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我必将加冕为王TXT下载我必将加冕为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我必将加冕为王全文阅读

作者:空痕鬼彻     我必将加冕为王txt下载     我必将加冕为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五十二章 飞起来啦!

    “这群异教徒军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们不是已经从稻草镇成功突围了吗,怎么还会撞见他们?”

    捕奴港阵地两公里外的大道上,一名站在冒着烟的八磅炮旁,手举单筒望远镜的勒文特骑士满脸惊疑,扭头看向身旁的侍从队长:“会不是是我们迷路,走到了其它异教徒的城镇?”

    “这、这也不可能啊?”侍从的表情比他还惊讶,费解的不断挠头:“我们确实是沿着原本的行军路线返回的,否则也找不到这门之前遗失的八磅炮,而且您看远处的海滩,还有周围的地形,道路…确确实实就是捕奴港没错!”

    “至于异教徒的军队…也许是捕奴港那群该死的渔民假扮的?”

    “假扮?”

    勒文特骑士不屑的冷哼的一声,视线快速扫过那片插满十三星环旗的区域…这么密密麻麻的堑壕网络,这么多坚固的小型堡垒,这么条理清晰,层次分明的防线结构…除了克洛维那群怕死的胆小鬼,哪还有第二支军队做得出来?

    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现在捕奴港明显已经被异教徒重新占领,他和他刚刚突围成功,徒步走了好几天山路的军队要去哪里休整?

    勒文特骑士扭头望向身后,一千多名破衣烂衫,眼神呆滞,彷佛刚刚从泥土里刨出来的士兵们有气无力的扛着步枪,歪歪扭扭的组成了两纵六个方阵,明明是蓝白色的军装,却早已被天然迷彩和大地山川融为一体。

    由于缺乏补给,几乎是饿着肚子徒步行军了三四天,已经衣不蔽体的士兵们哪怕站立不动,身体都会不自觉的左右摇摆,配合他们手中一人高的步枪,看上去就彷佛是田野里的麦穗,被威风掀起阵阵波浪……

    这样的军队要进攻兵力未知,乍一看防备森严的克洛维人阵地,会是个什么后果不要太明显。

    勒文特骑士突感一阵天旋地转…原本他是想要在和博雷·勒文特汇合后,再向捕奴港撤退的;结果不知道是军团长突围的太慢,还是他们太成功,等了足足快一天也没等到,加上没有补给只好边走边等,居然就成了最先撤退到捕奴港的军队。

    那…就在这里驻扎,等候军团长或者友军到了再一起进攻?

    勒文特骑士只犹豫了不到一秒就放弃了…他的军队已经饿着肚子徒步行军四天,全靠捕奴港这个胡萝卜在前面吊着才没有溃散,临到眼前了告诉他们还得再等等,那怕不是当场集体哗变。

    所以必须要进攻,哪怕不清楚对面这群克洛维人的实力,仓促间毫无准备也必须发动进攻,只不过进攻的方式要稍微改变一下……

    打定了主意的勒文特骑士转过身,轻轻咳嗽两声,看向表情木讷,眼睛都是绿油油的士兵们,康慨激昂的拔出已经没有刀鞘的佩刀,向着身后一指:

    “诸位,捕奴港已经近在眼前,挡在我们前面的就只剩下一群此前被击败的异教徒游兵散勇,还有那群怯懦卑鄙的渔民们;这些人不仅对圣战军的荣光和仁慈毫无感激,竟然还悍然夺走已经被我们光复的土地据为己有,继续荼毒秩序之环普照的圣地,实在是罪大恶极!”

    “以秩序之环的名义,我恳请诸位暂且忍耐长途跋涉的疲惫,与我一同惩戒这群践踏圣战军仁慈的异教徒——攻克捕奴港,一切问题由我向军团长解释,战利品全部归大家所有!”

    “哦哦哦哦……!

    听到长官突然间如此的大发善心,已经饿到腿肚子打颤的士兵们兴奋的欢声雷动,无比凶恶的瞪着对面的捕奴港阵地,彷佛躲在里面的并不是异教徒士兵,而是流淌着油脂的烤猪肘,炸香肠,脆皮煎鱼,空气里浓重的硝烟味,比刚刚出炉,抹了黄油的白面包还要好闻。

    趁着士兵们一个个激动地手舞足蹈,勒文特骑士悄悄拉住了自己的侍从队长:“待会开战之后,如果进攻受挫,就让炮兵直接瞄准我们的旗帜开火。”

    “啊?!大人这……”

    “这什么,现在最要紧的是尽快夺回捕奴港,伤亡什么的根本就不重要!”勒文特骑士一脸的烦躁:“舰队为什么还没来我不知道,捕奴港剩下多少物资我还不知道吗?就那点东西两万大军根本不够分的,不趁现在攻城的机会多拿一些,到时候就分不到了!”

    “况且军团长大人现在生死未卜,万一跟在我们后面的不是友军而是敌人,不尽快拿下捕奴港等舰队护送我们离开,难道要等着被敌人追击部队再包围一次?”

    “好吧,我、我明白了……”

    ……………………………………

    伴随着八磅步兵炮又一声低沉的怒吼,已经快饿疯了的一千多圣战军展开线列,一排排向着第二步兵团的阵地正式发起了进攻。

    焦黑的瓦砾堆下,毫无防备的捕奴港守军一片慌乱,到处都是忙着找掩体隐蔽和不知所措的士兵与民夫,任凭少数还能保持些许镇定的军官们叫嚷也根本无济于事。

    事实上原本第二步兵团对这种突发状况是有准备的,阵地外围也布置着将近一个连的散兵负责侦察预警;但偏偏今天是个例外——突然闹事罢工的捕奴港自由派让阿列克谢担心可能要出事,又不想放慢阵地的工程进度,就让军队继续加紧挖沟,把散兵连撤回来当做以防万一的底牌。

    结果情况果然和他想的一样,急着想逃命的捕奴港自由派当场哗变;但没等他们动手,一路逃命的博雷军团残部就抢先开火;没派上用场的散兵连只能一边保护着昏迷不醒的团长大人,一边向其他堡垒转移阵地。

    被阿列克谢安排在防线最外围的是捕奴港的民兵…这倒不是他把民兵们当炮灰用的心思,纯粹是修工事更方便;没经验的民兵们只能做最简单的工作,等他们在阵地外围挖出那些歪扭七八的土沟,再由风暴军团和射击军修砌成真正的工事,能够大大提高效率。

    面对突然“杀回来”的圣战军,已经被刚刚炮击吓掉半个魂的惊恐的发现自己手里只有铁锹和木铲——阿列克谢倒是也给他们发了武器,但这些人嫌干活不方便全都堆放在阵地后方,根本没带在身上。

    于是在经过了大概两分钟的思考之后,这群人果断扔下手里的工具纷纷逃窜,甚至连通知都没有向周围的友军通知一声;等饿的腿肚子打转,两眼冒金星的圣战军士兵们小心翼翼摸到第一道防线时,字面意义上的进入了无人之境,无比疑惑的继续前进。

    但问题还没有结束…被吓破了胆子溃逃的民兵直接堵住了堑壕内的通道,让好不容易集结起来的射击军根本无法进入自己的阵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圣战军大摇大摆攻占了防线;而还在继续像病毒似蔓延的溃兵们,把后方的防线也搅得乱七八糟。

    阿列克谢耗费数日,竭尽所能打造的防御阵地,不到十分钟就有快要被彻底击垮的势头;原本还战战兢兢,随时准备下令撤退的勒文特骑士一看到竟然是这种情况,激动地挥舞佩刀,亲自带头冲锋。

    等重度昏迷的阿列克谢被总务长用冷水喷脸,反复抽耳光,近距离左轮六连一连串叫醒服务下终于睁开眼睛后,所看到的就是这么一片糜烂到极致的景象。

    “所以说…为什么这么倒霉的总是我啊?!”

    阿列克谢欲哭无泪,想起了上次这么倒霉的时候还是在上次——好像每回被安森·巴赫总司令寄予厚望,委托重任之后都是差不多相同的下场。

    “我的团长大人,您就别抱怨了,抓紧时间想办法挽救一下行不行?!”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是团长昏迷罪魁祸首的总务长,看起来简直比阿列克谢本人还着急:“现在捕奴港的民兵已经完蛋了,阵地也丢了二分之一,射击军被堵在堑壕里出不去,周围能立刻联络上的除了散兵,就只有马可斯的一个步兵连,加起来也只有四百人。”

    “四百…那对面呢?”

    “不清楚,但光是已经杀进阵地的先头部队就已经一千人了!”

    “很好,那我们就先干掉这一千人!”强忍着隐隐作痛的额头,阿列克谢当场拍板:“通知射击军爬出堑壕,直接向对面先头部队发起刺刀冲锋,马可斯连和散兵们跟我走,看能不能从阵地侧翼袭击。”

    “啊,就带四百人?”

    “就带四百人,足够了——万一对面的一千人真的只是先头部队,再多也只是给对面送军功而已。”阿列克谢露出了绝望的微笑:

    “去联络其他步兵连的连长,让他们集结待命——告诉他们除非是阵地马上就要沦陷了,否则任何人都不准开火,更不准暴露目标,让对面发现我们真的只有两三千人!”

    面对着一片混乱的战场,阿列克谢不得不尽可能小心谨慎,毕竟能不能在援军抵达前守住捕奴港真的就看这一千多人的底牌了。

    麻利的给手中的左轮枪装满弹药,阿列克谢潇洒的一回头:

    “士兵们——跟紧我!”

    ……………………………………

    零零散散的枪声不断在阵地外围响起,轻而易举拿下了外围阵地的圣战军士兵们扯高气扬的迈开步伐,昂首阔步的追击着从交战尹始就丢盔卸甲的民兵们,像狩猎野兔一样扣动着扳机。

    嗯,如果他们身体能稍微再挺直一点,走路不那么打恍就更好了。

    站在刚刚被部下们“攻克”的堡垒内,神色得意的勒文特骑士忍不住想道;虽然军队战果辉煌,但一个个连站都站不稳,彷佛某种软体生物似的军姿也未免过于有碍观瞻了些,实在不像一支即将赢取胜利的威武之师。

    但是没办法,一帮饿着肚子走了好几天山路的家伙,实在是不能要求太多;别说投入战斗,能站起来对着敌人放两下空枪,都算是对得起皇帝和秩序之环了。

    不远处的敌人依然在像受了惊的兔子似的溃退,生怕落在了别人后面做了被乱枪打死,或者自己人踩死的倒霉鬼,圣战军的士兵们只要大跨步的前进就能获得胜利——至于自己怀疑的克洛维人,甚至到现在都没看见他们的影子。

    原本心惊胆战的勒文特骑士这时终于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所有的顾虑都是多余的,在稻草镇的敌人怎么可能跑得比自己还快,抢先抵达捕奴港再修建好阵地呢,自己可真是多心…嗯?

    隐隐感觉好像看见了什么的他下意识抬起头,一抹熟悉又陌生的灰色突然映入了眼帘,刚刚扬起的嘴角随着视线快速聚焦越张越大,越张越大,直至撕心裂肺的咆孝在捕奴港郊外的旷野炸响。

    “唔唔唔唔哇哇哇哇哇哇……!

    没有准备,没有预兆…一千多被堵在堑壕里动弹不得的射击军战士们干脆爬出工事,成群结队的挥舞着枪托上的斧子,向已经快饿到虚脱的圣战军杀了过来,跳过开枪互射的环节,纵深跳进被对方占领的坑道就开始最血腥,最残忍的白刃战。

    为了限制进攻方发挥优势兵力,在突破外围防线后直接硬推,阿列克谢特地将堑壕挖的特别窄小,这样只需要一两个人就能挡住一条堑壕内杀过来的敌人,顺带着还节省了不少工时。

    于是突然遭受袭击的圣战军士兵们一个个紧挨着身体,发现坑道里根本没有撤退腾挪的空间,神色惊恐的迎向射击军战士凶残的斧头;残肢断臂和暗红色的血花,开始在不断发出惨叫的堑壕内飞舞。

    好在虽然是猝不及防的战斗而且一个个饿到虚脱,生死关头的圣战军士兵们还是发挥除了应有的战斗力,并未像捕奴港民兵那般一触即溃,硬生生挡住了射击军的突击攻势。

    而躲在堡垒里的勒文特骑士惊魂未定,就突然听到身后自己的八磅步兵炮突然炸响。

    望着从天空中划过一道优美弧线的炮弹残影,隐隐想起自己好像下过“如果进攻受挫,就让炮兵直接瞄准自己人旗帜开火”这种混蛋命令的勒文特骑士,脸上再度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不……”

    “轰——!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刚刚绕到圣战军侧翼还没得来及进攻的阿列克谢惊讶的望向战场中央炸起的火光,还有在火光中飞起的,穿着打扮酷似帝国骑士的身影。

    “骑、骑士大人飞、飞起来啦!”

    圣徒历一百零二年六月二十八日,埃柯·勒文特于捕奴港阵地指挥作战时,不幸被己方炮火当场击毙,一千余士兵当场溃败,沦为阿列克谢·杜卡斯基中校俘虏。

    捕奴港之战,才刚刚开始……

第四百五十三章 找到了!

    捕奴港以东,枯林村。

    这里曾经是北海三国之一,纳克希尔王国的一处殖民地;过去近百年的时光里,每年都会有几十数百的罪犯,破产的商人和被剥夺了头衔的贵族被装进远洋商船的货仓,途径捕奴港被押送至此,在冰天雪地里砍伐木材偿还罪孽。

    而之所以安排在这里并非因为树木茂密,纯粹是捕奴港日渐繁荣,让纳克希尔王国必须重新找一个适合流放罪犯,还不用担心他们有可能逃跑的“好地方”——被冰雪环绕,土地贫瘠,深入内陆的枯林村就是这个好地方。

    百年的光景,无数的囚犯在这里病死,冻死,饿死,累死……剩下那些顽强或者说幸运的家伙们,逐渐将这里从一个小小的伐木场,打造成了有上千人口,用木头栅栏和夯土围起来的小小村镇,靠着为捕奴港的运奴船提供上好的木料为生,并在之后加入自由邦联,成为名义上也能与捕奴港平起平坐的十三殖民地之一。

    当然,这些都是曾经。

    沉重的马蹄踹开了殖民地的木头栅栏,刺耳的枪声打破了冰雪之地深处的平静;哪怕大部分居民已经撤离,最后数百名坚持不肯离开“故乡”的移民们最终还是没有逃脱战火;遮天蔽日的浓烟点燃了田野和房屋,在火海中流淌的血迹下横七竖八躺倒着一具具面目狰狞,手里拿着草叉,土火枪的尸体。

    熊熊燃烧的城镇外旷野间,一片人头涌动,战马嘶鸣…数千刚刚肆意发泄了兽欲的圣战军士兵们排着整齐队形,满是血迹的脸颊上洋溢着意犹未尽的笑容,望向他们的军团长大人。

    骑在刚刚缴获的战马上,博雷·勒文特的脸色却不像士兵们那么兴奋,紧蹙的眉头下是一抹散不去的乌云,凝重的望向捕奴港的方向。

    在成功从稻草镇突围之后,不断收拢溃兵的他并没有像自己之前所说的那样,立刻就向捕奴港撤退,而是稍微绕了点路,抄小道袭击了位于捕奴港东北侧的枯林村。

    连普通的勒文特骑士都知道,捕奴港的物资根本无法保障刚刚经受惨败,急需休整的圣战军,博雷·勒文特当然也清楚这一点;为了获得必要的补给,也为了稍微提振下溃兵们的士气,他直接下令屠戮了整个殖民地外加周围的小型聚落,竭尽所能的搜刮补给。

    只是最后的结果却并不尽如人意——偏僻的枯林村土地比捕奴港更加贫瘠,即便杀光,烧光,抢光,获取的物资也仅仅够眼下八千多人的军队三四天的用度;随着其余溃兵远远不断赶来汇合,这点捉襟见肘的补给怕不是坚持一两天都够呛。

    连距离捕奴港极近的枯林村都穷的荡气回肠,剩下的冰溪镇和盐石城更不用说,怕不是回本都困难。

    但让博雷心情沉重的,却并不仅仅是补给而已……

    “从后方赶来汇合的溃兵们汇报,埃柯·勒文特死在了捕奴港,一千多名士兵大半被俘虏,逃掉的不足四百。”

    手捧着刚刚拿到的情报,刚刚被“提拔”成副官的青年骑士沉声汇报道:“除此之外,这两天陆陆续续,还有将近三四千的军队抵达捕奴港,或者试图袭击遭到击溃,或者尚未靠近便被察觉警告。”

    “驻扎在那里的异教徒军队人数不详,但从能一战击溃埃柯·勒文特来看,应当不少于两千人,但绝不过超过五千——凭异教徒的海军,应该不可能将五千人的军队运送到捕奴港这么远的地方还不被我们的人察觉。”

    “因此,基本可以断定驻扎在那里的军队多半是我们此前袭扰新大陆军团主力时的漏网之鱼,让他们趁乱窃取了捕奴港的控制权,还趁机修建起了防御工事。”

    合上文件,骑士略微停顿后抬头望向博雷·勒文特:“是个麻烦,但还不值得军团长您太过紧张。”

    “帕威尔,你说的完全正确。”博雷眉间微微耸动:“真正的麻烦不是那区区两三千的残兵败将,而是我们的舰队。”

    捕奴港之所以会突然失守,根本原因就是负责运送援兵和物资的舰队迟迟没有抵达…这才是真正危险的征兆。

    和亚瑟·赫瑞德那种得到赞助的不同,出身南方的勒文特家族并没有自己的船,运送军团的舰队全部都是靠教廷提供,一部分是帝国的大舰队,其余则是贪图佣金的商船,并没有完全服从他博雷·勒文特的忠诚和必要。

    排除遇难和被异教徒击沉这种低概率事件,他们迟迟不出现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被其余圣战军强行扣下,要么就是被某些别有用心的家伙收买——反正都是挣钱,挣谁的不是挣?

    而博雷·勒文特担心的是二者皆有,不仅某些心怀鬼胎——比如路德维希·弗朗茨——家伙高价收买了自己的舰队,教廷的统帅部也有放弃自己这边的想法。

    毕竟自己在黑礁港干的事情的确惹了众怒,教廷还需要其余军团继续卖命,自然不好过分偏袒;一直在贿赂拉拢同盟,排除异己的路德维希·弗朗茨自然不会放过这种好机会,想方设法的给自己添堵。

    如果能够打赢稻草镇之战,博雷·勒文特当然不会害怕对面的这点小动作;但眼下的他如果迟迟得不到增援,是真的有被风暴军团堵在捕奴港围歼的风险!

    “事到如今,必须尽快夺回捕奴港的控制权,不仅仅是补充军需,控制住一个稳定的前进基地,更是多少要给统帅部方面一些交代。”博雷·勒文特下定决心:

    “我们要让教廷意识到,从西线进攻剿灭异教徒的代价太大,难度太高;换成从东线进攻,只需要少量兵力就能迫使敌人战略收缩,退守冰龙峡湾——所谓的自由邦联就只剩下克洛维人的殖民地,再组织各殖民地残存的忠诚派建立新的自由邦联,就能将异教徒分化瓦解!”

    “遵命!”

    骑士微微颔首:“那我立刻通知军官,请他们来参加军事会议。”

    “不,我们没有那个时间了!”博雷·勒文特直接打断道:“你现在立刻拿着我的命令,率领圣战军主力出发,拿下捕奴港。”

    “我?”

    骑士露出了诧异的神情:“这、为什……”

    “因为除了这个小小的捕奴港,我们还要面对风暴军团的追击——如果让他们知道正在围攻捕奴港的人是我,那些贪图战功和赎金的家伙肯定会发了疯似的扑过来,把已经虚弱的我们撕咬得连渣都不剩!”

    博雷·勒文特叹了一口气:“我会率领骑兵继续袭扰剩余的殖民地,一方面可以搜寻补给,另一方面也能为军团吸引住敌人的注意力,以便尽快攻克捕奴港。”

    “确实,以眼下军团的补给状况如果得不到缓解,恐怕很难坚持到舰队抵达…如果他们的会抵达的话。”骑士的脸色依旧诧异:

    “但…为什么是我?”

    “因为……”

    望着身旁那疑惑中还带着些许警惕的眼神,话到嘴边的博雷·勒文特欲言又止,停顿了将近半分钟之久,在对方的注视下重重的叹了口气。

    “算了,我还是和你开诚布公吧。”博雷脸色阴沉道:“你应该很清楚,我们这支圣战军团主要是倚靠勒文特家族的力量组织起来的,精锐主力几乎全部都是勒文特家族的人。”

    “稻草镇一战,军团主力损失惨重,现在还能被集结起来的几千人大部分都不是勒文特家族的军队;我在的话或许还好,一旦换成其他人必定会引发不满…这种时候,就需要让军团里非勒文特派系,但实力和声望勉强足够的人才能维持军团的存在。”

    “而眼下军团内不是勒文特家族,同时拥有声望和能力的骑士就只有你了…帕威尔·杜卡斯基阁下。”

    “这也是我为什么会让你成为我的副官,代替我发号施令的原因。”博雷·勒文特的表情愈发严肃:“我不是在和您商量,但…也算不上是命令,您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帕威尔紧抿着嘴唇,既害怕立刻表达同意会暴露自己的想法,又万分的不想拒绝这个机会;他当然清楚对方只是把自己当成临时应急的“工具人”,但也是能够临时成为“圣战军团长”的工具人。

    望着对方那纠结无比的表情,博雷·勒文特露出了一闪而过的得意眼神;他很清楚这个机会对杜卡斯基家族有多重要,帕威尔本人或许是没这个想法的,但他的立场不允许他保持所谓的尊严。

    片刻的安静之后,青年骑士缓缓低下了头颅,颤巍巍的将右手按在胸前,卑微的向军团长躬身行礼:

    “遵命!”

    ……………………………………

    “今天是枯林村,明天是冰溪镇,后天是盐石城…博雷·勒文特这是长了四条腿吗?他这么能跑为什么不赶紧从捕奴港跑路,继续留在这片该死的穷地方乱转干什么,难道是和我们捉迷藏上瘾了不成?”

    第四步兵团的临时营地内,气喘吁吁的利欧瘫在椅子上,两脚搭着桌子,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一样有气无力:“这都三天了,原本还以为能在四天内结束战斗的,结果现在看怕不是一两个月都难!”

    “一两个月未免也太夸张了…就算敌人可以,我们的补给也无法坚持那么长时间。”擦了把额头的汗水,整个人都快被浸湿的第五步兵团长于连有气无力的摇摇头:“话说为什么我们没有一开始先倾尽全力,进攻捕奴港的博雷军团主力,而是紧追着博雷·勒文特不放呢?”

    “因为你们所有人都不肯放弃击毙或者生擒博雷·勒文特这么大的功劳,而安森·巴赫居然也出乎意料的同意了。”

    拿着只剩一半的水壶,已经累到一瘸一拐的卡尔·贝恩也走进了帐篷,没好气的看着两人:“三个主力步兵团,将近四千人漫山遍野的跟在猎物后面玩捉迷藏,除了替那些倒霉的殖民者收尸外一无所获,要是被安森·巴赫和阿列克谢他们知道我们这副模样,怕不是要连后槽牙都笑掉了。”

    望着他手中的半壶水,两个都累到不想动的家伙同时眼前一亮,用满是希冀的目光望向自己的好同事,好前辈。

    总参谋长阁下顿时翻了个白眼,冲两人比划了下,二者立刻心领神会:一顿摸索的利欧从内衣兜里掏出最后半盒卷烟,于连则熟练的拿出火柴划亮。

    两个主力团的团长伺候卡尔·贝恩一个人吞云吐雾,彷佛承接圣物般郑重的接过了那仅剩的半壶水。

    冰冷的水花与高档卷烟的气味入喉,三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话说回来,我们到现在好像都还没有关于阿列克谢的消息啊。”抿了抿嘴角的清水,身体终于又找回了一丝精力的于连突然开口道:“按说他的任务已经完成,早就应该和总司令大人汇合了不是吗?”

    “不太清楚…那家伙向来运气不太好,可能是和黑礁港之战时一样迷路了吧?”利欧耸耸肩,脸上满是一个运气爆棚幸运儿的从容:

    “我现在只关心博雷·勒文特那个混蛋究竟还能往哪跑…上午得到消息在盐石城,下午人就没影了;三番五次从包围网里逃出去,就算是洞察类血脉之力的天赋者也太夸张了!”

    咬着卷烟卡尔·贝恩则一副事不关己的出神模样打量着两人…这场追捕安森没有制定任何计划,全权交给了他的团长们;以自己对这家伙的了解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安森·巴赫并不关心能不能抓住目标,而是在抓捕过程中一定会暴露的事情和人。

    会不会…和那天夜里的银色光束有关呢?

    帐篷内突然安静了片刻,直至着急忙忙的诺顿·克罗赛尔冲进来,急不可耐的大声喊道:

    “找、找到了!”

    哦?!

    疲惫的三人顿时眼前一亮:“博雷·勒文特?!”

    “不。”诺顿的表情愈发不安:

    “是阿列克谢!”

第四百五十四章 找到了!

    和诺顿·克罗赛尔激动到略有失态的神色相比,帐篷内面面相觑的三人不说兴奋得手舞足蹈,也可以说是基本毫无波澜。

    嗯,甚至还有点小失望。

    他们已经追击博雷·勒文特这条大鱼将近四天了,到现在仍然是一无所获;其中当然有各种预料之中的困难,但如果说没有怨气和失望那是不可能的,甚至可以说占到了很大部分,急于得到一点点好消息缓解内心的焦躁。

    很显然在这种关口,“失踪的战友终于被找到了”这种消息,绝对不算是什么好消息。

    “咳咳咳…终于找到了吗?”

    眼见着气氛略有些尴尬,本着尽可能打圆场不让同事下不来台的想法,在同样暴露出失望情绪之后的卡尔咳嗽两声,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望向已经累到快连站都站不稳的诺顿:

    “失踪了那么多天终于取得了联系,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啊,两位…你们说呢?”

    参谋长一边帮腔,一边给两个瘫在椅子上的家伙使眼色;被疯狂暗示的二人也只能强撑着疲惫的身躯,停顿了片刻后努力露出笑容,虽然貌似比哭还难看。

    “是啊,能这么快找到可真是太好了……”

    “阿列克谢中校现在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受伤;部队的减员情况如何,损失应该不大吧?”

    虽然在拼命摆出关心战友的模样,但那副勉强的姿态简直假的不能更假,彷佛是回家探亲戚的时候学来的。

    “不是这么回事!”诺顿的表情更着急了:

    “我这边刚刚从总司令那里收到的情报,阿列克谢他现在正在捕奴港!”

    “捕奴港,那不是正好?”

    仍然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参谋长愣了一下,忍不住翘起嘴角:“博雷军团的主力正在向捕奴港靠拢,安森那…总司令也在率领剩下的射击军和辎重队向捕奴港推进,正好让他赶紧去汇合,好……”

    话音戛然而止。

    彷佛是觉察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童孔骤缩了下的卡尔·贝恩望向同样浑身一震的二人,又看向焦急的诺顿,用力抽动了一下喉咙:“你…他…他不会是……”

    “阿列克谢·杜卡斯基,他就在捕奴港!”焦急的诺顿又重复了一遍:

    “那个傻…他真的按照总司令的命令,带领第二步兵团在城镇外修建了阵地,阻击溃退的是博雷军团!”

    “什么?!”

    “带着一个团就敢阻击,他是不是疯了?!”

    惊呆了的两人直接表情凝固,原本轻松愉快的情绪直接飞到了九霄云外。

    “目前总司令正在加快行军行军速度,但辎重太多而且还有大量无法舍弃的火炮——敌人总兵力超过一万,区区两千射击军就算及时抵达也无济于事。”

    拿过两人手里的水壶,勐灌了两口的诺顿擦了把满是汗水清水的嘴角:“想要击溃捕奴港的一万博雷军团,至少还需要三千人,也就是说只能有一个团继续负责追捕博雷·勒文特——我已经再让我的团集结待命了。”

    “你们…谁去?!”

    “谁留?!”

    …………………………………………

    “轰——轰——轰——!

    沉重的轰鸣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的爆炸声,在被硝烟席卷的黑礁港上空回荡;一轮又一轮零散单薄,也绝对谈不上整齐划一的炮弹像被甩出去的垃圾似的砸落在第二步兵团的阵地上。

    三磅炮,八磅炮,六磅骑兵炮,十二磅加农炮,臼炮……其中绝大部分基本落空,只在地上留下团团烟雾和大小不一的土坑;但也有部分落在了堑壕边缘,或者重重砸在堡垒的夯土沙袋墙上,碎石砂砾像雨点似的落在风暴军团士兵们的身上,压得他们只敢龟缩在掩蔽体里。

    尽管敌人只有十几门型号磅数都做不到统一的火炮,但对于总兵力只有三千多人,能打的只有两千出头的捕奴港守军而言,也已经是极其恐怖的火力——全军唯一一门缴获来的八磅炮,已经因为炮弹告罄变成了吓唬敌人的摆设。

    就连这个战场气氛组群演的身份,也因为被对面“观众”发现而被迫提前杀青…踩着己方炮火的炸点,数以千计的圣战军士兵们组成他们习惯的密集方阵,开始缓速向阵地推进。

    被拆穿了纸老虎的守军只好迎战,一千多第二步兵团线列步兵快速进入阵地,开始对敌人自由开火。

    原本在阿列克谢的安排里,自己的第二步兵团应该是当成最后杀手锏来使用,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应该投入战斗,但很快他就发现想简单了:在经历过最初的撤退和集结后,捕奴港剩下的民兵都是渣滓中的渣滓,字面意义上的臭鱼烂虾,指望他们战斗的难度比自己以一敌千还小。

    如果说新大陆军团的民兵是战场上的气氛组,只能在对射阶段表演一番湖弄人似的假装杀敌,那么这帮民兵差不多就只能是“远景”:在开战阶段让敌人对己方兵力产生误解,性质无限接近于欺骗乌鸦的稻草人。

    别说是放在前沿阵地当阻碍敌人进攻的炮灰,就算是让他们远远的排枪射击阿列克谢也不敢完全放心——谁能保证这帮渣滓不会因为惊慌失措,直接瞄准自己人背后开火?

    黑洞洞的枪口喷涌出滚滚硝烟,缓缓推进的圣战军士兵们不断有人倒下的同时却并未开火还击,而是加快了步伐,踏着袍泽的尸体和被泥土浸染的旗帜继续向前。

    为了能用少量兵力阻击兵力是自己几倍的博雷军团溃兵,阿列克谢在阵地构造方面砸下了大量的心血;每个小型堡垒周围几乎都有大片的壕沟矮墙阻拦,能够有效迟滞敌人推进的速度而被迫停下,大大提高士兵们命中的几率。

    再加上风暴军团几乎做到了士兵们人手一支的利奥波德步枪,射速基本是普通前膛枪的两倍,才勉强抹平了双方在步兵火力方面的差距。

    但相较之下,人数方面的缺口就不是那么好填平的了。

    短暂的交锋之后,兵力贵乏的第二步兵团不得不撤出外围防线,将兵力收缩到更内侧的堑壕和小型堡垒之中;拿下了阵地的圣战军士兵也只得分兵驻守,同时继续向内推进。

    进入到防线内部,拥挤狭窄的堑壕和只能容纳半个排,二三十人的小型堡垒,岔路拐角,栅栏幕墙…各种各样的防御设施开始最大限度圣战军兵力的优势;哪怕一个连同时冲击一个堡垒,两三个士兵就能守住整条堑壕,迫使敌人退避。

    即便如此,圣战军依旧在不顾一切的强攻,哪怕扔下足以堵塞堑壕的尸体也在所不惜;眼看着敌人顶着袍泽骸骨前进,守在堡垒内的风暴军团士兵也只能默默给自己的步枪撞上刺刀,拔出准备好的霰弹枪,冲上去和敌人近身肉搏。

    血腥凶残的白刃战在堑壕内,在堡垒,在烂泥坑和散兵坑内一场接着一场轮番上演;被刺刀撕开血肉,被铅弹贯穿躯干的惨叫声,火药桶与手雷爆炸的轰鸣交相呼应,肮脏的泥土被流淌的鲜血所覆盖,变成了危险的沼泽滩涂。

    即便如此,博雷军团仍未能突破第二步兵团的防线;双方的士兵宛若两股洪流,完全交融掺杂在了一起。

    “这样的战斗素养和士气…果然是克洛维人,那群逃兵们真的没有撒谎……”

    博雷军团的炮兵阵地内,举着望远镜观察战场的帕威尔·杜卡斯基喃喃自语;浓烈的烟雾虽然遮蔽了大半个战场,但他依然靠着往日的经验找到了战况最激烈胶着的位置,一眼看穿了对面根本不是什么殖民地暴徒,而是标准的克洛维王家陆军。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如果被风暴军团听到绝对会笑掉大牙——至少在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时间里,这支军队都和正牌王家陆军都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属于扔到战场上主动送死填战壕的炮灰征召兵团。

    但就是这群炮灰出身的克洛维人,现在却死死挡住了博雷军团的撤退路线,在易攻难守的捕奴港建造起了勉强还算稳固的防线,不仅没有一触即溃,甚至还已经挡住了多日溃兵们的反复进攻。

    在大手大脚惯了的帝国大军眼里,这条所谓的防线简直简陋的可以,只要集中优势炮火反复轰击,崩溃只是个时间方面的问题。

    甚至不用进攻也无所谓——捕奴港周围是大片大片的平原,完全可以派骑兵从侧翼绕过,占领捕奴港,然后同时两面夹击或围困,三天后必然弹尽粮绝,要么自尽要么投降,不会有第三条路。

    问题就在于刚刚突围成功的博雷军团,无论火炮还是骑兵都基本所剩无几,只能靠原本最看不上,当成炮灰使用的步兵担任主力。

    而且,现在最缺少时间的一方,是自己……

    放下手中的单筒望远镜,帕威尔轻轻叹了口气,抬头望向自己的副官:“关于异教徒军队的行踪,目前有消息了吗?”

    “暂时还没有!”

    被问到的“副官”大声回答道,神态动作中也没有丝毫谦卑恭谨的痕迹,高昂着下巴:“自从出发第二条之后,博雷·勒文特军团长再没有向我们派遣一位传令兵,只知道有大约五千人规模的克洛维人正在四处救援被军团长攻克的殖民地,暂时无暇顾及捕奴港方向。”

    “至于稻草镇方面的敌人,或许是打扫战场的缘故,向捕奴港行动的速度极慢,至少还要四到五天才有可能抵达。”

    “……你确定?”

    “以勒文特家族的名义,在下绝对是据实所说!”

    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仅仅是被帕威尔问了一句的副官瞬间涨红了脸,死死瞪着他低吼道:“如果不相信在下的判断,还请您立刻把我裁撤掉,换个让您用起来更舒心的副官不是更好?!”

    “我不是这个意…算了。”无奈的帕威尔叹了口气,扭过头去重新望向战场的方向,避开了副官那骄傲中还带着几分自得的目光。

    对方名义上是副官,实际就是军团长派给自己的监军…这种事情换成自己也是一样的,再信任下属的统帅也不可能无条件把主力军的军权交出去,何况还是勒文特家族自己的私兵;哪怕博雷愿意,他那帮亲戚们也不可能愿意。

    虽然知道是自己心甘情愿接下了这种倒霉的差事,帕威尔还是忍不住在心中翻了个白眼,感叹为什么偏偏倒霉的人是自己。

    但如果要说好处的话,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手握军团指挥大权,他帕威尔完全可以让军队里勒文特家族的私兵,尤其是骑士们去冲锋陷阵,保存杜卡斯基家族的力量;用勒文特的鲜血换来自己夺回捕奴港,挽救圣战军团的功勋。

    带着一抹残忍的微笑,帕威尔头也不回的沉声道:“突击军团准备的如何了,是否可以立刻投入战斗?”

    “随时都可以!”没有意识到问题的副官立刻给出回应,依旧是无比的骄傲:

    “只要代理军团长您下令,他们就会用最快的速度将对面的克洛维人碾成碎肉!”

    “很好,那就开始行动吧。”帕威尔微微颔首,神色很是欣慰:

    “杜卡斯基家族的步兵们已经将敌人正面完全缠住,此时只要突击军团从侧面发动进攻,想必以他们的实力,在今晚之前击溃敌人,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那是自然!”

    副官轻哼一声,也没有躬身行礼告退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着急茫茫的赶往阵地去传令了。

    也正是因为走得太快,完全没有注意到帕威尔自始至终都在凝视他的背影。

    十分钟后,一个不太引人注意,穿着教士长袍的年轻人悄悄走到了帕威尔身后,毕恭毕敬的向他行了一礼:“大人,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

    帕威尔叹了口气,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看向来者:“我就不问阁下您该怎么办到的了,反正价格也是我们一开始就商量好的。”

    “两千…两千颗勒文特家族的人头,换我们杜卡斯基家族一条生路!”

第四百五十五章 大生意

    两千颗勒文特的人头,换取杜卡斯基家族一条生路?

    虽然是事先就已经谈好的价格,但当对方真正说出口的瞬间,那道身影还是微微抖了一下,被对方的果断决绝震惊到了。

    “怎么,是不是觉得我很冷血?”

    扭头看向对方,帕威尔的嘴角流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明明好不容易被统帅委以重任,却从一开始就在谋划着出卖袍泽求生,甚至还要把这些肮脏的行为打造成自己的英勇之举…在您的心里,肯定正在唾骂我这个毫无廉耻,毫无骑士精神的龌龊小人吧?”

    “没、没有!这个绝对没有,我发誓!”猛然抬头的后者立刻澄清道:

    “恰恰相反,刚刚那一番话,让您在我的心中还更加伟岸了许多!”

    “哦,何以见得?”

    “卑鄙龌龊,自私自利,肮脏无耻…在鄙人有限的人生中见识过的可谓成百上千,但能够坦率面对这一切,承认一切的人,寥寥无几。”

    “背负罪孽,保全家族…像您这样的人,才配得上骑士之名!”

    一边说着,那人把头低得更深了,仿佛真的被帕威尔的奉献精神感动,佩服得五体投地。

    仿佛……依旧冷笑的帕威尔·杜卡斯基重新举起望远镜,注视着不远处的战场。

    随着战斗正式进入白刃战阶段,弥漫在堑壕和堡垒间的硝烟开始逐渐消散,将两军真正的动向暴露在彼此面前:势如破竹的博雷军团已经推进到了阵地第二条防线,一道堑壕一道堑壕的打扫战场,挤压捕奴港守军的生存空间。

    而风暴军团也同样不甘示弱,依托一个个小型堡垒组成交叉火力和包围网,不断击溃博雷军团的先头部队,多次发起反攻,用霰弹枪和手雷开路,迫使圣战军不敢一次集结太多兵力正面进攻,只能是小股散兵突击。

    但即便击溃了围攻堡垒的突击队,兵力不占优势的守军也很难重新控制堑壕,一旦反击成功就必须快速撤出,避免反过来被对面包围。

    双方就在这样的状态下围绕着一条条堑壕反复拉锯,僵持;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战斗很可能持续到夜晚也不会出现任何改变,以博雷军团暂时收兵落幕。

    如果……

    面无表情的帕威尔将目光扫向战场右翼,远远能看到一股黄灰色的烟尘正在泛起,向着守军阵地侧后方穿插而来。

    而早在烟尘卷起之前,剧烈的震动就已经先一步出现在了战场上。

    “这、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躲在指挥部里的议员死死抱着怀中的步枪,像是吓傻了似的结结巴巴哭喊道:“他们怎么会突然从这里冒出来,难道说前面的人都已经……”

    “你给我闭嘴!”

    阿列克谢暴躁的低吼道,一把捡起地上的步枪;周围的风暴军团士兵们也纷纷起身,默契的保持安静,等待团长的命令。

    不需要任何人的解释,经验丰富的他们在觉察到声响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明白了情况:敌人派遣了一支精锐的小股部队绕开了正面,企图直接从侧翼突袭打击,扭转僵局。

    至于究竟是如何在没有骑兵部队的情况下完成快速机动,又是如何成功避开了侦察部队的目光此刻都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必须阻止对面,而且要快。

    “射击军所有人枪上膛,五分钟后在之前的预定地点完成集结,跟我出发迎击!”

    阿列克谢对着军官们沉声道:“散兵部队继续留守指挥部,确保不要让民兵不要自乱阵脚,情况危机的话第一时间先支援正面。”

    数日的鏖战,阿列克谢和整个守军已经将整个捕奴港周边地形完全烂熟于胸,对面试图绕后的举动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内——只需要给出命令,士兵们就会知道应该在哪里集结,如何阻击敌军。

    “记住,一定要坚持住,坚持住我们就能等到援军!”

    “明白——!

    雷霆般的呐喊声让惊慌失措的议员直接从椅子摔到了地上,怔怔的看着一脸自信的阿列克谢走出了堑壕;很快,他的身后就出现了一队队荷枪实弹的射击军,快步小跑的紧跟在第二步兵团长身后。

    黑压压的烟尘伴随着剧烈的震动,宛如涌起的浪涛向阵地袭来;待到浓烟散去,四门骑兵炮赫然出现在射击军的面前。

    “所有人——趴下!”

    急切的叫喊声中,阵地上接连炸开了数团火光,无数的碎石瓦砾在热浪中漫天肆虐,躲闪不及的射击军士兵更是直接被火光吞没,变成残肢碎肉在堑壕内四处泼洒。

    来不及多想的阿列克谢也只能死死地趴在掩体里,爆炸和士兵们的惨叫不间断的在耳畔响起,剧烈震动的地面一遍一遍像敲打锣鼓的重锤,折磨着他全身的骨头。

    谁能想到对面在火力匮乏,正面都无法完成攻坚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将整整四门骑兵炮当做突围最后的杀手锏?

    伴随着急促而没有间歇的爆炸,躲藏在骑兵炮的后排的一千多勒文特主力军开始向阵地推进,并且将空的辎重车推在前面当做掩体。

    此时但凡阿列克谢手里还有一门能打得响的火炮,这些“盾牌车”就是最好的活靶子,运气好的话,一枚十二磅炮弹就能重创百十人的连队;然而对面敢这么干,显然就是料定了他手头已经连一发炮弹都不剩。

    面对着仿佛已经吃定了自己的敌人,又气又急的阿列克谢表情扭曲到了极点,但也只能等待敌人推进到将近一百公尺左右的位置,而后立刻下达了刺刀冲锋的命令。

    他很清楚这样肯定会造成更大的伤亡,但任由敌人进入阵地的风险他更承担不起——不抢在敌人动手前拦住线列,阻碍骑兵炮的射界令其不敢轻举妄动,一片空虚的大后方和胆小如鼠的捕奴港民兵可扛不住几轮炮击。

    “唔哇哇哇哇哇哇……!

    几乎是在下达命令的同时,丝毫没有被炮击影响到士气的射击军果断冲出了堑壕,扛着他们像长柄斧多过像火器的步枪扑向来犯之敌,在阵地之外宽阔的原野上展开厮杀。

    面对乌泱泱杀过来的土著民战士,已经经验丰富的勒文特主力军们快速收拢队形,围城一个个百十人规模的空心方阵迎击,明晃晃的刺刀犹如钢铁刺猬般向外展开;同时数个方阵之间错开位置,形成交叉火力,并且后排的骑兵炮预留了不算太窄的射界。

    哪怕是帝国最不看重的步兵,勒文特家族的私兵也绝对称得上训练有素,这也是博雷·勒文特敢于惹恼其余圣战军团的底气,他的军队论战斗力,在十余万圣战军中的确是最有战斗力的一批。

    然而他们很快就发现,眼前的这群土著奴隶战士,貌似和之前在稻草镇遇到的那批有点儿不太一样……

    “砰——!

    雷鸣般的整齐轰鸣声响起,圣战军的密集方阵中响起阵阵哀嚎。

    手举刺刀,单膝跪地的圣战军士兵难以置信的呆在原地,半个脸颊都被战友的鲜血染成了红色,死死顶着对面被硝烟遮挡的方向。

    烟雾散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前一后两排,整整齐齐,黑洞洞还在冒着烟的枪口。

    那些土著…被当做奴隶战士使用的兽奴…居然也能组成整齐的线列阵型,按照命令有序开火射击?!

    像是看到了自己这辈子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圣战军士兵呆愣住了几秒;直至耳畔响起同伴慌乱的叫喊和长官命令的呵斥,他才匆匆忙忙的站起身,发现所有人都是和自己一样的震惊,一样的无法保持冷静。

    但对面的射击军却不会。

    “按列射击第二轮,全体都有——”

    密集的线列前方,阿列克谢缓缓举起右手的佩刀,金红色的火焰犹如某种液体,从紧握的刀柄一直蔓延到刀尖,远远望去就像是无比耀眼的灯塔。

    而后…猛地落下。

    “放!”

    “砰——!

    惊天动地的排枪声再度划破长空,犹如奔雷般扫向对面仍然保持着紧密队形的圣战军。

    为了减少操作量,阿列克谢并非是让射击军按照克洛维军制站立射击,而是前排蹲下,后排保持站立,一排射击一排装弹这样往复操作,算是最简化版本的排枪射击。

    而就连这种操作也要拜射击军武器足够简单所赐:只要摆开枪身将纸壳弹塞进枪管再闭锁,就能开火射击,别说蹲下,哪怕是趴在地上一样不影响操作;唯一的问题可能就是枪机密封性极差,大量硝烟会直接喷在士兵脸上而且有炸膛的风险,从而导致有效射距和精度都很低;但这一切在简易的操作和惊人的射速面前,都不算缺点!

    什么精度,什么距离,谁能在敌人开第一枪的时候,把第三发铅弹打出去,谁就能赢得战斗的胜利——这就是阿列克谢现在的想法。

    失算了的圣战军也快速展开阵型,与射击军对射,但已经承受了半天枪林弹雨的他们根本无法保持冷静的心情扣动扳机,每一枪的精度都大打折扣。

    而随着交战前夕猝不及防的先手优势逐渐失去,射击军的身影也在对面的乱枪和炮火中不断倒下;但土著民战士们却依旧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一样,继续重复着填单装弹开火射击的轮回,将身上的弹药砸向对面。

    终于…承受不住伤亡的圣战军抢先发动了刺刀冲锋;面无表情的阿列克谢再度举起燃起烈火的长刀,身后的射击军也纷纷调转强身,手掌紧握着仍然在发烫的枪管,露出了冰冷的斧刃准备迎击。

    一百公尺,五十公尺,三十……

    “铛——!

    利刃撞击声在空气中炸响,明晃晃的刺刀扎进了射击军战士的胸膛。

    但圣战军线列兵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喜色,因为浑身染血的兽奴并未哀嚎着止步,反而冲自己露出了狞笑,举起他的双手战斧,“轻轻”地敲向自己的头颅。

    而这样的情况甚至还不是孤例。

    一个又一个射击军毫不留情的挥舞着斧头,硬顶着圣战军的刺刀冲锋也要挤进人群;伴随着令人牙酸恶寒的碰撞和撕扯声中,敲碎头颅,砸断骨头,撕扯血肉,剖开胸膛……

    或许刺刀的杀伤效率更高,或许论伤亡比是射击军处于劣势…但当看到战友们一个个死无全尸的时候,精锐的勒文特私兵也逐渐开始动摇。

    待到天色逐渐黯淡,始终没能突破射击军阻击的博雷军团不得不放弃了进攻,向后收拢到了已经被占领的第一道防线;本就兵力匮乏的阿列克谢也没有组织追击,默默的撤回阵地,只留下少量精锐打扫战场,收拢自己人的尸体,以及尤其重要的枪支弹药。

    而就在阿列克谢以为今天也会像之前的阻击战一样草草告一段落的时候,线列兵连长马可斯突然悄悄的找到自己,声称抓到了一个跑来投诚的家伙。

    “投诚?”

    第二步兵团长表情古怪的打量着眼前的身影,低眉顺眼,畏畏缩缩,还满是讨好的笑容,简直玷污了身上了黑色教士长跑…总觉得特别的眼熟,虽然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你…你是不是曾经到过白鲸港啊?”

    “阁下的记忆里不错,这么快就猜中了。”那人讨好似的一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卡林·雅克,是个普普通通,非常一般的秩序之环见习教士。”

    “如您所见,我并不是什么从对面圣战军跑来投诚的倒霉蛋,那只是我用来方便接近您的假身份——硬要说我是干什么的,大概…就是一笔大生意的中间人吧?”

    阿列克谢:“……代理?”

    “您可以这么理解,只不过我不仅是对面的,也完全可以是您的代理人。”见习教士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我来的目的,就是帮助二位双方撮合一场绝好的生意。”

    “一场…能够共赢的…大生意!”

第四百五十六章 大赚特赚

    冰冷的夜幕笼罩着沸腾着硝烟的大地,月光倾泻而下,让燃起的点点火星勾勒出长长的剪影;远远望去,仿佛是魔鬼们趁着夜色悄然而至,大快朵颐,肆意享用战死者们的魂灵。

    如果大卫在这里的话,说不定真会有这种想法,然后再画一幅《捕奴港的魔鬼》之类,绝对卖不出好价钱,自娱自乐的超级大作……

    小心翼翼的站在堡垒的角落里,卡林·雅克开始担忧起那个从不让自己的省心的弟弟;没能让他在圣战爆发前离开白鲸港实在是失策,但要让他一个人回去,又很让人会不会饿死在克洛维城某个不起眼的臭水沟里。

    唉…早知道会变成现在这样,还不如当初想方设法阻止他学画画,当个普普通通的教士不好吗?平时宣传一下秩序之环的教义,哄骗有钱人存钱,给外城区的贫民宣传小额贷款拉投资,每周干五天休息两天,十点上班四点下班,不比当艺术家强一万倍……

    工资少升职难确实是个问题,就连自己这么优秀的人才干了这么多年也还是见习教士,教堂的老神父就是不肯给转正的机会,好不容易提高的业绩也算成了他那个无能私生子的功劳,黑啊,太黑了……

    内心疯狂吐槽教会的腐败内幕,卡林·真理会成员·审判所线人·弗朗茨家族专职记者·著名违禁品贩子·见习教士·雅克大口咀嚼着烤土豆和咸鱼,狼吞虎咽的动作让周围风暴军团的士兵们目瞪口呆,仿佛发现了某个披着人皮,真身是大象的新奇物种。

    不少人的脸上甚至露出了很费解的表情——第二步兵团是急行军赶到的捕奴港,期间几乎没得到过什么补给,之后又立刻投入到挖战壕修工事,阻击敌军这些冒着生命危险的重体力劳动当中;即便如此,他们也没觉得这些寡淡无味的烤土豆和腥臭无比的腌鱼是什么珍馐美味。

    足足吃了五个土豆,三条腌鱼外加一杯清水,卡林·雅克终于慢慢停止了吞咽的动作,舒舒服服的用袖口擦了擦嘴,意味深长的神态仿佛还在享受着食物的回味。

    “两千颗人头的…大生意?”

    等到对方似乎终于露出了心满意足的表情,已经等了快半小时的阿列克谢终于默默开口道:“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对面的圣战军团长,希望用这两千颗人头做交换,让我们给剩下的圣战军放行?”

    “您可以这么理解。”终于吃了顿饱饭的见习教士打了个满意的嗝…自从离开白鲸港一路向东,他差不多有十几天没吃过正常人类的食物了:

    “不过这仅仅只是他的开价,如果您不满意的话是可以还价的——只要还在合理范围内。”

    “哦?”阿列克谢愣了愣神,忍不住笑了出来:

    “主动要求对方还价,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您这样的代理人。”

    “那是因为除他之外,我也是您的代理人。”

    卡林·雅克也笑了:“这是一笔不同寻常的生意,只有在双方共赢的前提下才能实现,同时照顾彼此的利益也是我的职责所在。”

    “那您自己呢,又是为了什么?”

    “我的利益…或者说我背后那些人的利益,并不在这笔生意本身,而在它成功之后所造成的结果。”

    “那如果我想要知道您背后的人是谁,您应该也不会告诉我的对吧?”

    “会,但我万分不建议您那么做。”

    “……为什么?”

    “因为我肯定会撒谎的,就算我没有,您也会认为我在撒谎,哪怕您愿意相信我说的是实话,对您也没有丝毫的帮助,只会影响您对这笔生意的决心。”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是啊,您说的没错,我也无法确定您是怎么想的,所以……”

    卡林·雅克先是一停顿,紧接着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意:

    “我刚刚说的那些,在您眼中究竟是真是假?”

    阿列克谢顿时面色一沉。

    自己确不知道对面的意图,但是真的不喜欢这个家伙;而且他也慢慢回忆起来了,对方似乎和安森·巴赫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既然总司令都能忍受对方的存在,那也就说明并不是风暴军团的敌人…吧?

    稍微调整了下心态,阿列克谢从怀里掏出烟盒给自己点了一支:“既然如此,那我又凭什么相信您不是在骗我?”

    “嗯,阁下问了一个好问题。”

    模仿着某个无良小说家,见习教士轻笑了一声:“很简单,我可以告诉您一些重要情报——比如说,眼下对面圣战军的军团长,并不是博雷·勒文特。”

    “废话!”阿列克谢冷哼一声:

    “如果是博雷·勒文特,他能用自己家族的人头换取圣战军其他人的性命,这个傻子都能猜得到!”

    “猜测归猜测,这可是有背书的官方认证!”卡林·雅克义正严词:“而且有这条情报做保,您可操作和讨价还价的空间可就大多了。”

    “我还可以再给您透露一条情报:对面虽然很清楚挡在他面前的人不是风暴军团的总司令安森·巴赫,但具体是哪位指挥官,他一无所知。”

    “因为只要不是总司令,具体是谁对他们也无所谓吧?”阿列克谢撇撇嘴,但他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所以,你也不会告诉我对面军团长的真实身份?”

    “阿列克谢·杜卡斯基阁下,您果然是真正的聪明人。”见习教士煞有其事的点点头:“保持一点距离,尽量不要知道关于彼此的太多情报,这样对你们双方都有好处。”

    “而且像您这样的聪明人绝对明白,这样的选择对您的好处和优势要更多!”

    这么说倒是没错,相较于圣战军,处于劣势方的新大陆军团更冒不起暴露情报的风险…阿列克谢阴沉着脸,目光复杂的打量着眼前的见习教士。

    “更重要的是,这笔生意相比较对面,绝对是您这边获利更大…博雷军团的核心是勒文特家族,一旦核心被毁,即便博雷·勒文特能活着逃走,整个军团也再难组织起有效的战斗力,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维持现状,更有可能被其他军团长们瓜分掉,留下一个空有其名的头衔不至于让教廷下不来台,勒文特家族颜面尽失。”

    “更何况有路德维希·弗朗茨少将在,博雷·勒文特的下场恐怕不会有多少体面的…不谈两人在扬帆城时的矛盾,弗朗茨与勒文特家族原本关系就不怎么样,有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哪怕博雷军团长因为某些‘意外’不幸离世,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所以这家伙连路德维希·弗朗茨少将的事情都知道…阿列克谢嘴角抽搐了下,愈发觉得事情应该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

    乍一看,似乎的确对自己很有利…安森·巴赫大人的援军不知道何时能够抵达,眼前近万的博雷军团却急于攻克捕奴港撤退,之后的战斗必然随着对方时间紧迫,物资告罄而愈发紧迫。

    如果能趁现在和对面谈好条件,哪怕是放对方离开自己似乎也并不吃亏。

    但无论如何私自决定,故意放走敌人,怎么看都是绝对违背军令的行为,甚至有可能破坏总司令的计划,导致对圣战军的歼灭战斗因为自己而功亏一篑。

    所以…怎么选?

    阿列克谢的脑海中蹦出了诺顿·克罗赛尔的身影,这个看起来特别老实的家伙却比普通人多一万个心眼,而且还是什么真理会的成员,随时随地掌握着一大堆平常人想都不敢想的情…嗯,真理会?

    这家伙怎么那么喜欢纠结啊,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还需要犹豫吗,怎么看都是你血赚啊!难道还真打算和对面死磕,能不能打赢姑且不论,难道你还准备亲手断了自己亲戚的活路不成?

    面不改色的卡林·雅克在心底疯狂吐槽,要不是为了真理会外加自己的小命,他才不愿意给安森·巴赫帮这个忙!

    “这就是您全部要说的?”

    阿列克谢冷哼一声,目光不屑道:“听您的口吻,似乎是认定了我们无法挡住博雷军团,捕奴港注定要失守了一样。”

    “如果令您有这种想法,还请接受在下最最真挚的歉意,因为这绝对不是我要促成这笔生意的真正意图!”见习教士立刻抢断道:

    “相反,我是绝对站在您…不,更准确的说是新世界这一边的!”

    “新世界?”

    “没错,如果想要让这场战争有一个体面的收场,就必须是由新世界击败教廷才可以办到,而且是堂堂正正,让所有人都亲眼看仔细,光明正大的击败!”

    几乎每说一句话,卡林·雅克就将自己的声调提高一分:“但双方实力上的差距也是不争的事实,这点谁也不能否认。”

    “所以想要击败教廷的方法就只剩下一条,也是安森·巴赫,路德维希·弗朗茨,路易·贝尔纳…所有正在为新世界独立而奋斗的人都正在努力做的事情——将教廷彻底孤立!”

    “整个圣战军看似规模浩大,实则真正忠于教廷,甚至被迫或主动愿意为教廷利益而战的人,寥寥无几,剩下的全部都是被强迫,或贪图利益才加入的这一点您应该也很清楚;将他们全部拉拢到新世界的阵营当中,我们才有胜算。”

    深深吸了口气,见习教士仿佛已经完全沉浸在了拯救苍生的正义感当中,眼神中甚至闪烁着些许晶莹的光泽:

    “作为一名侍奉秩序之环的教士,一个克洛维人,我非常能理解您不愿意眼睁睁放敌人离开,这种行为对军人而言无异于耻辱;但为了最终的胜利,为了整个新世界的自由与独立,有时候…我们不得不舍弃些许无谓的自尊。”

    “这同样是战争的一部分,但并不是对敌人,而是我们自己…以及那颗骄傲的心!”

    慷慨激昂的话语,在冷冰冰的堡垒与堑壕内回荡,让蜷缩在外面的士兵们也忍不住扭过头,朝这边看过来。

    阿列克谢沉默了几秒钟,微微眯起眼睛,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骄傲与尊严,自由与独立之间的舍得。

    被自己即兴演说水平骄傲坏了的见习教士,嘴角已经忍不住微微上扬。

    “……鬼扯。”

    嗯?

    笑容瞬间僵硬的是卡林·雅克,不可思议的看向冷笑的阿列克谢。

    “我不知道您刚刚那些言论都是从哪儿听来的,但您好像搞错了一件事——这是一笔生意。”第二步兵团长摇了摇头,表情很是不屑:“既然是生意,那就要有赚有赔,而且还得有诚意才行。”

    “别人我不管,但风暴军团…必须是赚的那个,而且要大赚特赚!”

    要大赚特赚,还得对面有诚意…强忍着嘴角抽搐的冲动,卡林·雅克勉强挤出些许笑容:

    “那…请问对面要怎么做,才算是有诚意?”

    ………………………………

    “什么,博雷军团也要参与对勒文特家族私兵的围剿,而且要充当主力?!”

    帕威尔一脸震惊:“对面的克洛维人真是这么说的,他们是完全对博雷军团的情况一无所知,觉得这么做很容易么?!”

    “千真万确!”

    气喘吁吁跑回来的见习教士点点头,还得硬着头皮帮对面把话圆回来:“对面说他们实在是不能相信我们的建议是真的,所以如果您不肯亲自动手的话,他们只会把这当成是圣战军故意设下的圈套。”

    “圈套?!他们觉得让两千多勒文特私兵主动送死是圈套,我……?!”

    帕威尔脸颊剧烈的扭曲,这到底是什么内心阴暗的无耻败类,才能联想出这种可能性来?!

    不过…认真思考下,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毕竟双方是纯粹的敌人,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一般人遇到了的确是会产生些许怀疑的。

    在生存压力面前不得不低头的帕威尔微微颔首,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这件事让我想想,不过还是要多问一句:这应该是对面唯一的要求吧?”

    “呃…这个嘛……”

    伴随着见习教士那尴尬到极点的模样,脸颊扭曲的帕威尔直接僵在了原地。

第四百五十七章 勒文特覆灭

    捕奴港,凌晨。

    隆隆的炮火声打断了破晓前的死寂,在大地上绽放出一连长串的金红色花火,大地开始微微震动。

    爆炸火光的照耀下,博雷军团的勒文特主力再度被集结集结起来,踩着覆盖式炮击的炸点向捕奴港阵地发起突击;影影绰绰的身影响起数以千计的军靴敲打地面的声响,犹如雷霆闪现前的征兆。

    他们在白天的突袭因为对射击军的误判而功亏一篑,帕威尔不仅没有因此责怪,反而很是大度的表示也有自己的责任,并且希望他们可以再接再厉,趁着凌晨时分敌人最虚弱,最没有战斗力的时间发动一次突袭,为军团“打开局面”。

    凌晨时分确实是偷袭的大好时机,这个时间绝大部分人都还在休息,即便立刻醒来仓促应战,疲倦加上没有吃饭导致的体能衰弱,战斗力也要大打折扣,意志力也远远不如。

    但问题在于敌人是这个情况,博雷军团自己也是一样…而且因为缺乏补给和后勤得不到良好的休整,缺吃少喝还在露天野营,肯定比对面更痛苦。

    换成平时这种“大聪明”一样的临时起意,肯定会遭到军官到士兵的无情拒绝;但刚刚经历过一场惨败,加之急需尽快突围拿下捕奴港,哪怕并没有准备,还是咬牙答应了下来。

    两千多勒文特家族的私兵们胆战心惊的出发,摸进了捕奴港守军的阵地,原本以为肯定会遭遇敌人猛烈抵抗,至少也会挨几轮排枪的他们,竟然只发现了区区一二百名守军,并且完全没有任何防备!

    在轻轻松松一轮冲锋就击溃,或者说驱逐了对面的守军之后,眼看着占领了大片阵地的军队指挥官心虚的没有立刻下令追击,十分谨慎的向后方汇报战况,并表示可能是敌人的陷阱。

    如此怯懦的想法,立刻就遭到了帕威尔的严厉批评,但同时也大大夸奖了勒文特私兵们的英勇,并表示自己立刻下令增援,向异教徒守军发起全面攻势。

    得到了上司的担保,哪怕再怎么怀疑有问题的勒文特骑士们也不敢怠慢,继续指挥军队进攻;白天还曾经无比难缠的对手此刻仿佛都变成了纸糊的,每一条战线都是触之即溃,步枪,军旗,帽子鞋…各种辎重装备扔得到处都是,完全字面意义上的丢盔弃甲。

    短短不到十五分钟,鏖战了整整一个白天都没能拿下的第二道防线就被突破,距离第三道防线也只剩一步之遥,而在其后就是守军的指挥部和辎重营地,被击穿了所有防线的守军要么溃散,要么就只能撤退到无险可守的捕奴港。

    一旦如此,等于捕奴港已经成为博雷军团的囊中之物。

    这下不要说别人,就连勒文特骑士们自己也觉得撞了大运,加上帕威尔的确开始了全军动员…如果已经尽在眼前的战功被非勒文特派系的军队抢走,那还了得?!

    于是原本还拖拖拉拉的勒文特私兵们立刻加紧了攻势,甚至开始分兵多路,在没有完全占领第二道防线的前提下,同时从四个方向对第三道防线展开进攻。

    一时间枪炮的轰鸣,士兵的冲杀声在漆黑的阵地上反复回荡;“猝不及防”的捕奴港守军尽管拼死抵抗,但还是掩盖不了防线已经摇摇欲坠的现实;仿佛只要勒文特家族稍微再加把力,就能撕穿整个阵地。

    “…右翼阵地两处交通壕遭遇猛攻,敌人兵力约在千人上下,外围一处堡垒已经被攻陷!”

    “…中央阵地刚刚击溃敌人一轮突袭,对面似乎准备越过堑壕偷袭,但但在经过栅栏时被我方散兵发觉,双方正展开激战,情势对我方略显不利!”

    “…敌军炮兵命中了我方一处堑壕掩蔽处,索性并未造成任何伤亡,但堑壕通道被土石堵塞无法正常通行,需要尽快组织清理!”

    “…第二步兵营已经击溃敌人突击,马可斯连长请求下达反攻命令,夺回部分被占领的第二道防线,制造突出部避免敌人快速完成集结反攻,还请尽快批准!”

    “…捕奴港民兵的营地遭到敌人袭击,一个连已经被完全击溃,损失惨重,议员派人前来询问情况,阵地是否即将失守,要不要尽快撤退到城镇里?”

    ……乱糟糟的叫嚷声中,一条又一条情报准确无误的传达到阿列克谢·杜卡斯基的耳朵里,往日里最热衷亲自上阵的他现在却稳稳的坐在大后方,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

    从得到的信息判断,对面进攻的主力是勒文特家族的私兵,这说明至少到目前为止,那个博雷军团的二五仔军团长依然在履行和自己的承诺;即便他之后反悔,自己也有办法将敌人包围,击溃甚至是歼灭。

    而失去了引以为主力的勒文特私兵,博雷军团的战斗力也将大打折扣,甚至变成一盘散沙…如果之前安森·巴赫总司令的情报无误,博雷军团的核心就是勒文特家族,剩余被东拼西凑来的军队根本毫无凝聚力,哪怕当场反水,作鸟兽散也不值得惊讶。

    这也是绝大部分帝国大军的通病…除了赫瑞德皇帝亲自下令组织的军队,各方豪门自己拼凑出来的军队往往以某个家族为基础,辅以几个附庸,同盟“友情赞助”的小股部队,再雇佣一批技术性兵种——例如炮兵——就差不多可以派上战场送死,或者说为骑士们争夺荣誉了。

    他们的军队虽然战斗力强劲,但纪律性很差,而且对跨境作战很不情愿,最多只能坚持两三个月就会嚷嚷着要撤军。

    这也是为什么克洛维军队的战斗力比帝国逊色,兵力也更少,往往刚刚攻占小块领地就会被帝国迎头痛击,但只要撤回国境线以内,就不会再被帝国的优势兵力包围,甚至能偶尔集结兵力打打反攻什么的。

    对于帝国大军,尤其是贵族私兵的短板,阿列克谢再清楚不过…卡林·雅克说的没错,根本用不着杀光两万人,只要歼灭勒文特家族直属的部分,整个军团就名存实亡了。

    但也正因为那个行为诡异的教士居然对这些一清二楚,阿列克谢才更觉得自己必须谨慎点…具体做法就是让对面再拿出更多的诚意,比如说眼睁睁看着自己人白白送死之类的……

    “马可斯传来情报,阵地左侧发现有一群敌人没有经过战壕,直接横穿防线在他们的阵地快速靠拢!”

    上气不接下气的总务长冲进指挥部,趴在桌子上瞪着依然面带微笑的阿列克谢:“规模差不多有一个连,看装备应该不是勒文特家族的精锐。”

    “那就不用客气了,让他们原地组织伏击,利用阵地将这个步兵连全歼,不留活口!”阿列克谢叼着烟卷,眯起的双眼望向博雷军团的炮兵阵地:

    “动作要快,不能给对面的勒文特主力任何可趁之机!”

    “明白!”

    点头称是的总务长却并没有立刻动身离开,而是狐疑的打量着悠闲的团长:“您…是不是最近受了什么刺激了?”

    “嗯,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就是感觉您好像和平时有些…不太一样。”总务长摇摇头:

    “这么冷静沉稳,实在不太像是您的风格。”

    “怎么可能,大概是你的错觉吧?”阿列克谢深深吐出一口烟雾,表情平淡道:

    “沉着冷静,胸有成竹,永远让一切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我可是始终把我们的安森·巴赫总司令当做学习对象,努力效仿的。”

    “你所看到的…大概就是我近期的学习成果吧。”

    这一刻,迎着部下白眼的阿列克谢缓缓站起身,仿佛能看到自己伟岸的背影和无数崇拜的目光向他看齐。

    而就在正面战场的捕奴港守军节节败退,圣战军即将取得胜利的关键时刻,形势一片大好的博雷军团却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混乱。

    犹豫整个突袭计划都是帕威尔·杜卡斯基的临时起意,军团上下根本没有丝毫准备;最为精锐的勒文特私兵还能保持纪律尽快集结行动,剩下的大头兵们也想办到就难了。

    哪怕物资所剩无几,勒文特私兵们仗着身份依然能享受到绝大部分,剩下的就只能露宿荒野,几个人分享一个半个高价从后勤手中换来的燕麦,土豆,煮成没有盐的糊糊,或者连燃料都没有只能干啃。

    饿到两眼金星的士兵被长官们强拉硬拽的踹出被窝紧急集合,还想要保持纪律纯熟天方夜谭,事实也的确如此…从下达命令过后足足半个小时,也只有不到一千人完成了集合,并且一个个松松垮垮,不是弄丢了靴子,就是忘了带枪,连裤子都做不到人手一条,基本和沿路乞讨的难民相差仿佛。

    就连这种连狐假虎威都难以胜任的军队,甚至已经是整个军团仅剩的“精锐”…帕威尔在沉默了半分钟之后还是下令打发让他们出发,哪怕填战壕也能给前线的勒文特私兵提供一点点增援。

    但在此之后,他就再没有派出一兵一卒,哪怕军团的士兵们仍然拖拖拉拉,完全不服从军令,他也丝毫没有要催促的打算。

    “大人,请快点下令增援吧!”

    一旁的勒文特副官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上前道:“再这么拖延下去一旦敌人反应过来,已以主力军的兵力,很容易被人数更占优势的敌人在阵地上分割包围,即便能赢得胜利,也很可能伤亡惨重啊!”

    “这种事情我当然清楚,但情况您也已经看到了。”帕威尔无奈的叹了口气:“物资所剩无几,我们只能先确保主力军的供应…战士们已经饿着肚子战斗了两天,体力不支的情况下就算能投入战斗,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对了,之前派去的一千人增援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可以汇报的消息——天太黑,我这边实在是看不清楚。”

    “呃、这、这个……”

    勒文特副官结结巴巴,躲闪着帕威尔的目光;他刚刚得到情报说那一千人貌似已经全灭了,这种时候当然不能说出来,否则还怎么让剩下的倒霉蛋替了勒文特家族送死?

    “唉…其实就算您不说,我大概也已经有预感了;准备的那么仓促还不给任何的计划,直接将他们部署在战场上,除了被敌人轻松歼灭哪还有第二种可能?”

    帕威尔叹了口气:“就算立刻让剩下的几千名战士投入战斗,恐怕死于自己人误伤的数量,都要大大超过被敌人击毙的阵亡名单。”

    “可、可是……”

    “当然,我也很能理解您的难处…没有主力军在的话,博雷军团的战斗力根本无法保证。”

    抬手打断了勒文特副官的话,帕威尔稍稍加重了语气:“现在军团还剩下最后一个基数的炮弹,我已经命令炮兵们在十分钟后,对准敌人的第三道防线全力射击。”

    “一方面多少争取点时间,另外如果能打乱敌人阵脚,说不定可以为主力军赢得突破的机会,这一口气拿下捕奴港!”

    “原来如此……”

    勒文特副官恍然大悟,不再做过多的纠缠,回首望向战场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覆盖炮击。

    说实话,如果能不用和那些渣滓分享夺回捕奴港的战功的话,他身为勒文特家族的一份子自然也乐见其成;毕竟众所周知这支军团的核心是勒文特家族,剩下的不过都是些陪衬罢了,凭什么分享自己人流血流汗赢得的荣誉?

    想到这,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抹轻蔑的冷笑,淡淡的暗红色从翘起的嘴角溢出。

    “呃……?!”

    像是觉察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副官垂落目光,死死盯着胸口透出的利刃,明镜般的刀身上甚至还倒映着自己震惊无比的脸。

    他微微颤抖了下,想要扭头望向身后那人的脸,却赶到一个冰冷的铁块已经顶住了后脑勺,还传来了清脆的机扩声。

    更准确的说,是击锤被掰开的声响。

    “砰——!”

    一枪打爆了副官后颈,被喷得满脸是脑容物的帕威尔回首看向始终站在旁边的炮兵指挥官,面无表情道:

    “五分钟后,对准第二道防线上的勒文特私兵齐射,直至把所有的炮弹打光为止。”

第四百五十八章 请降

    没错,对面的克洛维人的确要求让博雷军团也参与对勒文特私兵的绞杀,但他们可没有明确说一定要是士兵们面对面的用步枪,刺刀甚至赤手空拳的打死曾经的战友…自己用火炮将这群人通通炸上天,一样符合双方的约定。

    更重要的是就算对面非要他动员士兵们,他现在哪弄一群能打得过勒文特私兵的军队啊,没有那个能力知道吧!

    帕威尔·杜卡斯基在博雷军团内部有一定的声望,但那仅仅是因为杜卡斯基的历史和在帝国境内——尤其是南方——的影响力,并非因为他真的带了多少军队,一个手握兵权还声望卓著的军头,那样博雷·勒文特反而不敢将临时军团长的职务交给他了。

    甚至完全想法,帕威尔此次带来的军队非常少,才五百人出头,而且几乎都不是杜卡斯基家族的核心精锐…事实上这才是整个圣战军的大多数,除了几个军团长,其他哪怕是著名豪门的继承人,带来的军队也不会超过一千,大家都只是在想办法糊弄教廷和赫瑞德皇帝,

    什么秩序之环的信仰,什么帝国的荣耀,和我们这些拥有自己封地甚至领国的人有什么关系;屠戮殖民地也不可能让田地里的麦穗多抽几支,铁矿、煤炭和原木也要卖到工厂才挣钱,把殖民者都杀光了难道要我们自己组织人手去挖矿,伐木吗?

    最大限度的保全自己,最多再伸手援助一下几个关系比较亲近,或者有利用价值的豪门,就是帕威尔·杜卡斯基唯一要做的事情。

    至于“风骑士”大公勒文特家族?不熟,真的主要是不熟。

    将勒文特私兵彻底剿灭,交出身上全部的武装,再想办法骗几个豪门继承人倒霉蛋变成对面克洛维人的俘虏,帕威尔就能带着剩下的残兵败将撤退到扬帆城,从这场该死的圣战中暂时退场了——所有的黑锅,都会被扣在那位注定完蛋的博雷·勒文特军团长大人的身上。

    至于万一舰队无法及时抵达,克洛维人临时反悔之类的意外,他已经不再多想,那些事情早就不在自己的掌控之内,除了认命也确实想不到更好的选择。

    毕竟哪怕在这里击败了克洛维人,所剩无几的军队也不可能打得赢随后赶来的追兵,而“那个人”,或者说他背后的真理会,似乎真有办法让圣战军的舰队按照他们的意愿行事……

    “但愿吧。”

    望着被笼罩在黑暗中的捕奴港,低声呢喃的帕威尔用手帕擦拭掉刀身上的血迹,犹如祷告般竖在身前,只露出半张坚毅果决的面庞。

    在他的身后,博雷军团炮兵炸响了破晓的雷鸣,成群的炮口喷吐着淹没一切的浓烟与火红色的霞光,在黑暗的地平线上画出浓墨重彩的一笔。

    刀锋落下,数十道金红的轨迹在夜空中升起,画着各自不同的轨迹直奔捕奴港阵地而去。

    刺耳的尖啸袭来,让阵地上还在与风暴军团苦战的勒文特私兵们面露喜色,没有丝毫迟疑的躲在原地,等待敌人的阵地被炮火狠狠蹂躏过后再趁机发动进攻,一举拿下这片让他们头疼不已的防线。

    直至那光线愈发刺眼,觉察到异常的他们才终于露出了惊恐和疑惑的神色,难以置信的望向恍若白昼的星空。

    无情的火雨倾泻而下,炙热的气浪与燃烧的钢铁,在大地上留下血肉狰狞的陷坑。

    “轰——轰——轰——轰——!

    一发又一发的炮弹犹如重锤般,反复敲砸着被烈焰灼烧的大地,把猝不及防的勒文特私兵们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完全失去了基本的秩序。

    这一点也和阿列克谢修筑防线的方式有关…捕奴港周围都是没有坡度的平原,只要稍微将高度抬升一点点就能获得很好的视野,于是整个阵地都被他修成了近乎梯形的土坡,除了堑壕之外的阵地都是略带角度的倾斜面。

    带来的结果就是虽然敌人的炮击很难落入堑壕杀伤守军,但对暴露在阵地斜坡上的自己人却很很容易造成误伤;而当他们的目标不再是堑壕而是斜坡上的自己人时…火炮的命中率和杀伤效率,自然也能显著提升。

    密集的火雨之下,士兵们的惨叫和爆炸的轰鸣混杂在了一起,不少人甚至在惊恐中向着第三道防线发起冲锋,但即便侥幸没有被炸成碎肉,最后也不免倒在风暴军团的乱枪之下。

    “这、这群逃兵到底还有多少炮弹啊,他们真的是从稻草镇突围,逃到捕奴港来的吗?!”

    望着一团团不停吞噬着血肉之躯的火光,躲在堑壕里的阿列克谢简直心惊肉跳:万一当初自己没有下定决心修筑防御工事,万一敌人真的孤注一掷,死多少人也要攻克捕奴港…被这些大礼“盛情款待”的对象,那就是自己了。

    “这…这应该不仅仅是他们随身携带的弹药,毕竟就算真的是全副武装的军队,也不可能这么肆无忌惮的使用火炮…再多的炮弹也不够他们挥霍的。”

    一旁的团总务长此时倒是出奇的冷静:“我听白天前线的士兵们说有人挨了一炮以为自己没命了,结果只是折了几根肋骨…除了真正的铅弹,对面似乎都开始把稍微打磨的石头也拿来当炮弹使用了。”

    “呃…竟然是这样,我说他们的炮弹怎么多得像打不完似的……”阿列克谢喃喃自语:“石头炮弹,真如果是这样的话岂不是有让对面侥幸逃脱的可能……”

    这一刻的他甚至不知道该担心覆盖式的炮火能否彻底歼灭勒文特私兵,以及对面的家伙究竟是真的在履行约定还是打算糊弄自己。

    不过看眼前炮火的气势,就算有一部分炮弹是石头的,至少绝大部分也应该是真的吧?

    掐灭了嘴角所剩无几的烟头,阿列克谢还是决定尽可能保险一点:“你去通知在后方休整的射击军尽快集合,到两翼的阵地上原地待命,只要得到信号就立刻行动,夺回第二道防线。”

    哪怕对方真的打算用杀自己人的方式骗取信任,勒文特私兵的覆灭也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失去了两千多精锐和海量的炮弹,残存的博雷军团就算还想要反悔,也不可能轻易突破两道防线,击穿自己耗费无数心血修建的防御阵地。

    “是!”

    总务长点点头便起身离开,他也不清楚自己的团长大人究竟是哪来的自信和把握,身为下属的自己也只要执行就好了——不轻易打听同事的底细,不多问长官的计划,这在风暴军团也快变成一种传统了。

    轰鸣的炮声逐渐稀疏,笼罩着整个阵地的硝烟静静的覆盖在残破的土地上,缓缓消散;阿列克谢和几个步兵连的连长小心翼翼的从堑壕下冒出头来,观察着刚刚葬送了博雷军团核心精锐的阵地:到处是冒着黑烟的弹坑,被犁过一遍又一遍的沙土烂泥。

    他们默默的观察着,足足过了十分钟也没有看到任何一个直立起来的身影。

    勒文特家族的私兵们…大概…应该是…已经全灭了吧?

    几个从堑壕里钻出来的脑袋,几乎同时冒出了这句话。

    “快看,他们来了!”

    突然眯起眼睛的马可斯举起手中的望远镜,叫嚷着指向黑夜里的某处。

    “在哪?!”

    “在…呃…北面!”

    “哪个北面?!”

    “就是正北…北!北!”

    “我知道是北面,所以我问你哪个北面!”

    “啊这……”

    语塞的马可斯只能强行把望远镜塞进突然暴躁的阿列克谢手里,一群人手忙脚乱了半天,才终于在地平线上确认了金色鸢尾花军旗的位置。

    数千圣战军士兵们排成十数个紧密的方阵,向阵地方向缓缓靠拢;他们的速度并不快,看上去也并不像是已经做好准备的架势,但还是让阿列克谢心头一紧。

    他本人是在鹰角城之战,南部军团击溃伊瑟尔禁卫军之后加入的风暴军团——那时还是风暴团——但多少也从卡尔和法比安那里听说过总司令攻克鹰角城的起因经过,以及如何连哄带骗,让半数守军主动投诚,甚至拿自己人的脑袋当投名状的。

    现在的情况和当时十分相似,区别仅在于现在的自己成了防守方,威胁利诱比自己强得多的进攻方交出投名状。

    虽然几乎相同,但他还是无法保持冷静,整个人紧绷的恨不得下一秒原地爆炸,身体始终在不自觉的微微颤抖,连握住佩刀的力气都没有。

    越是紧张他就越是想不通,当时情况比现在的自己更艰难的安森·巴赫总司令,那么怕死的一个人,是怎么保持冷静的?

    阿列克谢想不通,但眼下的情况也已经不允许他再继续胡思乱想了…对面的圣战军已经越过被占领的第一道防线,开始向第二道防线靠拢。

    不需要多余的命令,趴在堑壕里的风暴军团士兵们纷纷举枪,腰间的刺刀也挪到了最方便拔出的位置,做好了随时反击的准备。

    异常压抑的气氛下,圣战军前排的方阵忽然展开组成三排线列,踩着还在冒着烟,焦黑的泥土,继续目视前方,缓缓前进。

    紧张的阿列克谢已经浑身绷紧,连呼吸都感觉无比的困难,双手甚至已经开始不自觉的冒气火焰——恨不得直接冲出去和对面厮杀,哪怕被乱枪打死也比现在轻松不少。

    刺耳的军号声响起,圣战军骤然间停下了脚步。

    “所有人——预备!”

    命令声响起,排成线列的士兵们将步枪从肩头取下,开始有条不紊的装填弹药,闭锁枪机。

    “举枪——”

    犹如钢琴家挥手落下的音符,三排步枪齐刷刷的举起,漆黑的枪口瞄准了黑暗中的阵地;神经紧绷的阿列克谢用力吞咽着喉咙,微微颤抖的右手已经举过头顶。

    如果对面真的不打算履行约定,如果这真是只是个圈套的话,如果……

    “放——!”

    “砰————!

    耀眼的枪焰在阵地上亮起,卷起了浓白色的硝烟。

    阿列克谢浑身一震,颤抖的右手险些落下,却在最后一秒强行控制住了。

    倒下的…是圣战军的士兵。

    排成整齐线列的圣战军士兵们,被自己身后依然维持着方阵队形的士兵们瞄准了脑袋,脖颈,后背…像刑场打靶一样,整整齐齐的倒下了。

    似乎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愣住了,阿列克谢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画面,甚至没有注意到身后军官和士兵们的惊呼与叫喊。

    而枪声仍在继续。

    觉察到异常的圣战军士兵们惨叫着求饶,逃跑,反抗…但这些毫无意义,慌乱的阵型无法立刻组织还击,狭窄的阵地完全在方阵的有效射程之内,跪地投降也只能稍微降低被命中的概率……

    甚至不少人在试图开火还击时还惊讶的发现,配发给自己的步枪根本就是坏的,或者干脆没有给自己弹药袋,打光了枪管里唯一一发铅弹,手里的武器甚至不如一根长矛实用。

    而更多的圣战军士兵根本等不到觉察到这一点,就已经死在了战友的枪口下。

    二十分钟…捕奴港守军们沉默了足足二十分钟,眼睁睁看着对面的博雷军团将自己的战友们射杀,屠戮殆尽,并且在战斗结束后,还默默拿着上了刺刀的步枪靠近补刀,确保万无一失。

    下一秒,紧密的队列分开,一个举着秩序之环军旗的身影走出方阵,踩着遍地的尸骨,径直来到了第三道防线前面。

    没有人开火,满脸困惑和迷茫的风暴军团士兵们,甚至忘记了要将枪口对准敌人,呆呆地愣在了原地;指挥部内的阿列克谢更是整个人完全僵住,手里的望远镜掉在地上也浑然不觉。

    下一秒,那身影忽然松开了手中的旗杆,任凭军旗掉在堑壕里;身后的圣战军士兵们见状,也纷纷扔掉了手中的步枪,军帽,弹药袋…随手扔在了脚边。

    “我是博雷圣战军代理军团长,荣光堡伯爵领继承人,杜卡斯基家族继承人,帕威尔·杜卡斯基!”面无表情的帕威尔沉声道:

    “我以代理军团长的身份,履行此前与贵军达成的协议,交出武器,放弃抵抗……”

    “正式…向贵军投降!”

第四百五十九章 下场

    “杜卡斯基家族,您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凌晨破晓的天色下,正在给莉莎开罐头的小书记官好奇的看着突然找过来的安森,略有些不解的笑道;旁边的女孩儿已经娴熟的给三人分好了面包,还哼着小调用匕首在上面画出三个人的头像。

    “怎么,难道我不该问问?”安森翻了个白眼:

    “身为总司令了解一下部下们的身份背景,难道不应该?”

    “不不不…我没这个意思。”用力开来罐头拉环,艾伦慌慌张张的摆摆手:

    “……所以您真的不知道?”

    “你觉得呢?”

    “好吧,那请允许您的书记官换个说法…对于阿列克谢中校您知道多少?”

    “嗯……”

    眉头皱紧的安森努力回忆了半分钟,直至小书记官打开了两个罐头,又拿过来刚刚烧好的开水,挤到一起的眉毛才终于松开一点点:“我只听诺顿提到过阿列克谢是从帝国逃到克洛维,冒名顶替了某个阵亡军官的身份,另外杜卡斯基…应该就是荣光堡的杜卡斯基家族吧?”

    “完全正确。”小书记官微微颔首:

    “荣光堡的杜卡斯基家族虽然只是伯爵,但并非帝国一般的普通豪门,家族历史甚至超过克洛维王室奥斯特利亚家族…当然,帝国基本上是个有名有姓的豪门,历史都比克洛维王室要长。”

    “嗯嗯嗯……”

    参谋长随意的点点头,示意小书记官快说重点。

    “杜卡斯基家族…他们的情况比较特殊。”小书记官的表情逐渐认真:“除了荣光堡伯爵这个头衔之外,历代杜卡斯基家主还拥有宫廷侯爵的爵位。”

    “究其原因,就是杜卡斯基家族的先祖并非帝国,更准确的说是非帝国南方人,而是来自东方的某个氏族部落,名讳完全不可考,唯一知晓的就是他们最后投靠了龙骑士赫瑞德,后来又追随火骑士沃尔夫,成为了勃拉姆大公国的封臣。”

    明白了,因为杜卡斯基家族也曾经是赫瑞德皇室的封臣,又是值得拉拢的外族,所以除了荣光堡的封地还能持有宫廷侯爵的头衔…安森微微颔首:“但这和阿列克谢逃家有什么关系?”

    “因为‘火骑士杜卡斯基’家族能保住他们宫廷侯爵头衔的关键,就在于他们与沃尔夫家族之间特殊的姻亲关系。”小书记官一边说一边把罐头递给莉莎:

    “具体情况我并不是特别清楚,简单的说就是沃尔夫家族曾经绝嗣过一次,而火骑士血脉之力虽然不像海骑士那么稀有,但也很难确保每一代都能觉醒。”

    “勃拉姆大公国的继承法貌似非常复杂,沃尔夫家族轻易不能迎娶或者嫁给普通的小贵族,一系列问题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火骑士血脉之力断绝…但勃拉姆大公,或者勃拉姆大公的另一半,必须是火骑士。”

    “所以只能是杜卡斯基家族出面,为沃尔夫家族提供一位火骑士血脉之力的天赋者?”安森若有所思:“可这不是好事吗,为什么阿列克谢非得要逃婚呢?”

    “呃……”艾伦·道恩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可、可能是因为他不仅要嫁给沃尔夫家族指定的对象,而且还不能继续保留自己原本的姓氏吧?”

    “指定的对象,所以诺顿说的悔婚就是…嗯?!”

    安森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表情骤然一僵:“等等!你、你刚刚说…嫁?!”

    “没错!”小书记官怔怔的点了点头,眼神中闪烁着怜悯:“不仅如此,嫁过去的阿列克谢还要舍弃家族姓氏,从家族谱系中被抹除,成为沃尔夫家族的成员,但并不能将姓名列入沃尔夫的家族树。”

    “作为交换,杜卡斯基家族可以继续持有宫廷侯爵的头衔,并且在勃拉姆大公国拥有仅次于沃尔夫家族的地位…嗯,影响力方面就大大不如了。”

    “你等等,这个进度稍微有点快了……”

    安森连忙抬手拦住了还想说下去的小书记官:“也就是说沃尔夫家族因为绝嗣和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必须要倚靠杜卡斯基家族来延续和继承火骑士血脉之力,作为交换的杜卡斯基家族得到了更高的地位?”

    “而这一代那个需要为家族牺牲的人,是阿列克谢?”

    “据我们所知,是的。”艾伦微微颔首:“当然里面更加具体的东西就不清楚了,毕竟我们也不是当事人,除非阿列克谢主动开口,应该也不可能为人所知。”

    “事实上在经过数代联姻之后,很难说沃尔夫和杜卡斯基两大家族谁身上拥有更多“火骑士沃尔夫”的血脉,特别是在沃尔夫家族主家曾经绝嗣过一次之后,说不定杜卡斯基家族还要更多;但多年的惯性加上宫廷侯爵的特殊地位,已经完全扭曲了杜卡斯基家族的继承谱系,全力以赴培养火骑士的天赋者,只求成为沃尔夫家族的祭品……”

    安森对这一点多少能够理解,因为他身边就有个活生生的例子;区别仅仅是卢恩家族为了更高层次的进化,杜卡斯基家族则是头衔。

    阿列克谢不想变成这种扭曲的祭品,所以选择了逃往,但并没有改名换姓,说明他依然很在意自己的家族…逃离,并非背叛。

    也正因为这一点,在诺顿·克罗赛尔主动来找自己的时候,安森才会答应他的请求,用一个谁都可以完成的任务调走阿列克谢,避免骨肉相残。

    “唉,那如果这么说的话,现在的阿列克谢岂不是很危险!”一旁的女孩儿忽然惊醒道:“博雷军团残部的主力正在猛攻捕奴港,万一杜卡斯基家族的人也在里面的话……”

    “没关系的,不用太为他担心。”安森笑着摇摇头,轻轻拍了下莉莎的小脑袋:

    “捕奴港的确是易守难攻不错,但也不至于短短几天时间就会沦陷的地步;且不说弹尽粮绝的博雷军团残部还能有多少战力,情报无误的话,阿列克谢已经在城镇外围修建好了有足足四道防线的阵地,坚持三四天还是办得到的。”

    “算算时间到今天也顶多两天,我们和诺顿他们最迟明天上午就能抵达捕奴港,与阿列克谢他们合围博雷军团——就算杜卡斯基家族的人也在里面,我们也有是办法避免他们和阿列克谢发生矛盾。”

    安森对这一点相当有自信,他甚至已经计划好了:既然博雷·勒文特根本不在军团残部内,那完全可以和剩下的人谈判,比如用勒文特家族的残部做交换,允许剩下的人“夺回”捕奴港然后撤退到扬帆城,得到情报的路德维希·弗朗茨肯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彻底摧毁掉勒文特家族在圣战军内的势力。

    “呃……”话音未落,一旁的小书记官突然露出了有些尴尬的表情:

    “关于捕奴港的情况,可能没办法像您希望的那样预期发展了……”

    嗯?

    安森面色一变,和女孩儿同时望向尴尬的艾伦·道恩:“怎么回事?”

    用力抿着嘴唇的小书记官低下头,默默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笺递了过来:“这、这是刚刚诺顿·克罗赛尔中校派骠骑兵紧急送来的消息,我原本是想等用完早餐再给您的。”

    “上面说捕奴港之战已经结束…阿列克谢中校和圣战军的代理军团长帕威尔·杜卡斯基联手,将勒文特家族最后的残部…全歼了!”

    “……什么?!”

    ………………………………

    目瞪口呆的帕威尔愣在了原地,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狼狈到极点,脸色也难看到极点的熟悉身影,整个人仿佛是石化了似的。

    不仅仅是他,在场的捕奴港守军们也有类似的同感,一个个长大了嘴巴,瞪圆了眼睛,步枪从手中滑落,砸在了脚背上也浑然不觉,努力回忆着刚刚对面那个自称代理军团长的家伙自称的名号——更准确的说,是姓氏。

    杜卡斯基?

    他、他说他姓…杜卡斯基?

    那不是、等等等等等等……

    士兵们一脸茫然,阿列克谢则是手足无措,紧握着刀柄的右手不自觉的松开,空荡荡的脑海似乎什么都忘记了,又好像明白了一切。

    怪不得…怪不得那个鬼鬼祟祟的教士拍着胸脯说,这是什么对自己有利的大生意,他肯定早就计划好的!

    嘴角微微抽搐了下,阿列克谢长长吐了口气让自己恢复冷静,迈步走出了堑壕。

    后排的几个连长和总务长还想跟上,直接被他伸手拦了下来,直接目送他的背影,一动也不敢动。

    “风暴军团第二步兵团长,阿列克谢·杜卡斯基!”阿列克谢凝视着帕威尔,强作镇定的声音微微还能听到些许颤抖:

    “我以捕奴港守军最高军事长官的身份,接受贵军的投降!”

    帕威尔愣住了,微微挑起的眉头流露出些许的不满。

    眼角余光瞥向对面全副武装的守军,还有身后已经解除了武装的士兵,他迅速掩饰了这份小小的情绪,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将自己的佩刀解下,双手递上。

    但面无表情的阿列克谢并没有接过,依然在冷冷的看着他。

    “阿列克谢……”

    “仅仅只有您自己一人的佩刀,好像还不够吧,代理军团长阁下?”

    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第二步兵团长直接抢断道:“既然勒文特家族已经被剿灭,博雷·勒文特本人失踪,仅凭您自己的身份,好像已经不足以代表眼前的圣战军了。”

    “这…没有这样的事情!”

    帕威尔先是一愣,紧接着陪笑道:“误会,阁下真的是误会了,我正是因为得到了整个圣战军上下所有人的授权,在所有人都反感勒文特家族目空自大,博雷·勒文特独断专行的情况下,才决意向贵方投诚的。”

    “投降这种事情,由我一人承担就够了,不用再过问其他人。”

    “哦,是吗?”阿列克谢面无表情:

    “得到了所有人授权,那就是说无论我要求您什么,您可以代表他们赞同和反对,是这个意思吗?”

    “这…话也不能说的那么绝对……”

    “那我现在要求您让全军团所有贵族和领军者统统站出来,以各自的身份向我军投降,您可以帮这个忙吗?”

    “我…阁下还请不要太过分了!”

    “过分,这就过分了?”阿列克谢忽然抬起右手:“马可斯!”

    “在!”

    “你从现在开始倒数三十,如果我没有喊停的话立刻开火,给埋伏在阵地两侧的射击军发信号,让他们立刻动手!”

    “是!”

    话音落下,嘹亮的倒数声在阵地上响起;缓缓放下手的阿列克谢依然死死盯着帕威尔的脸,毫不掩饰自己挑衅的意图:

    “这…才叫过分,懂了吗?”

    帕威尔顿时面色一沉,微微眯起的双眼恨不得将阿列克谢烧成灰烬——虽然他并做不到。

    甚至刚好相反,觉醒了血脉之力的阿列克谢却能轻易的将自己变成人肉火炬;作为他的兄长,自己的亲弟弟实力如何帕威尔再清楚不过,否则也不可能把他……

    “自己一个人顶下骂名和责任,换取军团里所有贵族默许你得到圣战军的实际指挥权,还顺便卖了一个好大的人情,假装牺牲实则占尽便宜。”阿列克谢冷笑了一声:

    “帕威尔·杜卡斯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这种把戏我小时候就见你用过无数次了,对别人或许有用,对我…嗯……令人作呕。”

    “阿列克谢,别这样。”帕威尔终于忍不住道:

    “我不清楚你是怎么成了新世界异教徒的军官,但你认真听我说,这些贵族对杜卡斯基家族真的很重要!只要卖他们一个人情,我们家族说不定就能……”

    话音戛然而止。

    “别你们我们的,像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一样。”将燃起火光的手指瞄准帕威尔那满是冷汗的面庞,阿列克谢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现在的身份,是我的俘虏;你要做的事情,是乖乖的去说服那些贵族们交出佩刀,主动承认投降。”

    “否则…我就让你知道令我作呕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第四百六十章 想通了

    铅云密布,冷雨洒地。

    待到破晓黎明,被战火蹂躏的捕奴港终究没能等来破晓的晨曦,掺杂着灰尘的雨水肆意奚落着互相杀戮的攻守双方,打击他们的心情。

    败者愈发绝望,胜者毫无喜悦。

    但无论如何,连日的硝烟战火终于在这一阵雨下彻底熄灭,本就破破烂烂的阵地泥坑和堑壕变成了一片泽国,浸泡着成百上千的炮弹,也浸泡着彼此阵亡的尸体。

    当卡尔·贝恩和诺顿·克罗赛尔等人率领援军抵达的时候,却发现留给他们的任务只剩下打扫被雨水浸泡成沼泽的战场,以及管理差不多是自己人数两三倍的战俘们,默默等待后续主力军和圣战军舰队抵达。

    明明是为了救人才急匆匆的赶过来,最后却被安排收拾垃圾的工作,几个步兵团战士的心情可想而知,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接受——他们的补给也消耗的所剩无几,而且长途奔袭后的体能也无法支撑他们折返回去,争夺击毙博雷·勒文特的战功了。

    “…俘虏士兵七千八百二十二人,其中轻伤三千一百八十八人,重伤四百二十一人,军官一百二十三人,身份较高者五十三人,天赋者六十七人;缴获托马、战马四百一十八匹,三磅炮十门,八磅炮五门,六磅骑兵炮五门,辎重车……”

    站在临时搭建的雨棚下,小书记官捧着匆匆准备好的登记册快速汇报着刚刚递交上来的战果,平稳的语调中散发着某种让人深感压抑沉重的魔力,一遍一遍摧残在场俘虏们的内心。

    倾听着那些让在场人痛不欲生的话语,帕威尔·杜卡斯基的表情却是无比的麻木,布满血丝的双眼甚至还有观察坐在自己面前,自称是“安森·巴赫”,被教廷和裁决骑士团列为“必须擒拿”嫌犯的余地。

    他看起来不到三十岁,实际年龄应该更小,没有蓄须,穿着整洁而修身的红黑色军装和灰色军大衣,像四十岁中年人一样抽着楠木烟斗,像书记官一样熟练的在白纸上起草着无比公正的协议,像一位真正的司令官那样倾听着部下汇报工作,像实力强劲的天赋者那样,旁若无人的面对几十名手脚自由,随时可以冲上来将他包围的骑士俘虏。

    种种形象杂糅在一起,汇聚成了眼前的身影——仅凭一万两千人击溃,甚至歼灭了两万圣战军,甚至疑似反杀了裁决骑士团的克洛维人。

    又过了一分钟,小书记官那让在场众人痛不欲生的汇报终于停止,抽着烟斗的安森也同时停笔,将协议单手推到他面前:“好了,只要签下这份协议,您和您的部下们就自由了,代理军团长帕威尔·杜卡斯基阁下。”

    纤细白皙的双手接过协议,帕威尔打量了一眼这份字迹工整,散发着好闻油墨味的羊皮纸,以及上面种种“合情合理”的要求:博雷圣战军不得再继续与自由邦联敌对,以杜卡斯基家族为首的几十个帝国豪门要向邦联缴纳符合身份的赎金,默许部分邦联的情报人员以圣战军士兵们的身份撤回扬帆城,并且要予以保护……

    如果不答应或反悔,那么自由邦联有权利曝光他们陷害勒文特家族,出卖自己人和敌人合作的真相,而且是人赃并获,人证物证具在的那种。

    安森只差明说这就是打劫,而且懒得装,完全不掩饰的那种。

    但随便扫了几眼的帕威尔却并未太过在意,他将协议放在了桌上,神色坦然的又主动拿起了签字的笔,在协议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尊敬的安森·巴赫总司令,我有个小小的问题想要向您请教。”

    默默放下手中签字的笔,帕威尔指了指桌上的这份协议:“我不清楚您是怎么想的,但从这份文件的内容上看,您似乎对战胜圣战军很有信心。”

    “是,我不否认您这次辉煌的胜利,也很敬佩您此前在扬帆城,黑礁港和灰鸽堡的果断…但这一切的辉煌和果断,都无法掩饰我们彼此双方巨大的差距。”

    “所以我真的很好奇,您这份近乎盲目的自信究竟是从何而来?”

    “自信?”

    安森吐了口烟雾,抬头看向帕威尔:“这就是您唯一想知道的?”

    “没错。”帕威尔微微颔首,表情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换成是我…不,应当是换成任何人面对与您相同的情况,早就应该绝望了,但在您眼里,彷佛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掌握之内…实在太令我好奇了。”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小问题,如果您不愿说的话也无妨,该履行的协议我还是会做的,请不要将我的话当成什么条件。”

    帕威尔的语气十分恳切,温文尔雅的表情甚至比曾经的路易更像一名骑士,从头到脚都散发着阿列克谢身上从未有过的,良好教育与环境共同培养出的贵族气息。

    但安森的表情却严肃了起来,不自觉的微微眯起双眼。

    对方看似只是想要随口问问,实际却是在盘问自己的底牌,想要真正了解自由邦联,或者说风暴军团真正和教廷硬碰硬的屏障是什么。

    而一个被俘虏,甚至已经明确背叛过自己人的俘虏突然要问这个,那绝对不会是因为所谓的“好奇”,只可能是更加真实的原因:他想反叛!

    如果是普通人,安森或许可以不在意,但对方是杜卡斯基家族的继承人,甚至还包括了一堆大大小小,几十个帝国南方的豪门。

    此前他们可都是支持皇帝和教廷圣战的中坚力量,尤其以勒文特家族为最;现在南方豪门要集体抛弃勒文特反叛,如果成功,帝国境内反战和主战的势力将彻底逆转,有着将教廷和帝国皇室彻底架空的可能性!

    当然,也不排除对方是虚晃一枪的可能…因此安森必须谨慎,哪怕是真的,他也要考虑以对方的心理承受水平,自己应该透露多少。

    可在帕威尔眼中,情况却是完全相反。

    原本他是想以此试探对方的底细,进而判断对方究竟有没有继续合作的价值;对方却始终保持沉默,眼神中彷佛还隐隐透着几分不屑,对自己的“诚意”没有丝毫兴趣。

    这让帕威尔感到意思惶恐:杜卡斯基家族虽然不是七大骑士那样的豪门,在帝国南方和皇室也是相当有分量的存在,身为自由邦联实际统治者的他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

    既然如此,对方的不屑就只能解释为有更高层次的势力已经站在他的一方,难道说…有关艾德兰和克洛维,还有瀚土的传闻都是真的?

    有可能,很有可能!

    如此一来事情就明朗了:看似是新旧世界大战,实际却是帝国与教廷和大半个秩序世界之间的斗争,殖民地也好克洛维叛乱也好,不过是被那些人推到台前的代表。

    而已经背叛了勒文特家族的自己,等于已经自绝于教廷和皇室阵营,现在却还假惺惺的要试探对方,殊不知在人家眼里,自己简直就是狂妄和主动寻死的典型……

    帕威尔越想越害怕,原本还尚且从容不迫的姿态逐渐无法维持,以至于安森根本没有开启“异能”,也觉查到他身上的异样:

    “帕威尔阁下,您还好吧?”

    “啊…啊!我、我很好,很好!”被嘘寒问暖的帕威尔勐地惊醒,脸上甚至露出了几分讨好的神情:“请、请问有什么事?!”

    什么事?安森愣了一下,然后轻笑道:“刚刚您不是好奇,为什么我们……”

    “啊…啊那件事啊,我只是随口说说的,并不是真的特别想知道!”

    帕威尔赶紧慌忙摆手,脸上甚至露出了几分讨好的神色:“让您多虑实在是深感抱歉,放心,我自己已经想通了!”

    “呃……”安森挑了下眉毛:“想通了?”

    “确实想通了!”

    帕威尔郑重其事的点点头,他缓缓站起身,用一种十分警惕的表情瞥了眼身后的俘虏们,小心翼翼的靠近到安森面前,拼命压低嗓音:

    “还请您不要有过多的顾虑,只要阿列克谢还在您这里一天,杜卡斯基家族就永远是自由邦联获取独立最坚定的支持者,没有之一!”

    安森·巴赫:“……?”

    …………………………………………

    烂泥坑似的阵地上,放下武器投降的圣战军俘虏们正被集结起来,分批送往捕奴港关押看守。

    说是关押,实际上既没有负责看管他们的狱卒,也没有可以供那么多人住的监狱;依然是圣战军的军官在看管圣战军的士兵,将他们集中安置在捕奴港,仅仅是因为人数太多这样方便管理,外加提供补给而已。

    而圣战军士兵们对这一点也很清楚,拿着刚刚煮熟的土豆和两个人分着吃的腌鱼,早已饥肠辘辘的他们表现得无比配合,极少数心有不甘或者被秩序之环教义影响的圣战士们,会在第一时间被自己人管教——轻则伤残,重则丧命。

    饥餐露宿数日,又亲手射杀了自己人的他们只要能获得食物和活下去的承诺,根本不在乎多杀死几个自己人。

    将这些人安置在城镇里,阿列克谢并没有在捕奴港多待,一个人跑到了海边,眺望远处的海平线,静静地抽着烟。

    “为什么不回阵地?”

    “啊?”

    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阿列克谢下意识的从怀里掏出烟盒递过去,却被诺顿拦了下来,还一把抢走了他嘴角的烟头,直接丢进了海里。

    “喂,你这是要干……”

    “回答我的问题!”

    诺顿面无表情的盯着气急败坏的阿列克谢,眼睛一眨也不眨:“堂堂捕奴港之战最大的功臣,擒获数千圣战军俘虏,却自己跑到这种地方…你想干什么?”

    “功臣,哼……”阿列克谢自嘲的笑了笑:“你说的是被自己人骗的团团转的功臣,还是被你们真理会骗的团团转的功臣?”

    “但你挡住了上万圣战军,阵地也没有被击溃!”

    望着自己的好友,诺顿一字一句的说道:“这是我们在稻草镇没能做到的事情,你做到了。”

    “那是因为当时你们面对的是两万博雷军团,而我打的却是稀稀拉拉,辎重装备全无,炮弹都是石头的溃兵!”阿列克谢强调道:

    “不要说我,这战换成风暴军团任何一个步兵团结果都不会有区别!我只不过是运气特别好,上了你们的当误打误撞的!”

    “最重要的是,我不想再见到那个人…两个都是!”

    满腹牢骚的阿列克谢,脸上露出了难以描述的厌恶表情。

    诺顿哑然失笑…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不过通常与真理会合作过的人,似乎都对这个组织难有什么好感——哪怕双方的利益是完全一致的。

    明明每次找到的都是利益相关的一方,也总是在尽可能的确保对方最终能够获利,为什么总是无法好好相处,让对方留下好印象呢?

    诺顿不明白,但如果能重新再来,他肯定会争取换下阿列克谢…虽然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如果。

    “更何况,就算是捕奴港之战的功臣又怎样,最大的功劳肯定是击毙和擒获博雷·勒文特。”阿列克谢话锋一转,像是羡慕嫉妒恨似的瞥了眼诺顿:“你为了赶来支援,把战功让给利欧,心里也肯定会不甘吧?”

    “怎么会!”

    诺顿哑然失笑,并不在意的摇摇头:“当时的情况就算我留下来,也只是继续做无用功而已。”

    “真是这么想的?”

    “当然是真的。”

    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诺顿用一副打赌的口吻道:“你信不信,就算等捕奴港这边的事情结束,利欧他们也不可能生擒或击毙博雷·勒文特。”

    话音未落,忽然意识到什么的他顿时警觉了起来:“等等!你是不是已经收到什么消息了?”

    阿列克谢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嘴角开始不受控制的上扬,同时右手缓缓抬起,指向诺顿身后。

    难以置信的诺顿回首望去,只见总参谋长正急匆匆的朝这边走过来,一边走还一边大喊着:“你们两个,还在那愣着干什么呢?!”

    “利欧的第四步兵团成功阻击敌军,博雷·勒文特已经被乱枪打死啦!”

第四百六十一章 大抵确实是死了

    虽然乍一听很是不可思议,但到了利欧口中整件事的过程倒是相当的简单明了,甚至有些过分简单了。

    最初利欧和撤退增援的诺顿几人想的一样,认为继续封锁和追击是纯粹的无用功——敌人对他们的位置和动向很了解,也已经完全熟悉了周围的地形,机动性更是能抢在他们得到情报,向目标点出发前就将风暴军团远远甩开,直至下一次暴露,然后循环往复……

    于是表面还在坚持,实则已经放弃第四步兵团长干脆趁着诺顿他们向西增援的机会,集结手下的一千多人,向东前往盐石城暂时驻扎——追也追不上你,那我蹲守总行了吧?

    作为东部五个殖民地最偏僻,最贫瘠而且绝对没有之一的殖民地,盐石城已经穷到了某种“境界”:它诞生的原因和捕奴港,枯林村基本相同,唯一的区别那就是这里更偏,更穷。

    一个殖民地能有多惨?惨到不仅无法自给自足,还要靠外界支援才能勉强维持下去——别误会,不是本土也不是其它殖民地,而是土着民。

    虽然本地殖民者都是身无分文,被流放的倒霉蛋,但至少不是一无所有的倒霉蛋;衣服,食物,工具…哪怕北海三国的领主们根本不指望这群殖民者能活过第一个冬天,但也不会真的让他们空着手来到这里,多少是要挖挖矿,种种地,放放牧,砍砍树…继续被压榨剩余价值的。

    于是他们就利用这点本地绝对无法生产的布料和铁器,向几个同样穷得荡气回肠的土着民部落交换食物和作物种子,直至他们发现了另外一种更合适的硬通货:祭品。

    土着民部落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向他们所信仰的邪神献祭,献祭就需要祭品,而这些并不比殖民者强多少的小部落很难安全稳定的弄到合适的,但殖民者却可以利用和周围其它殖民地的关系买到被抓来的兽奴,再反手卖给本地的小部落。

    当然,能被他们买下来的兽奴基本也是被其它殖民地挑剩下的残次品,要么有疾病伤残干不了活,要么上了岁数胡子都花白了经不起折腾;不过反正祭品又不需要干活,倒是字面意义上的物尽其用了。

    这样靠着出卖老弱病残兽奴,全指望土着民救济的殖民地贫穷程度可想而知;加上已经被博雷·勒文特烧杀劫掠过一次,残破程度那就更不用说了。

    眼看着比棚户区相差彷佛的是城镇,利欧干脆在城镇外挑选了一处高地驻扎,只派半个营的兵力留守城内,他的想法也很简单:我都在这里住下了,你总不至于还会主动找上门吧?

    既然无法抓住敌人,那就干脆把口子堵住,这样博雷·勒文特就只能在盐石城和捕奴港之间转悠;只要他们劫掠不到足够的物资就只能和自己的主力军赶去汇合,这样就必然会撞上增援捕奴港的诺顿·克罗赛尔他们。

    这样自己虽然没能完成任务,但也算间接的包围了博雷·勒文特让他无处可逃,顺便还保护了一处殖民地的安危——“大聪明”利欧对自己的计划得意极了。

    想法很好,计划也不错,但他忽略了一个小小的问题:风暴军团这一连串的行动,在博雷·勒文特眼里究竟是个什么画风?

    一直在四处逃窜,劫掠殖民地外加躲避风暴军团的博雷·勒文特当然不可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清楚原本漫山遍野的包围网一下子烟消云散了,数以千计的追兵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时博雷·勒文特的脑海中冒出两种可能:这是个陷阱,或者这不是个陷阱——如果不是,对方这么急迫的扔下自己撤军,只能是为了一件事,那就是捕奴港很可能沦陷了!

    这对博雷军团而言绝对是个好消息,但对博雷·勒文特自己却是个惊天噩耗:敌人是从东线赶往的捕奴港,意味着如果他立刻赶往捕奴港和军团汇合,首先就会撞上风暴军团的主力。

    凭借手头仅剩的几百人精锐,突围或许不难,但肯定要付出巨大的伤亡——最重要的,是身为军团长的自己无法百分百保证安全。

    不能汇合又无法突围,博雷·勒文特当然只能向更安全的方向转移,同时也不敢再一个殖民地停留太久,毕竟他也不敢确定这会不会是风暴军团布置的陷阱。

    数百人的队伍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强行穿越某些危险地区当然并无不可,但不可能长期脱离水源和能提供补给的聚落——而整个新世界东部,能够提供补给的区域十分的有限。

    一番权衡之后,博雷·勒文特的计划是绕道避开捕奴港,抵达一个尽可能偏僻的殖民地渔村,从那里弄几条船先前往北海三国,再绕道返回扬帆城——如果已经成功夺回捕奴港,再在那里停留。

    盐石城作为东部最后一个殖民地,就成了他的必经之路。

    到此为止,博雷·勒文特依旧保持了高度谨慎,还未抵达就已经发现了利欧布置在高地的军营,果断决定趁着夜色悄悄进入城镇休整,不作任何停留尽快撤离,立刻南下前往周围最近的海岸线,寻找脱身的机会。

    但他万万没想到利欧不仅在城外驻扎,城内也有第四步兵团的驻军——因为根本没想到敌人真的会找上门,士兵们根本没做任何防御设施,直接睡在了破破烂烂的窝棚里。

    而悄悄入驻的博雷·勒文特等人害怕被察觉,也就没有修建扎营时的临时工事,选择直接入驻;于是半夜醒来的风暴军团士兵们惊奇的发现,自己身边突然多了几个陌生的人脸……

    当人在城外的利欧得到消息的时候,整个盐石城已经不知道是被圣战军还是风暴军团的士兵不小心点燃,熊熊燃烧的火光点亮了整个城镇,没等到城外如何,城内的两支军队就先先惊恐的相互厮杀,甚至是自相残杀了起来。

    因为事发突然加上还是半夜,谁也看不清是谁的双方默契的优先选择了自保——风暴军团士兵因为驻扎了很多天,已经对彼此的位置和临近的战友相当熟悉;毫无准备还被吓了一跳的圣战军战士们可就惨了,只要有人冲上来就不分敌友的胡乱反击。

    这其中唯一的例外就是圣战军中的勒文特骑士们…这些人虽然水平有高有低,但基本都是天赋者,再加上因为有血缘关系相互熟识,在迅速集结完毕又意识到局面彻底失控后,果断或者说明智的选择了突围,试图逃离盐石城。

    靠着绝对碾压普通士兵的个人实力,他们可以说相当轻易的就逃离了已经一片火海,到处都是喊杀和惨叫声的盐石城,直至其中有人意识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军团长博雷·勒文特…好像没有和我们在一起啊?

    意识到事情不妙的勒文特骑士们慌慌张张的赶紧又折返了回去,但他们转过身时,看到的却不是被火海吞没的盐石城,而是整整三排的枪口。

    几乎就在盐石城化作火海的同时,驻守在高地的利欧就率领五百多人,近半的兵力匆匆忙忙向城镇方向赶了过来。

    但他很清楚以眼下城内的混乱情况,自己冲进去的下场就是也被陷在里面,干脆在城外布置线列伏击从城内突围逃出来的敌军;结果万万没想到先伏击的竟然是已经突围成功又折返的勒文特骑士……

    双方就在盐石城的城门外爆发了激烈的战斗;虽然第四步兵团足足出动了几百人,火力和兵力全部都是绝对的碾压,但面对全部由天赋者组成的小队仍显不足;哪怕全员都有散兵作战的经验,射击水平和夜间作战也绝对不差,但面对各种各样,出人意料的血脉之力,依然打得十分吃力。

    但勒文特骑士们也很难仅靠自己突破五六百人的防线,而且还是在夜里;扔下六七具尸体之后只得分头突围;至于博雷·勒文特军团长…只能非常不讲义气的抛下了。

    天色漆黑,身后的城镇仍然是一片混乱,利欧根本不敢下令追击,只能期待高地的驻守部队能够确保军营不会被对方突破。

    事后证明他完全是想多了,这些突围的勒文特骑士根本没有袭击军营的想法,完全是一门心思的逃命,还在逃跑的路上被放哨的散兵们击毙了两个,剩下的完全不见踪影。

    这个时候第四步兵团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迅速派兵进入城镇,火速剿灭残存的博雷军团残部,擒拿军团长博雷·勒文特。

    可问题还是和之前一样:利欧并不清楚博雷军团究竟有多少人,大半夜的他也不敢保证之前折返被自己伏击的精锐究竟只是前锋还是全部,博雷·勒文特在不在城内;谁也不敢保证盐石城乱成这样,自己再带人杀进去会是什么结果。

    一贯鲁莽的利欧这次也只能谨慎行事,命令军队在城外驻扎,一边灭火一边侦察情况,等到情况明了再决定接下来的行动。

    也就因为这一点点的谨慎,让利欧错过了生擒博雷·勒文特的战功;对他而言实属遗憾,但对博雷·勒文特那可就不只是遗憾了。

    待到天色将要破晓,烈焰熄灭,利欧这才下令让军队开始向城内推进,而后从那个倒了大霉,驻手在城镇内的步兵连连长口中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是虽然步兵连挺过了最初的意外,但也伤亡惨重;伤亡没有统计,但他能够立刻集结起来的士兵只剩下不到六十人;按照克洛维军制,这个步兵连已经可以被视为暂时失去战斗力了;哪怕再风暴军团短暂的战斗生涯中,这种程度的伤亡也并不多见。

    好消息是敌人圣战军和他们情况差不多,甚至还要更惨——除了最初突围的勒文特骑士们,彻夜奋战的步兵连长再没有看到任何成功突围的敌军,尽最大可能阻击所有的圣战军士兵,算是稍微弥补了稻草镇之战功亏一篑的遗憾。

    到此为止利欧仍然没意识到他占了多大的便宜,还以为博雷·勒文特已经和那些勒文特骑士一起逃掉了,只是遗憾没想到突围成功的真的只有几十人,自己当时如果下令追击就好了。

    一直等到打扫战场,清理和填埋敌我双方的尸体时,第四步兵团才终于发现了他们此战最大的收获。

    刚刚看到那具千疮百孔,脸几乎都快要看不出形状的尸体时,利欧还不太敢相信,直至有被俘虏的圣战军士兵指认,才终于确认这就是博雷·勒文特的尸体。

    不敢相信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负责阻击的步兵连上上下下对这个尸体根本就没印象,完全不记得见过博雷·勒文特的脸;至于为什么没见过?原因就更简单了……

    ………………………………………………

    “什么,自己人?!”

    瞪大了眼睛的卡尔·贝恩失声叫喊道:“博雷·勒文特…被自己的士兵乱枪打死了?!”

    “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是特别清楚,毕竟那天晚上的情况特别混乱……”利欧怔怔的点头称是,抽搐似乱动的嘴唇像是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哭还是该笑:

    “反正那名俘虏的原话是他和另外几个人看到有身影冲进来,还以为又是风暴军团的士兵,毫不犹豫的就开了枪。”

    “他自己在开第一枪的时候听到了一声熟悉的惨叫,意识到很可能是自己的军团长大人,于是果断喊停,但结果剩下的同伴们就像没听见似的,继续不间断的开火,甚至还掏出了手雷,霰弹,火把……”

    “当然,他的言论也不好说是不是真的,因为被我们抓住的另外几个圣战军士兵也说了类似的供词,只不过所有发现情况和试图阻止的,也都是他们自己。”

    “就算进一步用刑,顺便再检查博雷·勒文特的尸体,把身上一颗颗铅弹都挖出来再轮番审讯,我也不觉得能真正弄清这件事;但有一点,基本上已经可以肯定……”

    “博雷·勒文特…他大抵确实是死了。”

第四百六十二章 另一支援军

    虽然真的难以置信,但在亲眼检查过尸体之后,安森也不得不承认这的确就是博雷·勒文特的尸体无误。

    但他还是不明白,博雷可是勒文特家族派出的代表,而勒文特家族虽然与皇室敌对,但却是教廷的绝对支持者,博雷军团的两万人也是整个圣战军中少数完全站在教廷立场上的。

    除此之外,路德维希军团背后是克洛维和弗朗茨家族,亚瑟军团背后是贝尔纳和帝国北方豪门,尚未抵达的来昂军团更不用说,瀚土人再怎么样也不会完全投靠教廷和帝国。

    费尔南多军团是皇室的忠犬,菲勒斯军团干脆就是裁决骑士团冒名顶替,借壳上市的摆设;虽然至今没有亲眼见过,但据无信骑士团提供的情报,绝大部分都可以归入气氛组。

    如此一来,教廷真正能在新世界拿得出手的大规模战力只有博雷军团,结果竟然见死不救?

    这让安森相当费解,他不相信教廷能单纯到相信剩下的十几万圣战大军真的会遵从教廷的一切指示,不计代价的摧毁自由邦联。

    可无论再怎么难以置信,事实都已经摆在眼前:博雷军团全军覆没,军团长阵亡,潜伏在暗处伺机生擒自己的裁决骑士团,没有任何动作。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确保博雷军团残部顺利撤回扬帆城,将惨败的消息尽可能散播出去。

    其目的并不是安森想炫耀战功——当然有也没关系——而是打击圣战军,尤其是圣战军中下层的士气,让他们意识到摧毁自由邦联需要付出多少代价。

    眼下已经是六月末,留给圣战军的最后期限只剩下三个月,因此帕威尔等人越早离开捕奴港越好。

    对此圣战军的舰队倒也十分配合,就在捕奴港之战结束第二天傍晚抵达港口。

    至于如此“恰巧”的原因嘛…明面上是此前赶往扬帆城索要物资,结果中途被正在围攻白鲸港的费尔南多军团长扣下,强征作为突破白鲸港防御的战力,刚刚好不容易成功脱身。

    内里的真实原因倒简单了——全舰队从上到下,在黑礁港时就被路德维希和真理会收买,否则安森此前也不可能对博雷军团要袭击捕奴港的时间和行程了如指掌。

    当然这么说其实也不准确,因为整个舰队本就是被教廷和帝国雇佣来的,顶多算是又找了一个新雇主而已,而且还是个大方又干脆的雇主。

    被俘虏的士兵们陆续登上舰船,码头上堆放着一箱箱帽子,靴子,皮带,军大衣之类的用品,让刚刚重获自由,潦倒狼狈的士兵们能至少看上去还勉强像样,不至于在归航之后被自己人误认为是乞丐。

    除了这些,船舱和甲板上还为士兵们准备了果腹的午餐:熏香肠,乱炖鱼汤,干面包,咸牛肉,葡萄酒……基本都是水手们早就习以为常的食物。

    但在已经饥肠辘辘连续作战了一周的圣战军士兵眼中,这些简直无异于奢侈到极点的大餐,穿着崭新的衣服鞋帽,就直接在甲板上大快朵颐了起来——不光士兵,哪怕那些出身豪门的骑士们也是食指大动,一边努力保留最后的矜持,一边用力吞咽着自己的口水。

    对此很懂得为雇主考虑的舰队司令在船长室设宴,热情款待了诸位俊杰:瀚土葡萄酒,香草烤鸡,土豆馅饼,香煎牛肉肠,火腿薄饼,洋葱汤……

    细心的船长还特地准备了成品的卷烟和上等烟丝,供骑士们随意挑选;不喜欢抽烟的也可以移步到船尾的护栏旁,看着外面的风景品尝来自金石城的咖啡,想加多少牛奶和砂糖都可以放心大胆的加。

    反正这些都是路德维希出钱,记在圣战军后勤的账上,最后还有教廷报销,这种康他人之慨的机会当然是能有多大方就有多大方。

    “就这么走了?”

    人群拥挤的甲板上,安森一边抽着烟斗,一边将点燃的卷烟递给帕威尔:“难道不准备带走博雷·勒文特的尸体,好向你们的统帅部和勒文特家族交差吗?”

    “总司令阁下真是个风趣的人。”接过烟的帕威尔苦笑一声,凝视着手中渺渺青烟的火星:“我要是把军团长的尸体带上,那才是真正的百口莫辩呢。”

    “给您提一个小小的建议:不要公开博雷·勒文特的死,更不要公开盐石城之战的真相,甚至最好连提都不要再提起——勒文特家族不是什么好说话的对象,教廷更不是,您不说,双方至少在脸面上还有挽回的余地,说了…不死不休。”

    像拿着蜡烛一样把玩着卷烟,他自嘲的叹了口气:“当然,这也仅仅是我个人的看法,如果您坚持的话,也请自便。”

    “明白。”安森微微颔首,眼神瞥向不远处的捕奴港码头:“这件事我不能向您保证什么,但一定会认真考虑的。”

    究竟是公布博雷·勒文特的死来打击圣战军的士气,还是隐瞒真相避免过分树敌,他还是有一点点举棋不定,准备等等看白鲸港和红手湾的局势再做决定。

    帕威尔倒是十分冷静,毕竟他也没指望靠几句话就能替安森·巴赫做决定,会提起这种事情也只是想以此示好,拉近一点双方的关系而已。

    “舰队司令告诉我,船开还要再等半小时。”放下烟斗,安森扭头看向对方:“需要我把阿列克谢叫过来,让你们俩好好聊聊吗?”

    “这……还是不要了吧。”

    帕威尔笑得十分苦涩:“在他眼里,我们这些人与其说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倒是更像把他当成昂贵珍品,待价而沽的商贩,而且还是一群疯子似的商贩!”

    “他还小,还无法理解火骑士血脉之力传承的责任,杜卡斯基家族的荣光,以及沃尔夫家族为这个世界付出的种种牺牲,我们不怪他,永远也不会;等他终于能理解这一切的时候,会自己主动回来的。”

    我看倒不会…安森依然面带微笑:“恕我多言,阿列克谢的联姻对象是……”

    “莉莉丝·沃尔夫。”帕威尔倒是没有隐瞒,表情中隐约还有那么几分遗憾:“她今年十八岁,是个单纯又胆小的好女孩儿,从小就喜欢围着阿列克谢转,自始至终都把他这个哥哥当成崇拜的对象。”

    “……哥哥?”

    “啊,我只是说他们两人的友谊就像亲生兄妹一样,并非真正的关系——很显然,他们并不是真正的亲生兄妹。”帕威尔解释道:“从姓氏上也不难看出这一点,说实话如果阿列克谢姓沃尔夫,那问题反倒简单了。”

    “有道理。”安森若有所思:“所以您刚才说的…从小围着他转……”

    “啊,这主要是因为阿列克谢的父亲,其实也是莉莉丝的父亲。”帕威尔解释道:“但我可以向您保证,两人的母亲绝对不是同一个——阿列克谢的生母只是个普通的骑士之女,而莉莉丝的母亲则是沃尔夫家族直系后裔,血脉高贵而纯正!”

    “可惜的是他们父亲英年早逝,导致原本可以不用那么着急,慢慢培养感情的事情变得仓促了许多,以至于令阿列克谢无法承受,做出了不成熟的举动…遗憾,实在是太令人遗憾了。”

    安森·巴赫:“……”

    而帕威尔仍然是那一本正经,彷佛还很惋惜痛心的模样:“说实话,如果不是以这种方式相遇,我甚至会恳请您帮我劝劝他,放弃那些无谓的固执和想法,尽快成为一名成熟而且负责人的家族成员,背负属于他的荣耀。”

    说完,他将快要燃尽的烟头扔进大海,默默行了一礼便转身告辞,朝船舱内走去。

    只留下不知道该作何表情的安森,目不转睛的望着躲在码头上,时不时还朝这边窥探,一脸担惊受怕的阿列克谢。

    ………………………………………………

    送走了博雷军团残部,摆在安森和风暴军团面前的问题就只剩下如何解决分散在整个东部殖民地的圣战军溃兵,以及尽快撤军救援正在被围攻的白鲸港和红手湾。

    前者并不值得担心——这些溃兵除了在深山老林里变成原始人,投降和灵活就业(指抢劫)外,根本没有任何退路可选,而这三条任何一个都不会对自由邦联构成影响。

    什么,当强盗会影响殖民地的治安环境?笑死,难道在他们来之前这片行业红海就是不存在的吗?

    倒是新人加入还能打破原有产业生态,注入新鲜血液,开发全新赛道,虽然不一定能激发行业潜能,多少还能带来一些新风向吧。

    真正需要认真考虑的是如何尽快支援白鲸港和红手湾——精疲力竭的风暴军团急需休整,两个战场的情况将直接关乎下一步作战究竟能否掌握整个战争的主动权。

    毕竟士兵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烧开水就能跑的机器,一场博雷军团歼灭战已经耗尽了风暴军团的体能,如果要立刻组织他们投入下一场战斗,那还不如组织集体自杀来的仁慈。

    原材料新鲜,味道刺激的热食,数量充足的酒精饮料,振奋精神的烟草…三样东西都是维持士气的关键而且缺一不可;而想要确保这些就需要稳定而通畅的后勤,这些都不是眼下的捕奴港,甚至是稻草镇可以提供的,必须先将军队撤退到灰雪镇才可以。

    哪怕按最低标准算,撤退的风暴军团至少也要休整一周;这意味着至少十天之内,圣战军的战线不能威胁到冰龙峡湾,甚至不能出现在长湖镇。

    “关于这一点,安森·巴赫大人您可以尽管放心。”

    捧着刚刚烧开的清水,卡林·雅克轻笑道:“我来这里的另一个目的,就是向您转达关于白鲸港和红手湾的战况。”

    “首先是红手湾战场…开展到现在,不断发动强攻的亚瑟·赫瑞德军团的确取得了一些战果,但自始至终都没有突破路易·贝尔纳爵士的防线;以目前的局势如果平衡不被打破,再维持一个,甚至几个月都不值得奇怪。”

    “至于白鲸港,嗯…我倒是很乐意聊聊您的那位法比安副司令的丰功伟绩,但貌似还是让他亲口来说更合适。”

    “总而言之,两个地方现在暂时都安然无恙,对吧?”安森闻言点了点头:“至少有足够的时间让风暴军团慢慢撤退,返回灰雪镇休整?”

    “呃……理论上是这样的。”

    “理论?”

    “马上就是七月了,留给教廷速战速决的时间只剩下三个月,他们已经等不及了。”卡林·雅克解释道:“半个月前,瀚土军团就已经从北港开拔,眼下刚刚抵达纳克希尔港,将近四万人的大军随时会出现在白鲸港的海岸线上!”

    “您或许认为以您和来昂·弗朗索瓦的关系,这支瀚土圣战军不仅不会把您怎样,还会像克洛维圣战军一样‘配合’您的计划?”

    见习教士叹了口气:“抱歉,但我劝您还是尽早打消这个想法——因为和他们一起行动的,还有圣战军的半个统帅部——全部都在瀚土军团的舰队上!”

    “和之前仅仅承担后勤作用的统帅部不同,他们来的目的就是监督,甚至亲自下场指挥圣战军作战——您与路德维希里应外合,亲密无间的好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接下来,整个圣战军都将是您的敌人。”

    “无论瀚土还是克洛维,都很难再给予您更多的援助;教廷亲自下场监督,哪怕他们再不肯也必须到战场上与您东拼西凑的军队厮杀。”

    “在这种情况下,您就需要一个新的,能够不受教廷的影响,实力却足够强劲的援军出面,替您分担数十万圣战大军的压力了。”卡林·雅克的嘴角逐渐上扬:

    “碰巧,我们真理会已经为您找到了这位可敬的盟友。”

    强忍着翻白眼的想法,安森扯了扯嘴角:“让我猜一下,你说的这位盟友……”

    “是不是就是北海三国?”

第四百六十三章 北海三国

    纳克希尔港,清晨

    盛夏的来临,让这座港湾城市的清晨也比昨日更提前了几分,但将晨曦洒遍整个港口的太阳也不能改变此时才刚刚六点不到的事实;平日里冷冷清清的城市,此时已经分外热闹。

    狭窄的街头小巷,宽敞的四方大道,无数狂热的身影拥挤在一起,或是高举着秩序之环的凋像和旗帜,或是高举圣典欢呼祈祷…数以万计的人们被同一种力量所感染,彼此的眼神中闪烁着无穷无尽的兴奋与狂热,表露出如痴如醉的神情。

    伴随着急促的鼓点与踏步声,这种力量的源头缓缓向人群靠拢:军容整齐的圣战军团战士们迈着整齐的步伐,昂首挺胸的走在纳克希尔港宽敞的中央大道上,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骄傲与得意的光彩,尽情享受周围人艳羡或憧憬的目光。

    只不过在得意之外,他们的眼神多少也有些许的隐隐不安——因为他们自己很清楚,自己还有自己背后的这支圣战军,根本还没有经历过哪怕一场的圣战。

    但这点小小的问题丝毫不会影响在场民众和狂信徒们的欢呼,他们呐喊着陶醉着,用充满了幻想的目光望向这些来自旧大陆的圣战士,陶醉在自己脑海中编制的,正义战胜邪恶,秩序之环的利刃斩下异教徒头颅的故事。

    而在数以万计的圣战士之后,并没有在这场游行中抛头露面的教廷教士和裁决骑士们则早早赶到王宫,准备参加纳克希尔王室专门准备的接风宴会。

    巨大的落地窗前,身为东道主的中年人在仆人的侍奉下早已换好了精致的华袍,按照事先的计划,此时的他早已应该在大厅恭候自己的宾客,用幽默风趣而不失庄重的话语,拉拢或者说讨好那些地位尊贵的教廷人士。

    但望着窗外的热闹喧嚣,中年人沉默不语,精明强干的眼眸中夹杂着可怖的阴霾。

    “这就是现实,陛下。”

    一个熟悉的话语声悠悠响起,听到这声音的侍卫仆人们纷纷转身,默契十足的离开了空旷而华丽的宫殿,仅留下中年人自己。

    “即便您摧毁了叛乱贵族的野心,拯救了这座城市无数平民的生命,在他们眼中,您仍然只是一个可以被爱戴的国王,而非必须崇敬,被信仰的神像。”

    “即便后者从未对他们的生活构成太多影响,依然无法改变他们的信…不!正因为不会对他们的生活造成影响,才促使他们的信仰坚贞不移。”

    “他们同样会为您的胜利与荣光欢呼,为您的仁慈与康慨赞美…但只要那些信仰的化身来到眼前,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抛下您,再用十倍百倍的劲头,来欢呼与赞美这些从未真正影响过他们的身影……”

    回荡在宫殿之间的话语中夹杂着几分调侃和戏谑的意味,彷佛根本不在乎倾听者的真实想法,只顾自己说的开心。

    中年人扭过头,冷冷的看向这个怀抱王冠,一身破破烂烂,彷佛流浪汉似的家伙:

    “你知道,如果我现在把你的行踪告诉他们,肯定会让纳克希尔在教廷眼中变得更加忠诚。”

    “我对此深表怀疑。”

    青年自嘲的笑了笑:“据我的了解,百分之九十九的教廷人士对我一无所知;对他们而言,我只是个普普通通,和某些旧神派略有牵扯的小说家而已,根本不值得大费周章。”

    “没错,但那些旧神派分子从来就不是关键。”中年人冷笑道:

    “你…还有你背后的真理会,才是一切问题的导火索,那个满世界制造混乱的源头!”

    “是吗?”青年诧异的挑了挑眉毛:“我倒是认为秩序之环教会,才是所有矛盾和问题的根本;因为他们的存在,导致太多太多的问题无法被解决。”

    “这番话你猜如果我告诉教廷的代表们,他们会怎么想?”

    “简单,他们会认为您终于暴露本性了。”

    “本性?”

    “锐意改革,导致纳克希尔王国爆发叛乱的国王陛下,显然已经对自己的权力受到来自教廷的限制和打压十分的不满,暴露了其渴望独立,像某些克洛维伪信徒一样的野心。”

    “……你是说如果我把你的存在曝光,他们就会这么认为?”

    “不,是无论您最终把我怎么样,他们都会这么觉得,否则又为什么特地把还未参战的圣战军拉到刚刚平息了战火的纳克希尔港,搞这种华而不实的阅兵仪式?”

    青年……德拉科·维尔特斯轻笑着耸耸肩,指了指窗外:“那些人,您的那些无辜臣民们,就是他们用来威胁您的人质,告诉您要乖乖的,否则他们随时都有让您下台的能力。”

    中年人微微眯起双眼,凶厉之色愈盛。

    “为何他们的第一站既不是扬帆城也不是白鲸港,而是刚刚结束内战的纳克希尔…原因已经不言自明。”

    手捧着象征海尔维格王室的王冠,小说家毕恭毕敬的走到中年人面前,单膝跪地:“要怎么做,想必也并不需要再下这种人替您决定。”

    中年人却只是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盯着王冠的眼神彷佛在经历无穷无尽的天人交战。

    “你知道,我始终都觉得自己是那种一意孤行,固执而不听劝的怪人。”

    良久,沉默的中年人拖着沙哑的嗓音开口道:“谢谢你,今天帮我戳破了这种幻想。”

    “广泛听取多方的建议,坚定不移的做出自己的决定,哪怕连自己也清楚前途未卜——本就是明君天赋的才能。”小说家的笑容愈发微妙:

    “您的成功也并不因为任何人或者外力,完全归功于您自己。”

    “自己?哼!”

    中年人自嘲的冷笑了一声,俯视着打量眼前的小说家“德拉科·维尔特斯,如果你是我的大臣,我会毫不犹豫的砍掉你那随时会进谗言的舌头;如果你是我的小丑,我应该立刻给你不亚于相当伯爵的财富和土地。”

    “可惜你两个都不是,所以我既不能惩罚你也不能奖赏你…真是太令人遗憾了。”

    “在下倒觉得,能成为您的朋友而非小丑大臣,实在是莫大的荣幸。”小说家澹然的轻笑道:“因为朋友之间的分享是无关乎身份地位的——无论幸运或是不幸。”

    冷笑的中年人不再多言,单手取走了小说家手中的王冠,迈步朝供宫殿之外走起;脸色露出一闪而过喜悦的德拉科匆忙起身,望向对方的背影:“陛下,那我们之前约定的事情……”

    “我现在要立刻赶赴为瀚土圣战军,以及诸多教廷和豪门贵宾接风洗尘的宴会!”

    中年人停下脚步,头也不回的沉声道:“在此期间,或许会有某些对海尔维格,以及秩序之环教会心怀不满的乱臣贼子,假借我的名义释放一部分被捉拿在监狱中的叛军。”

    “这些人一直都是纳克希尔王国的心腹大患,我早就想将他们统统处死了,奈何总主教大人三令五申,告戒君王必须克制自身的愤怒,对背叛自己的臣子也要心怀怜悯和同情。”

    “若是这群叛党不仅不知悔改,还逃了出去,恐怕会令教会和总主教颜面尽失吧?”

    一边说着,他还侧目瞥了眼身后的小说家:“你可要注意,千万别不小心和他们扯上什么关系了!”

    “这还请您尽管放心。”德拉科·维尔特斯微笑着起身,潇洒的向对方行了一礼:

    “在下是绝对…绝对不会那么不小心的!”

    …………………………………………………………

    纳克希尔王国的“援军”是此前在内战中叛乱贵族的残党…这件事虽然稍微有些出乎意料,但也确实在情理之中。

    首先虽然海尔维格王室打赢了纳克希尔王国内战,但战场上的胜利仅仅只是通往成功的第一步,接下来为了防止这帮乱臣贼子继续贼心不死,必须拿贼拿赃,并且还得杜绝他们贼喊捉贼,把造反说成起义,导致某些头脑不清醒的蠢货认贼作父。

    仗着胜利剥夺叛徒领地容易——当然事实上这也并不怎么容易——但想杀光他们可就太难了;毕竟除了贵族阶层肯定会集体抗议,连自己人都不太可能支持之外,教会也是这种“暴政”最坚定的反对者。

    那有没有能把这群碍眼的家伙统统赶走,再也不会轻易回来,还不会引起大家反感的好主意呢?

    当然有,而且很简单:让他们活着离开,但再也无法继续在本土立足就可以了。

    数以千计,乃至上万名纳克希尔贵族和他们的家人,仆人,追随者被迫出逃;几乎一夜之间,汹涌海上冒出了数以百计的走私商船和海盗船,几十个大大小小,拥有独立武装的大船队在各个航道横行,肆无忌惮的抢掠着过往的船只,上到满仓的商船下到渔民的小舢板,全部都在他们的业务范围之内,就连不小心路过的鲨鱼也要被割掉鱼鳍下锅煲汤。

    而此时因为圣战爆发,整个汹涌海上航行的舰船几乎一多半都是圣战军的后勤运输队,哪怕不是的商船也会在船尾上悬挂秩序之环的旗帜;但这群已经完全和社会脱节的海盗们可不管这个,抢不抢对方的前提主要取决于打不打得过。

    并且和那些多年混迹的老海盗不同,他们这些手生的“新人”还是照着过去领主之间矛盾纠纷的架势来打海战——普通水手统统杀光,只留下高级船员勒索赎金,舰船在吃干抹净之后,基本也是干脆利索的凿沉。

    嗯,就像是那些攻下来却又占不住的城堡一样。

    没过多久,正在新世界和自由邦联厮杀的圣战军就感受到这群没礼貌的新海盗威力了…枪支弹药,援军补给…不分青红皂白什么都抢,事后百分百销声匿迹的新海盗们把整个海上补给线折腾到要疯。

    最先感受到这份压力的,当然就是人在纳克希尔港的瀚土圣战军;上一秒还在和海尔维格王室觥筹交错,被当做贵宾款待的来昂·弗朗索瓦,一夜之间就发现自己变成了本地人的眼中钉。

    将近四万圣战军驻扎本地,却对肆虐的海盗们无可奈何,甚至无动于衷;这让靠贸易为生的纳克希尔港人感觉自己被欺骗了,为信仰而战的圣战军战士竟然不打算为他们解决眼前的麻烦,还担心自己航程受阻急着要走?

    小来昂却也感觉自己相当无辜——有统帅部在,去留问题哪是他能决定的?何况瀚土根本就不是个海军强国,圣战军中有一多半还是安森·巴赫那样的旱鸭子,能活着挺到纳克希尔港已经称得上神勇了!

    而就在他替教廷的负责人背黑锅同时,开始感受到压力的海尔维格王室也在向教会大诉苦水——虽然平叛很顺利,但因为教会和总主教在上个阶段要求必须仁慈的缘故,刚刚被打服的叛乱贵族们仍然蠢蠢欲动,需要王国投入大量兵力维稳和镇压,实在是没有加入圣战军的精力。

    不仅如此,因为纳克希尔内战的缘故,北海三国的另外两家最近貌似也开始蠢蠢欲动;海尔维格王室倒不敢奢望教会愿意出兵帮自己震慑没安好心的邻居,但如果可以提供一下背书,比如纳克希尔参加圣战军,因此向纳克希尔宣战等于向圣战军乃至所有参战国宣战的话,事情就好办了!

    这种百分百会牵扯各方势力的要求,教会哪怕是想答应也不可能答应,再加上还得指望纳克希尔替自己维持下航线稳定,充当圣战军的后勤大本营,因此也不好正面拒绝,只能拖着不给答复。

    而纳克希尔要的就是这个:你不给答复,那我也就不用出兵,至于海盗问题——我当然也努力了,但努力和完成是两个概念,就算你完成度是零,但只要做了,谁也不能否认你的努力。

    至少在账面上,现如今的自由邦联已经拥有了舰船上百,兵员成千上万的巨型舰队,作为填补其海上战力空缺的重要盟友。

第四百六十四章 表演赛

    不过哪怕天然的盟友已经近在眼前,仍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阻碍挡在自由邦联和纳克希尔叛乱贵族之间——那就是海岸线的控制权。

    自由邦联需要叛军舰队打破圣战军的海上封锁,可只要圣战军依然拥有对新世界海岸线的控制权,就很难让叛军舰队下定决心,加入到和圣战军正面对抗的战场中来。

    毕竟抢劫是一回事,战争是另一回事;刚刚免除牢狱之灾获取自由的叛乱贵族和海盗,你指望这群人能够发光发热,为和他们毫不相干,甚至抢夺了他们财产——殖民地——的人并肩作战,甚至主动牺牲,那还不如把希望寄托在圣战军不战自溃上。

    争取盟友是为了打破封锁,可只有打破封锁才有机会把盟友拉拢到自己这边,听起来貌似是个无解的问题,实际上解决问题的关键就在矛盾当中:封锁了新世界海岸线的圣战军舰队却是庞大,但这么庞大的舰队想要维持,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充足的物资,大量的后勤和舰船养护人员,维持舰船运转的日常开支,以及最重要的一条:港口。

    想要维持规模巨大的舰队,必须拥有合适和规模足够的港口,否则哪怕砸再多的钱也不行,而整个新世界,能够停泊商船乃至大型战舰的优良港口,屈指可数。

    如果无法夺取足够规模的港口,圣战军就无法永远维持眼下如此庞大规模的海上的力量。

    番茄小说

    扬帆城,黑礁港,白鲸港,捕奴港还有红手湾…圣战军想要让帝国的大舰队,克洛维的王家舰队以及大批被雇佣的海军舰船继续维持在新世界的存在,五个港口缺一不可。

    甚至这都已经是最低标准,要知道哪怕是只有一个军港的克洛维,也并非时时刻刻都把所有军舰塞在一个港口里的,帝国的大舰队更是分散在多出港口停泊,极少联合行动——每个的水平都要远远好过殖民地能提供的最好条件。

    因此只要邦联能短期占据一两个关键港口不被圣战军控制,就有打破封锁的希望!

    “…目前真理会已经和这些纳克希尔叛军取得了联系,给出的承诺是只要不返回本土,海尔维格王室就不再追究他们的谋反行为…如果加入战争的话,会为他们争取殖民地方面的利益。”见习教士沉声道:

    “九月…最重要的是,您必须保证至少在九月份之前,白鲸港绝对不能陷落,否则这帮臭鱼烂虾绝对不敢靠近新世界的海岸线半步!”

    安森的表情阴晴不定,他倒不是对能不能守住白鲸港没有信心,而是真理会这么积极的给自己寻找盟友,多少显得有些过分热情了。

    “如果担心我们,或者说某个小说家别有用心的话,还请大可不必。”卡林·雅克意味深长的笑了,从克洛维城时就和安森打过交道的他,很清楚这位到底有多谨慎:

    “真理会的核心目标有且只有一个——阻止或者说打破教廷对这个世界的限制和掌控,其余都只是附带的;我不太想说某个人的好话,但是…至少现在的他绝对是值得您信任的。”

    “前提是白鲸港在九月之前,不会陷落。”安森冷冷一笑:“对吗?”

    卡林·雅克很认真的点了点头,随后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加入真理会的时间不算特别长,但根据我的经验,这个组织只有在一个人或势力尚有希望时,才会是他们最坚定和值得信赖的盟友。”

    “否则的话…尹瑟尔精灵十三评议会,还有您尊敬的导师梅斯·霍纳德,都是最好的前车之签;不想和他们感同身受的话,还请您务必保持最后的希望。”

    “否则…众叛亲离,或许真的只是眨眼间发生的事。”

    …………………………………………………………………………

    轰隆的舰炮声此起彼伏,在冰龙峡湾的海面上炸开一道道直冲天际的水柱,夹杂着浓浓硝烟,席卷了已经在战火中沉浸数十日的白鲸港。

    借着舰炮的掩护,成千上万的圣战军战士们乘坐着登陆用的小舰艇开始向港口迫近,密密麻麻的小船一时间挤满了整个峡湾,遮天蔽日,旌旗招展的情景看上去是那样的气势如虹,势不可挡。

    尤其是在这些小舰艇的身后,一艘艘巨大的战列舰横起她们那傲人的身躯,从一扇扇炮门下伸出喷涂地狱烈火的漆黑炮口,肆无忌惮的向陆地和码头倾泻象征着死亡的火光,光看上去就是那样的摧枯拉朽,再怎么坚不可摧的阵地在他们面前,也应该是瞬间就被击破才是。

    但此时正在这些战舰掩护下,跟随气势如虹的大军征战的圣战军士兵们非常清楚,这只是外表的假象,甚至刚好相反:整个圣战军早已油尽灯枯,所谓的进攻真的就只是装装样子,不让大军看上去太过丢脸罢了。

    真正的白鲸港围攻战,早就已经在一周前结束了。

    作为整个冰龙峡湾地区唯一的出海口,白鲸港是一片被两侧延伸出去的陡峭崖壁包裹在近乎内湖的水域当中的;这就意味着任何要袭击她的舰队或者从外围绕路,经陆地进攻城镇;或者冒着被埋伏在两侧峭壁上守军火力覆盖的风险,正面冲入峡湾,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看似易守难攻的地形,但实际上如果作为支点的白鲸港被敌人攻破,则意味着攻守态势瞬间异型;整片峡湾将立刻处于敌人的绝对控制之下,守军必须全力以赴夺回白鲸港,才能确保海上的援军可以安全抵达。

    于是从围攻战最开始,费尔南多圣战军就展开了海陆并进的双线攻势,并且海上进攻只是掩护和羊攻,真正的主力是登陆的地面部队。

    放弃舰船对海港的优势,转而在敌人很可能早有防备的陆地当做主攻方向,听上去似乎很不可思议,但对费尔南多军团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首先在路德维希的一番操作下,整个军团始终没有得到充足的后勤补给,仅存的炮弹仅够舰队挥霍三四天的普通袭扰而已;其次在前几轮试探中法比安的疯狂示弱,已经让费尔南多军团长相信白鲸港兵力空虚,根本不足以维持对这么大港口城镇的防御,大军压境很容易就能撕穿敌人的防线。

    被路德维希一封亲笔信激起怒火的费尔南多仍旧保持了最后的理智,派出约一万人在少量舰船掩护下向东寻找到了片海滩强行登陆,建立营地;而后以此作为基地,袭击风暴军团司令部。

    如果能拿下这里,那么就拥有了一片炮火可以直接辐射大半个白鲸港的高地;如果敌人防御坚固,那么只需要围而不攻,就能分割白鲸港的守军,加快破城的速度。

    这个想法不可谓不好,只是实际情况却完全不像费尔南多想象的那么简单。

    首先草草登陆的部队虽然能建立前进基地,但并不合适停泊的海滩导致舰队和陆军完全切割,很难第一时间提供支援和撤退保证;如果白鲸港守军奇袭了基地,除了胡乱朝海滩开几炮外,他们根本没有更多掩护和援助的方式。

    此外风暴军团司令部和白鲸港城镇之间,也完全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是纯粹的荒地,彼此相互独立;在这里经营了快两年的风暴军团,已经在周围开发了大大小小十几个军屯农庄,这些庄园每个都能通过简单的武装化变成小型堡垒…更不用说本就是堡垒的射击军营地和至高议会了!

    如果圣战军采取更加务实的战略部署,像敲钉子一样逐渐拔掉这些外围的小型堡垒,兵力贵乏的法比安的确很难拿出太有效的反制措施,只能眼睁睁看着圣战军摧毁自己的外围防线,逐步包围司令部和白鲸港。

    问题就在于圣战军并不清楚白鲸港的真实情况,被激怒又后勤贵乏的费尔南多更不可能耐心围攻这座他眼中“守备空虚”的殖民地城镇,被驱赶着上战场的上万名圣战军士兵们,像瞎子似的撞向白鲸港的城墙和司令部外围的各种防御工事…结果可想而知。

    面对环绕在白鲸港周围的堡垒群,根本没有任何事先准备的圣战军显示组织强攻,完全不令人意外的撞得头破血流。

    虽然法比安手头只有一个两千人的掷弹兵团,一个骑兵营,五千还未完全训练好的射击军,以及从各方集结还在整编的殖民地民兵,只是守城的话,为自己土地而战士气高涨的他们并不会比圣战军战士逊色太多。

    而在敌人被堡垒和防御工事拖住的同时,亲自率领骑兵营和掷弹兵团的法比安奇袭了圣战军的前进基地。

    不过圣战军的反应同样迅速且谨慎,并没有给法比安太多漏洞,只有部分辎重被焚毁,承担后勤任务的辅兵伤亡惨重;如果不是骠骑兵营长杰森及时侦察到了敌人援军,掷弹兵团甚至有被对面在野外围攻歼灭的风险。

    但法比安的目标也已经实现了…觉察到随时会被切断后路,短时间内又无法突破层层叠叠的防线,攻克白鲸港的圣战军萌生退意,只打了三天就果断撤军;甚至不敢再在滩头过久驻扎停留。

    陆地进攻不利,费尔南多从海上发起的攻势同样受挫…哪怕舰船火力是白鲸港守军的几倍,几十倍,可只要进入峡湾范围就会遭遇两侧峭壁堡垒的交叉火力;舰炮再多也不可能仰角射击,远距离射击又很难准确命中目标,何况被路德维希克扣了后勤的他们炮弹并不富裕……

    虽然白鲸港守军可怜的火力想要摧毁舰队,基本属于天方夜谭;但遏制圣战军强攻登陆的能力还是有的;特别是在开战前法比安就已经得到了路德维希提供的情报,事先就已经知道了费尔南多急于强攻,只要挺过最初的攻势进入消耗战,补给贵乏还未得到充分休整,刚刚抵达新世界就立刻投入战斗的圣战军士气将肉眼可见的滑落。

    在经过最初五天强攻无果后,整个费尔南多圣战军团唯一还能保持冷静的,就只剩下军团长本人了——拿到了皇帝死命令的军团长阁下,不顾一切的组织早已精疲力竭的军队继续发起进攻,枪毙了成打抗命不从的军官,许下了无数白条一样的空口承诺,恩威并施的激发士兵们的战斗热情。

    然而再顽强的毅力也无法改变现实,更不可能让已经耗尽了体力,士气低落的士兵们勐地精神焕发。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神色疲惫的费尔南多站在旗舰甲板上,悲痛欲绝的叹息着;原本以为可以为陛下在新世界打开局面,挽回扬帆城陷落耻辱的尊严之战,最终还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只是虽然失利已经是注定的结果,心有不甘的他还是不肯轻易放弃,坚持让军团一次次的发动进攻,希望哪怕能有一次抓住对面防御的漏洞,夺下白鲸港的城镇,或者哪怕将敌人统统赶进城镇,控制码头也好。

    只是面对军团长破罐破摔的顽固心态,圣战军的指挥官和士兵们也默默的选择了摆烂:反正大人再也没拿出什么像样的作战计划,只是一昧的催促进攻,大家摆摆样子,假装真的在进攻就行了。

    果不其然…虽然进攻声势浩大,炮火连天,连绵不绝的排枪声骤如雨下;但谁也不知道那些冲着悬崖峭壁开火的大炮是不是准备靠砸穿山体来摧毁敌人的炮垒,甚至轰鸣的大炮中究竟有没有填装炮弹,也十分的值得商榷。

    而乘坐小艇的士兵们还没靠边就急不可耐的扣动扳机,隔着几百公尺也不清楚究竟在瞄准谁,或者他们的瞄准水平已经高超无比,人人都是绝顶神枪手,八百米外同样能一枪毙命。

    如此演戏似的进攻,自然也赢得了身为观众的白鲸港守军一众欢呼,用同样激烈的排枪欢送卖力演出了一整天的圣战军团。

    绝望的费尔南多军团长除了破罐子破摔,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坑害自己不浅的某些人身上了。

    “但愿我们在这里的努力,能够为捕奴港的博雷·勒文特,还有亚瑟·赫瑞德军团争取到些许的优势,尽快拿下更多的殖民地吧!”

第四百六十五章 如他所愿

    自暴自弃的费尔南多已经有了为友军献身的准备,但是他的“战友们”却完全的不领情——被打成筛子的博雷·勒文特暂且不论,正在红手湾和路易·贝尔纳对峙的亚瑟·赫瑞德却完全没有速战速决的想法,满脑子都是继续和路易的决斗。

    一个敢于带头冲锋的统帅能够激起士兵们的勇气,可如果这位统帅次次亲身犯陷,哪怕他的战斗力真的很强,强到可以孤身杀穿敌人的地步,这种扔下军队只顾自己痛快的行为除了降低军队的作战效率之外,根本毫无意义。

    随着克洛维逐步崛起,尤其是新军制的改革和“铁十字”铁路网基本落成,可以将更多军队投放到同一区域的战场当中,一两千,三四千人的遭遇战逐渐销声匿迹,近万人的阵地战开始变成主流…敌人的改变,哪怕帝国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做出改变,顶着各方公侯们的不满加强集权,诉诸战争打压克洛维崛起的势头。

    事实却是帝国那一套以封建贵族骑士为主,强调领军者个人勇武的逻辑,和大兵团作战互相矛盾——数万人不要说战斗,哪怕是日常行军都要做大量准备和筹划工作,无数的事情需要统帅决断,但个人威望和骑士精神却要求他必须时刻出现在士兵们的视线中,带头冲锋才能激起所有人的战斗意志。

    当然,随着时间推移,帝国骑士们也逐渐适应了这种让他们非常不舒服的战争逻辑,像伯纳德·莫尔维斯这种专职后勤和筹划的参谋也不断涌现,威望崇高的统帅也开始告别前线,通过传令兵和军号,旗帜来运转自己的军团,而不是大嗓门喊。

    但适应归适应,统帅的身先士卒仍然能为他赢得大批士兵们的爱戴——哪怕这位统帅大人把麾下的参谋后勤急得想骂人,为了确保他的安全让全军被迫主动暴露进攻目标,计划混乱,效率无比低下,也依然如此。

    此时此刻的亚瑟·赫瑞德,基本就是这么一个状态。

    一意孤行的他几乎导致整个圣战军团彻底停摆,所有计划都要围绕这位已经完全不管事的军团长大人转;能不能突破敌人阵地,攻克几处能够让军团取得优势的据点堡垒都是次要的,确保他可以与路易·贝尔纳正面交锋才是关键。

    如果是在以前还有伯纳德能够代替发号施令,自从失去了这位监军大人,又有路德维希无底线力挺的亚瑟·赫瑞德彻底放开,再也没有谁能够阻止这位“龙吼”在战场上随心所欲的战斗。

    处于劣势方的路易·贝尔纳自然也乐得如此,虽然这么做很对不起自己的挚友,可身为新大陆军团统帅,他现在最重要的使命就是遏制圣战军进攻的步伐——失去红手湾这片经营数月的屏障,并未投入太多资源的长湖镇无法挡住圣战军的脚步,一退再退的自由邦联,真得就只能龟缩在冬炬城,祈祷寒冬的冰雪能够让圣战军望而却步了。

    哔嘀阁

    与此同时,负责为亚瑟·赫瑞德增援——扯后腿——的路德维希不仅对这位年轻军团长的鲁莽行为加以阻拦,反而大加赞赏,主动为他辩解迟迟无法攻克红手湾的缘由和苦衷,甚至把他捧成了真正为秩序之环而战的圣骑士。

    最关键的是尽管这种鬼扯似的言论,已经得到了圣战军底层的一致认可,本就小有名声的亚瑟·赫瑞德因为这种毫无责任心的举动,变成了万千圣战军士兵们心目中的英雄。

    方法很简单,也完全不新鲜:路德维希是知道自己那位亲妹妹索菲亚如何“炒作”安森·巴赫,靠一本《鹰角城战记》在克洛维城变得人尽皆知的,就用了相同的方法,在圣战军内替亚瑟·赫瑞德哄抬身价。

    正好在圣战军已经占领的几个殖民地都有《白鲸港好人报》报社的分社,路德维希就将他们利用起来,编辑报纸当做物资配发给前线;虽然因此挤掉了不少物资的运输空间,却并未导致前线士兵们的不满,反而颇受欢迎。

    唯一的缺憾,大概就是路德维希身边缺乏像某个小说家那种颇有文采的撰稿人,加上他这些报纸是准备塞私货的,只能亲力亲为,将各种关于亚瑟·赫瑞德的“英勇事迹”编写成一本正经的战报刊登出去。

    于是当统帅部发觉前线战况有问题,试图调查和控诉的时候,发现作为红手湾之战主要负责人的亚瑟·赫瑞德不仅没有任何过错,还变成了整个圣战军的英雄!

    “……六月三十日,阴,有小雨。

    前天战斗的失利,令军队的士气受到了印象,司务长汇报清单上关于维修器材,药品数量比之前多出了三分之一,令五小时候各营团给出的伤亡数字提前预演。

    中午十三点五十五分,一枚十八磅炮的炮弹落在了前线的一个露天厨房内,燃料和厨具出现了一点损失,厨房内阵亡两人,轻重伤六人——索性当时并没有太多人,还在容忍范围内。

    真正的影响要等到战斗结束之后…体力损耗严重的士兵们回到帐篷,却只有清水和冰冷的食物果腹,温暖人心的热汤早已战火中灰飞烟灭。

    墓地,一片巨大的墓地…传令兵在返回时,如此形容他在军营内看到的场景;脸色铁青而麻木的士兵看起来如同送葬人,满心怒火的军官和骑士们好似无法接受现实的亲属,拼命压抑因为悲痛而升起的无名怒火。

    敌人并非像想象中那样的弱小,胆怯;英勇的圣战士们也并非仅靠脚下的靴子和战马的马蹄铁,就能征服这片被冰雪覆盖的土地;挫败和冰冷的食物,沉重打击着他们的自信和勇气。

    也是在这个时候,亚瑟·赫瑞德…他来到了营帐前。

    望着伤痕累累,手中紧握着折断长毛的军团长,士兵们羞愧的低下了自己的头,不敢与他对视;白天的战斗历历在目,所有人都还记得那道闪电般的身影,单枪匹马冲破了异教徒的封锁,在敌人固若金汤的防线中横冲直撞。

    尽管士兵们已经竭尽所能跟上,却依旧未能抓住军团长赌上性命创造的战机,令敌人及时填补了战线上的空缺;孤身一人的亚瑟·赫瑞德已经突破阵线,也只能默默撤回,接受功亏一篑的现实。

    面对自责而懊恼的士兵们,他既没有破口大骂,也没有惩罚他们的无能,而是默默捡起了堑壕里倒下的军旗,竖起插在了阵地上。

    一面又一面…横穿了大半个阵地的亚瑟·赫瑞德,至少扶起了上百面旗帜,默不作声的向疲惫的士兵们投以热情的微笑,并未诉诸任何言语。

    数以百计的军旗的阵地上猎猎作响,原本情绪低落的士兵们纷纷站起身,粗重的喘息声犹如连天的炮火在堑壕间回响,痛苦与失落消失一空,取而代之的则是更为崇高且不言自明的力量。

    那份力量有很多名字,是责任,是勇气,是信心,是毅力…是奋不顾身的亚瑟·赫瑞德,赠予整个圣战军的,不会被打垮摧毁的魂灵。

    是的,明天的圣战军或许仍然无法取得胜利,但他们不会因此而被敌人的卑劣所打垮,而是愈战愈勇,一次次的倒下再爬起,再倒下再爬起,直至胜利,直至秩序之环的荣光,真正征服这片被冰雪覆盖的大地……”

    “啪——!”

    随手将报告拍在餐桌上,享用着海军饼干当早餐的裁决骑士团大团长格拉德·曼弗雷德长松了口气,将目光扫向对面:“你觉得如何,菲勒斯?”

    “路德维希·弗朗茨少将…真是屈才了。”

    被点名年轻人微笑着感慨道,夹着卷烟的右手端起热气腾腾的咖啡:“这么好的文笔…他应该成为一名文学家,或者职业编辑,绝对不是一名军人。”

    “很严厉的批评啊。”大团长打趣道,用梆硬的饼干敲了敲平摊在桌上的报告:“送信的人说,这份报告在战地有足足二十万份的传阅量,还有人催着在加班加点复印呢!”

    “而这恰恰左证了我的观点。”菲勒斯爵士有些嫌弃的瞥了眼信纸上的饼干渣,抿了一小口黑咖啡,劣质的口感让他眉头皱的更厉害了:

    “在您的印象中,有哪份战报因为足够精彩而成功刊印成大众读物的,或者说是您愿意多翻几遍的?”

    “呃…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嗯…大概…应该…没错,一份也没有!”

    格拉德摇摇头:“大多数优秀的战报都写得太枯燥了,不是工作要求我根本连翻都懒得翻,至于没那么优秀的……我看它们干什么?”

    “正是!”

    菲勒斯爵士微笑着:“路德维希少将很聪明,这根本就是一份宣传手册,顺便向圣战军的统帅部诉诉苦——毕竟他们是真的被骗了,有想要抱怨的想法也情有可原。”

    “被骗了?”大团长差点笑出声。

    “别误会,我说的是普通士兵。”

    菲勒斯爵士露出了严肃的神情:“他们才是圣战军真正的主体,十几万名穿着廉价军装,买不起好靴子,使用粗制滥造武器的线列步兵,以及另外十几万将他们送到战场,提供食物,花名册上都找不到名字的人…是他们被骗了。”

    “新世界不是什么沃土,敌人也没有孱弱到可以被轻松击败的程度,相反他们很难缠;正因为种种与想象不符的事实,才会让这篇宣传手册在圣战军中拥有那么高的人气!”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应该重视?”大团长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随机又微微颔首:“没错,必须予以足够的重视…亚瑟·赫瑞德,应该由教廷出面给他一份奖章,让他成为整个圣战军的楷模!”

    “博雷·勒文特,还有费尔南多他们,恐怕不会对这个结果感到满意的。”

    菲勒斯爵士嘴角上扬的感慨道:“路德维希·弗朗茨少将…我以前只觉得他是个不成功的军人,现在看来…所有姓弗朗茨的家伙,都不是应该轻易去招惹的对象。”

    “特别当他们富可敌国,手里还攥着一位国王的时候!”大团长深表同感:“六个军团,克洛维人只占据六分之一,却成功主导了圣战的局势和走向,将原本最有希望掌控局面的博雷·勒文特彻底孤立…着实值得赞叹!”

    “所以您真认为是他在主导这一切?”

    “他最好是,否则我们要处理的问题可就不只是一位军团长野心太过膨胀的问题了。”格拉德深深地看了菲勒斯爵士一眼:

    “裁决骑士团和教廷手中的底牌很有限,只能用于威慑和关键时刻的一锤定音;如果半个圣战军都要与我们为敌,这场仗其实是没有胜算的。”

    “一半?!”

    菲勒斯爵士惊了,手中的卷烟险些掉在桌上。

    “这是比较保守的猜测。”格拉德微微颔首,“卡察!”咬了一口手里的饼干:

    “教廷没有自己的军队,这是我们最大的短板,想要驱使那些士兵是需要付出代价,而且要名正言顺才可以,否则他们当初敢分裂教会,成立自己的教派,没道理不会在数百年后重演…把咖啡给我,这个饼干也太干了。”

    “所以我们必须尽快赶往新世界,以统帅部的名义掌控圣战军,不能再继续像现在这样被路德维希·弗朗茨架空。”菲勒斯爵士将杯子推到大团长面前:

    “那您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计划?”

    端起来喝了一大口的格拉德也露出了和菲勒斯相同的表情:“没有计划!现在这个阶段不宜过多干涉心怀鬼胎的军团长们,让他们产生要被我们夺走指挥权的想法。”

    “既然路德维希用这种方式拖住红手湾一线的进攻,不给围攻白鲸港的费尔南多物资,还孤立博雷·勒文特,证明他很想迟缓进攻的速度。”

    “很好,那我就如他所愿——和自由邦联谈判!”

工作原因请一天假,求原谅

    连续四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实在是有点撑不住了,不过好消息是出差也马上要结束,新世界篇章也开始走近尾声,之前想看教会黑科技的读者可以期待一下。

    嗯,然后还是要说一句对不起,求大家原谅犯懒的空空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8715/ 第一时间欣赏我必将加冕为王最新章节! 作者:空痕鬼彻所写的《我必将加冕为王》为转载作品,我必将加冕为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我必将加冕为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我必将加冕为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我必将加冕为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我必将加冕为王介绍:
呼唤旧神的法师,传承血脉的骑士,憧憬着昨日的辉煌;蒸汽机的喧嚣,加农炮的轰鸣,昭示着未来的方向;流落此世的安森,踏上了一条未曾被设想过的道路;在旧世界的灰烬中……他必将加冕为王!我必将加冕为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必将加冕为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必将加冕为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