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川哥,你们干嘛呢?”
沈浪开口询问我与春亭在这里做什么,春亭给我递了一个眼神,随口找了个理由应付过去,众人不疑有他,继续兴高采烈的参观着这千年以前的天下粮仓。
可我经过刚才春亭的举动,注意力却早已不在这里。
虽然春亭并未说明,不过我清楚,他果然还是有着自己的秘密。
想来春亭之所以留在黎阳,正是因为这黎阳有他所需要的东西,或者说有他所想要了解的线索。
而这样东西或者说这样线索,就连春亭自己也不清楚到底在哪里,所以才会有刚才的一幕,他需要我手中鬼谷环令的感应,来确定到底哪里才是他所要去寻找的地方。
既然如此,我相信,在合适的时机,春亭一定会给我一个我想要知道的答案。
由于这遗迹占地过于庞大,所以众人商议之下决定更改原本的计划,今日就不赶往下一处古迹,而是在这里游玩一天。
一众人等在这里玩的很是开心,互相之间似乎都忘记了雕像的事情,也忘记了关山与弱水,忘记了九鼎与十二金人,忘记了幽冥内乱,许久不见的笑容出现在大家的脸上,我看在眼中,心里却也有着几分欢喜。
只不过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不知不觉间,天就要黑了,谢邪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开始催促我们回到住处。
“不早了诸位,该回去了,明天继续。”
虽然有些不愿,但是毕竟天色已晚,众人只能回到住处,当然,回去之前免不了吃点东西,然后我们再一次见识到了谢邪的不同凡响之处,真的,每见一次就越感觉人生奇妙,我开始后悔当初答应他的承诺……
在饭桌上,春亭兴致不高,有人询问他只推脱身体不适,而只有我知道,他似乎有着重重心事,也许除了对我与凌轩之外无人能说。
酒足饭饱,众人回到住处各自散去,游玩一天都准备好好休息,而我却并未入眠,坐在屋中,等待着春亭前来对我诉说白日的事情。
果然不出我所料,入夜,春亭来访。
还未等我开口询问他白天意欲何为,春亭率先开口,第一句就让我出乎所料。
“在来黎阳之前,夜白见过我了。”
春亭并未对我解释夜白是谁,想来是夜白见他的同时,也对他说出了与我见面的经过,我记得夜白说过,曾经我们是认识的,而现在却互不相识,好奇之下开口问道。
“我记得他说你同样丧失过记忆,难道你还认得他?”
春亭脸上同样带着疑惑,对我的回答不似作伪。
“不识,但却倍感熟悉。”
“他对你说了什么?”
“他告诉我一些事,一些据说是从前的我做过的事。”
“然后呢?”
“如果他所说不错,这黎阳有一处与你我有所关联。”
一番快问快答之下,我忽然想到一个不合常理的事情。
那日夜白在凌云塔中见我,我见到他时脑中的熟悉感与信任感异常明显,即便是这样,我对自己居然如此轻易就相信了夜白所说,现在回想起都觉得匪夷所思,而春亭如此谨慎之人,为何同样会相信这从未谋面之人?
想到这里,我直视他的眼睛,想从中找出真相。
“若是我相信他还情有可原,可你这么多年见多识广,按照道理来说,不应该如此轻信他人。”
“渗入血脉中的熟悉,做不得假。”
春亭并未躲避我的目光,而是同样与我对视。
“况且我自己亦早有察觉,我似乎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只不过一直以来没有寻找的方向。”
看来夜白所说应该不是假的,春亭自己也对他的记忆有所疑问,只是从前并未有过机会探究。
春亭沉默了一会,继续开口说道。
“我的记忆一直都是不完整的,在我之前为数不多的记忆中,我存在的意义就是护你周全,助你找回自己的记忆。”
“而现在,我似乎想起了一些,比如我是谁,又比如一些从前我留下的后手,只是太过耸人听闻,我需要一一去证实。”
看来春亭的状态比我想象的还要差,人生在世不过百年,再刨除儿时年幼无知,剩下的还能有多久,他居然连这些都忘记了。
“你留下的布置又能有多久,你到底经历过什么,区区几十年的事情你居然都不记得了。”
春亭听我所说,脸上忽然极度纠结,犹豫了许久,不敢确定的开口。
“如果……如果我感觉没错的话,恐怕这些布置应该已经不止千年。”
从前,他留下的布置,不止千年?
这几个关键字真的是突如其来。
春亭虽然未曾说过自己的年龄,可是怎么看都正值壮年,如果不是他脸上那经常出现的沧桑感,即使说他还是青年想来也没人会有疑问。
可如果他刚才所说,在我的理解中没有出现偏差的话,难道他千年前就为今日做好了布置?
权倾天下,富可敌国,这是我在赏春亭对春亭的第一印象。
关山魁首,手眼通天,这是我在杨广衣冠冢中对他的第二印象。
而经过一系列的事情过后,春亭高深莫测,仿佛无所不能的形象,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我前行路上最重要的依靠。
而如今,他却说他存在的意义就是护我周全?
他还说自己在千年前有过布置?
他到底是谁?
春亭见我震惊的样子,知道我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苦笑一声对我说道。
“我也知道我的记忆有过缺失,却从来没有找到过任何从前的痕迹,直到夜白找我之后,与我说了一些据说是我从前做过的事情,虽然听起来难以接受,不过我的记忆似乎隐约开始浮现。”
我忽然笑了,笑的春亭皱起了眉头,看着我面带疑问。
“别误会,我不是笑你,我是笑你和我。”
“我倒不是怀疑你,既然我这样的小人物都被你们说成宿命之人鬼谷转世,你这样手眼通天的人再有个别的身份也没什么不可能的,只不过没想到,我们居然成为了一类人,一类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可怜人。”
春亭听我说完,自己也笑了,只是笑容中又带着那熟悉沧桑。
“是啊,没想到,我和你居然成为了一类人。”
我同样一阵唏嘘,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是最可怜的,莫名其妙就成为了什么宿命之人,甚至有人已经开始惦记我的性命,而我自己却毫不知情。
事到如今才知道,原来不止是我,春亭其实同我一样迷茫,同样是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可怜人,只不过他一直以来的威严掩盖了心里的脆弱与迷茫,夜白的到来正是那根引爆他的导火索。
直到现在才发现,其实我们都是一类人。
同是天涯沦落人。
第三十一章 叹无言 对坐夜话
(感谢丫对宝与陈泽鸿的全订,写书不易,感谢支持。)
……
我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感觉到,这条路越来越有趣了。
关山、弱水、幽冥,还有那暗中渗透进幽冥想要取我性命的神秘势力。
而且目前看来,不只我自己是什么鬼谷转世,春亭的身份同样非同凡响,再加上如同知晓一切的夜白,我们居然成了一类人,都在千年前就留下过属于自己的痕迹。
春亭似乎也曾在千年前留下过后手,只是现在他不知为何丢失了那部分记忆,只能依靠鬼谷环令去感受他当年留下布置的所在,然后同我一般,一步一步去找回那丢失的记忆。
这种说法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耸人听闻,可是想想我自己,就连我自己都是这样的人,我又能有什么理由去怀疑他?
春亭此番前来与以往不同,以往都是我满脸疑惑,春亭长篇阔论为我揭开曾经的秘闻,而他此番前来却偏向沉默,开口不多,但就是这不多的内容,却让我感同身受,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对比着我与他这如出一辙的遭遇,似是同情,似是感慨,似是唏嘘,而更多的却是一种身为同类的感觉。
是那种对自己到底是谁都不清楚的茫然,是那种对过去记忆消失的无奈,是那种找不到归属的心酸与无助。
这些感觉我并不陌生,因为我同样有过,从这一刻起,春亭在我的心里才终于不是那高高在上触不可及的高人,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朋友。
对,是朋友。
我看着他,语气不知不觉开始柔和起来。
“这件事你为什么不告诉大家。”
“信不过。”
“难道连凌轩也不在你的信任范围之内?”
“他不懂,不安全。”
是了。
我们已经在暗中有过猜测,在这一行人中有人泄露我们的位置,如此情形,在不知道到底是谁身上出现问题的情况之下,自然不能让所有人了解到春亭的现状。
而之所以春亭连凌轩也不打算进行告知,其实并不是春亭对他不够信任,恰恰相反,正是因为过于信任,所以才不肯对他说出这些诡异之事。
第一,他不懂。
凌轩不会懂那种记忆缺失的痛苦,不会了解那种对自己都不了解的茫然,或许这些人中,也只有我才能和春亭相互分享彼此感受到的辛酸。
第二点,也是更重要的一点,则是不安全。
凌轩对春亭忠心耿耿,而春亭现在的状态同我一样,身份模糊不清,同时他的记忆涉及到千年前的秘闻与真相,这中间有多少危险与挑战我们尚且不得而知,既然凌轩一片忠心,春亭又怎么可能忍心将凌轩牵扯其中?
我一阵感慨,沉思之下忍不住提出了一个建议。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不然我们更改一下计划,先从你的记忆开始找起?”
春亭在我心中本就已经手眼通天、高深莫测,若是他能够顺利找回记忆,说他能够通天彻地或许也并不是夸张之语。
“不必了。”
春亭却摇了摇头,看着我说道。
“如果夜白所说没错,加上我自己隐约近日来浮现的记忆,当年我所有的布置与暗棋,其实都是围绕着你将来要走的路所设下,也就是说只要顺着你要走的路继续走下去,我的记忆与身份迟早会水落石出,只有你才是这一切的关键所在。”
看来夜白对我们二人所说的内容并不相同,我忍不住好奇,试图从他口中挖掘出更多内容。
“夜白找你的时候你是何感觉?”
“熟悉,亲切,似故人来。”
“那夜白有没有对你说起你从前的身份?”
“说了。”
“你们都说我是什么鬼谷转世,那你又是谁?”
春亭却并没有回答我的疑问,他看着窗外的明月,低着头轻轻说道。
“尚无定论,为时过早。”
这可真是个无趣之人,到了现在都不肯让我知道他当年的身份,或许只有一切尘埃落定之日,我才会在他口中知道这一切的始末。
我发现在夜白找过春亭之后,春亭似乎变的连话都不爱说了,而我见他不打算将自己的身份说出,就只好转移话题,说起了白天的事情。
“那你白天让我拿出鬼谷环令,就是想知道那黎阳仓是不是你当初留下布置的地方?”
春亭点了点头,看向我手中的山海环,失落的说道。
“没错,按照夜白的说法,因为我记忆缺失,丧失了一部分能力,所以与我留下的布置无法相互感应,好在你已经滴血山海环,同时将鬼谷令合二为一,而我当年所布置的一切用的都是关山所传承的力量,你有鬼谷环令在手,自然可以与之感应。”
我也点了点头,并未过度询问其中细节,而是问起了明天的计划。
“那明天呢,有什么大致的地点么,要不要我们兵分两路?”
“不必,既然今日没有反应,那剩下的可能无非就是含有千佛洞的浮丘山,以及被称为禹贡名山的大山,不管是这二者中的那一处,谢邪作为导游,都一定会带着众人前往这两处名山游览观光。”
春亭想了一下,并未同意我的建议,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既然路线上没有冲突,你与我白天和众人一起在谢邪的带路下游玩便可,若是在哪里鬼谷环令有所感应,你就记住地点,等到了晚上你与我偷偷前去,不要把其他人牵扯其中。”
“好。”
听完他的决定,我并未反对,而是言简意赅的向他回应,然后房间内久久无言。
过了一会,我还是忍不住这房间的寂静,试探的对他说到我早就想问出口的一件事。
“你……不考虑告诉薛楠么?”
“不考虑。”
“她红鸾星动你可知道?”
“我知道。”
“她对你情根深种你可知道?”
“我知道。”
“你就不打算给她一点回应?”
“不打算。”
“为何?”
又是一番快问快答,问到这里,春亭突然犹豫起来,过了许久,转过身低声开口。
“我是不祥之人,我之前以为自己的使命就是让你找回记忆,而如今却又多了一份找回自己的记忆,既然从一开始就没有希望,总要好过希望破灭以后所带来的的绝望。”
一时之间,我居然无言以对。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春亭非是无情之人,实则同样有情,他对薛楠的感情不见得比薛楠对他的要少,只不过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同时又清楚自己以后路途的艰难,所以选择了另外的方式,将这份感情埋藏在心底。
其实他的内心同样无助。
面对这样的男人,我又能说些什么。
想了想,没有什么适合此刻的言语,只能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二人相对无言。
第三十二章 南山顶 碧霞行宫
春亭走了。
沉默许久过后,他默默离开我的房间,回到自己的住处休息。
而我也终于知道了他白天所做意欲何为,同时发现原来我们是同一类人。
我和他,都是对自己充满迷茫的人。
沉思许久,独坐无言。
……
第二天。
当大家看见我顶着一对熊猫眼出现的时候,纷纷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揉了揉头,装作无奈的样子说道。
“你们别看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昨天睡了醒醒了睡,一夜都没睡好,起床就这个样子了。”
沈浪嘿嘿一下,他大大咧咧惯了,用促狭的眼光看着亓芷,开口对我俩打趣道。
“川哥你是不是孤单了,不然明天让嫂子陪你一起睡?”
亓芷满脸通红,指使身后的无双和沈浪打打闹闹,众人一阵谈笑之间将这件事带了过去,只有春亭带着深意的看了我一眼,想必是猜到了我失眠的原因。
我对春亭淡然一笑,然后看着一旁轻笑而并未插嘴的谢邪,开口问道。
“谢兄,不知今日你打算带我们到哪里游览?”
谢邪本来带着笑容看着沈浪和亓芷间的打闹,见到我问他,他收起脸上的笑容,思索了一下说道。
“这黎阳还能让大人有兴趣一赏的,看来也只剩下南山与东山,在脚程上相差不大,不知大人想要先去往哪里?”
亓芷见谢邪开口,终于找到了岔开话题的机会,赶紧对谢邪问道。
“谢邪,你口中这东山是何处,这南山又是何处?”
谢邪精明通透,几日相处下来,虽然不知我与亓芷的关系,但是他如何看不出来我与亓芷关系密切,既然称我为大人,他又怎么可能怠慢亓芷,见亓芷开口,他连忙回答道。
“南山便是浮丘山,因为在黎阳南侧得名,同理,东山便是位于东侧被人称为禹贡名山的大山。”
原来是因为方向得名,难怪之前从未听过如此叫法,看来这个称呼除了本地人之外应该不会有人了解。
我想了想,决定把大山放在最后,因为在我想来,如果有一处与春亭有所关联,这大山既然与大禹有所关联,想必是最有可能之处,既然是最重要的那当然要留下压轴。
于是我开口决定,让谢邪在前带路。
“那就先去浮丘山吧,有劳谢兄带路。”
“好的大人。”
谢邪并未询问理由,而是点了点头,带我们开始了这一日浮丘山的旅程。
一路上众人暂且忘记了可能遇到的凶险,纷纷打打闹闹,嬉嬉笑笑,不多时,我们就到了这浮丘山的山脚之处。
浮丘山,因为位于黎阳之南,故又称南山,与被称为禹贡名山的大山隔城相望,因山傍卫水势如行舟,故有浮丘之美称。
我们在山脚处望去,浮丘山西环卫水,东峙峰,南毗旷野,北负古城,此地形势俱全,与风水上也是不多见的吉地,而卫水河到了这里被一分为二,仿佛两条蜿蜒的玉带,为此山添了许多灵秀之气,河上有古桥飞架,岸边栽杨柳依依,古色古香,美不胜收。
谢邪这时再次开口,充分展现了身为一名合格导游该有的职责。
“大人,我们是先去千佛洞还是先去碧霞宫,这两处一南一北,一日之内来回奔赴怕是有点匆忙,建议大人若是不赶时间的话尽量一处一日。”
浮丘山北有着唐代时开凿的千佛洞,内有佛雕造像千尊,姿态各异栩栩如生,是难得流传于世的唐时佛雕珍品,同时与南侧还有着一座碧霞宫,因宫中供奉泰山圣母碧霞元君而扬名四方,自嘉靖年间以来,每年以朝拜碧霞元君而形成的古庙会声势浩如汪洋,一日可达数十万人有余,位居华北四大古庙会之冠。
想了想,我们决定先行前往供奉有山神碧霞元君的碧霞宫,只是这碧霞宫在山顶处,众人开始从游览的兴奋中感到痛苦,一边无奈的上山一边听谢邪为我们介绍这碧霞宫的大概情况。
在浮丘山南端最高峰,有一处坐北向南规模宏大的道教宫观,其建筑宏伟,保护良好,便是人们口中的碧霞宫,即碧霞元君行宫,其中供奉的正是泰山圣母碧霞元君。
这碧霞元君据传为道教所奉之神,坐镇泰山,尊称泰山圣母碧霞元君,道教认为,碧霞元君“庇佑众生,灵应九州”、“统摄岳府神兵,照察人间善恶”,所以尊为圣母并加以供奉。
一番努力之下,气喘吁吁的众人终于到达了这碧霞宫外,看着宫内影影绰绰间浮现出的美景,纷纷感慨不虚此行。
我们身处山门,休息过后漫步其中,发现在山门之前是一处广场,而广场的南端有戏楼,坐南朝北与山门遥遥相对,而等我们走过山门便是前院,两侧有钟鼓二楼,古色古香,让人忘记时空。
走到中院,古柏苍翠,碑碣林立,两廊各有七间,其中五间为阎君殿,听身旁的游客说这里原有十殿阎王及“阴司报应”等塑像,可惜已被损毁。
而我们听到这里,忍不住看着正在我们旁边的谢邪,用眼神示意,想知道这是否与幽冥有关,谢邪摇了摇头,讪讪一笑。
众人不以为意,继续前行,过了中院便是大殿,由卷棚歇山顶拜殿和悬山顶加回廊式后殿组成,两殿同为琉璃瓦覆顶,面阔五间,进深五间,殿内有三尊神像,中为碧霞元君,左为佩霞元君,右为紫霞元君,均为神话中西王母之高徒,虽然只是神像,却无比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在拜殿的明间和两次间,各开四扇通楣条棂格扇门,其上为木雕透棂窗,檐下垂拢玲珑剔透,殿内雕梁画栋,绘有取材于古籍中各种不同类型的图案,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后殿内立有三座砖雕莲台,台上各有木雕神橱一座,其上透雕龙、凤、花卉,极其精致,橱内各塑有一尊女神像,金冠黄袍,端坐执圭。
最后一处院落为寝宫,共有三座高楼,均为前廊硬山顶,居中为碧霞元君寝宫楼,面阔五间,三重檐歇山顶楼阁式建楼,楼分两层,上下均有走廊以供观赏,登楼远眺,心旷神怡。
游走此处,让人不禁对古时匠人巧夺天工的手艺所折服,同时也忍不住对这碧霞元君心生敬仰。
而我这一路却心不在焉,几次寻找理由溜到一旁,试图用我手中的鬼谷环令来感应此处是否有当初春亭留下的布置,可是并无任何回应。
虽然失望,但是也在我意料之中。
很显然,这里并非春亭想要寻找的地方。
第三十三章 千佛寺 古树参天
毫无所获,白跑一趟。
见到这里没有收获,我重新回到众人身旁,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对春亭使了一个眼色,暗示他此地并非他所要寻找的地方。
春亭见状微微点头,继续与众人游玩在这碧霞宫内,神色如常,并未出现异样。
虽然有些失望,可既然来都来了自然不能白来一次,不如让自己放松放松,于是我选择性忘记此行的目的与前路的迷惘,开开心心的同众人一起畅游在这碧霞宫之中。
快乐的时光总是如此短暂,不知不觉中,这一天很快的过去,我们回到住处,开始想着下一日的行程。
……
第二天醒来,又是一样的流程,起床穿衣洗漱得当,众人再次集合,准备继续去浮丘山,探索在前一日并未到达的千佛洞。
其实昨日在碧霞宫毫无收获之后,我本打算放弃千佛洞直接去往大山,可是春亭的事情不适合大张旗鼓,大家又难得游玩一次兴致高涨,我若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想来很难说服大家。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给自己放个假,感受一下这黎阳的景致,去千佛洞看看那唐时先人所留下的浮雕,想必同样让人惊叹。
而在路上,谢邪见众人兴致勃勃,便又补充了一些关于这浮丘山与千佛洞的记载。
浮丘山,在宋代被称为小横山,而金元之时称为浮龙山,全因山势状若浮舟而得名,到了嘉靖年间,黎阳建造城墙横跨其上,将山分为两部,城内部分建一居姑庵,因名小姑山,而城外部分俗称南山,即为今日的浮丘山。
在这浮丘山中,最能被称作是奇观的地方,自然要首推小金顶,这所谓的小金顶是一座突兀而立的石峰,山头平顶削壁,高约四米,南北略长,在其北侧凿有石阶,游人可沿着石阶而上,人称“山上之山”,我们今日所要去的千佛洞便是开凿与此。
据史料记载,早在贞观十七年,黎阳便改属卫州,同年在浮丘山巅始凿石窟造像,此后,开耀、永淳、如意等年间又有续雕,窟内所雕佛像共九百九十余个,后人便是以此为原因,所以称其为千佛洞。
我们正在耐心听着谢邪的讲述,而他说着说着忽然停下,我们抬头看到眼前的石阶,纷纷眼前一亮,知道这就是我们今天的目的地,千佛洞。
沿着石阶缓缓而上,我们看到在小金顶西侧,并排有两个石窟,在南侧的洞口上额刻有“佛国”二字,下面刻有六个巴思巴文,走进洞内,发现其中为穹隆顶,内饰有藻井,我闲的无事所以特意数了一番,窟内四壁共雕造像九百九十一尊,最高的约有两米,最小的则只有巴掌大小,无不宝相庄严,慈悲肃穆。
出得南洞,我们又进入到北窟之中,发现这北窟的洞口与南侧并不相同,宽度约有三米,进深却有一百七十余米,说是洞口,其实更像是一条通道。
我们走进以后,发现洞口虽然不同,但内里却与南侧大体相同,同样穹窿顶,内饰有藻井,在这北窟内雕有大小佛像一百二十余尊,都已无头,在洞内壁上则刊有宋代嘉年间,明代成化年间题记,这是两个石窟中最晚的题记。
我们游走在这两处洞穴之中,看着这历经千年依然存在的浮雕,忍不住在心中感叹。
这浮雕生动形象,虽然已经过了千年,经受了时间的无情洗礼,却依然保存完好,佛雕宝相庄严,慈悲肃穆,却并非千篇一律,有的金刚怒目,有的拈花一笑,各种形制一应俱全,凡此种种,无不能从雕像的一笔一画中感受到那盛唐风骨,令人神往。
南北两侧洞口均已看过,本以为我们要回到住处,没想到在看过了千佛洞之后,谢邪却脚步未停,又带我们来到了另外一侧。
我们好奇的看着谢邪,他看出我们的疑问,笑着开口。
“大人,外人只知道这黎阳浮丘山开凿有千佛洞,却少有人知此处亦有千佛寺,既然来了,不妨去看看。”
谢邪所说颇有道理,既然来了,倒不妨去看看。
谢邪开口为我们继续讲述,这千佛寺与千佛洞紧邻,其寺便因为千佛洞得名,据《河朔访古录》载:“千佛寺始建失考。寺内有石崖,高丈余,上建阁以祀真武。崖下凿洞二,并大小佛像身躯,而所谓千佛洞也。”
由此记载可见,这里是先有千佛洞而后有千佛寺,至于建造时间已不可考证,寺内现存建筑仅有水陆殿七间,十八罗汉殿五间,两廊各五间,其他均已消失在历史中,仅存建筑在过去也曾另作他用,已非佛寺本来面目,院内另有桧柏一棵,高可参天,据传为唐时栽种,已有千年之久。
众人在谢邪的带领下刚刚走到院内,我的左手上却忽然传来一股热流,让我感到温热而并不感觉灼伤,我低头看去,手中的山海环正在我的手上闪闪发光。
我连忙将左手插于口袋之中,防止旁人看到我手指上的异象,同时悄悄示意春亭,随我走到一旁。
我忍着心中的激动,低声对春亭说到。
“春亭,山海环有感应了。”
春亭那古井不波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他回头看了一眼并未发觉有异的众人,忍着激动对我问道。
“你能否感到具体在哪里?”
我回想这一路走来,山海环始终悄无声息,如同一枚真正的指环一般,直到我走入院内才突然有了反应,想必正是这千佛寺内,让山海环感到了熟悉的气息,从而让它有了变化。
“应该就是在这千佛寺内。”
我告诉春亭先行去和众人游览,而我装作好奇的样子,独自绕着这千佛寺走了几圈,同时暗自感受山海环的反应,发现我越是向外走这感应便越淡,而越是走向中间,这山海环就变的越加温热。
可这院中空无一物,所有的建筑都并不在附近,这里又有何物能让山海环感受到春亭所留下的布置?
除非……
我走到庭院正中,将我的目光放到了院内那颗被我忽视的桧柏之上。
这桧柏高约四丈,围粗七尺,枝叶茂盛,足可参天,听寺里人说,这树是唐时建寺之人亲手所种,至今已有千年之久。
我低下头,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如果此树真的已有千年,那春亭曾经在这里留下过什么,倒也是合情合理。
我伸出左手,试探性的触碰了一下这参天巨树,只感觉从树中隐隐有一股热流传来,这热流与山海环似出同源,温热却并不灼伤,只让我感到温暖。
春亭望着我,似乎是在询问我进展如何,而我将左手收回口袋,对着他询问的目光狠狠的点了点头。
就是这里!
第三十四章 访因果 二人夜探
我看着左手微微发热的山海环,脑中想着这一切也许都是天意。
昨天在碧霞宫我满怀希望的到处感应,最终却毫无收获,而今天我抱着游玩的心态,一路上都刻意控制自己不去想这些让人烦恼的事情,只想单纯的放松自己,结果却反而找到了春亭当年留下的布置。
这可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古人诚不欺我。
春亭知道我这个人生性谨慎,没有把握的事情不会做出决断,他见我的反应,如何还不能确定此处一定就是他所要寻找的地方。
好不容易得到了他当下最为需要的消息,但他的态度却出奇的没有变化,反而拉着大家走到我身旁,装作无事的看了这古树几眼,然后不动声色的和众人一起继续在这千佛寺内不断的观赏。
我不禁暗自感叹,即将接触到自己千年前的布局却还能神色如常,春亭果非常人。
这时他忽然开口,看着在一旁与无双打闹的亓芷问道。
“小亓芷,爬了两天山累不累?”
亓芷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带着三分可爱的回答道。
“其实有一点,不过没关系的春亭哥哥,这几天玩的好开心,累点我也是愿意的。”
春亭听后微微一笑,转而对众人说道。
“大家都是修行之人,一时不觉劳累,可韩川与亓芷却并无道法武功,既然如此,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再去大山游玩,不然腰酸背痛之下,大家玩得也不尽兴,大家意下如何。”
大家听完觉得颇有道理,并未多想他为何如此,而是纷纷赞同春亭的说法,继续前行,只有我看了他一眼,想到了他这样做的目的。
虽然春亭面色如常,不过那很明显都是他伪装出的假象,想来今天回去过后他一定会于晚间前来找我,然后来此地进行探索,试图找到他自己丢失的记忆。
可由于春亭关于这里的记忆已经缺失,他并不确定这里的具体情况会是怎样,如果毫无危险,自然取完记忆便可回去,可是如果途中有变,我们来不及返回,到第二日自然会被众人发现我与春亭的深夜外出,担心之下出来寻找我二人之时,这秘密便无法守住。
所以春亭假借关心我们的名义,提出明日进行休息,如此一来,就算我们被这里的布置所耽误时间,天明时无法返回,但是由于春亭已经说了休息一天的缘故,我二人就算没有回到住处,众人也只会认为我和春亭另有他事需要外出,自然不会联想到其他原因,更不会四处寻找。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看着春亭,同时在心内不断腹诽。
俗话说人老奸马老滑,春亭老贼你可真是老奸巨猾!
……
天色已晚,又是同前两日一样的行程,众人打道回府,游戏一天深感疲累,回到住处纷纷散去早早的开始进行休息。
而我在回到住处之后,却并未脱衣而眠,而是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等待着春亭前来找我。
果然,入夜之后,春亭悄然而至。
“准备好了么?”
“出发。”
简单的对话过后,我二人轻轻推开房间的门,由于怕众人发现,不敢从正门出发,只好从围墙处翻墙而出,直奔千佛寺而去。
在路上,我一边赶路,一边对春亭开口询问。
“夜白有没有告诉你,你当年的布置中是什么?”
“同你一样,是我的部分记忆与力量。”
“那春亭,这地方我们是找到了,可问题是你知不知道一会要怎么做?”
“不知。”
……
“所以说,我们现在就算有了地址,可是理论上来说其实没什么太大用处?”
“没错。”
春亭不知为何,他自从见过夜白之后,与我独处时变得更加少言寡语,现在我真的感觉同他交流已经变成一种煎熬。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起码我们现在有了前行的目标,说起来也是比之前进展了许多。
百无聊赖之下,我们终于到了浮丘山,夜晚的浮丘山不像白天那样喧哗,晚风将树叶吹的飒飒作响,似乎是在对我们的到来表示欢迎。
我们穿过小金顶,转过千佛洞,我与春亭毫不犹豫的来到了这千佛寺内,站在一旁看着院中这参天古树。
白天已经有过观察,这颗树为桧柏,高约四丈,围粗七尺,枝叶茂盛,足可参天,相传是唐时建寺之人亲手所种,至今已有千年。
我蹲在一旁,把玩着手中进入到这里之后便开始微微发热的山海环,看着表情严肃的春亭,漫不经心的问道。
“春亭,你说这树会不会就是曾经的你亲手所种?”
我本是无聊之下随口一说,却没想到春亭并未反驳,而是围着此树左右查看,眼中的认真无法掩饰,与此同时还隐隐有着一丝激动。
见状,我起身走到他身旁,看着古树不敢置信的再度询问。
“看你这个反应,难道这颗树真的是你种的?”
春亭同样看着古树,伸手上去抚摸,似乎是感受这古树的脉络与沧桑,犹豫的说道。
“不清楚,不过我见到这棵树后倒是恢复了一些零散的记忆,在记忆中我确实来过这里,而当时这里应该没有这棵树。”
我掰着手指头,开始一点一点的从头算了起来。
果然春亭曾经是来过这里的,而据他所说,在他来的时候这里没有树。
随后当年的他又在这里进行了一番布置,这里从此就多了这么一棵树,而这树的位置又不偏不倚,正好在他所布置的正中位置……
没有这么巧的事情,结合到一起看来,此树与他关联甚大,就算不是他亲手所种,至少也是他命人所种,总之与他逃不了干系。
理清了这些,我靠在树上,看着春亭皱紧眉头的样子,开口问道。
“有什么感觉?”
春亭伸出手,按压与古树之上,我能感到他已经散发出他的道法之力,而这古树却并无任何反应。
过了许久,春亭放开手,失望的开口。
“应该就是这里没错,可是这树上有一层禁锢之力,我刚才试探的力量进入这禁锢之后仿佛泥牛入海,得不到任何回应,不知该怎么解开这层禁锢取回我的记忆。”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难得见他如此迷茫的状态,这可是个好机会。
“原来你也有如此迷茫的时候。”
说完,我起身握拳,用戴着山海环的左手对准这参天巨树一拳轰出。
当!
随着我这一拳击打在古树上,这千年桧柏隐约浮现出一层光芒,而在我拳头与古树的交接之处,击打后所传来的也并不是木质该有的声音,而是如同金属相撞一般的叮当之声,这声巨响在这宁静的夜晚传播久远。
毫不夸张的说,我这一拳声势浩大,足有开碑裂石之势,可这古树除了传来一声巨响之外,丝毫不为所动。
见状,我终于可以毫不犹豫的确定,这里果然是春亭当年所留下布置之处,而这布置,一定就在这参天古树之中!
一旁的春亭却目瞪口呆,他丝毫没注意这古树的变化,而是从我握拳之时就目光呆滞,脸上的表情定格在满满的回忆与敬畏,直到我收拳之后,他才终于缓了过来,发出了这晚属于他的第一个疑问。
“韩川……你何时掌握了如此高深的道法!?”
第三十五章 笑藏拙 高僧出现
我忍不住嘿嘿一笑,歪着头看着春亭。
也许是他们这些人所做所说总让我不知所措,这次难得自己有机会扬眉吐气一次,让我一时之间很享受春亭这种被我所震惊的感觉。
其实我所使用的道法并不算高深,之所以春亭如此惊讶,是因为众人早已知道我从未习得道术神通,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而如今我突然出手,春亭一时之间并未适应,所以他才会如此震惊。
见到他的样子,我不再绕弯子,挠了挠头,开口对他说道。
“其实也没多久,就在金陵吸收雕像之后。”
随后,我开始对目瞪口呆的春亭讲述起我现在这一身道法的由来。
那日金陵,在我打开金盒取出其中的獬豸雕像之后,通过鬼谷令和与山海环与雕像取得了一种神奇的联系,就在那一刻,从雕像口部出现了火焰,对准我的额头部位进行喷发,在我体内多出了一股游走于全身的热流,还未等我细细体会,我便进入了那熟悉的梦境。
而在我从梦境中醒来之后,那股热流已经散去,但在我的四肢百脉之内却多了一股新的气息,我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着强大的力量,在我的身躯里四处游走,却无法受我控制为我所用。
直到我第二次吸收雕像,通过春亭所告诉我的咒决,在我的膻中穴、关元穴、涌泉穴再次出现了三股热流,这三股热流串联起第一次在我体内所残存的那股气息,汇合到一起,继而冲击到我头顶的百会穴处,随之将我送进入了第二次的梦境中。
在第二次的梦境中,我见到了陈庆之北伐之战的始末,同时让我想到了雕像背部所代表的黄河改道,而我的身体却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变化,体内的气息明显变的更为强大,同时在脑中突兀的出现了许多玄而又玄的道术咒决。
事发突然,而我在不知道是好是坏的情况下,为了避免众人担心所以选择避而不谈,后来于无人时自己偷偷尝试了一下,发现在莫名其妙间,我居然掌握了常人梦寐以求的道法神通。
春亭大张着嘴,宛如一副听天书的表情,听我说到这里,他不解的问道。
“你本来身无缚鸡之力,现在有了能力乃是好事一件,可你为何从来不曾于人前显露过这份神通?”
“这不是苦日子过惯了么,老人都说财不露白,我可是生怕有人惦记着我。”
我无奈的一笑,装作洒脱的说道。
“老话说的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何况我这还没怎么样呢,就已经有人要开始取我性命了,我不是得琢磨着留个后手以防万一么?”
春亭听懂了我话中的意思,脸上不再困惑,而是绕着我上下打量,口中赞赏之意十分明显。
“小小年纪就懂得藏拙养晦,不简单,不简单。”
“怪不得,我也曾疑惑过,为何在你吸收雕像中记忆的同时,却没有取回雕像中你当年所留下的力量,原来是刻意隐藏,未曾显露。”
我继续对他傻笑,并未继续解释其他。
春亭想了想,又看着我,口中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问道。
“这可是你现在最后的底牌了,你就不怕我对你心存歹念?”
我听后淡淡一笑,直视着他的眼睛,简简单单的说了三个字。
“我信你。”
春亭若是想要害我,只怕我早已不知死了多少次,更何况对他那份源自心中最深处的信任,做不得假。
春亭也不再废话,他不在研究我忽然拥有的神通道术,转而研究起这参天古树,伸出双手贴于树上继续感受,同时对我问到刚才出手后的感触如何。
“你刚才出拳之后,有没有什么感觉?”
我用右手抚摸在刚才轰出的左拳上,开始回忆那一拳轰出的感受。
“虽然刚才那一拳击出造成的声音很大,但是我的左手上并没有感受到疼痛,也没有感受到什么你口中所说的禁锢,就仿佛我这一拳打在了棉花里,有力却用不出来。”
“怪事。”
春亭听我所说,喃喃自语,随之让我退到一旁,如我刚才一般,伸手握拳,那拳头在黑夜之中居然如同散发着火光一般,闪闪夺目,气势远比我刚才要可怕的多。
随后,他气沉丹田,将自己的拳头对准这古树狠狠的轰出,结果却让我大吃一惊。
砰!
只见刚才我一拳轰出后毫无反应的古树,随着春亭这一击发生了变化,这高达四丈围粗七尺的参天巨树如同活了过来一般,随着春亭这试探的一击,古树的主体爆发出阵阵光芒,居然将春亭震飞了出去!
我连忙跑了过去,扶起春亭,上下打量之后,见他除了面色发白之外并无他事,这才放下心来,开口问道。
“感觉怎么样?这是怎么回事?”
即使我从雕像中吸取到曾经的力量,可毕竟只是我曾经的部分能力,自然远远没有春亭的道法高深,可即便是这样,我刚才一击而出古树毫无异常,可随着春亭这一拳,古树居然如同有了神智一般自发防御,其力道居然可以将春亭震飞。
此处已经确定正是春亭当年布置,可现在看来,春亭却对这里束手无策,没有丝毫办法可言,这又是为何?
“与理不通。”
春亭在被我扶起之后,看着依然不动如山的古树,脸上虽然不见慌乱,但是满满的迷惑慢慢浮现。
“此处既然是当年我所布置,这封印之力自然应该亲近我而排斥他人,可现在看来此处布置的力量居然与你亲近却对我排斥,难道当年这里还有什么隐情?”
“阿弥陀佛。”
正在我二人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从这千佛寺中却隐隐传来一声佛号!
我们二人到来之时,由于担心有人发现,自然已经检查过周边,再确认并无一人之后才开始了对这古树的研究,可现在却发现居然有人就在附近!
白天之时我们已有过观察,这千佛寺内现存建筑仅有水陆殿七间,十八罗汉殿五间,两廊各五间,而我们仔细分辨之后,发现声音正是来自于正中的那间十八罗汉殿!
我与春亭面朝传来佛号的方向,双手握拳准备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就看见这传出声音的罗汉殿殿门被人从内侧推开,从中缓缓走出一人。
而这从罗汉殿走出之人,看样子已经年过耄耋,头顶无发,一身袈裟,双眼明亮睿智,脚下步履稳健,左手持一柄乌木禅杖,右手捻着那雪白的胡须,一边走一边用那如同实质般的目光注视着我和春亭。
我与春亭面面相觑。
这来人居然是一位大和尚?
第三十六章 见法如 禅宗旧事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我和春亭来这千佛寺本事为了寻找他曾经的记忆,由于事关重大,所以才在这无人之时暗中来此调查。
而这本是我们偷偷为之的事情,没想到却在我和春亭已经检查过的地方,忽然冒出来一位不知根底的大和尚。
见此情景,我和春亭不敢贸然行动,由于来人看起来年岁已大,我二人连忙深施一礼,恭敬的对眼前之人轻呼佛号。
“阿弥陀佛,大师这厢有礼了。”
眼前之人微微颔首,却脚步未停,待到他步履稳健的走到我们身旁,这才开口问道。
“阿弥陀佛,二位居士深夜不请自来,不知所为何事?”
春亭由于位高权重,所以一向都是上位者的身份,性子太直不懂曲折,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我连忙暗中拉了他一下,同时向前一步,双手合十,对眼前高僧开口问道。
“阿弥陀佛,敢问师父您上下?”
不管来者何人,首先礼数上要让对方挑不出毛病,古语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正是此意。
常理来说,对出家人的称呼不得单称名字,对年长比丘当尊称为长老、老师父、大和尚、上人、师父等,若想知道师父名号,当先合掌,然后询问如:“请问大师您上下?”或“请问师父德号?”
果然,古人诚不欺我,正所谓礼多人不怪,这大和尚见我态度恭敬,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答道。
“居士有礼了,贫僧法号法如。”
原来这大和尚法号是法如。
等等,法如?
福慧智子觉,了本圆可悟。周洪普广宗,道庆同玄祖。德行永延恒,妙体常坚固。心朗照幽深,性明鉴崇祚。衷正善禧禅,谨悫原济度。雪庭为导师,引汝归铉路。
这是被誉为少林寺中兴之主的福裕禅师,于晚年所留下的宗门师承字辈,俗称七十字诗,少林寺僧人来自五湖四海,七十字诗传承谱系,僧众出外参学,一说出自己的法名,就知道他是哪一宗的哪一辈,自然互相亲近。
可这福裕禅师为元初时人,这字辈自然是后世所用,元时之前不在字辈当中,这眼前这大和尚却说自己法号为法如,七十字诗中并无这一字辈,但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唐时有一得道高僧,其法号便名为法如。
法如,上党人,俗姓王,唐初北方禅宗领袖,幼年时跟随其舅父到丰阳,先侍奉青布明为师,十九岁时毅然出家,通过青布明指点,他又投禅宗五祖弘忍为师,深得弘忍其旨为弘忍门下高足,侍奉弘忍前后共十六年,直至弘忍灭度。
弘忍灭度之后,法如北游嵩岳,居少林寺六年,与垂拱二年开法,后在此传法三载,其间再振玄纲,兴复正化,成为北方禅宗的定门之首,被认为是传自弘忍的又一位禅宗六祖,在唐永昌元年,法如圆寂于少林寺,世寿五十二岁,徒众为之建塔于寺西。
佛门规矩甚多,而法号更是如此,从未听过有人所用法号相同之事,难道眼前这突然出现的大和尚便是唐时的得道高僧?
这自称法如的大和尚虽然看起来年过耄耋,不过心思着实细腻,他看着我的表情便猜出了我为何惊讶,于是不慌不忙的对我解释道。
“居士莫惊,法如祖师乃我辈师祖,贫僧又怎敢妄自比拟先人,实是我这一脉曾有祖训,但凡此脉中人,法号皆为法如,世代传承不得更改。”
我听完后长出一口气,暗道原来如此。
不能怪我太过异想天开,实在是最近这段时间接触的秘闻太多,让我不自觉的就会开始联想,特别是这大和尚法号如此诡异,我又怎么可能不暗中思量。
还未等我询问他为何在此,这名为法如的大和尚便在我之前抢先开口,神情中满是严肃。
“不知二位居士身上是否有一块令牌?”
令牌?
我与春亭为了防止有人跟随,出来时一切从简,什么都没有携带,我们又不知此处居然会有人会突然出现,怎么可能会事先准备好什么令牌一说。
我刚要开口否认,春亭却似乎想到了什么,伸出右手,右手食指直直的指向我的胸口,却并未开口解释。
我顺着他手指的指向伸手入怀,这才想起原来我身上确实有一块令牌。
或者说是一块别人赠予我的令牌。
鬼谷令。
我试探的将其取出,递给眼前的大和尚,同时观察他见到鬼谷令的反应。
这大和尚双手接过鬼谷令,神态是前所未有的虔诚,仿佛他眼前不是一块普普通通的令牌,而是佛陀亲至。
待得他仔细查看过后,他将鬼谷令重新交还于我手,然后双手合十,轻呼佛号。
“阿弥陀佛,二位居士的来意我已清楚,不过时机不到,还请回吧。”
我听法如所说,忍不住心中焦急,连忙开口说道。
“法如大师,非是我等有意为难,实是事关重大……”
法如淡淡一笑,打断了我口中尚未说完的言语,却没有对我有所交代,而是看着春亭问道。
“这位就是春亭居士吧。”
春亭虽然不擅交际,不过见法如态度良好,他倒是不至于出手为敌,见法如主动询问,他面色疑惑,同样双手合十,疑问道。
“正是,我与大师素未谋面,不知大师从何处得知我的名字?”
法如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手持禅杖,走到古树旁,向上望着古树的枝芽,幽幽说道。
“在你们今夜来前,夜白居士也曾到此处找过我。”
原来夜白已经来过。
可是几次与夜白的接触,不难发现他都是想让我找回曾经的记忆,即便他曾经来过此处,也断然没有让这大和尚阻拦我与春亭的道理。
法如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他不再望着古树,而是迈步而出,同时示意我们跟随他的脚步,走进他刚才栖身的罗汉殿之中,待得我们走进殿中,他关好殿门,看着我们问出了两个问题。
“二位居士,可否好奇我这一脉为何尽皆法号法如?”
“二位居士可否又想过,这黎阳为什么会建有千佛寺与千佛洞?”
俗话说的好,好奇心害死猫,更何况这大和尚看起来慈眉善目,不似歹人,既然他都主动开口,我们又怎么可能不好奇他口中所说的两样谜题到底为何。
法如叹了一口气,看着我与春亭,言辞真切。
“我这一脉确是有一陈年旧事,历代传人谨遵师祖命令,不敢与旁人说起,如今二位深夜前来,我倒是终于有机会一吐为快,若是二位对此感兴趣,不妨坐下来听我讲一段故事。”
我与春亭对视一眼,很明显,这又是一段千年前的秘闻。
只是不知,这大和尚口中从不敢与旁人说起的故事,如今为何可以因为我和春亭所破例开口。
左右时间尚早,我二人也没有想到其他的办法,还不如安心听他讲完这段故事,兴许在这故事中还会有所发现。
于是我看向法如,诚心诚意的开口说道。
“大师,愿闻其详。”
第三十七章 闻六祖 千年使命
“阿弥陀佛。”
法如看着我和春亭,口中再次似乎轻呼佛号。
“居士应该听说过宿命之人的说法。”
春亭听见后玩味的看着我,而我听完哭笑不得,没想到在此地又一次听到了这个说法。
看来这个大和尚应该也知道些什么,搞不好他也与关山有着某种联系,怪不得他口中不敢与旁人说起的故事,如今居然准备对我和春亭一吐为快。
我虽然没有回答,但这大和尚也是精明之人,他明显看懂了我们的表情,接着示意我们坐在罗汉殿中早已备好的蒲团之上,同时他放下手中禅杖,自己也坐在了一旁,眉宇间满是回忆之色。
过了片刻,法如以手拈须,并未对宿命之人一事继续说下去,而是开始为我们讲起了又一段尘封许久的故事。
而这故事,则要从禅宗五祖弘忍禅师开始讲起。
弘忍,唐代高僧,生于隋仁寿元年,十三岁剃发为僧拜在四祖道信门下,日间从事劳动夜间静坐习禅,道信常以禅宗顿渐宗旨考验他,他触事解悟尽得道信禅法,在道信死后,弘忍继任双峰山法席,领众修行。
其后,随着参学的人数日见增多,他于双峰山东冯茂山另建道场,取名东山寺,安单接众,所以其禅法,又被称为东山法门,后世尊称其为禅宗五祖。
唐高宗上元元年,弘忍逝世,终年七十四岁,唐代宗谥号大满禅师。
说到这里,大和尚看了看聚精会神听他讲述的我和春亭,语气中似有考量之意。
“二位居士对禅宗可有了解,可否知晓禅宗六祖何人?”
我对这些所知不多,无助的看向春亭,春亭沉思了一下,缓缓开口,一边说一边观察这大和尚的脸色,唯恐说错了什么。
禅宗,又称佛心宗,汉传佛教宗派之一,始于菩提达摩,唐之后成为汉传佛教的主流,也是汉传佛教最主要的象征之一。
佛教宗派多来自于天竺,但唯独天台宗、华严宗与禅宗,是由华夏独立发展出的三个本土佛教宗派,其中又以禅宗最具独特的性格,其核心思想为:“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
而据记载,禅宗初祖为菩提达摩大师、其后二祖慧可大师、三祖僧璨大师、四祖道信大师、五祖弘忍大师、至于大和尚口中的六祖,则应该是惠能大师。
“也算春亭居士有过了解,不过也只是一知半解。”
大和尚听见春亭的解释后笑了笑,对他摇了摇头。
“慧能大师确实也是有大智慧的人,不过却并不为六祖之位。”
不等我们开口询问,他便自顾自的继续讲了起来。
“咸亨三年,五祖弘忍为觅法嗣,乃命门人各呈一偈,表明自己的悟境,其时上座神秀呈偈曰,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行者惠能听说此事之后,亦作偈曰,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弘忍禅师将两偈互相对比,认为惠能的悟境高于神秀,夜里为惠能宣讲《金刚经》大意,至‘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处,惠能大悟,大师遂将衣法密传给惠能,命他连夜南归,自此便有了禅宗六祖慧能的说法。”
他看了看春亭,眉眼间笑意更盛。
“想来居士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才会以为慧能禅师便是禅宗六祖?”
春亭点了点头,第一次见他如同一个好奇的孩子一般,话语间颇感兴趣。
“正是,敢问师父难道这传闻有误?”
大和尚点了点头,开始对我们说起这禅宗六祖的由来。
世人所熟悉的禅宗六祖多半是“南惠能北神秀”,但事实上,慧能在弘忍门下三年,只是一位行者,而行者,也就是在寺院中干活的人,甚至还没有剃度出家。
而神秀则只在弘忍门下服勤六年,早早就离开了弘忍,至于始终服侍在禅宗五祖弘忍身旁,直至弘忍去世后才离开的,只有法如大师,前后共计侍奉五祖弘忍长达十六年。
而从法如大师的言行看,他与神秀、道安、惠能等师兄弟都大为不同,相比之下法如大师更像一位得到弘忍真传的禅者,道安、神秀在北方大行禅法,声名显赫,都曾贵为国师,而惠能南下岭南,值宗印法师讲《涅经》,借机发挥,先声夺人。
法如则不同,他到少林寺后,三年时间里少林僧人竟然都不知道他的来历,这种不张扬不贪嗔的特点与达摩、惠可、僧粲、道信、弘忍这禅宗前五祖正相似,所以在《唐中岳沙门释法如行状》里赞扬法如道“所以守本全朴,弃世浮荣,廉让之德,贤士之灵也;外藏名器,内洽玄功,庶几之道,高遁之风也。”
之所以会有神秀与慧能为禅宗六祖的说法,其实都是这二人所传之徒,在后世不断造势而成,至于真正的六祖其实便是法如大师,只不过这一脉千年以来隐于此地,名声不显,同时不争不抢,守护着一项神秘的使命。
说到使命,大和尚从蒲团上起身,他看着殿中的罗汉像,神态肃穆。
“其实真正说慧能大师与神秀大师不为禅宗六祖的原因,并不是这二位禅师佛法不够高深,这二位虽然不为六祖之位,但是同样佛法精妙,唯一不同的便是他们与法如大师相比,缺少了一项源自于五祖弘忍禅师的使命传承。”
“而之所以我这一脉世代传承师祖的法号,同时严命后人不准擅自外出隐居于此,也正是因为这项传承的使命。”
我由于对禅宗不甚了解,听了许久早就满腹疑惑,听到了这里早已忍不住开口催促。
“大师,还请您指点迷津,这传承使命可是与我二人有所关联?”
法如平淡的看着我们,口中所说却让我大吃一惊。
“既然二位便是传说中的宿命之人,想来早已知晓祖龙嬴政当年所为之事。”
大禹、鬼谷、祖龙。
这三人与关山的联系以及三人为了神州安危所做之事,我也是不久前才从春亭口中偶然得知,眼前这大和尚又是从何处知道的如此隐秘?
春亭却面色如常,看着法如态度谦卑有礼。
“如此说来,这传承使命倒是确实与我二人脱不了关系。”
春亭面色如常,我之所以震惊也只是因为法如居然知道此事,而并不是因为这事件本身有多么难以接受,法如见状,更加确信我们二人就是那宿命之人。
只见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袈裟,然后左手取过置于一旁的禅杖,右手于胸前持单掌礼,盯着我的双眼一字一顿。
“我这一脉世代所为,皆为镇龙!”
第三十八章 镇龙地 前因后果
镇龙!?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其中的含义却让我与春亭深思良久。
镇的本义为对物体施加压力,常用于镇守、镇压。
那这龙呢?
难不成这千佛寺内还藏有一条能够施云布雨的真龙不成?
法如没让我们等太久,只见他一改刚才的慈眉善目,手持禅杖宛如天神下凡金刚怒目,看着我们不怒自威。
“你等都是宿命之人,我观你二人刚才听我说到祖龙之时,反应虽有疑虑但并不震惊,想来早已知晓祖龙嬴政当年到底做了什么,说话倒也不必遮遮掩掩。”
春亭忽然开口,语气中居然对法如透露出一丝恭敬。
“祖龙嬴政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铸成十二金人,镇守神州。”
我大吃一惊,想要拦住春亭所说,而他脱口而出语速甚快,即便我现在将其拦住也无济于事。
春亭为人一向行事谨慎,为何对这不知根底的老和尚居然敢说出如此重要之事,实在是让我想不通。
春亭看着我,在法如面前毫不避讳。
“我好像想起了什么,在大师面前不必遮掩。”
而法如听到春亭所说后面色如常,果不其然,看来他也早已知晓当年祖龙所铸十二金人的真实目的。
我实在是忍不住好奇,起身看向法如,态度同春亭一样谦逊有礼。
“这千佛寺与禅宗六祖的传承莫非与这十二金人有关?”
法如却摇了摇头,捻着胡须慢慢的说道。
“此处与十二金人并无半分关系,真要算起来,此处其实与祖龙也并无关联,倒是与其手下一员大将关系匪浅。”
“是谁?”
“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
“蒙恬?”
“正是蒙恬将军!”
既然春亭说对法如不必遮掩,想来是他的记忆中此人可以相信,那法如所说便不会是信口开河,可是为什么会是蒙恬?
从此前春亭在金陵的讲述之中,我清楚的记得,蒙恬正是战国末年之时,威震天下未曾一败的赫赫杀神,武安君白起。
白起在为秦昭襄王扫平天下统一的所有障碍后,随着鬼谷的神秘失踪,他同样诈死隐世,等到他再度出世之时,已经换了一个身份,从此世间再无人屠,而是多了一名在秦帝手下率三十万大军北击匈奴,收复河南地的大将,多了一名真正做到令“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的一代名将,蒙恬。
在秦帝统一六国后,蒙恬自榆中至阴山连设三十四县,渡过黄河,占据阳山,同时修筑了那西起陇西临洮,东至辽东的万里长城,把原燕、赵、秦长城连为一体,在明面上为防御工事,遏制了匈奴的南进,而在暗地里,春亭曾经隐隐猜测,这长城应该是与龙脉有关。
想到这里我与春亭对视一眼,恍然大悟。
镇龙,其中镇为镇压,而这龙也并非真正能够施云布雨的神龙,若是我们所猜不错,这龙而是指华夏龙脉。
如此理解,这里便是镇压龙脉之地。
若这样说来,我们终于可以理解为何当年的禅宗六祖不惜严命后人,在此地隐居千年行那镇龙之举,实在是龙脉之地太过重要。
这龙脉的变化,是秉承着天地日月之精华而推演变换,正所谓一进一退玄妙见,即是福祸凶吉。
而我们已经知道龙脉的源头在昆仑,也就是传说中那天柱不周,华夏三条干龙皆发自昆仑山脚下,南条巽龙为长江与南海两水夹击,龙尾结于东海南海,中条震龙黄河长江夹之,甩尾于东海之底,北条艮龙则是以黄河之北山系所成,终尽辽海之渊。
纵观华夏地势,大小龙脉交相辉映,干上分支,支上又分支,干支交错,变幻莫测,只是不知这龙脉之说与千佛寺又有何关联。
法如见我和春亭恍然的表情,知道我们理清了蒙恬与龙脉之间的关系,于是继续对我们讲了下去。
“共工怒触不周山,女娲不忍生灵惨遭涂炭,出手补天,随后黄河泛滥,禹帝治水,这流传至今的神话,便是三岁孩童也多有听闻,我便不再多言。”
“可是即便女娲出手补天,共工撞折天柱的影响也并未消除,天柱折,地维绝,天柱被损引发神州动荡,禹帝治水之后,收天下九牧之铜,铸成九鼎镇守神州,你二人既然是宿命之人,想必也早已知晓,不用我为二位讲述。”
我与春亭纷纷点头,示意法如我二人已经有过了解,法如见我二人面色如常,于是继续开口讲述。
“禹帝虽然铸鼎镇压神州,但这龙脉终究还是出了问题,本来华夏四方平坦,天柱损毁后,天倾西北,地不满东南,神州龙脉有灵,见神州倾斜后地势向东南低陷,居然有向东南方逃出神州之势。”
“龙脉是华夏的根基,若龙脉不稳则神州不定,势必会引发天灾**,祖龙嬴政命蒙恬修建长城,明里是防止匈奴南下,而实际上就是为了以长城镇压龙脉,让龙脉不至移位。”
原来祖龙所修建万里长城便是为了镇压试图逃窜的龙脉,难怪白起化身蒙恬却为了这长城长年在外,我之前就想过以他如此本领又怎么可能因为区区匈奴殚精竭虑,如果是因为龙脉,这倒是可以解释得通。
想到我们来到此处的目的,我忍不住联想,试图对法如予以求证。
“那这里与龙脉……”
法如见我犹豫的样子,如何不知我的意图,我话还尚未说完,他便对我确定了我的想法。
“这里便是已经变更了位置的龙脉之处。”
随后,他将禅杖再度放在一旁,重新坐在蒲团之上,双目注视着殿内的罗汉像,开始同我们说起此地与龙脉的渊源。
在唐朝之时,有一高人观天下龙脉走向,在他看到黎阳时发现龙脉位置有变,他百思不得其解之下亲身来到黎阳,发现这龙脉早有松动的迹象,已经不是原来龙脉该有的位置,他冥思苦想后,终于有了一个好的办法。
他命人在这黎阳南山开凿千佛洞,以自己高深莫测的神通勉强将龙脉归位,同时用洞中千佛的佛性镇压这条试图逃跑的龙脉,于此地修建千佛寺,以佛性镇恶龙,防止龙脉移位,以保黎阳安宁。
于此同时,他担心即便如此对于龙脉的镇压力度依然不够,所以在这里留下了另外一层布置。
他效仿先人,分割出自己的一部分力量及记忆,将这力量与记忆融入到千佛洞中的九尊佛雕之内,然后将这九尊佛雕取出,单独镇压在这龙脉的龙睛之处,与其上栽种了一颗桧柏,命法如大师的后人世代看守此地。
我偷偷看了春亭一眼,听完法如所说的故事,在结合到之前春亭所说,我如何还想不到,唐时在此留下布置的高人,正是曾经的春亭。
只是不知,他当时究竟是何身份?
第三十九章 别法如 弈和再至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老和尚正在对我和春亭讲故事……
对不起,我跑题了。
这法如当然不知道我心中这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他看向春亭,目光中充斥着不似作伪的悲天悯人之色,缓缓开口说道。
“夜白居士此前曾经对我交代过二位居士此番来意,非是贫僧不懂变通之道难为二位居士,实在是居士若想取回自己留下的东西,便一定要解开此地的封印,而居士已经不复昔年威势,若想用蛮力解开封印,则势必会对这封印进行损毁。”
“可这封印一旦出现破损,神州龙脉在无人压制之下便会开始向东南方移位,到时候这黎阳城定会天怒人怨民不聊生,我想这样的结果也不是二位居士想看到的。”
听到这里,我与春亭面色发白,忍不住一阵失落,我二人这一路所为无不是为了保证神州安宁,若是春亭取回记忆之后,这黎阳从此变的民不聊生,春亭又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难道这取回记忆就真的没有其他办法?
法如看我和春亭听后没有强行动手的打算,欣慰的点了点头,话锋一转,对我二人再次开口。
“二位居士也不必焦急,夜白居士还曾有话让我转告二位。”
又是这神秘莫测的夜白,看来他早就知道春亭的记忆藏于何处,却并未对我二人直说,不知道他又有什么消息要靠着法如进行转告。
毕竟是关系到春亭自己消失的记忆,他耐不住性子,急忙开口对法如询问道。
“大师,夜白想让您转告什么?”
法如微微一笑,捻起自己雪白的胡须,将目光转到我身上,意味深长的开口。
“夜白居士说,此事并非毫无办法,但万万不可急于一时,此事成败全在韩川居士一人身上,待到时机成熟之日自有打算,他还说自己会在下一处等着二位,到时候见到他一切自有分晓。”
又是我?
兜兜转转,所有的事情最后怎么全都会绕到我身上。
依照法如所说,春亭如果想要解开这里镇压龙脉的封印,从中取回自己的记忆,那这龙脉便会移位,可我又有何本事,能够在破开封印的同时保这龙脉无忧?
还有这夜白,他既然神出鬼没,又为何不能亲口对我明言,偏要这大和尚转告我们,他口中等待着我们的下一处,又是哪里?
法如却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他起身打开殿门,对我二人做出了送客的动作。
“二位居士请回吧,这黎阳虽不大,景色却不少,那大山被称为禹贡名山,二位想必还没有去游览一番,这两日不妨去看看。”
虽然我二人依旧满腹疑惑没有得到解答,不过这老和尚既然已经起身送客,我与春亭在无法取得记忆之下,多留在这里也是徒劳无功,只好起身还礼,转身离开了这充满神秘的镇龙之地,千佛寺。
……
在回去的路上,我忍不住和春亭开始讨论,这一晚是否有所收获。
答案是肯定的。
虽然春亭并未取回记忆,但是起码确定了真正的地点,同时也知晓了这里所留下的布置到底为何,为了这里的安危法如一脉甚至不惜隐世千年,甚至当年的春亭宁可舍去记忆也要在此处进行布置以镇龙脉,由此可见这龙脉之事到底有多么关系重大。
而且,虽然目前看来暂时还没有办法取回春亭的记忆,但是听法如所说,这件事情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不过是时机未到,就是不知道到底何时才是真正合适的时机,能让春亭得偿所愿。
还有法如最后送别时所说,除了夜白在某一处等待着我们之外,另外隐隐还有让我们去往大山进行查探之意,虽不知为何,不过这本就是我们接下来的打算,其中究竟到时自然一探便知。
在满腹的疑惑之中,我与春亭回到了住处,然后分别回到自己的房间,带着这一夜得来的收获,进入了梦乡之中。
……
第二日。
由于春亭此前担心去往千佛寺的探索会遇到什么阻碍,我们如果来不及返回,便会被众人发现我与春亭的深夜外出,所以他假借关心我们的名义,提出这一日进行休息。
如此一来,就算我们被这里的布置所耽误时间,众人也不会联想到其他原因,更不会四处寻找。
可是这次的探索虽然没有得偿所愿,不过却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法如详细的对我们解释了这里存在的真正意义,并且直言此时并不是解开封印的最好时机,所以我们二人早早地就回到了住处,如此一来这事先说好的休息一日,便成为了真正的休息一日。
昨日一夜探索,虽然并无惊险,但是仍觉疲累,既然今日说好了休息,我躺在温暖的被窝里不愿起床,享受着难得的懒床机会,谁知道又起波折。
“川哥,开门,快起来,来人了。”
沈浪的声音惊醒了想要再睡个回笼觉的我,我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去为沈浪打开房门,口中还忍不住对他抱怨的说道。
“什么事啊,不是说好了今天休息么。”
沈浪进得屋中,毫不客气的拿起桌子上的水果,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
“川哥,快点收拾一下,弈和来了。”
闻听沈浪所说,我不禁诧异,谢邪说这幽冥正值内乱,而弈和居然还有时间前来寻我,想来应该是有要事相商。
穿衣洗漱,强打着精神随着沈浪走出房间,看着天上的太阳,暗道又是新的一天。
风起云涌的一天。
跟着沈浪的引路,我与他走到了春亭的房间,我不禁心中暗笑,看来他也别想好好休息。
进得屋中,发现众人都早已到此。
春亭与弈和一南一北坐于屋中两端,互相之间彼此凝视,薛楠与亓芷坐于一旁,逗弄着无双不发一语,谢邪与凌轩勾肩搭背,同样看着房门处沉默不言,屋内气氛说不出的怪异。
见状,我只好率先开口,试图冲淡房间内严肃的气氛。
“嗨,弈和,皇陵一别许久未见,近日可好?”
不同于我的嬉皮笑脸,弈和见我到来,起身走到我身前,抱拳拱手,态度又是那让我无福消受的恭敬。
“皇陵一别,大人风采依旧。”
暗暗出了一口气,这弈和开口之间总算不再称我为什么圣主,我偷着看了一眼谢邪,想必是他与弈和有过交流,弈和知道这大人的称呼我并不反感,所以改口如此。
“你我也算是出生入死的交情,客套话就算了,你这次来什么事。”
弈和见我直入主题,也并未继续客套,他环视四周,走过去将屋中门窗关好,然后回到我身前,严肃的开口说道。
“大人,弈和此来,事关神州安危!”
第四十章 泄行踪 幽冥内情
神州安危。
一个在从前的我看来无比严重的词语。
可是自从我与关山扯上关系以来,这个词已经无时无刻都围绕在我的身边,就好像我吃个饭都会神州陆沉一般。
我不由得一阵苦笑,坐了下来看着弈和,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弈和对我的态度不以为意,依然认真的说道。
“大人,谢邪应该已经对你说过最近我手下不是很平静。”
我看了一眼在一旁安安静静老老实实的谢邪,点了点头。
弈和见我的动作,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幽冥发生的内乱之事,谢邪都已经转告给我,于是没有多做解释,继续说了下去。
“本来此事与大人并无关联,可不知为何,这群逆贼居然想要取大人性命,我经过多番勘察苦求无果,终于到了昨日,秦广暗中前来见我。”
“我记得他。”
秦广。
真要说起来,这秦广可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幽冥中人,那日在凌云阁,秦广与平等试图偷走古画,虽然由于春亭和凌轩的阻挡二人并未得手,不过当时这二人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只是不知道秦广为弈和提供了什么样的消息。
听我说还记得秦广,弈和也并未废话,直截了当的问了我一句。
“弈和先斗胆问大人一句,大人一行可是要前往白马渡口?”
一时之间,满屋寂静。
我已经无力吐槽,只能看向春亭,没好气的对他问道。
“春亭,这就是你口中所说的千古秘闻?”
左一句事关神州,右一句千古秘闻,什么关山弱水,又是九鼎金人,什么大禹、鬼谷、祖龙嬴政,这边刚镇守神州,那边就镇压龙脉……
按理来说这都是天大的事情,都是那种注定只有极少数人才会有所了解的秘闻之事,可是我怎么忽然感觉这些事情莫名其妙的已经人尽皆知,只要是与我有过接触的人看似全都知晓这些详情?
我甚至怀疑,现在去大街上随便拉个三岁孩童,从他嘴里是不是都能问出来当年大禹铸鼎的真相到底为何?
春亭同样惊诧莫名,他听见弈和所说,终于不是那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只见他走到弈和身旁,冷着脸对弈和问道。
“此事你是从何得知?”
弈和与春亭之间的关系还真是微妙,虽然弈和已经让谢邪转达,说自己可以理解春亭的举动,但是这血脉中的羁绊,还是让他二人之间充满尴尬,若不是我从中调和,只怕早已血溅当场。
弈和见春亭询问,扭过脸去,声音清冷的说道。
“不止是我知道,现在知道你们想要去往何处之人恐怕不在少数。”
薛楠见两人的状态,知道这二人之间难以交流,她起身将春亭拉到一旁,自己走到弈和身前,认真地问道。
“难道我们的消息与秦广有关?”
弈和自从见我滴血山海环之后,对我态度大为恭敬,也许是爱屋及乌,导致他对我身边之人同样客气有加。
当然,除了春亭。
弈和见薛楠开口询问,他并未迟疑,对薛楠解释道。
“并非秦广,他也不知其中具体,只是单纯的为我送来消息,至于你们的事情其实是与楚江有关,或者说与他身后之人有关。”
楚江的身后之人?
我看了看弈和又看了看谢邪,想起那日与谢邪在一旁所说之语,恍然大悟。
传出我们行踪之人,正是那谢邪口中暗中渗透进幽冥的神秘势力。
弈和看到我恍然的眼神,知道我联想到了其中关键,于是坐了下来,不急不缓的对我们开始了讲述。
那日地下皇陵逃出生天之后,弈和自知无法与春亭安然相处,于是借口幽冥内部有问题需要解决,带领手下罗酆六天先行回到幽冥,回去之后,召集众人,宣布从此以后,幽冥之主之位转让于我,并且不许任何人反驳。
我满腹疑惑如今见到弈和终于有处发问,听他说到这里连忙开口问道。
“等等,为什么是我?”
弈和淡淡一笑,看着春亭平淡的说道。
“其实我成立幽冥最初的目的,只是单纯的为了对抗他而已,他身后有关山为后盾,我若是孤身一人,实在是难以与之相抗。”
“可是在地下皇陵之中,随着大人滴血山海环,让我知道了大人的真实身份,我心知肚明,有您在,我与他之间即便势如水火也无法生死相向,我本就没有什么野心,报仇无望之下这幽冥也没有了存在的必要,倒不如借花献佛赠与大人,兴许还能助大人一臂之力。”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这神秘异常的幽冥,居然只是弈和为了报仇所为,而在他知道自己报仇无望之后,索性放弃这份辛苦打下来的基业,真不知让人说何是好。
弈和收回对春亭注视的目光,继续与其平淡的讲述起来。
“而在我宣布完消息之后,没过几日这幽冥便状况百出,这时我才猛然发现,我多年以来苦心报仇之心,无心经营幽冥,内部的一应事宜均被我交由手下去处理,这幽冥内部在我不察之时早已被一神秘势力暗中浸透,甚至于那带头之人便是我最为看中的楚江。”
“虽然我无心继续统御幽冥,可毕竟是我辛苦建立起来的基业,发现内情之后我连忙重新统计,去区分这幽冥中有多少人依然效忠于我,又有多少人已经转投楚江,可在我调查之后,却发现这神秘势力渗透幽冥是假,其真正目的确实要对大人您暗中下手。”
“而你们在凌云阁曾见过的秦广,虽然在幽冥刚内乱之时就随楚江而去,但他其实是我的人。”
我听到这里,并未在意他口中的对我图谋不轨之事,而是忍不住笑了出来,玩味的看着弈和。
“原来你也不算笨,还知道未雨绸缪,感情你们幽冥也玩无间道?”
弈和并未半分不好意思,而是如同漫不经心一般,随意的说道。
“这无间道中的无间一词本就由无间地狱演化而来,无间地狱又名阿鼻地狱,是八大地狱中最苦的一个,受第九殿平等王所管理,既然这来源便是幽冥传说,那我用这无间道又有何不可。”
不在同他争论这无间一词的来历,我想,他应该已经说到了关键之处。
“秦广来见我,对我说了一些事情。”
果然,弈和神态开始严肃,看着我们在座之人,缓缓说道。
“比如他从楚江处得知你们下一个目的地在白马渡口,比如这白马渡口附近不止是雕像的安置之地,同时还涉及到十二金人……”
说着,他扫视四周,凌冽的目光居然如同实质一般,双目如电。
“又比如,楚江为什么会知道你们的行踪……”
第四十一章 显阳谋 进退两难
听到这里,我连忙以目示意弈和,暗示他不要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弈和见到我的目光,虽然不解,但还是停下了口中没说完的话,带着疑问的看向我。
我知道弈和的意思,他想说的是我们一行人中出现的问题,而这个问题我之前也与春亭凌轩有过猜测,很有可能在我们一行人之中,有人暗中为幽冥身后的神秘势力泄露我们的行踪。
可是这一群人也算是同生共死过,甚至可以说彼此之间肝胆相照,怎么看都不像有人泄密的模样,若是没有实在的证据,贸然说出实在是容易伤了彼此的关系。
所以我只能让弈和避而不谈,等到私下再细说此事。
而既然不能继续说到此事,我只好连忙转移话题,对弈和问道。
“那秦广带来的消息,与你口中所说神州安危又有何关系?”
弈和虽然疑惑我为何不让他说出问题所在,但听我问到这里,还是神情一正,对我认真的解释道。
“秦广对我禀报,楚江等人派出范难拦截大人,恰逢我手下谢邪赶来,将范难押运回幽冥,而楚江即便反叛,但幽冥中尚有忠心于我之人,他带走人数有限而且多为新人,楚江思前想后,除了他亲自来堵截大人之外,居然在手下找不出能够对大人造成威胁之人。”
“而这几日我带领手下对他们围追堵截,楚江在我的威胁之下虽然不至于马上落败,但是自然无法轻易脱身,不可能亲身至此,就在他左右为难之时,他背后的势力却为他提供了一个办法,一个不是阴谋却强过万般阴谋的办法。”
无双这时候忽然“吱吱吱”、“吱吱吱”的叫了起来,亓芷见状,从桌子上拿了一个桃子扔了过去,同时好奇的对弈和问道。
“他们想到了什么办法?”
“他们决定先行一步,在白马渡口处埋伏大人。”
弈和苦涩的一笑,看着我无奈的开口。
“若大人贸然前往,则中了他们的埋伏,可是若大人并未前往,他们便挖地三尺,取走雕像,如果这样,那大人势必无法取回所有藏于雕像中的记忆与神通,若大人记忆与神力有缺,对他们便不存在任何威胁。”
“我担心大人没有防备,所以从秦广处知道此消息后连忙赶来,还望大人做好万全的准备再行奔赴白马渡口。”
听后,我终于理解了弈和为何会露出苦笑,因为这是一个无从躲避的局面。
这并不是对方偷偷布下的阴谋,恰恰相反,这是光明正大,并且不怕任何人提前知道的阳谋之术,无论是进是退,都让人无法选择。
我们若是进则要面对敌人事先设置好的圈套,既然是敌人提前布置,那这一路凶险可想而知。
可是若是我们放弃前进,选择避其锋芒,我们这一退则要承受被他们取走雕像的危险,将来无论是神州安宁还是个人安危,都势必会留下隐患。
不管这是楚江的主意还是他背后之人的安排,我们都必须要承认,这是一则让人无法躲避的阳谋,其中手段实在高明。
一时之间,屋内人人低头沉思,气氛再度沉闷。
春亭这时候站了出来,看着屋子中不语的众人,他缓缓开口,试图冲散这屋中的沉闷气氛。
“都别垂头丧气了,人是铁饭是钢,大家先去吃饭,然后集思广益,不管怎么选择都在今天之内把主意定下来,尽人事听天命。”
随着他的开口,气氛终于有了缓和,大家纷纷走出房间,准备吃点东西,然后集众人的智慧试图找出破局之法。
而到了饭桌上,除了如同饿死鬼托生的谢邪依旧吃个不停之外,其他人却毫无食欲,争论之声此起彼伏,而争论的焦点却只有两个字。
进,还是退?
我这时却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弈和,秦广被你安置在哪里?”
弈和被我问的一愣,不明白我为何话题跨度转变的如此之快,想了想看着我说道。
“秦广在向我禀报之后,就被我派回到了楚江处,看看会不会得到另外的消息,怎么了大人,有何不妥?”
“快让秦广回来!”
虽然我们并未说出口,但是彼此之间全都心照不宣的认为这一行人中出现了某种问题,保险起见,在这群人中所说出口的事情都不能算得上是秘密,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通过某种渠道传入那所谓楚江的耳中。
而秦广既然是弈和所派出的内应之人,若是被楚江得知他这一层身份,秦广自身的安危定然无法得到保障,我们万万不能因为这一时的信息而害了秦广的性命。
将我的想法说与弈和,弈和也感到了其中的风险,他此番前来自然不是孤身一人,于是连忙喊过一旁的罗酆六天,对其中代表六天之首的纣绝阴天宫之人,附耳轻声说了一个地址,让他带领罗酆六天赶到此处,将秦广安然无恙的送回幽冥。
解决了秦广的问题,我放下心来,偷偷用传音入密的方式暗中呼唤春亭。
“春亭,能听到我说话么。”
春亭听见我的声音,却并未见我嘴型有变,只见他的脸上出现玩味的笑容,同样用传音入密的方式回答与我。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古人诚不欺我,没想到你现在会的还不少。”
这传音入密的本事我之前自然是不会的,但是在吸收了雕像中的法力之后,我曾在脑中反复整理,发现莫名其妙的掌握了一些小技巧,虽然并不神奇,但是意外的实用,这传音入密便是其中之一。
如此小事自然不值得我大说特说,我面色不改,内心却焦急的对春亭催问道。
“这都是小问题,现在的大问题是我们要不要去白马渡口?”
春亭同样面色如常不显异样,在我耳中传来的声音斩钉截铁。
“当然要去。”
“那老和尚不是暗示你我去往大山?”
“大山早晚都可去得,况且他也说了,时机未到,就算我们到了大山,我还是无法取回记忆,不如直接去往白马渡口。”
“弈和不是说他们已经埋伏在白马渡口了么?你就这么有把握?”
“坐以待毙,主动出击,不管去还是不去,都会有风险傍身,既然如此你选择哪一样?”
“我懂了。”
于是我不再和春亭暗中交流,轻轻的咳嗽一声,待到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我缓缓开口。
“诸位,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进也是一刀退也是一刀,拼了!”
“收拾行囊准备启程,奔赴白马渡口!”
第四十二章 同进退 肝胆相照
(写书不易,恳请诸位开启自动订阅,追书一时爽,作者hzc,感谢大家。)
……
我刚刚说完,众人便停止了彼此间的争论,出奇的没有一人反驳,而是纷纷准备回房收拾行李,等待出发。
而我却没有让他们回去的意思,示意众人稍安勿躁,重新坐回各自的位置,见众人面色不解,但还是坐回座位之中,我这才继续说了下去。
“诸位曾经都与我同生共死,有些话我也不想藏着掖着,谢邪之前曾经说过,而弈和刚才的话同样说的很清楚,这楚江及其身后的神秘势力,由始至终的目标都只有我自己一人,前方路途凶险,若是有谁想要先行离开我决不阻拦。”
我说的是真心话。
虽然不知为何,但是我们已经可以确定,这叛乱幽冥的楚江以及在他身后为他提供帮助,早先就已经在暗中渗透幽冥的神秘势力,所要的只是我的性命,与我身边这一行人等均无关联。
而我们要面对的,则是一个精于算计的对手以及一个无从躲避的局面。
这对手,是一个可以把全部算计摆于明面之上的谋略之人。
他的算计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阴谋,而是光明正大的阳谋,他已经把我们所能选的两条路都放在这里,而我们无论是选择那一条路,却同样饱受煎熬。
从目前的局面上来说,我们若是选择进则要面对敌人事先设置好的圈套,既然是敌人提前布置,那这一路凶险可想而知。
可是若是我们放弃前进,选择避其锋芒,我们这一退则要承受被其取走雕像的危险,将来无论是神州安宁还是个人安危,都势必会留下隐患。
而这一行人,姑且不论可能出现的问题,他们从杨广的衣冠冢开始,伴我走上寻找父亲下落的道路,一路上经过重重难关也未曾抱怨,披荆斩棘,历尽艰险,我口中所说彼此曾同生共死,也并不是虚言。
正因如此,我才不忍心他们同我一同赴险,我已然决定奔赴白马渡口,前方路途凶险异常,却全是为我一人而来,既然与他们无关,还不如让他们先行离开,以报平安。
听我说完这番心中的肺腑之言,在坐之人却出奇的安静,并无一丝议论也无半点迷茫,沈浪难得的神态严肃,他环视四周站起身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凌轩,第一个开口说道。
“川哥,你知道,我从小到大的梦想就是能当一名仗剑天下锄强扶弱的大侠,本以为此生无望,没想到因为和你一起的这次经历,让我认识了师傅,庆幸有师傅传授我一身本领才让我圆了这个梦,不管是出于你我多年的兄弟情义,还是出于你帮我圆梦的江湖道义,总之,你在哪我便在哪。”
还未等我说些什么,薛楠起身,看看我又看了看春亭,不知从何处取出第一次相见时那让人惊叹的黑红长鞭,将长鞭放于桌上,虽然神态依旧清冷让人难以接近,但话语中却满是温热。
“韩川,毕竟我是第一个同你接触之人,我理解你的好意,但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要寻找你父亲失踪的下落,而我同样如此,我虽为女流之辈,但我自认巾帼不让须眉,何况正是因为此去危机十足,所以才更需要众人齐心协力,这抛弃朋友之事,我自问做不出来,不管前方崎岖难行,你在哪我便在哪。”
我看向春亭以及凌轩,想让他们帮我劝劝大家,却没想到这二人仿佛看不到我的眼色一般,春亭喝了口水,站了起来缓缓开口,虽然语调平稳,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韩川,我太了解你,你性子懒惰,也从没相信过所谓的宿命之说,但是其实是我把你拉上了这条危机四伏的路,也是我让你知道了所谓宿命之人的含义,不管你如何做想,我不仅是你的领路之人,同时我也是你的护道之人,既然你有了危险我又怎么可能冷眼旁观,我说过每个人都有存在的意义,你莫要忘了我存在的意义,你在哪我便在哪。”
凌轩淡淡的一笑,走到春亭的身边,取出并未出鞘的霜天,看着我笑着开口。
“于公说,我为关山门徒,自当紧随魁首,亭哥既然要跟着你,同时亭哥也说了你才是魁首,我自然也要跟着你,这是关山门徒的职责。于私说,我看你还算顺眼,这一路走来你所作所为颇得我心,难得有个朋友,我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朋友送死,无论于公于私都只有一个结果,你在哪我便在哪。”
我无言以对,转头看向弈和,未等开口,便看见他起身行礼,同时恭敬的开口,将我想说的话堵了回来。
“不管大人是否承认是否欢喜,你便是那鬼谷一脉圣主转世,而我既然身为鬼谷连横一脉,自然应当追随圣主,何况就连春亭都同你一道,我又怎么可能甘居他人之后,大人,莫要多言,你已经是新一代幽冥之主,我自然唯您马首是瞻,您在哪我便在哪。”
谢邪咽下了口中的最后一口事物,先是走到弈和身边屈膝行礼,接着对我抱拳拱手,语气是那一贯的洒脱与不羁。
“虽然与你不熟,不过你能让我吃饱,光凭这点我就不可能一走了之,更何况主上都说了,你便是幽冥新主,主上既然已经决定随你同往,我这幽冥中人自然不能临阵脱逃,也只能你在哪我便在哪了。”
亓芷最后一个站了起来,安静的走到我的身边,拉着我的手,目光真挚,言简意赅。
“川哥哥,你是我的夫君,你在哪我便在哪。”
甚至就连无双也在一旁“吱吱吱”、“吱吱吱”的叫个不停,虽然不懂兽语,可我猜无双口中说的八成也是你在哪我便在哪……
“这……”
我的眼眶居然不知不困有些泛红,看着在座之人一个个站起身来同我说话的场景,说不感动是假的。
在座众人除了沈浪亓芷外,无一不是精明之人,相处已久全都知我心性,自然也能分辨出我刚才所说出自真心,并非装腔作势收买人心。
可即便如此,他们却没有一人临阵退缩,即使知道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毅然与我同往,众人居然敢于将生命托付与我手,这是多么大的信任,又让我如何能不去感动。
我一个一个,看着众人微笑的脸庞,在感叹此生不亏的同时,不禁豪情顿生,我对天发出大笑之声,同时朗声开口,仿佛前路所有的阻拦全部烟消云散。
“承蒙诸位如此信任与我,既然如此,诸位便随我会会这楚江王到底是何许人也,收拾行囊准备启程,奔赴白马渡口!”
第四十三章 赴白马 当局者迷
随着我下定决心选择前进,众人纷纷响应,并无一人有退缩之意,于是由对此处最为熟悉的谢邪安排车辆,同时为了避免造成无关人员的伤亡,依然选择不用司机,由我们自行驾驶,奔赴白马渡口。
一番安排之后,因为谢邪熟悉路线,所以由他坐在前车进行引路,薛楠、沈浪、亓芷与他同车而行,而我与春亭、凌轩、弈和,同行一车紧随其后,在我们之后则是弈和此次前来所率领的手下幽冥中人,一列车队整整齐齐,开始向白马渡口行驶。
随着车辆缓缓开始行驶,我靠在车中,忍不住开始了深深的思索。
刚才我在桌上所说之话,句句发自肺腑出于真心,但是与此同时,我说这些话也确实存有其他目的,想要知道大家听见我说出决定之后的反应,可没想到的是所有人都大有同我生死相随的意味,让我充满感动之余不禁另有所思。
由于这辆车上都是我可以相信之人,因此我并未控制自己的表情,弈和见我紧紧皱在一起的眉头,忍不住轻轻开口。
“大人,敢问何事让您如此烦恼?”
我勉强的苦笑了一声,看着弈和无奈的说道。
“在你来前,谢邪对我说过,我们的行踪是由楚江的幕后之人对其告知,而这消息来源则可能是我身边之人中有人泄露。”
“没错大人,谢邪所说正是我的意思。”
弈和点了点头,却表情迷惑,似乎是不知道我忽然说起此事有何意义。
而春亭见弈和仍然没有理会我的意思,冷哼一声,背对着他开口解释。
“刚才韩川于桌上忽然开口,劝说众人不要随他同去,虽然所言字字均是发自肺腑,但是由于谢邪先前所说,他这番话难免存了考量之意。”
“可是在座之人听后,却并无一人有贪生怕死的迹象,均表示愿随韩川同往凶险,韩川性子纯良容易感动,一时之间看来是对这个猜测有了怀疑。”
春亭对我果然了解颇深,听见他的解释,我微微点了点头,表明这正是我心中所想。
弈和闻听恍然,他犹豫了一下,居然看着我态度诚恳的认错。
“大人,弈和有一事未经允许自作主张,还望大人见谅。”
我不禁好奇,弈和自从地下皇陵之后,态度恭敬至极,又有何事值得他如此认错?
“但说无妨。”
弈和一边说一边看着我的表情,开口却并未解释他此话何意,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
“大人,其实我现在也十分不解,因为刚才在座之人,从其口中所说俱是内心所想,并无一人虚伪扯谎。”
我闻听此言连忙继续追问,每个人心底都会有秘密,不知道他又是如何判断。
“人心隔肚皮,此事你又如何确定?”
弈和转过头,看向我们身后紧紧跟随的车辆,开口对我解释起何为自作主张。
“刚才我其实也存了同样的想法,所以在大人开口时,我在隐蔽处早已有所布置,暗中藏匿之人正是位于我们所在的屋顶。”
听他所说我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他口中自作主张之事。
“无妨,你出发点也是为了弄清这一切的源头,我怎会怪你,可是这里又不会有人出手伤人,你派人藏匿又有何用。”
弈和摇了摇头,向我说出了他真正的布置。
“其实我暗中藏匿之人,并非预防有人偷袭出手,此人正是我手下宋帝,掌握幽冥三殿秘法,可通人心。”
弈和口中的宋帝,当然不是那传说中司生司杀的幽冥三殿阎罗之位,而是在他手下幽冥之中与其相对,代号宋帝王之人。
宋帝王余,司掌大海之底,东南沃石下,黑绳大地狱,宋帝王掌管的地狱纵广亦五百由旬,亦另设十六小地狱。
在传说中,宋帝王为幽冥第三殿阎罗,性情仁孝心地纯净,然嫉恶如仇明查秋毫,对诳诞不经胆大妄为者,忘恩负义污蔑于人者,或嗜杀成性残酷狠毒者,或为恶人狡辩脱罪者等等,绝不宽恕,必押堕本殿所设之种种地狱。
弈和并未在意我听到宋帝王之后引发的联想,而是继续对我解释,为何派出宋帝藏匿其外。
“宋帝得我传授之幽冥秘法,习得后虽没有读心之能,但可通人心,能明黑白辨真伪,除非来人修为远高于我,不然其话语真假在宋帝眼中均无所遁形。”
怪不得弈和会派他藏匿与一旁偷听我们谈话,看来这所谓宋帝之人,虽然不能做到看出他人具体想法,但是却可以辨别他人所说到底是真是假,如此本事,倒也颇为符合传说中宋帝王嫉恶如仇明察秋毫的特征。
而弈和既然能确定众人所说均为心甘情愿并无扯谎,想来是在宋帝的监听之下,当时在座之人并无一人出口敷衍口不对心,而是全部发自肺腑与我同行,不惜共赴前方的危险之地。
听到身边这一行人中并没有问题出现,我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可是心中疑惑却丝毫未减。
一行人一路走来,自然是不希望其中任何一个人出现问题,可若是宋帝所言非虚,这一行人中并无人扯谎,全是真心实意,那我们的行踪又是如何泄露?
“杞人忧天,何必如此。”
凌轩位于驾驶位,一路专心行驶并未发言,而等到我们说完前因后果,他认真听后忽然笑了出来。
春亭也笑了,他赞赏的看着凌轩,考量的问道。
“凌轩,说说你的想法。”
凌轩目光不变,看着前方的道路,脸上还是那一贯的洒脱。
“亭哥,正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若是这一行人中没有问题,那我们何必在此绞尽脑汁思考对策。”
弈和虽然与春亭不睦,但是和其他人相处之间却并没有什么过节,他听见凌轩的想法后忍不住好奇的追问。
“可若是此人修为远高于我,暗中骗过宋帝观察,我们中间确实有问题出现又该如何是好?”
凌轩脸上又浮现出那标志性的邪笑,语气也如同初见之时一般不羁。
“你也说了,如果能骗过那个什么宋帝王,一定是修为远高于你,假设我们身边真的有这么一个人,既然修为如此高深,他想做什么我们也没有办法阻止,那又何必费尽心思,就算有了对策又有何用?”
一语惊醒梦中人。
正所谓当局者迷,我自从得知此事之后,每日不停思索,思绪早已混乱,而凌轩虽然开口不多,但是他站于圈外来看此事,确实是看的比我们透彻,不管我们身边是否有问题出现,我们其实都不用如此纠结。
若是没有问题出现,自然皆大欢喜,如今的种种心思都是徒留笑柄,毫无意义。
可若是真的有一修为高深之人于暗中谋划,在对方以力破巧之下,我们如今所想的种种对策同样是无济于事。
既然如此,倒不如放松身心,用最好的状态去迎接那接下来的敌人。
那传说中幽冥的楚江王,以及隐匿在暗中引发动乱的幕后黑手。
第四十四章 探根底 旁观者清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我一直以来都在思索如何应对前方的凶险,而随着凌轩刚才洒脱不羁的话语,我才终于恍然大悟,其实我们早已不用再纠结此事。
正如他所说,若是无事自然最好,若是有事纠结也只是做了无用功。
我们所谓的对策现在都是在预设出一个假想敌的情况之下,如果这个人不存在,我们则是白白浪费时间,如果这个人存在,那依照弈和所说,他势必修为高深无比棘手,我们所讨论的对策对他想来亦是无用。
既然如此,到不如用这个时间去想一些实际的事情。
想通这层缘故,我心情大好,先是佩服的看了一眼凌轩,接着对弈和发问。
“这楚江又是什么来头?”
在传说中,楚江王姓历,短脸阔口,头戴冠,身着长袍,左手持笏,掌管幽冥第二殿,主司位于大海之底,正南方沃焦石下的剥衣亭寒冰地狱,其治下地狱纵横八千里,另设十六小地狱。
虽然这楚江并不是传说中的掌人生死的楚江王,但是想来也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本领傍身,既然已经与他为敌,那对敌人多做了解万万没有坏处,我开始好奇这曾经位于弈和手下的楚江又有何本事。
弈和也想通了凌轩所说,神态开始轻松,听我所问轻轻一笑。
“楚江是我幽冥开创之时的元老之一,在我传授幽冥秘法之前就是身负神通之人,一身冰系道法修为不俗,虽然不至于比我高深,但是短时间内与我处于平手不是难事。”
弈和虽然说这楚江与他平手不是难事,不过从语气中不难听出,若是长久相持,这楚江必败无疑,既然如此那便并无大碍。
春亭与弈和虽然不睦,不过在这等时刻也是暂时放下了心中的芥蒂,详细的了解起我们将要面对的敌人。
“听谢邪所说,似乎还有一个叫钟冥的,那又是什么人?”
弈和也是识大体之人,虽然二人处境尴尬,但是他见春亭开口,还是态度冷淡的开口予以回答。
“钟冥便是我幽冥中代表罚恶司钟馗之人,天赋不错,可惜路子走偏了,难成大器。”
从弈和与谢邪口中的评价不难看出,这名为钟冥之人确实不是什么太过正派的人,幽冥这名字本就不似正道,而这钟冥居然能被同僚如此评价,看来平日里真的是作恶多端,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天怒人怨。
不过从他二人口中也不难听出,似乎这钟冥不是什么棘手的角色,倒是好事一件。
春亭提及正事,目光严肃不怒自威,看上去就感觉值得信赖,仿佛一座巍峨的高山,足可以为人遮风挡雨。
“除了楚江与幽冥之外的其他人呢?”
弈和目光淡然,从走出地下皇陵之后,第一次在我面前展示出了他身为幽冥之主的霸气与威严。
“楚江能带走的不过小猫三两只,依旧忠心于我的手下的手下可也不是吃素的。”
即便是那日在地下皇陵之中,弈和也未曾直接对我出手,而我滴血山海环之后,他的态度便始终恭敬如一,我很难想象眼前这谦卑恭敬的男子便是那幽冥掌舵之人。
而看他此刻说话的语气,我终于把他与幽冥之主这个称呼联系到了一起。
听他说完,我放下心来,微笑的看着他。
“所以说,幽冥从你手下叛乱出去的这部分人其实不会造成什么大问题睡吧”
“两个问题大人。”
弈和似乎已经习惯了春亭在一旁的感觉,神态终于不再那么紧绷,而是放松下来,看着我狡黠的说道。
“第一,不是我的幽冥,而是你的幽冥,不管你承不承认,我早已下过命令,现在说起来你才是幽冥之主。”
不等我反驳,他继续开口。
“第二,我们真正的敌人,是在暗中蛊惑楚江反叛的神秘势力,对于他们,我们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来不及与他争辩我是否愿意接受这个所谓的幽冥之主,在他口中的第二个问题才是这一切真正的关键。
“你有什么想法么?”
弈和却并未直接回答,从他口中所说与我的问题丝毫无关。
“不是弱水。”
凌轩以为自己听错了,向他确认。
“什么?”
弈和不知为何,忽然不再保持形象,而是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
他忽然变成这副样子,虽然让我有几分不适应,不过我倒是觉得现在他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个只为复仇的机器。
“我本来以为,能对大人有如此恨意,并且还能有相应实力与手段的,只有与关山互相仇视千年的弱水中人,可是经过我的调查以及宋帝的暗中窥探,发现此事居然与弱水无关,而且在无意中,我还得到了一条意外的消息。”
凌轩一边开车,一边听着我们的交流,听到这里对弈和笑骂道。
“我发现你怎么忽然间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别卖关子,快说,听到什么消息了。”
弈和也不以为意,靠在一旁,眉宇间是久违的放松。
“刚才说着说着我才想起来,幽冥都已经被我送给大人了,我现在不是幽冥之主,有你们在我又没办法报仇,既然如此还不如活的顺心一点,过去活的太累了,以后总该为自己活了。”
“这就对了。”
我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这个家伙总算开窍了。
“人活一世草木一生,人总该为了自己活下去。”
没想到,弈和本来懒洋洋的靠在一旁,结果我的手刚落在他的肩膀上,他就条件反射般的坐直身体,眼中又是那副我不想看见的恭敬之情。
“虽说我以后不为复仇,而为自己,但是礼不可废,大人的命令凌驾于一切之上。”
本来以为这家伙开窍了,没想到居然又开始了……
凌轩第一个没忍住开始哈哈大笑,就连与弈和格格不入的春亭,那张古井不波的脸上都因为弈和的这番言论出现了笑意,而我哭笑不得,只能无奈的看着弈和不知道说何是好,
弈和这个人真的是哪里都不错,自己有本事,身后有势力,为人也有礼貌,问题就是太特么有礼貌了!
“弈和,你到底为什么对我这么恭敬?”
我终于忍不下去,问出了这个我好奇已久的问题。
“礼不可废,你贵为鬼谷圣主转世,而我身为鬼谷连横传人,自当如此。”
弈和表情谦卑,又是这副老套的言论。
得,这是个油盐不进的主,我已经无心和他辩解,随他去吧……
经过这番嬉闹,我的心情倒是缓和了许多,其实不管前方到底有什么埋伏,而我所要做的其实都只有一件事。
扫平前方所有拦路的阻碍,然后取出雕像,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