚决不肯投降,想鼓动云州军与大奉玉石俱焚,即使死也要让其付出惨重代价。
可他话还没说话,身后的一名亲默默丢了手里的刀,叫道:
“我投降。”
杨川南声音戛然而止。
围绕在他身边的十几名亲信,先后丢弃兵刃,高喊投降。
杨川南脸颊肌肉狠狠抽动,目光一片灰败。
远处,看着城头、城下,不停有云州军弃械投降,戚广伯缓缓闭上了眼睛,单手按住腰间佩刀。
为帅者,当有体面死法。
他脸色凄然,当年没能与魏渊沙场对决,今日依旧没有机会。
许七安三个字,就是横档在他和魏渊之间的深渊,无法跨越,让人绝望。
戚广伯心里一横,正要拔刀自刎,可是双手突然不受控制。
愕然睁开眼睛,看见一袭白衣站在眼前,五官平庸,气质平庸,身高平庸。
“为何不让我死。”戚广伯沉声道。
身为云州主帅,想死没那么便宜.........孙玄机默默在心里说完,到了嘴边,化作一个字:
“呵!”
大奉守军在将领们的带领下,逐一捆绑降卒,他们挥舞刀鞘、木棍,呵斥打骂,发泄着心里的戾气。
这群不知死活的叛军,居然敢打到京城来,谁给他们的胆子,不知道许银锣是大奉守护神吗。
许银锣一身传奇事迹,何曾败过?
这次也一样,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手刃了敌军首领。
这就是他们的心目中的战神。
葛文宣、杨川南等十几位核心人物,被赵守、孙玄机和寇阳州迅速制服,有这些超凡高手盯着,想自尽都难。
...........
皇宫,金銮殿。
女帝高居御座,殿内除了诸公之外,还有禁军、京城十二卫的统领们,以及许二郎、张慎、楚元缜、曹青阳等武林盟高手。
后者因为保卫大奉有功,破例上殿面见皇帝,论功行赏。
“共俘虏叛军两万八千三百六十一人,戚广伯杨川南等叛军将领已尽数控制,此战阵亡将士八千三百四十三人,受伤一万两千人。外城百姓死伤八百余人。”
“缴获火炮两百余架,车弩一百二十张,甲胄兵器..........”
“四座城门中,南城门已毁,城墙大段坍塌;其他三座城门都有不同程度的受损,需要大面积修缮。”
“...........”
战损已经相当大了,不过诸公们脸上洋溢着喜悦,有一种拨开云雾见阳光的轻松。
此战终结了云州叛乱,笼罩在大奉朝廷头顶的阴云,终于彻底散去,黎明已至。
怀庆默默听完,缓缓道:
“此战损失颇重,众爱卿对战后处理,以及叛军俘虏的处置,有何建议。”
首辅钱青书出列,道:
“可让云州降卒做苦力,负责修缮城墙等事宜,待善后结束,再做安排。”
这些降卒目前最大的用处,就是充当免费劳力。
首辅钱青书继续说道:
“至于戚广伯等叛军首领,尽快斩首示众,以示朝廷威严。内阁已经拟好告示:许银锣力斩叛军首领姬玄,震慑全军,平定叛乱。
“如此,可迅速安民心。”
怀庆颔首,道:
“可!”
左都御史刘洪出列,道:
“臣尚有一事不解,北境渡劫战似乎大胜?伽罗树菩萨和白帝如今在何处?”
刘洪的疑惑,也是诸公们的疑惑。
云州之乱结束了,但对诸公来说,结束的有些莫名其妙。
因为超凡境的战力里,云州所依仗的是白帝和伽罗树,可从头到尾,他们并没有见到两位一品强者出现。
怀庆语气威严,缓缓道:
“国师和许银锣,双双晋升一品,已于北境,斩了白帝肉身。伽罗树独木难支,被许银锣打退,逃回西域。”
!!!
殿内,一张张低垂的脸猛的抬起,显露出震撼和茫然的神色。
一品武夫........诸公们脑子里嗡嗡直响,险些就要和女帝说:
别开玩笑!
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瞬间在诸公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而即使是从赵守那里得知情况的张慎、李慕白,再次听闻这个消息,心里仍泛起难言的震撼。
武林盟的帮主门主们,瞠目结舌,难以管理好表情。
一品武夫诞生了。
自武宗皇帝后,中原江湖已经五百年没有出现一品武夫。
五百年后的今天,许七安晋升一品武夫。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成为真正的无敌之人.........诸公竟然有种物是人非,沧海桑田的感觉。
我真的只是在军镇里待了五个月吗..........南宫倩柔扪心自问,有些怀疑自己认知出了错误,他还是无法接受当初那个五品化劲的银锣,五个月后成为武道巅峰的人物。
一品是什么概念?
这是把武夫体系走到尽头了。
纵观古今,超品之外,谁的战力能比肩一品武夫?
老祖宗闭关五百年,才晋升二品,这已经是了不得的人物,注定载入史册,而许银锣,二十出头的年纪,已经把武道走完了..........武林盟众人心情复杂,一下子觉得老祖宗的天赋,似乎,好像,也就中人之姿?
这个念头闪过的同时,他们有些心虚的左顾右盼,见袁护法并不在殿内,顿时如释重负。
“好,好啊!大奉至此,将万世太平,四方列国,无人敢犯!”
刘洪激动的双手颤抖,老泪纵横:
“这是中原百姓之福,是陛下之福,是社稷之福。”
这一刻,诸公心里戚戚然,回忆起京察之年以来,大奉遭遇的种种事件,从贞德帝祸乱超纲,自毁祖宗基业,到云州叛乱,中原民不聊生。
过去的一年里,有太多太多的灾难,朝廷早已不堪重负。
现在终于熬出头,魏渊复生,许七安晋升一品,领军打仗有前者,超凡战力有后者。可想而知,接下来漫长岁月里,大奉将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史书有载,高祖皇帝和武宗在位期间,西域北境巫神教南疆,四方臣服,从未敢侵犯大奉疆土,不敢妄动刀兵。
..........
大战结束后,内城的戒严便取消了,城防军敲锣打鼓的奔过大街小巷,高呼着叛乱已经平定,天下太平。
百姓们闻声,诧异的开门推窗,发现街上果然没了巡逻的士卒。
“打完仗了?吓死我了,还以为京城完了。”
“炮火声停息有一段时间了,我还以为叛军退去,谁想是叛乱已经平定。”
“走走走,去告示墙那边看看情况。”
陆续有百姓离开家门,走到街上,默契的往城门口的告示墙、各大衙门的告示栏行去。
果然,百姓们遥遥看见告示栏贴上了新的告示。
“上面说的是什么?”
“是说叛乱平定了是吗,叛军老巢在云州,虽说这次叛乱结束,但很可能卷土重来。”
“那也没办法,咱们京城能迅速打退叛军,已经极其厉害了。”
“陛下果然是天命之人,官老爷们也没咱们想象的那么昏聩嘛。”
大多数人都不识字,一边讨论一边等待识字的告知告示内容。
突然,有人惊喜的叫道:
“告示上说,许银锣斩杀叛军首领,震慑全军。”
声浪一下子起来,聚拢在告示栏边的百姓议论纷纷,不停追问真假。
待得到确定答案后,百姓们恍然大悟,难怪叛乱平定的这么快,这是许银锣终于出手了啊。
“你说说,叛军这不是找死嘛,千里迢迢的杀到京城来,还没掀起风浪,就被许银锣掐灭了。”
“我还以为是陛下英明神武,将士们训练有素,原来是许银锣一人震慑叛军。”
“肯定啊,许银锣当初可是在玉阳关外,一人一刀杀退巫神教五十万大军的。”
如今手刃叛军首领,震慑全军,在百姓们看来,正是许银锣该有的风范。
“咦,不是二十万吗?”
有人质疑数量的真实性,但很快就淹没在海潮般的赞誉声里。
京城百姓不知不觉间,已经养出一股“傲气”,这种傲气不是生活在天子脚下的贵民傲气,而是与许银锣同处一城的傲气。
中原各地灾情不断,青州、雍州更是被叛军攻占,但我们京城不怕,因为京城有许银锣。
..........
王府。
王思慕与母亲、两位嫂嫂乘坐马车,返回府邸。
两位兄长急惶惶的迎出来,迫切问道:
“听下人说,城外战事已经结束?”
王夫人点点头,脸色轻松,笑道:
“听宫里人说,是许银锣斩杀叛军首领,于城头震慑叛军,平了乱子。
“唉,当初老爷打算与许家结亲,我心里是不愿意的。现在才明白老爷用心良苦。”
以王家和许家的关系,即使老爷卸去首辅之职,一样能在京中大富大贵,福泽后世子孙。
王家嫡长子松了口气,面露喜色:
“父亲还在房里等消息呢,我立刻去告诉他。”
王夫人颔首:
“老爷可以安心养病了。”
王思慕笑道:
“我去与父亲说吧。”
没人敢反对。
王思慕一路来到父亲的卧房,扣动房门,道:
“爹。”
门立刻打开,婢女恭声道:“大小姐。”
王思慕“嗯”了一声,跨过门槛,进入房间,看见王首辅靠着软枕,正朝自己看来。
“战况如何?”王贞文神色和语气都很平静,只是目光紧紧盯着王思慕。
王思慕知道父亲的意思,坐在床边,握着父亲的手,柔声道:
“许银锣回来了,结束了,爹,都结束了。”
王首辅点点头,因为早从两个儿子那里知晓了此事,如今得到确认,心里如释重负。
“北境渡劫战也结束了........”
王贞文还有一个疑惑,但知道女儿无法回答。
他怎么赢的?
王思慕说道:
“来时在路上遇到二郎,他正要进宫面见陛下,与我说了一事。”
王贞文看向女儿。
王思慕抿了抿嘴,说出真相:
“许银锣晋升一品了。”
一品武夫.........王贞文喃喃道:“一品武夫啊。”
他忽然觉得身体里有股新生的力量在萌芽,在茁壮成长,脸庞疲态尽去。
...........
云州,外海。
蔚蓝的汪洋上,一列船队抛锚在起伏的碧波中,绣着青龙的旗帜在狂风中烈烈鼓舞。
青龙舰队!
身穿紫袍的中年人站在船舷边,目光眺望云州,眼神沉凝,看不出喜怒。
潜龙城遇袭后,他察觉到城中战力不及敌军,当机立断,捏碎传送玉符抵达白帝城,随后带着城中得五百亲信部队,直奔沿海,乘上青龙舰队,逃亡海外。
此地距离云州有数十里,足够安全。
他在这里等待国师的消息。
青龙舰队存在的意义,不是战斗,而是给云州留后路。
当年选择在云州扎根,就是因为此处背靠汪洋,即使到了绝境,依然还有退路。
“国师既然没有回援云州,那就说明他有把握拿下京城。只要夺下京城,云州的损失便不算什么。”
紫衣中年人身居高位多年,胸有静气,并不慌张。
这时,他看见眼前白影一闪,出现许平峰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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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追杀
“国师!”
紫袍中年人神色狂喜,内心振奋。
如他所料不差,许平峰出现在此,说明京城战事已定。
一瞬间,紫袍中年人想到了很多,入主中原,登基称帝,从此黄袍加身,成为天下共主,夺回正统之位,了却祖辈的遗憾。
他越想越激动,血气上涌,精神亢奋。
不过,多年来身居高位养成的气度,让他迅速平静下来,深吸一口气,维持住形象,道:
“京城战事了了?国师是来接朕进京的吗。”
许平峰没有转身,凝望着不断翻起白沫的海面,叹息道:
“兵败了,陛下做好出海的准备吧。”
紫袍中年人脑子“嗡”的一响,像是被人敲了一闷棍,踉跄后退。
他的脸色迅速惨白,嘴皮子发抖,手脚也跟着发抖,像是经受不住海风的湿冷。
紫袍中年人一字一句道:
“怎么会这样,白帝呢,伽罗树菩萨呢?还有姬玄、戚广伯,其他人呢?”
许平峰微微摇头:
“北境之战中,许七安利用渡劫顺利晋升一品武夫,白帝和伽罗树非他对手,前者已经退回海外,后者则代表佛门,撕毁了与云州的盟约。
“出征之人,都留在京城了,姬玄死于许七安之手。。”
紫袍中年人大脑一片空白,心脏骤停。
他抛下潜龙城内的族人时,没有任何犹豫,顶多是痛心疾首片刻,可听到姬玄死在京城,死于许七安之手,紫袍中年人如同五雷轰顶,心里痛不可遏。
不是他多疼爱这位庶出的儿子,而是,这是一位三品武夫啊。
培养一名三品武夫是多艰难的事,那枚成就姬玄超凡之身的血丹,更是他们这一脉的底蕴之一,说没就没了。
“朕愧对祖宗,愧对祖宗啊!”
紫袍中年人掩面,声音沉痛,带着难以压抑的哭腔。
许平峰没有说安慰的话,语气冷淡:
“陛下先去龟背岛待着,休养生息,今日兵败京城,大不了继续隐忍,日后未必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武宗叛乱时,陛下那一脉的皇族先祖便是如此。
“幸而我们有过这方面的考虑,龟背囤积的钱粮,可作为东山再起的底蕴。”
凡事都要有双全的准备,因此,许平峰和潜龙城这一脉,在海外寻了一处适宜耕种,物产丰富的无人岛,在那里囤积了部分钱粮。
一旦造反失败,就秘密退守荒岛,休养生息。
如今这条后路算是用上了,虽然这并不是件让你愉快的事。
紫袍中年人双眼发红,喃喃反问道:
“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吗。”
许平峰“呵”一声:
“陛下莫不是忘了,我那个嫡长子是靠什么起家的。”
紫袍中年人先是一愣,继而灵感迸发,脱口而出:
“气运加身,寿元与常人无异。”
他说着,悲怆的脸色转为惊喜,振奋道:
“没错,就算他修为通天,已经跻身一品武夫行列,他也不过区区百年寿元。
“等他寿终正寝,我们可以再与佛门、白帝联手,而那时,监正还在封印中,大奉朝廷凭什么与我们斗?”
许平峰笑了笑:
“就是这个理。
“所以此刻,我得出海寻找白帝,与它共谋此事。陛下先去龟背岛吧,大海茫茫,岛内又有我精心布置的阵法,他想找到可不容易。”
就在此时,澄澈如洗的天空传来沉闷刺耳的“轰隆”声,宛如惊雷滚过。
青龙舰队内的甲士、高手,以及愕然的望向天空,紧接着面如土色,神色惶恐,像是迎接末日的凡人。
一道人影疾速掠来,刚看见时还在天边,眨眼间,已到眼前。
许七安!
他追来了。
许七安的声音在天边滚滚回荡:
“许平峰,你逃不掉的,你躲到海外,我就追杀到海外,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要杀你。”
许平峰脸色大变,继许七安赶来京城截住姬玄后,又一次露出明显的情绪变化,表情管理失控。
“怎么,没想到我这么快就追来?
“你太自负了,自以为智珠在握,天下英雄尽在你算计之中。以为自己永远有退路,兵败之后,你便果断放弃京城中的人马,立刻返回云州,带着最后的希望出海。
“你算计我,坑害我,把我视作棋子,可你有没有想过,我早就在这一次次的交手里,摸清了你的习惯和脾性,摸清了你万事留一手的性格。
“真当所有人都是被您玩弄于鼓掌的傻子?
“当你出手越来越多,你就注定死路一条。”
许七安尽情的嘲讽,尽情的怒骂,一吐胸中郁气。
他想这一天很久了,把许平峰逼到绝境,把他的所有云淡风轻踩在脚下,告诉他,他不过是个跳梁小丑!
今天,许七安做到了。
许平峰没算出他利用天劫晋升一品的计划,直接导致了云州军大势已去。
而后,许平峰依旧没算出他会追来的这么快。
从许平峰离开京城那一刻,许七安就知道他要来云州,带着最后的希望出海,暂避锋芒,将来东山再起。
这是基于许平峰一贯的性格做出的推测,过去的种种表现中,不难分析许平峰“稳健”的性格,以及万事留一手、绝不让自己陷入绝境的习惯。
而且,二十八星宿里的青龙星宿始终未曾出现,根据青州时俘虏的云州军战俘交代,青龙星宿是一支水师。
这支水师从头到尾都没有参战,它是用来做什么的?答案不言而喻。
其实不只是许七安猜出来,魏渊也猜出来了,所以他把浑天神镜留在了营房里,这是魏渊给他用来于茫茫大海中寻找许平峰的。
“国师,他来了,他来了!”
紫袍中年人吓的肝胆欲裂,惊叫道:
“快带朕走,快.........”
逃命的时候,许平峰怎么可能地上累赘?
他脚下腾起清光,瞬间消失在所有人视野里。
许七安一点都不慌,因为在刚才出言嘲讽的过程中,他已经锁定了许平峰,坍塌了所有气机,收敛了所有情绪。
天地间,一道黄澄澄的剑光一闪而逝,遁入虚空之中。
玉碎的三个阶段:
锁定——蓄力——斩击!
在靠近青龙舰队时,许七安就借着言语嘲讽的机会,锁定了许平峰,从这一刻起,许平峰便再难逃离他的玉碎。
斩出玉碎后,许七安把镇国剑和太平刀丢了出去,吩咐道:
“你们俩把船上的人都杀了,杀光再来找我。”
太平刀和镇国剑呼啸而去,化作一道暗金,一道黄澄的流光,交错飞舞,冲入青龙舰队中。
霎时间,一颗颗人头翻飞,一泼泼温热的鲜血溅起。
“许七安........”
紫袍中年人高呼,想告诉许七安自己愿意投降,愿意归顺,愿意随他回京,但他只来得及喊出“许七安”三个字,便被镇国剑穿透胸膛,被太平刀斩飞头颅。
紫衣染血。
“回头再来招魂审讯.........”
许七安取出浑天神镜,命它观照方圆千里,搜寻许平峰的位置,在震耳欲聋的音爆中,消失于天际。
...........
许平峰没有武者的危机预感,但他知道大难临头,因为许七安对他拔刀了。
他收集着嫡长子所有的情报,二品之前的一切,许平峰都了然于胸,他的战力、底牌、法器等等,都在许平峰的掌握之中。
因此,许平峰比谁都清楚,嫡长子的“意”有多可怕。
当他锁定你时,你便只能与他赌命,两败俱伤。
他施加在你身上的伤有多重,便会同步返还到自身。
无法躲避,无法用法器抵挡,只有.........赌命。
他现在唯一的应对方式,便是以传送法术逃亡,传送法术涉及到空间,是除琉璃菩萨之外,当世最快的法术。
茫茫大海上,许平峰连续不断的闪现,身后,一道黄澄澄的剑光穿透空间,疾速逼近,追命鬼似的追着他。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许平峰脸色渐露狰狞,当黄澄澄剑光如芒在背之际,他当机立断,让元神和肉身瞬间分离。
这是许平峰能想出的,唯一合理规避玉碎的手段。
也是玉碎唯一的缺陷——它只有一击之力。
肉身和元神,它只能二选一。
天海之间,同时出现两个白衣身影。
即将斩中肉身的剑意,猛的一个折转,杀向了略显虚幻的元神。
许平峰的元神在剑光中寸寸瓦解、消融,与黄澄澄的剑光一起消散在汪洋之上。
这时,许平峰腰间香囊里,掠出一件漆黑如墨的幡,这是招魂幡的赝品,只具备真品威能的十之一二,能召唤方圆十里内的魂魄。
“哗啦啦!”
招魂幡抖动起来,阴风阵阵,不多时,许平峰溃散的元神慢慢凝聚,显化成一道近乎透明的身影。
这道身影极为脆弱,在海风中摇摇欲坠,似是随时都会溃散。
没有任何犹豫,元神立刻投入肉身。
肉身旋即睁开眼睛,接着,他收起招魂幡,从香囊里取出一枚瓷瓶,拔开木塞,把里面温养元神的丹药一股脑儿服下。
这才堪堪稳住元神。
“幸好武夫对付元神的手段,只能算一般。”
许平峰汗流浃背,心里没有任何大难不死的喜悦,有的只有后怕和愤怒,以及无力感。
他堂堂二品巅峰的术士,却只能勉强接下许七安一刀。
别说是与他争锋了,连逃命都如此勉强。
这让骄傲自负的许平峰难以忍受,简直是**裸的屈辱。
清光一闪,他再次与传送术逃离。
许七安不会放过他,会一直追杀他到天涯海角。
如今能救他的只有白帝,这位神魔背景不简单,白帝只是傀儡,它的真身另有其人。
许平峰没有尝试屏蔽自身天机,因为许七安已是一品武夫,比他高一品级,且父子之间因果纠缠太深,无法强行屏蔽。
他不惜代价的施展传送术,终于循着手里那枚鳞片的气息,来到了目的地。
同时,他在海岸线尽头看到了洛玉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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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高速飞行中的许七安猛的顿住,感应到身躯传来一阵剧痛,这种剧痛仿佛来自灵魂深处。
“玉碎的反馈不对........”
他立刻察觉到不对劲。
踏入一品之后,精气神融为一体,元神和肉身已经不再有区别。
但他依旧能感应到,元神受到的伤害极大,肉身只是轻微受创,这还是因为肉身和元神融合后的连带效果。
稍一沉吟,他大概猜到了许平峰的操作。
孩子难产,保大保小得操作罢了。
“哼,看你能逃到哪里。”
浑天神镜就像一座雷达,观照方圆千里,许七安飞行半个时辰后,没有捕捉到许平峰的身影,反而见到小姨。
洛玉衡拎着神剑,立于天海之间,羽衣翻飞,秀发飞扬,翩若九天仙子,清冷绝色。
她蹙眉凝视海底,似与什么东西在对峙。
在浑天神镜观照到她的同时,洛玉衡也感应到了神镜,侧头看来。
两人隔着神镜对视。
两秒后,许七安一个猛“扎”,扎到洛玉衡面前,沉声道:
“白帝呢?”
洛玉衡低头看了一眼海面,嗓音清冷:
“我追着白帝的魂魄一直到这里,它从这里入海,我追了下去,见到一道海沟,海沟里有极为可怕的存在,我感应到了它的气息,便上来了。”
极其可怕的存在,大荒本体?许七安皱起眉头:
“多强?”
洛玉衡沉吟片刻,道:
“单打独斗,我没有任何胜算。”
这么强.........许七安抽了一口凉气,即使在神魔活跃的远古时期,像蛊神那样匹敌超品的神魔,也是凤毛麟角的。
而这个大荒,身为神魔后裔,实力竟比一品还强?
那它的祖先得有多可怕。
洛玉衡又道:
“许平峰在下面,只与我打了一个照面,便传送到海底去了。他元神似乎受了重创,你干的?”
在下面啊,他果然投靠白帝了,一人一兽很早前就达成结盟...........许七安深吸一口气,看向洛玉衡绝美的脸蛋,“你我联手,下去会一会它?顺便看看监正那老东西死没死。”
监正还在“白帝”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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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了却因果
许平峰体表腾起阵阵清光,几个闪烁,便穿过漆黑无光的深海,看见了海底大裂谷。
他身上披着一件薄如蝉翼的袍子,它像一层粘膜般包裹住许平峰,让元神濒临消散白衣术士可以在水下自由呼吸,同时把可怕的水压抵挡在外。
避水衣!
术士最不缺的就是法器,能适应各种各样的环境,永远不存在短板。
就算有,那就继续花银子炼器。
幽暗的海底,水波荡漾,大裂谷就像怪物张开的血盆大口,等待着迷途的鱼自投罗网。
许平峰展开掌心,看了一眼洁白鳞片散发的光辉,根据鳞片指引,“白帝”就在下面。
鳞片沾染了“白帝”灵魂的气息,这是许平峰能与白帝千里传讯的基础。
许平峰抬头往上看去,他能感应到陆地神仙和一品莽夫,透过无尽汪洋盯着自己,但忌惮海底裂谷里的怪物,没有冒然下水。
“我永远不会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许平峰低声自语了一句,在清光包裹中,取出一枚绽放灿灿白光的夜明珠,进入海底裂谷。。
白光迅速下坠,被无穷无尽的黑暗吞没。
不知过了多久,许平峰脚底踩到淤泥,他终于来到了海底裂谷底部。
高举着在夜明珠走了片刻,明亮炽盛的光芒边缘,隐约间出现一个巨大且模糊的轮廓。
又往前走了百余步,许平峰看清了怪物的冰山一角。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张酷似人族面孔的脸,但细节上更加粗犷和丑陋,头顶有六根微微弯曲的长角,它的头颅足足有京城的城墙那么高。
若再加上六根弯曲冲天的角,那么就有城墙的两倍高。
六根弯曲长角遍布着与生俱来的神奇纹路,以许平峰现在的位格,一眼就能看出其中蕴含大道法则。
这些纹路如果能参悟透彻,便可以演变成强有力的阵法。
但他猛的闭上了眼睛,那些纹路固然可贵,但太危险,犹如深不见底的旋涡,险些将他本就虚弱的元神吞噬。
很强大,非常强大.........尽管眼前的怪物陷入沉睡,但许平峰仍能估算出,它远比白帝要强大很多。
“你来了。”
宏大缥缈的声音直接传入许平峰脑海。
“许七安打退了伽罗树,我们败了。”许平峰语气低沉,审视着“人面”,道:
“这就是你的本体?”
“一具重伤之躯罢了,当年道尊将我们逐出九州大陆,我与他交过手,险些被杀,伤势一直到现在还没复原。”
荒的声音再次响起。
许平峰没信,也没不信,说道:
“大奉不灭,监正便不死。你炼化守门人的目标难以实现。
“如今之计,是避其锋芒,等待百年之后,许七安寿终正寝,我们便可卷土重来,一举推翻大奉。”
这时,轻笑声从“荒”的其中一根弯曲羊角里传出。
“监正老师,你是否很得意?”许平峰鼓荡元神,神念传音:
“你扶持的许七安成功晋升一品,成为九州大陆屈指可数的强者。而我炼化中原气运,晋升天命师的计划不得不停止。”
监正云淡风轻的声音传来,同样是神念传音:
“魏渊复活了吧。”
许平峰沉默了一下,冷哼一声。
监正笑道:
“骄傲和自负是你最大的弱点,你年纪轻轻,便踏入二品术士行列,自诩聪明,视天下英雄如无物。
“如今被自己亲生儿子逼的走投无路,如此窘迫,感觉如何啊。”
监正的话,就像一把刀子捅进许平峰胸膛,让他额头青筋凸显,面皮抽搐。
“你还想东山再起?你不死,许七安和洛玉衡会走?”监正笑道:
“以许七安对你的恨意,你走不掉的,即使有“荒”护着你,他也会与你们不死不休。”
荒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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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玉衡秀眉轻蹙:
“不要大意,你说过白帝的本体是“荒”,但它为何要披着白帝的皮返回九州,如果它真身降临,我们根本不可能晋升一品。”
许七安沉吟一下:
“说明它本体出了问题,或不方便返回九州。”
如果是前者还好,他们可以试着斩杀“荒”,若是后者,那情况就比较麻烦。
“先试探。”许七安道。
洛玉衡“嗯”一声,头顶飘出漆黑的“水相”,钻入海中,在两人脚底快速游曳绕圈。
海面当即出现一个直径十米的旋涡,旋涡快速扩大,转瞬间便化作直径五十米,旋涡尖锐的尾端像利刃般,扭曲着刺入海底。
很快,许七安就透过旋涡的中心,看见了海底,看见了大裂谷。
而这个时候,“水相”搅拌出的旋涡,直径已经扩大到百米,蔚为壮观。
身为陆地神仙的洛玉衡,水中战斗并不输任何水属性神魔后裔,即使白帝那具肉身还在,洛玉衡也不怕与它水战。
洛玉衡见状,扬起手里的铁剑,雪亮的剑身爆发出冲天剑气,紧接着,一层炽烈的火焰沿着剑身游走,熊熊燃烧。
她持剑的手,缠绕上一抹旋转的气流,越转越快,越转越快。
许七安也没闲着,他轻轻握住拳头,拧腰,右臂后拉,气机滚滚汇聚于拳,升腾的气机扭曲空气。
相比起洛玉衡的绚丽的操作,神仙般的手段,一品武夫的凝势要显得朴实无华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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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裂谷里。
许平峰霍然抬头,看见一道扭曲的、巨大的旋涡排开海水,直逼大裂谷。
透过旋涡中心,他依稀看见许七安和洛玉衡各自蓄力,杀招瞬间将至。
身后,沉睡的“荒”双眼紧闭,嘴巴缓缓张开,一团明净煊赫的力量在口中酝酿。
海面上,洛玉衡握剑的手,缭绕的气旋速度快到了极限,她抛出手里的剑,娇斥道:
“去!”
气旋“呼”的一声,就像加装了推进器,将燃烧着灼热火焰的铁剑推向旋涡中心。
剑势疾而利,融合了风相之力速度,火相的爆裂,以及人宗剑法的犀利的杀伐之力。
边上,许七安轰出蓄力已久的拳头。
拳劲厚重而磅礴,像山崩,像海啸,不慎触碰到拳劲的海水,“嗤嗤”作响,瞬间汽化。
另一边,“荒”獠牙交错的口中,那道煊赫的光芒喷吐。
漆黑的大裂谷被照的亮如白昼。
轰!
光芒触碰到铁剑的刹那,当即爆炸开来,成千上万吨水沸腾,海底迎来了一场地震,方圆数十里的软泥层同时被掀起,淤积了上百年的泥沙化作灰色的烟尘冲天而起,清澈的海水顷刻间就变成了浑浊的泥汤。
许平峰所在的大裂谷坍塌,一块块巨石翻滚着砸落。
他迅速传送到一侧,而后看见烈焰燃烧的铁剑,穿透泥汤,拖曳着华丽绚烂的尾焰,刺入沉睡中的怪物额头。
铁剑只刺入一半,就用尽了力量。
这时,霸烈无双的拳意紧随而至,沿途浊流纷纷汽化,拳意轰在剑柄上,将它后半截也推入到人面羊身怪物体内。
沉睡中的怪物,眼皮剧烈抖动,似是要醒来。
许平峰心里一悸,头皮发麻,一股可怕的威压随着怪物的复苏而升起,这种压力是伽罗树菩萨都不具备的。
有点类似儒圣英魂、大日如来法相。
海面上,许七安和洛玉衡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震惊。
已经是一品境界的他们,比许平峰更能清晰直观的明白这股威压的可怕。
许七安没有见过儒圣英魂和大日如来法相,但他见过只缺一个头颅就重组完毕的神殊,见过他狂暴时的可怕。
现在,他从“荒”的气息中,察觉到了同位格的力量。
这是无限接近超品的力量。
什么情况,“荒”的本体有这么可怕?许七安心里一凛。
就在这时,他和洛玉衡,还有许平峰,听见了“咔擦”的声响。
人面羊身怪物头顶的某根弯曲长角折断。
弯曲长角上与生俱来的纹路亮起,它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包括海水、光、水灵之力等等,像是传说中永不见底的极渊,吞噬天地间的万物。
就是这样一根角,曾经在青州杀死过监正,将他元神封印在角中。
“荒”付出了一定的代价,主动折断一根角,用来对付许七安和洛玉衡。
这是一位曾经的超品,凭之纵横远古时期的“武器”,蕴含着它的天赋神通,是灵蕴的具象化。
这根断角缓缓浮起,角尖对准了许七安和洛玉衡。
这一刻,许七安心里警铃大作,除了武者对危机的预感之外,他冥冥有感,这一击无法躲避。
洛玉衡因为陆地神仙的特殊,更加清晰透彻,她“看”见神秘诡异的符文迅速扩散,化作席卷一切的“旋涡”,这其中就包括他们。
“我曾经听一位神魔后裔说过,大荒的天赋神通是吞噬万物,吞噬的强大生灵越多,它的天赋神通就越强。”
许七安低声道。
洛玉衡蹙眉不语,大荒的这种天赋神通不是寻常意义上的法术,她的金身无法免疫。
没想到它的本体如此可怕..........许平峰心里暗自忌惮。
不过,盟友越强大,对他越有利。
不强大如何对抗陆地神仙和一品武夫?
嗡!
空间猛的一荡,像是刺穿的幕布,断角激射而去,目标直指洛玉衡和许七安。
以断角为核心,神秘诡异的纹路化作滚滚旋涡,吞噬一切的旋涡。
洛玉衡眼里金芒闪烁,正要迎上断角,腰带忽然一紧,许七安把她往后提了提:
“一边去。”
没给洛玉衡发怒的机会,他俯冲而下,双手合握,抓住了断角。
呼!
诡异可怕的气旋霍然膨胀,许七安就像扑火的飞蛾,再难从气旋中脱离。
断角有半个城墙高,相比起来,许七安身子连飞蛾都不如,是一只苍蝇,被一把剑刺中的苍蝇。
他的双手皮肤迅速剥离,露出嫩红的筋肉,筋肉也在快速剥离。
他的气机和生命力飞速流逝,被气旋攫取。
大裂谷里,许平峰看着这一幕,眼睛一亮。
“白帝”的神通委实出乎他的预料,看架势,似乎能让许七安吃大亏。
“别过来!”
许七安喝住想要上前相助的洛玉衡,咧嘴笑道:
“看好了,让你看看一品武夫的蛮力。”
话音落下,许七安身上的衣袍炸裂,露出洁白无垢的健硕身躯,一道道流畅又凌厉的肌肉线条展露在洛玉衡眼前。
他周身的肌肉无声蠕动,可怕的力量从小腿传递到大腿,再到腰身,一直层层推动到手臂。
“啊啊啊..........”
许七安昂起头,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他的双眼射出两道贯穿天穹的金光。
整座汪洋沸腾起来,数以万顷的海水翻涌着卷上高空,白沫喷涌。
天空乌云翻滚,雷电在云层中闪烁,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象。
洛玉衡吃了一惊,在她独特的视野里,整片天地元素紊乱了,像是出现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事物,让大道秩序出现了错误。
洛玉衡再看向许七安,“看”见天地元素对他避之不及,不敢沾身,断角扩散出的诡异神秘纹路,也被他一点点的排开。
她不由的想起以前听说的一则关于武夫的传闻。
武夫的极致,便是专修自身,不与外界互通,自成天地。
“咔擦!”
清脆的裂响声里,那根半座城墙高的羊角,崩裂出无数细小的裂缝,而在这之前,笼罩在四周的神秘纹路,早已先一步溃散。
“咔擦!”
羊角的尖端彻底碎裂,被一品武夫以蛮力硬生生掰碎。
吞噬一切的气旋随之消散。
弯曲的羊角迅速回落,朝着海底大裂谷坠去,重新回到“荒”的额头,断裂处严丝合缝,就像从未折断过,但被许七安掰断的尖角,却难以愈合。
许七安傲立天海之间,双手血肉尽失,只剩森森白骨,他的气息不再强盛,隐约要跌回二品,当然,品级依旧是一品。
深吸一口气,许七安脸色狰狞的朝着海底咆哮道:
“杀了他!”
吼声滚滚如雷。
海底大裂谷,荒头顶的羊角纹路骤然亮起,呼,气旋应激而生。
杀我?许平峰心里一凛,本能的就要施展传送术。
但是迟了,气旋笼罩了他,将他定在原地。
紧接着,他的血肉迅速剥离,化作纯粹的灵力被吞入气旋中央。
荒的叹息声回荡在大裂谷中:
“云州大势已去,你并没有自以为的那么重要..........
“我的灵蕴受损,还不想彻底醒来,妥协对我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一品武夫的强大远超我的想象.........
“等待许七安百年后寿终正寝?来不及了,时代的洪流已经开始奔腾,大劫将至..........
“你太弱了,并没有资格成为我的盟友,只有一品才能参与到大劫之中。
“吞噬你对我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气运与灵蕴同样重要,而你是练气士!”
在荒的呓语声里,许平峰身躯缓缓消融,他脸庞布满绝望,元神震荡出气急败坏的吼声:
“不,你不能杀我,别杀我...........”
那不甘和怨气,浓厚的宛如实质。
他霍然抬头,透过旋涡中央,看见了冷漠俯瞰着他丑态的许七安。
“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没掐死你。”
许七安扬起手掌,气机凝成长矛,缓缓道:
“今日斩你!
“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父。”
用力投掷出气机长矛,贯穿了许平峰的胸膛。
许平峰身躯彻底崩解,元神寂灭。
这位二品巅峰的练气士,似乎并没有料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收场。
在嫡长子的推动下,死在神魔后裔手中。
...........
激荡的海水缓缓平息,笼罩在天空的阴云散去。
许七安悬空而立,弓着腰背,剧烈喘息。
他之所主动去接“荒”的长角,一方面不愿洛玉衡涉险,另一方面是要“打服”它,让它明白一件事:
你虽然很强大,但我要是与你玩命,你一样得赌命。
当透过洛玉衡搅拌出的旋涡,看见沉睡中的“荒”,判断出它本体确实出了问题,许七安心里便定下了这个计划。
且知道,一定能行!
核心和伽罗树退出中原是一样的,我为什么要为一个盟友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
而且是大势已去的盟友。
在云州军彻底失败那一刻起,他们这个三角联盟的关系其实就已经不牢靠了,因为短期内没有了共同的目标。
果不其然,当他捏碎“荒”的长角,展现出不死不休的态度时,“荒”选择了妥协。
“了却因果,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许七安朝着蔚蓝的天空张开了双臂,就像拥抱新生。
洛玉衡眉眼温柔,破天荒的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温婉笑容。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蹙眉道:
“监正是死是活?”
许七安愣了一下:
“应该,活着吧?算了,不管他。
“区区一个天命师,没啥用。”
监正肯定是救不回来了,而且许七安觉得,担心谁也别担心老银币。
你永远不知道他在谋划什么。
............
伸手不见五指的海底,庞大的身躯在水中漂浮,朝着更遥远的海外飘去。
它闭着眼睛,宛如沉睡,随波逐流一般漂向远方。
其中一根弯曲的羊角里,传出监正的叹息声:
“都说了,他不杀生父,誓不罢休,你偏不信邪,这下安逸咯。
“灵蕴又缺了一角。”
荒淡淡道:
“术士的滋味真不错,我的力量又增强了。”
监正喋喋不休道:
“大劫将至,你还要去海外?”
荒缥缈宏大的声音传来:
“你想知道海外有什么吗,带你去个地方,我要为大劫来临做准备。”
..........
洛玉衡望着掌心中的紫衣中年人,道:
“龟背岛有不少钱粮储备,正要可以带回去,缓解朝廷缺粮缺银的窘境。”
许七安抬起带着血丝的指骨,戳了戳洛玉衡娇嫩的脸颊,笑道:
“国师,我受伤严重,急需双修疗伤。”
洛玉衡板着脸,公事公办的语气:
“我已是陆地神仙,双修之事不必再提,你我再无男女之间的关系。”
你的好姐妹花神也说过类似的话,头一转,又夹着我的腰咿咿呀呀.........许七安心里吐槽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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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郡。
布置奢华的东海龙宫。
内厅,身穿嫩绿色长裙,容貌娇媚的东方婉蓉端着木托盘进来,把茶水放在纳兰天禄面前,笑吟吟道:
“恭喜老师重塑肉身。”
纳兰天禄头发花白,面容清癯,微笑颔首。
他凝视着心爱弟子娇媚的脸蛋,忽地叹了口气:
“我本想办法恢复肉身后,便把你送到天宗去,那小子既对你许过终身之约,为师就算得罪天宗,也要让他娶你。
“但方才,大巫师传信于我,召我速速返回靖山城。”
东方婉蓉皱了皱眉:
“为何?”
纳兰天禄神色古怪,措辞片刻,道:
“中原战事已经平定,许七安晋升一品武夫。大巫师说,巫神降下法旨,召天下巫师返回靖山城,你也要跟着一起去。”
他看着东方婉蓉茫然的神色,一字一句道:
“大劫将至。”
............
阿兰陀。
菩提树下,伽罗树菩萨看向白衣如雪,青师如瀑的琉璃菩萨,道:
“接下来,我和广贤会合力助你疗伤,让你恢复修为。”
琉璃菩萨问道:
“你去见过祂了?”
伽罗树“嗯”一声:
“神魔时代的大劫要来了,尔等做好准备,应对大劫。
“另外,许七安跻身一品,成为当世最强武夫,妖族等待的机会来了。阿兰陀会先面临一场兵灾。”
琉璃菩萨和少年僧人形象的广贤菩萨,脸色凝重。
............
青州城。
衣衫破烂,蓬头垢面的流民们挤在城门口,听着吏员讲解告示上的内容。
“即日起,青州再造黄册,凡登记在册之人,过往一切不纠...........
“即日起,朝廷广开粮仓,凡参与重建青州者,皆有田地分配,秋收之前,粥棚不撤。”
那一张张肮脏的、曾经麻木的脸上,焕发出了新生的希望,眼睛里有了亮光。
大奉十三洲,所有告示墙,都张贴着同样的告示。
黑暗结束,黎明已至。
............
皇宫。
身穿龙袍,威严不输男子得女帝,登上高楼,迎面而来的是徐徐的春风,清凉,但不冷冽。
她负手而立,抬了抬白皙的下颌,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为万世开太平!
...........
浩气楼。
“噔噔噔........”
缓慢的脚步声里,许七安穿着银锣的差服,登上七楼,看见了熟悉的茶室,熟悉的摆设,茶案后,盘坐着熟悉的大青衣。
鬓角微霜的男人面带微笑,温和道:
“来了?”
泪水一下模糊了视线,许七安仔细的正了正衣冠,就像当初那样,躬身,抱拳:
“卑职,见过魏公!”
世人多媚骨,唯有君如故!
...........
本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