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拯救者？侵略者？
枪声稀落，硝烟飘散。
似乎是察觉到对面的炮火终于停止，躲在墙垛和堑壕里的伊瑟尔士兵们终于不再绷紧神经，抱着武器气喘吁吁的瘫坐在地上休息；军官和贵族们也顾不上怒斥这些“毫无警惕”的部下，一个个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向着要塞以外观望。
战场上的情况，远远要比他们所想象的还要不容乐观。
整场攻城战才持续了不到一天的时间，敌人也未投入全部的兵力，但断崖要塞的外围阵地几乎被全部拔掉，火光照耀的旷野间，已经看不到伊瑟尔的王旗。
在他们目光所及之处，到处都是半精灵和人类（伊瑟尔军）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掩体外围：这说明绝大多数并不是在和敌人交战过程中被消灭，而是撤退，溃逃的途中惨遭击毙或是炮袭，毫无还手余地的情况下遭到的单方面屠戮。
被炮火犁过的阵地焦黑一片，炸开的土坑里淤积着肮脏腥臭的积水，混杂着士兵们的尸体，血浆汇成小溪；貌似坚固的要塞城墙也已经是坑坑洼洼，完全是摇摇欲坠的模样；许多好不容易撤回来的士兵看到这幅情景，根本不敢再在城门下多逗留，生怕被坍塌的墙砖活活砸死。
而在战场外围，安森·巴赫麾下的二十五个新兵团已经趁机完成了围攻阵地的初步修建，围绕着四个大型炮垒构筑起简单的环形工事，以西线作为大本营，将断崖要塞的南，北两面全部隔断，只留下东侧的缺口。
这貌似是个巨大的缺陷，实际上纯粹是因为瀚土和克洛维人根本不需要那么做：断崖要塞已经没有外围阵地了，是完完全全暴露在炮火覆盖范围的；如果伊瑟尔精灵援军抵达，他们敢派人接应的话，立刻就会被两侧高地的炮火统统炸上天。
但如果不接应…援军无法进入要塞，长途奔袭之后还要和以逸待劳的瀚土和克洛维人作战……下场不会比单方面屠杀好看太多。
当然，更有可能的是援军一看到这副阵仗立刻掉头就走，根本不会竭尽全力救援断崖要塞的；毕竟现如今的精灵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傀儡，各地的“实力派”们都有自己的地盘要保护，一旦损失惨重就有被别人吞并的风险，这可不是说笑的。
一想到这里，要塞里的伊瑟尔贵族和军官们就倍感绝望，甚至颇有几分自怨自艾的悲哀——如果当初没有主动来就好了。
他们已经忘了当初之所以会主动来这里，就是因为他们的地盘距离边境太近了，守不住断崖要塞的话，面对数以万计的克洛维—瀚土联军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而现在，这些半精灵贵族和人类军官们把自己当做是整个伊瑟尔的救世主，被所有人背叛的忠臣，为王国坚守着最后的防线。
既然我们都已经这么伟大了，那么代表一下王国和敌人谈判貌似也没什么问题吧；毕竟捍卫王国利益的方式也不仅是战场，如果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岂不是对伊瑟尔更为有利？
带着这份自欺欺人的念头，他们从城墙上探出头，望向代表瀚土的荆棘花旗和代表克洛维的血色独角兽旗，还有那高举着旗杆，扯高气扬向城门而来的谈判队伍。
不过只是为了谈判，真有必要动用整整一个步兵团的人来谈判吗？就算是为了避免不测，这个规模是不是也太多了点，现在占据又是的可是他们呐。
但是很快，他们就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了……
…………………………
“是的，我觉得还是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了。”谈判桌前，大大咧咧坐在中间，双脚直接翘在桌上的安森面无表情的举起右手食指，朝着对面的谈判代表从左边点到右边：
“断崖要塞在明天正午之前投降，所有士兵主动放下武器，到本人指定地点集合待命，所有军官按身份和头衔在要塞后候命，将堡垒内所有仓库钥匙，账目和一切有关伊瑟尔精灵王国军事部署的情报和盘托出，不作任何保留。”
“哎？！”精灵代表们瞠目结舌：“这、这未免也太……”
“作为回报，我方不会伤害所有主动头像和被俘虏的军官或士兵人身安全，当然假如有人反抗或者试图逃跑，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安森毫不客气的直接打断：
“这就是我方的价码，如何，你们还有…嗯……”
“十八个小时。”
一旁的莱昂侧身靠近过来，小声提醒道。
“十八个小时的考虑时间。”安森面不改色的继续说道：“当然，我们的士兵和大炮是不会等那么久的；今晚结束之前不给出个答复，我就要让他们做好战斗准备了。”
“拒绝投降的话，我就直接把断崖要塞夷为平地，所有要塞内一切活着的东西统统不留，全部剿灭！”
“请等一下！”
一个半精灵贵族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惊恐之中还有几分愤怒：“您不要忘了，现在的断崖要塞内还有一万多名士兵，我们，不是您可以随意屠戮的牲畜！”
“哦，那就是还打算顽抗到底咯。”
安森微微眯起双眼，抬脚踹下了桌子：“很好，那我祝愿贵方大获全胜，将我们这些‘侵略者’一个不留的驱逐出去，再会！”
说完，安森直接站起身，向周围招手示意了下；在场前来谈判的瀚土和克洛维军官们没有半点犹豫，立刻摆出了像是马上要跟着离开的架势。
眼看着谈判还没开始就要破裂，伊瑟尔精灵们顿时面色惨白，不知所措。
“等等！请再等等！”
刚刚站起身的精灵贵族赶紧在脸上挤出一抹比苦还难看的笑容，连连开口恳求着似的说道：“我、我们愿意谈判…啊不，是愿意投降，心甘情愿向贵方投降！”
已经转身走出好几步的安森立刻转过头来，抬手示意所有人停下：“真的？”
“千真万确！”
精灵贵族连连点头，不敢再有半分怠慢：“但阁下开出的要求稍微有些…困难，能不能商量一下？”
“商量，当然可以，什么都能商量。”安森也变了脸色，微笑着抬手示意对方坐下：“我们这是在谈判，谈判不就是为了让大家都能对结果满意吗？您觉得呢？”
“我觉得您说的真是太对了。”
精灵心底恨不得把这个家伙撕成碎片，脸上却还要依旧保持着微笑；没办法，精心准备的防御工事连一天都没能撑住，整个要塞上下差不多都已经绝望了。
现在被对方羞辱只是丢一点面子，可如果没能达成受降的条件，甚至逼迫大家被对面斩尽杀绝，精灵贵族相信最先干掉自己的，绝对不会是瀚土和克洛维人的枪子儿。
“很好，既然如此那就请说说吧，你们具体都有什么要求？”
“哦…我们的要求是很简单的。”精灵贵族赶紧凑近前来：“最主要的就是时间方面的问题，明天中午的话未免太过仓促了，还请贵方稍微宽泛些。”
他说话时的表情竭尽所能的卑微，拼尽全力将那种对人类鄙夷和不屑的态度统统藏在了心底，努力摆出讨好的姿态。
周围的伊瑟尔军官和贵族们面色各异，或是沉默不语或是强忍着作呕的冲动，但没有一个上来打断他。
“啊，原来是这样啊。”安森仿佛恍然大悟：“这就是你们的要求？”
“没错，那么可以宽泛些吗？”
“对不起，不行。”
“……”
“抱歉，没有不尊重贵方的意思，但也请您稍微理解我们这边的难处。”安森无奈的叹了口气：“士兵们兴冲冲的跑到伊瑟尔王国，觉得能争取战功；如果诸位不能在明天正午之前投降的话，我实在是没有多少理由让他们放下立功升迁的念头。”
“啊…那、那确实是让您有些为难了。”
哪怕再心底把安森·巴赫骂了一万遍，至少在脸上精灵贵族还要保持客套，甚至还得假装理解对方的苦衷：“抱歉，是我们这边欠考虑了，还请原谅。”
“哪里哪里，没什么可原谅的。”
安森摆了摆手，微笑着摇摇头：“不过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原谅您吧。”
“……多谢。”
精灵贵族下意识的咬紧了牙关，把愤怒的表情表演的像是在感激涕零：“既然如此，那敢问能否在投降的规模方面，稍微请您做一些让步呢？”
“哦。”安森像是来了兴趣：“比如说？”
“比如……”
拖着长音的精灵贵族迟疑了片刻：“允许我们的部分士兵返回他们的家乡…啊当然，是在解除了武装之后。”
“这是为什么？”
“啊，主要是因为伊瑟尔与克洛维不同，我们的士兵许多都是临时征召而来的领民，他们在没有战争的时候还是有自己的生活的。”精灵贵族耐心的解释道：
“通常来说战争一结束，他们就可以回到自己的家乡；而现在既然我们已经投降了，就没理由也没必要让他们继续留在这里了不是吗？”
“当然，也不是全部的士兵都要回去，只是一部分，部分而已；这方面莱昂·弗朗索瓦殿下肯定明白，瀚土与伊瑟尔在这方面还是有不少共同之处的。”
说话的同时，他还不忘了拉上对面的小莱昂，讨好的冲对方笑了笑。
对此瀚土的王太子殿下并未回应，只是轻笑了几声。
“这样啊，那我明白了。”安森点点头，做出煞有其事的架势来：“那请问有多少士兵需要回家，能给出一个具体的数字吗？”
“这……”精灵贵族转了转眼珠：“这可能需要稍微商量下。”
“那恐怕不行，我现在就需要具体的答复，具体是多少人？”
“具体…具体……”
被逼问的精灵贵族咬咬牙，强忍着周围投来的热切目光，颤巍巍的伸手比划了一个二：“两、两千左右，可不可以？”
“两千啊。”安森微笑道：
“不可以。”
“那…那一千五百……”
“也不行。”
“一、一千……”
“还是不行。”
“那您以为多少比较合适？”精灵贵族也终于开始忍不住了：“请给个具体的数字，我这边绝对不还价！”
“很好，这可是您亲口承诺的。”
嘴角上扬到耳朵根的安森眼前一亮，缓缓举起右手，然后…猛地攥成了拳头。
死死盯着对方的右手，倒吸口冷气的精灵贵族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
“也就是说…一个也不行？”
“没错，一个也不准离开。”安森笑着点点头：“如果你们胆敢试图逃跑，我就把要塞内所有的守军斩尽杀绝，而且我说到做到。”
“……”
强忍着心底的怒火，精灵贵族缓缓抬起头：“既然如此，那您为什么还答应要和我们谈判，干脆派大军将我们直接全部杀光，岂不是更好？”
“你说的没错。”安森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我就是这么认为的，我身边的这位瀚土王太子殿下也是这么认为的，作为过去几十年间的敌人，如果我们说对伊瑟尔精灵存在什么感情，那绝对百分百是在撒谎。”
“所以我很不想给诸位一个谈判的机会，如你们所见，我的大军可以轻而易举的将诸位碾碎到什么也不剩；我的士兵们勇敢而活跃，愿意承受鲜血的代价换取理应属于他们的荣誉，但……”
“我们的一位重要的朋友，对此存在不同的观点。”安森话锋一转：“他坚定不移的认为，伊瑟尔精灵，瀚土和克洛维之间，有着共存共荣的可能；只要能改变眼下的现状，让伊瑟尔精灵再度变得团结，统一在精灵王的权杖之下，一切就都能有所改观。”
“……谁？”
“伊瑟尔精灵们唯一合法的精灵王，伊瑟尔·摩西菲尔德陛下。”双手撑着桌子，安森缓缓站起身来：
“是的，或许诸位并不这么认为，甚至连我们自己也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但还请在座的大家相信，我们……”
“……是来拯救你们的…友军！”
第二百三十七章 多线进攻，集中爆破
“你觉得他们会接受我们的条件，主动投降吗？”
入夜，军帐里站在伊瑟尔精灵王国地图前的安森一边在上面勾勾画画，一边头也不抬的询问着刚刚巡视完营地，累到直接瘫坐在椅子上的卡尔·贝恩。
恰好就在担任的放哨任务的莉莎见状，难得热情的放下武器，主动跑过来为累瘫痪的参谋长捏捏肩，如此殷勤的态度让卡尔不胜惶恐，甚至没太听清安森提出的问题。
“主动投降？”感受着肩膀在女孩儿的手下像块牛排似的被反复捶打，卡尔强打起精神：“难度很大吧，就算我们这边搬出伊瑟尔·摩西菲尔德，可他已经不是名正言顺的伊瑟尔精灵王了，再加上之前输给了我们…一个丧权辱国，还退位的国王能有多大的号召力？”
“好吧，就算倒退一万步，芙莱雅陛下的父亲对这些实力派还有号召力，可我们也拿不出什么证据啊；难道要把伊戈尔陛下亲自请过来，说实话我们现在连他在哪儿都不清楚呢。”
“就这么空口白牙的装模作样，我如果是对面的精灵，除非疯了否则绝对不可能相信。”
认认真真的思考了片刻，卡尔给出了他的答复：“当然，也不排除某些真的狂热忠于伊戈尔陛下的精灵或者人类军官存在，但数量绝对不会太多…唉，你觉得呢？”
“我？”
接过话题的安森依旧在头也不回的在地图上勾勒描线：“我觉得完全不可能。”
“……那你还在那儿煞有其事的问我干什么？！”
气到翻白眼的卡尔下意识吐槽道，熟练的完全不像是第一次：“还有你明知道对面不可能答应，折腾这么一趟的目的又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只要再稍微用用力，我们是真有可能在傍晚就把断崖要塞攻克，至少也是能彻底瓦解他的还击能力吧？！”
“当然可以…虽然我们这边的三万人都是新兵，但如果把军团里的老兵组织下，凑四五个线列兵团强攻，还是很有希望在短时间内拿下断崖要塞的。”
安森终于放下了手头的铅笔，点点头语气平淡的像是在评价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当然，我们也可以选择围而不攻，然后不断削弱要塞内的守军，歼灭前来救援的军队，最终他们还是会选择投降的，而且并不会过太久。”
“那难道你真的只是……”
“只是做做样子，实际上根本没打算拉拢或者说联手精灵王伊戈尔，直接鲸吞掉整个伊瑟尔王国是么？”
安森已经猜到了卡尔心中的疑问：“当然不是，小莱昂应该已经说过了，这场战争如果想要轻松收场，伊戈尔的存在必不可少。”
“也正因为他很重要，我们才不能表现的对这位精灵王陛下过分依赖，否则就与我们的目标背道而驰了。”
“我们的…目标？”卡尔愣了下：
“我们的目标是什么，难道不是协助瀚土击败伊瑟尔，尽快从这边的战场里抽身吗？”
“是的，但问题是究竟要到何种程度才算‘击败’伊瑟尔，又要如何从战场里抽身？”安森反问道：“瀚土的利益在于扩张领土，有更多的新领地分封给国内的权贵，提高弗朗索瓦家族的声望的同时顺便完成在本土的集权——拿新占领的肥沃领土交换贵族们在国内的贫瘠领地，这种套路当年的克洛维也用过，某种意义上和拓荒殖民地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但这是瀚土的利益，克洛维的利益又在什么地方？后勤基地，新的经济增长点？不不不…眼下的克洛维不缺少财富，缺少的是以全新制度将财富进行全新的划分与整合，做到这一点的收益十倍，甚至百倍于拓展领土。”
“根本意义上说，应该是确保一个绝对足够安稳的环境，来避免整个过程被外部力量所打破；这个力量可以是伊瑟尔的威胁，也可以是来自瀚土的求助。”安森开始了循循善诱：“所以，我们来瀚土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迎着他意有所指的目光，参谋长陷入了短暂的沉思，然后…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是…打算彻底铲除他们，对么？”
“不愧是我优秀的参谋长，果然一点就透。”安森笑着点点头：“没错，我猜伊戈尔肯定觉得，我会想方设法的用他的名义受降和招揽实力派内的精灵军官和士兵，因为这是快速结束这场战争，同时也能减少伤亡的最好方法。”
“但是他判断有一点点失误，我确实是要尽快结束战争，但绝对不是以他所希望的那种方式；相反，我要尽可能绞杀的伊瑟尔境内的这群‘实力派’们，最多让他们保留十分之一或者二十分之一，剩下都要尽可能让他们丧失战斗力，最大限度的做到伤亡惨重。”
因为这不仅仅是在削弱伊瑟尔，也同时是在削弱瀚土，避免他们因为占领这片土地而导致实力增强太多；而归根结底，是在防止一个过于强大的势力在克洛维的东南方面出现。
伊戈尔·摩西菲尔德或许真的以为只要和克洛维站在同一阵线，就能最大限度的保存伊瑟尔精灵的根基；但他错误判断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伊瑟尔这片土地的繁荣和崛起，无论它究竟属于瀚土还是精灵们，都是克洛维眼中的威胁。
一片山丘环绕，近乎半封闭的盆地，外部想要干涉起来的难度是很大的，成本也很高；即便疆域之内，困难的交通环境也很容易导致又一个半独立的势力崛起；所以削弱它，让它分裂，动荡，同时难以再度被整合，才是对克洛维最好的结果。
所以精灵王伊戈尔的旗号只是个借口，一个幌子；拉拢瀚土只是个合适的出兵理由；真正的目的其实是彻底摧毁这片土地上仅有的武装力量，并确保其在未来的十年，二十年内难以恢复。
至于十年二十年后又该怎么办…那是到时候解决的问题，一次动手能维持二十年的稳定，已经是赚到了。
面对安森精心布置的计划，卡尔·贝恩甚至感觉背后突然有一阵的阴寒：过去他们虽然也经历过种种的战争，但像这样毫不掩饰，大张旗鼓的“杀人行为”，还是首次。
轻轻吞咽了下喉咙，他将目光投在了安森刚刚勾画的地图上，只见上面横平竖直的有着大量的线条，每条都有着不同的颜色，从各自的点位出发，汇聚成一张巨大的，覆盖整个伊瑟尔疆域范围的网格。
凭借着自己还算自得的军事经验，他基本上可以断定这是张行军路线图，只是这张图画的稍微有点问题：阿列克谢·杜卡斯基的第二步兵师在翻越翘望径之后，并未向广阔的西北平原发起进攻，而是直接绕开了重点城镇与要塞，直插伊瑟尔王庭。
第一步兵师也是同样，横穿士兵山隘却并不与实力弱小的守军纠缠，也是同样摆出了向王庭进攻的架势；反倒是兵力最少，几乎没有重武器的轻步兵师承担起了断后和与敌人外围防线作战的任务。
这简直匪夷所思，要知道安森自己就是个散兵科的军官，同时也向来喜欢组织大量的精锐散兵搞尖刀穿插；大量兵力佯攻吸引敌人，少量精锐转战侧翼打开局面，几乎算是他的经典操作了。
但现在这个家伙完全反其道而行之，实在是让人看不懂。
更奇怪的还在后面：包围断崖要塞的军队像炸开的霰弹似的分成七八个部分，在保持围攻的同时四面出击，围攻周边地区的村镇和贵族们的小城堡，似乎是准备以断崖要塞为基地，将周边地区的反抗力量全部清除。
是的，如果是原先的话，卡尔大概还会看得一头雾水，完全不理解安森·巴赫这到底是准备干什么；但在弄清了某人真正的目的之后，答案已经浮出水面了：
首先是两支精锐军团快速穿插，进攻伊瑟尔王庭给精灵压力，但故意绕开了正面阻击的敌人；这就是烟雾弹，让西北地区的“实力派”放弃救援王庭，专心致志的和神出鬼没的轻步兵师缠斗，牵制和消耗他们的注意力。
与此同时，断崖要塞依然围而不攻，但持续的对它进行削弱，同时将军队派出扫荡周围的乡镇：那里的守备力量都已经集中在要塞里了，防御空虚，根本不值一提；很轻松就能攻下，非常适合让是新组建的新兵团去执行任务。
伊瑟尔精灵目前的实权都掌握在“实力派”手里，而这些家伙本质上就是盘踞地方的小势力；家乡被摧毁的话，残留的武装也就彻底变成了孤魂野鬼，没有了根基之后他们连谈判交涉的资格都没有了——你什么都不是，凭什么和我平等对话？
与此同时，并未遭受到太多克洛维与瀚土军队袭击的实力派则必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毕竟他们真的没必要招惹一支根本无法抗衡的军队，何必为了别人损失自己的利益？
如果瀚土—克洛维联军选择正面平推，这些实力派们大概还能稍微放下芥蒂，团结起来站在共同的堑壕内——就像断崖要塞这次一样——可如果是逐个击破，他们的本性立刻就会暴露，因为权力是分散的，每个势力都有极强的独立性，那么为了掩护别人而损失自己，就是百分百得不偿失的愚蠢行为。
所以只要塑造出只针对其中部分的假象，剩下的就会自己放弃战斗；等到那些势力被逐个消灭，自然而然的就会轮到他们……
所以这的确是一张网，一张绞杀整个伊瑟尔精灵王国的大网。
安森得意的用食指敲打着桌子，这场伊瑟尔战争对他而言，远远要比新世界殖民地独立战争，亦或者之后与圣战军的交锋更加轻松惬意；自己从未像现在这样，完全不用考虑后勤之忧，同时拥有超过六位数规模的士兵归自己随意调遣，实现出曾经根本连想都不敢想的计划。
除了时间方面的限制，他甚至无法想象自己会怎么输；哪怕伤亡再大也无需担心，自己这一次背靠着克洛维的陆军部和瀚土王国的倾力赞助，损失再大也承受得起。
“路德维希少将始终坚持认为，将军队集中起来使用才是最合适的办法；对此我的观点恰恰相反，将军队分开才是真正有趣的地方。”安森嘴角上扬：“分成十队的一百人和无法被拆开的百人队，绝对是前者能够完成的计划与目标更多。”
“行了，我的中将大人，用不着在这里和我自吹自擂，那些新兵军团里的军官们更爱听这个，把这个加到战前演说里吧。”卡尔耸耸肩：
“我的提醒一句，再完美的计划也得有人执行才行；阿列克谢·杜卡斯基上校肯定是值得信赖的，但其他人……”
“我相信他们。”
安森两手一摊：“就如同我相信我的敌人。”
“……”卡尔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想理会这个过分自信的家伙了。
可事实结果是战争的走向的确是在朝着安森所规划的那般发展：转天清晨，断崖要塞专门派来了使者，表示无法接受立刻投降的这个结果，但他们同样不会离开要塞，也不会主动向安森发起进攻，打算以“静坐”的方式和安森取得某种妥协。
对此安森的回答十分果断，那就是立刻组织军团，要求炮兵阵地在一小时内打光一个基数的弹药，完全摧毁断崖要塞本就不多的炮台，瞭望塔和射击平台，解除对面的武装力量。
惊慌失措的精灵贵族们再度恳求谈判，并表示愿意做出让步，只要安森可以将投降的时间向后拖延三天，他们就愿意带领所有士兵宣布投降，加入伊戈尔精灵王陛下的麾下，对伊瑟尔王庭展开反击。
对于这种完全没搞清楚状况的请求，安森的回答很简单：没可能。
十二点整，再不知道多少次拒绝了守军的谈判请求之后，瀚土—克洛维联军的炮兵阵地开始了猛烈的炮击。
第二百三十八章 兵临城下
“炮兵阵地准备——齐射！”
随着主阵地上一面蓝金色燕尾旗升起，断崖要塞南北两侧多出围攻阵地上几乎同时升起了一旗帜；蹲在大炮后方的炮长们毫不犹豫立刻拉动火绳，炮焰在他的眼前炸开炫目的光彩。
大地，在震动。
“轰——轰——轰——轰——！！！！”
短促到仅仅十几秒的时间内，近百门大炮点亮了阵地，一道道的残影呼啸着掠过遍地狼藉的战场上空，袭向正午下的城堡。
安森和莱昂带着两边一众军官和参谋团聚拢在主阵地的某处土坡上，居高临下的俯瞰着早已是伤痕累累的断崖要塞；作为伊瑟尔精灵王国的西大门，它由三座主堡垒环绕城墙构成，各堡垒之间的炮台可以相互掩护，几乎没有任何的死角，守城士兵也在多方保护之下，安全程度毋庸置疑，还能掩护周边及外围的友军。
这样坚固如铜墙铁壁般的要塞，结果仅仅不到一天时间就被扫荡了全部的外围阵地，以至于炮兵阵地可以直接延伸到要塞的炮台覆盖范围之内，不加掩饰的用炮火对它进行肆意蹂躏。
并非伊瑟尔精灵的军队真的软弱愚蠢到了这种地步，归根结底其实答案很简单：哪怕再坚固的要塞想要发挥作用，也是需要长期维护的。
自从控制了鹰角城，过去几十年间伊瑟尔精灵的防御重心就完全放到了那里，将断崖要塞完全当做一处集结和训练军队的地点外加军需仓库，各种防御设施陈旧的陈旧，损坏的损坏；反倒是物流和人员流动方面的需求空前提升，自然拆除了不少碍事的防御工事，维护重心也从炮台和射击平台转移到了仓库的管理工作。
当然，再多的借口也不能完全解释一个原本不应该出现的问题——哪怕要塞本身的问题再多，连一天都撑不住，那就是守军的问题！
四分五裂，互相无法信任与合作的“实力派”们，矛盾重重，互相看彼此不顺眼的人类军官和半精灵贵族与士兵们，共同组成了一支既没有完整计划，也不了解敌人实际情报，连最起码的互相配合都完全做不到的军队，坚守着貌似固若金汤的要塞。
结果…根本都不需要克洛维的军队出手，瀚土的先锋军团就能把这群游兵散勇通通收拾了。
对此不要说克洛维这边的军官，就连瀚土的骑士们也相当意外，感觉自己的对手似乎和印象中的截然不同：过去伊瑟尔精灵虽然也问题重重，但总的来说实力还是不容小觑的，至少击溃同等数量的瀚土军队应该不成问题。
但他们忘了，已经成功统一，又经过了圣战洗礼，克洛维援助的瀚土军团早已不是同日而语，无论是军事理念，军官和士兵们的素质，都远远碾压是过去比他们强大许多的伊瑟尔精灵。
在军官们的视野中，对面的断崖要塞几乎没有组织起任何行之有效的反击手段，只是单纯的在围攻阵地的炮击下挨揍，炮弹在要塞墙壁上炸开一个又一个土坑，让大门摇摇欲坠；射击平台上早已看不到任何反击的身影，只有遍地流淌的鲜血和横七竖八，姿态扭曲的尸体。
“看来战斗是不会持续到天黑了，伊瑟尔精灵似乎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小莱昂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颇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我们甚至还只是炮击就将要塞完全压制，步兵可以在完全不受干扰的情况下逼近要塞…不会有比这更加轻松的围攻战了。”
“不，我们暂时不会攻下断崖要塞的…嗯，至少今天不会。”
安森倒是十分的轻松：“一线的军官们已经收到命令，攻上城墙之后就停止前进，不要向要塞内部发起进攻，遭遇抵抗的话就立刻撤退。”
“是为了吸引敌人的援军，方便围点打援吗？”莱昂反问道。
“这只是一部分，也是为了减少伤亡。”安森摇摇头：“敌人虽然是一堆游兵散勇，但逼急了团结起来也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我们得给他们压力，但也要避免压迫的太过了，让他们提前意识到如果团结起来，一万多人据守要塞，还是能给我们找很多麻烦的。”
“另外我们也没有要塞内部的地图，这种大型堡垒可不是攻破了外围就算战斗结束的；真要硬碰硬的话，伤亡恐怕不会是什么小数字…士兵的生命也是很宝贵的，不能为这种无意义的战斗牺牲。”
“确实……”小莱昂深表赞同的点点头，让站他后面的勒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家伙，反正安森·巴赫无论说什么，他都会煞有其事的当成什么绝对真理。
实际上安森迟迟不肯下令全面进攻的原因，对瀚土而言根本不是什么秘密——他在等另外三支克洛维军队，尤其是第一，第二步兵师的消息。
自从战争开始后，这两支军队就已经和鹰角城方面完全失联，明显是因为向伊瑟尔境内快速穿插，导致补给线被完全切断或者被围堵，被封锁了的缘故；那些军队是此次伊瑟尔战争中克洛维的绝对主力，不客气的说他们才是这场战争真正的关键。
因此在得到他们的准确情报之前，安森·巴赫都不会轻举妄动，只有确切了他们目前的位置，伤亡情报，任务——无论它是什么——完成的程度，这位总司令大人才会有下一步的动作。
不过瀚土也确实依赖克洛维的后勤，尤其是军火方面的支援，所以只要能瓜分伊瑟尔的土地，并不在乎对方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心底嘀咕着的勒诺将目光投向了主战场之外——除了瀚土军团，正在围攻断崖要塞的克洛维军队虽然声势浩大，修建的阵地简直多到满坑满谷；但以他经验丰富的眼光立刻就能做出判断，这些阵地上的军队，绝对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多。
至少有超过半数以上，此刻早已经离开了围攻阵地！
事实和勒诺的猜测完全相同，同时也不是半数，而是三分之二的新兵团都已经脱离了阵地，开始按照布置开始在断崖要塞周围“遍地开花”。
对于盆地地形的伊瑟尔来说，一旦敌人突破了边境线，周边地区的乡村城镇根本就是无险可守，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横冲直撞并且毫无办法。
最开始面对突然出现的“克洛维军队”，当地的城镇和乡村还试图组织民兵武装展开反击，但他们很快就意识到了这种行为根本毫无意义和用处：敌人规模接近两万，双方的装备水准也是天差地别，根本没有任何的可比性。
尤其是为了坚守断崖要塞，周边地区的武装力量基本属于绝对的真空状态，剩下的绝大多数都是无法上战场的老弱病残，仓库里的军火也基本被抽调一空：面对着全副武装，甚至可以拖着一门三磅步兵炮，以团为单位的行动的敌人，他们的反抗根本连“餐后运动”都算不上。
于是新兵团们轰开了乡下贵族的庄园大门，扫荡了貌似繁华的市集小镇，以绝对不留半点情面的行为肆意屠杀任何试图反抗的伊瑟尔精灵。
短短两三天的时间，周边地区就已经被新兵团们洗劫一空，他们的行动甚至像是草地上蔓延开来的野火，以惊人的速度向外扩张和吞噬。
很快，在这些地区的精灵和半精灵们终于绝望了，开始成批成批从这里逃离出去，向东也就是伊瑟尔王庭的方向逃亡；而又因为逃难的人群实在是太多，多到甚至堵塞了道路，导致关于“克洛维大军杀过来啦”的各种惊悚传闻开始在伊瑟尔精灵内部散播。
通常来说，人在叙述自己经历的时候难免会有些主观，特别是当自己的情绪十分激动的时候，过分夸张自然也就在所难免，于是各种惊人爆料和新闻开始沿着道路满天乱飞：什么“克洛维人派了七八个军团，准备消灭所有的精灵”，什么“克洛维人都是食人魔，他们不仅抢劫，还会把精灵捉住然后吃掉”，什么“在人类世界，精灵都是上等的奴隶，克洛维人穷疯了要抓精灵充军饷”……
诸如此类，反正等到这边克洛维的新兵团的军官和士兵们听说了部分后，基本都大呼委屈——明明自己都做的那么克制了，这群精灵为什么还要污蔑自己。
诚然他们确实是在扫荡乡间，但真正击毙的只是那些试图反抗的人，扫荡过程中也主要以劫掠财务为主，连甚至没有对房屋纵火，或者在田地里撒盐，真要是无差别攻击，还能有这么多精灵逃出去散播谣言？
不要说他们这么干，换成任何一个国家的军队发动入侵战争，谁会不这么干，何况他们已经尽可能不去滥杀无辜了。
委屈到极点士兵们只得将怒火倾泻在已经控制的占领区内，开始了又一轮的“精耕细作”；这次他们打算不再留手，争取和伊瑟尔精灵们送给自己的“恶名”相得益彰。
而就在克洛维新兵团倍感委屈的同时，另一支军队则貌似完全没时间在意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甚至于他们不仅没有扫荡乡间，而是竭尽所能的避开任何有可能的冲突，笔直的朝目的地快速前进。
自从成功翻越翘望径，突破了伊瑟尔精灵的外围封锁之后，阿列克谢·杜卡斯基所率领的第二步兵师就果断抛弃了几乎全部辎重，以最快的速度开始了前所未有的急行军之旅。
应该说这方面如果阿列克谢自称全风暴军团第二，那么大概也只有安森·巴赫本人能够和他在第一的宝座上较量较量；第二步兵团包括他阿列克谢本人几乎承担了之前风暴军团大量长途奔袭的任务；而在积累了无数经验之后，这位出身高贵的陆军上校总结出了急行军快速前进最重要的一点：
别跑那么快。
是的，人的体能是有限的，特别是当行动规模不止一个人的时候，规划体力更是件万分重要的事情；何时快速行动，何时放慢步伐，何时进行休整…即便是急行军，也不能让军队处于不稳定的状态，而是要有规律，有节奏的保持“疲惫”。
特别是当军队规模达到数千人乃至上万人之后，一旦开始没目标没计划的狂奔，掉队失踪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三天不要命的急行军，部队就会减员四分之一以上，而即便是那些能够跟上速度的军队，多半也已经没什么力气投入战斗了，急行军的意义完全不存在。
于是乎在确认了同样穿过士兵山隘的第一步兵师成功突围，也和自己有相同的目标之后，阿列克谢立刻命令部队放慢脚步，同时积极的和第一步兵师取得联络。
不过对方似乎并不想和他这位“新来的”同僚搞好关系，甚至还认为双方处于竞争状态，竟然在发现自己的侦察兵后加快了行动速度，开始了不要命的狂奔。
确认情况之后，阿列克谢果断下令放慢速度，就磨磨蹭蹭的跟在第一步兵师的后面，也不用真的保持行动一致，只要能确认对方的大致位置，别跟丢了就行。
在头两天，阿列克谢基本和对面失去联络，直到第三天他们在行军路上意外撞见了第一步兵师掉队的士兵，对方因为没跟上外加迷路，跌跌撞撞的和从最北面南下的阿列克谢他们撞上了。
接下来的三天，阿列克谢还是能陆陆续续收拢到第一步兵师掉队的士兵，并且人数越来越多；而且人数越多他就越确信，自己距离目标已经不算遥远了。
果然，等到行动的第十天，整个步兵师畅通无阻的来到了鹿角要塞的外围；望着那座自己曾经光顾过的地方，阿列克谢·杜卡斯基无比豪迈的朝身后一挥手：
“向安森·巴赫总司令送去消息，我第二步兵师已抵达鹿角要塞，近万名士兵兵临城下，伊瑟尔王庭，已经近在咫尺了！”
吃荔枝拉肚子了……
如题…吃了药刚刚止住，空空现在是坐着屁股都疼…大家千万记得吃凉的东西要克制，特别是当你的晚餐其实挺油腻的时候……
第二百三十九章 阿列克谢在行动
重峦叠嶂的丘陵与森林之间，雄伟的鹿角要塞犹如从地平线下伸出的一柄利剑，壮观而威严，令人顿生敬畏之心。
嗯，作为伊瑟尔王庭最后的大门，这种情况似乎也属于理所当然。
不过此时的阿列克谢·杜卡斯基却完全不是这么想的，在经历了多日长途跋涉顺利抵达目的地的他，此刻的心情只有无与伦比的豪迈，以及各种意义上的自鸣得意。
在敌人国境之内快速穿插，丝毫不引起敌人警惕的前提下，率领上万人的大军迫近王都腹地；甚至只要自己想，攻下它也轻而易举…这样的成绩，就连安森·巴赫总司令也不曾做到吧？
是的，没有了，除了我——阿列克谢·杜卡斯基！
实事求是的说，自己说不定真的应该快速把这座要塞拿下，然后凭战功将它的名字改成阿列克谢堡垒，让伊瑟尔精灵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就想起王庭转瞬间陷落的耻辱。
呃…不过这个好像已经发生过了，当初安森大人带着风暴军团只用一晚上就拿下了王庭来着…虽然主要是因为裁决骑士团。
等等，为什么明明立下了前所未有的战功，怎么这样认真一想突然就感觉…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而就在阿列克谢陷入狂喜和自我怀疑的内心交叠态的时候，紧随其后的参谋长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师长大人，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怎么办，我不是都说的很清楚了吗——立刻准备进攻鹿角要塞，同时派人将我们这边的情况传递给安森·巴赫总司令。”激动的阿列克谢立刻又“找回了”感觉，内心顿生豪迈：
“告诉总司令大人，第二步兵师不辱使命，必将为克洛维拿下关键据点，兵临伊瑟尔王庭之下，武装威慑，为快速结束伊瑟尔之战略进绵薄之力……”
“呃…麻烦您稍微等等。”
“哦好的，有问题吗？”
“确实有一个…小小的问题。”
“说。”
“请问。”参谋长咬咬牙，勉强冲着阿列克谢挤出一抹微笑：
“师长大人，我们要怎么把情报送到总司令手里？”
“当然是派个传令兵，让他用最快的速…啊……”
阿列克谢终于明白过来了：“我们现在根本派不出传令兵了，是么？”
“阿列克谢师长，您好像对本步兵师的情况存在某些误解。”参谋长的笑容愈发的咬牙切齿：
“虽然在下并不清楚您和总司令的天才计划，但现在我们的补给已经完全中断，和后方的大本营包括友军完全失联，几乎可以被视为…不，我们就已经是字面意义上的孤军了！”
“没错，这些我都知道啊。”
阿列克谢点点头，表情有些迷惑：“所以呢？”
“所以？！”
参谋长瞪大了眼睛，这位军事学院出身，因为混不上克洛维城豪门的关系只能一步一步向上爬，靠混资历在东部冷板凳硬生生爬到如今位置的中校军官，看着眼前这位“新长官”的眼神已经和看疯子差不多了。
他实在是难以理解，像这种缺乏军事常识，把军队带入绝境的家伙，是怎么在新世界的圣战中活下来，还迫使圣战军不得不妥协的——靠不按常理出牌吗？
“师长大人，我只再多问一个问题，您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根本不用对方回答，深吸口气的参谋长继续说道：“是准备进攻鹿角要塞吗？如果是的话，还请恕我拒绝为您提供相应的作战方案和规划，以现在我们无法获得增援，后勤线中断，孤军深入到敌人腹地孤立无援，随时有可能遭到多面围攻绞杀的情况，实在是超出了本师全体参谋的能力上限！”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完的这些话，表情中甚至还带着多少恳切，真心实意的希望眼前这家伙能够清楚理解到眼下的处境，能够知难而退的放弃那些荒诞到极点的念头。
但现实和他所想的截然相反…在得知自己的参谋团准备躺平摆烂之后，阿列克谢不仅没有惊慌失措，反而还露出了十分理解的笑容，摆摆手表示无所谓：“没关系，这确实已经不是你们能办到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了。”
“您？”参谋长怔住：“您要自己……”
“没错，我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完…嗯，我的意思是完善的计划。”沉思了片刻的阿列克谢决定改口：“你们只需要按部就班的执行即可，所有责任全部由我承担。”
这……阿列克谢的口气让参谋长完全懵了，他实在是不明白对方到底是哪儿来的自信；虽然自己确实可以靠对方这番话把责任推的一干二净，但前提也得是能活着回去啊！
“大人，能允许我多问一个问题吗？”
“可以，想问什么？”
“为什么您要采取这么危险的行动？”
参谋长的表情很是纠结：“明明我们的任务中并没有提到要袭击伊瑟尔王庭，只要按部就班的从北部发起进攻就可以；算上瀚土，我们的总兵力能够达到十万上下，击溃伊瑟尔精灵，迫使他们割地求和毫无难度，不是吗？”
“你说的没错，按部就班的话，这场战争赢的人还是我们，两年前的伊瑟尔精灵不是克洛维的对手，两年后的同样不是。”阿列克谢抱着肩膀，一副“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的口吻道：
“所以关键根本就不是‘是否能击败伊瑟尔精灵’，而是‘何时击败’他们。”
“……您是说，我们实际上是在抢时间？”
“完全正确！”
“可…可就算是为了争取时间，也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啊！”参谋长还是不能理解：“运气不好，我们这上万人可就要全军覆没了！”
看着他那费解又纠结的模样，阿列克谢的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曾几何时，自己也是像他一样的按部就班，将军官这身份看成是工作和职业，从不会主动思考问题的家伙。
但在风暴军团待了两年，尤其是在经历了新世界战争，又亲眼目睹了克洛维城驱逐国王，组建国民议会的全过程之后，他的想法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过去那种纯粹的，完全处于国王或者领主本人利益和主观意愿而发动的，毫无意义的战争已经彻底成为了过去式；将来秩序世界的战争将会是国与国的，势力与势力之间，群体和群体争夺生存空间的战争。
这样的战争与过去截然不同：士兵和军官不再只是单纯完成命令的战争机器，而是利益共同体的一部分；他们所进行的事业，争取的利益也与他们紧密相连，再不是毫不相关，根本不用考虑的事情。
“参谋长，关于这个我需要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阿列克谢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为什么第一步兵师在快速推进的途中，士兵们会掉队，部队迷路，最终几乎完全丧失战斗力，到现在前途未卜，甚至有可能已经遭到敌人伏击伤亡惨重；而我们却能顺利穿越敌军腹地，迫近王庭呢？”
“这、这当然是因为…因为……”
刚想要回答“当然因为您有过击败伊瑟尔精灵的经验”的参谋长顿时语塞，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这大概不是真正的原因：就算阿列克谢本人有，但第二步兵师可没有啊。
这可是好几千乃至近万人的长途奔袭，就算阿列克谢经验丰富，那他也没办法保证每个士兵都能坚定不移的服从命令，不出半点差错才是。
“你没办法理解，但这并不怪你，因为虽然是底层出身的军官，可你也已经忘记自己当初只是个司务长，传令官的时候是怎么想的了。”阿列克谢沉声道：
“道理很简单，因为士兵们明白这场战争的意义，明白他们的总司令安森·巴赫并没有因为他们不是风暴军团，就把他们当做是可以随意挥霍和浪费的消耗品。”
“我们在开拔当天，总司令就立刻向陆军部申请了开拔费，填补了亏欠大家的军饷；即将投入战斗的前三天，鹰角城的是后勤补给就送到了军营——这可不是鹰角城那边主动提供，而是总司令扣押了商队，软硬兼施为我们争取来的。”
“你是个军官，而且我知道东部地区的军官并不完全靠军饷过日子的，但士兵们不同。”阿列克谢望向山对面的鹿角要塞：
“而我恰巧认识一个当了好多年下级军官的参谋长，他告诉我士兵们最看重的就是军饷——是，军队里永远不缺乏那种哪怕发十倍军饷，战利品全归他也不满足的混蛋，但老实本分，能够更合理分配军饷，军官能够和下级同甘共苦就能满足的普通士兵，才是大多数。”
“安森·巴赫大人为游骑兵军团的士兵们争取了他们应得的待遇，给了他们最基本的承诺，甚至还向他们许诺了光明的未来…这才是我敢这么做的原因。”
“就因为这些？”参谋长还是不明白：
“就因为军饷给齐，还承诺以后他们都能有升迁的机会，这些士兵们就会变得和过去不一样了？”
“或者应该说，过去的克洛维王国…不。”阿列克谢微微蹙眉：“应该说整个秩序世界，都连这点小小的恩惠也办不到。”
“但安森·巴赫总司令他办到了，所以士兵们才会心甘情愿的跟随我，执行这种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全军覆没的任务；因为他们明白，这场战争他们不是在为了别人，为了某个他们从未见过的，尊贵无比的大人物，而是他们自己。”
参谋长还是不明白，但他果断放弃继续提问下去保持沉默，终止了这场讨论。
“立刻组织步兵团，在要塞周围构筑围攻阵地，记得声势一定要大，最好是让对方看到我们这边在大张旗鼓的大兴土木。”阿列克谢也很聪明的转移了话题：
“要让对面看到我们兵临城下，而且并不着急发动进攻的架势；每个步兵团轮班工作，确保体力充足，随时做好发动突袭的准备。”
“遵命。”参谋长点点头：“那向本部派出的信使……”
“立刻派，而且要多派，告诉他们如果被俘的话不用担心，也不用害怕泄密的问题，被问到了什么就说什么，没有关系！”阿列克谢大手一挥：
“我们就是要搞的大张旗鼓，被敌人知道了也完全无所谓，只要能让消息传到本部那边就算是目的达成了！”
参谋长这次没有再反驳，他现在已经基本算是放弃思考了。
“行了，暂时就先安排这些，还有什么问题要问的？”
“就剩最后一个。”参谋长抬起头来：“我们何时向鹿角要塞发起进攻？”
“好问题！”
阿列克谢头也不回的笑道，目光死死盯着要塞上方飘扬的旗帜：“就让他们最后再睡一个不安稳的觉吧，明天晚上，我们就能在守军的床上过夜了！”
…………………………
“阿列克谢已经攻下了鹿角要塞，并且正在向伊瑟尔王庭进军了。”
断崖要塞围攻阵地的大本营内，安森拿着刚刚获得的情报找到卡尔·贝恩：“速度比我预料的还要快了两天，唯一的坏消息是没能接应第一步兵师，后者到现在都还没有准确的消息，估计是大部队已经和指挥部走散了，暂时可以判定为失去战斗力。”
“我说，这上面写的好像是他们才刚刚抵达鹿角要塞，你怎么就能断定阿列克谢已经在围攻伊瑟尔王庭了？”卡尔·贝恩忍不住开口吐槽道：
“还有他手里好像只有几千人吧，长途奔袭连重武器都没有，要怎么拿下重兵屯守的要塞？”
“很简单，因为鹿角要塞根本没有多少士兵。”安森一副咬定了的口吻说道：“我可以和你打赌，守军最多也不会超过三千人，而且根本没有多少重武器，以阿列克谢的实力轻松拿下，根本不成问题。”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对吧。”叹了口气的卡尔耸耸肩，忽然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等等！那也就是说我们可以……”
“对。”安森笑着点头道：
“我们终于可以攻下断崖要塞了！”
第二百四十章 掐头去尾！
“至尊敬的总主教，克洛维大教堂的守护者，路德·弗朗茨阁下：
事实证明，尹瑟尔精灵战争完全和我们最开始预料的截然不同，现如今的安森·巴赫已经不再是三年前的他了；每次当我觉得他的计划离谱又疯狂的时候，事实总是证明这位中将——或者说执政——阁下冷静到令人感到可怕。
所以…您是对的，没有人比他更适合结束这场瀚土，克洛维与尹瑟尔精灵之间纠缠几十年的恩怨了。
无需我告诉你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发生了怎样神奇的事，因为总主教阁下您很快就能收到有关这场战争的全部战报；我只能再次感叹您的先见之明；如果当初让安森·巴赫成为了我们的敌人，那将是十分不妙的事。
幸好，当初我们做了一个十分明智的决定。
事情发生的是如此之快又复杂到了极点，以至于让我失去了使用简洁语言表达的能力；硬要说的话大概只能告诉您一点——未来三十年，尹瑟尔精灵都将不再是克洛维的麻烦了。
这是安森·巴赫本人的原话。
最后向您致以真挚的问候，愿秩序之环的光辉永远照耀，祝福克洛维这片土地，无论它变化成了什么模样。
您那不值一提的，平凡的小说家朋友。”
…………………………
五月十二日，就在阿列克谢的消息抵达的第二天，摇摇欲坠的断崖要塞立刻陷入一片血火之中。
尖锐的呼啸，沉重的轰鸣，一遍遍的回荡在堡垒周边回荡；接连成片的弹幕不断从多个方向肆意蹂躏着精灵守军的阵地，漆黑浓烈的烟柱道道腾空而起，碎石瓦砾像雨点似的从天空中砸落而下。
经过几天的鏖战，断崖要塞周边阵地已经完全被摧毁，城墙上出现多处缺口，三座堡垒中的两座已经被基本摧毁，只剩下北翼堡垒依然完好，在瀚土—克洛维联军轮番进攻下依旧没有沦陷，苦苦支撑。
但这并非是因为北翼堡垒更加坚固，士兵们输死抵抗才能傲然屹立，而纯粹是联军这边促成的结果：为了避免敌人狗急跳墙，安森始终将进攻维持在某个较为稳定的“度”上，始终以稳妥为主，绝不过分刺激对面。
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完全是游兵散勇的尹瑟尔精灵军队被单方面挨打，以至于失去了三分之二的要塞，一万多士兵半数以上被俘的被俘，投降的头像，阵亡的阵亡。
伴随着外面似乎永不停歇的轰鸣，蜷缩在堡垒最底层，也最安全的地下室内的尹瑟尔精灵贵族和军官们面对面坐成一圈，感受着周围永不停歇的震动，从头顶天花板筛筛落下的灰尘砂砾，一个个充分展现了什么叫山穷水尽，什么叫如丧考妣。
本以为靠着手头一万多人的军队和固若金汤的要塞，就算挡不住克洛维和瀚土人的大军，讨价还价一番总归还是有机会的；结果现实却残酷的狠狠抽他们的耳光，亲眼见识到了双方巨大的差距。
别说克洛维人，现在的尹瑟尔已经连瀚土人都不是对手。
不知过去了多久，炮声逐渐终止，精灵贵族和军官们却没有终于松口气，脸色反而更艰难看——炮声停止，就说明敌人就要正式开始攻城了！
坟墓般的死寂中，一道身影突然站起身，低垂着头，边叹息边朝地下室出口的方向走去。
“你要去干什么？”
“还能是什么？”精灵贵族停下脚步，苦笑着扭头看向在座的同伴：“缴械，向克洛维人投降，恳求他们饶过我的部下和家族。”
“你疯了？！”
半精灵军官勐地失声道：“他们会杀了你的，还有你的部下；那个克洛维屠夫已经说了，他不会再留任何一个活口！”
周围其他军官和精灵贵族们也是同样的表情，如果投降就能解决问题，他们根本不可能支撑到现在，早就四分五裂去抢投降的名额了；但安森·巴赫那边可是真的“信守承诺”，说不接受投降就不接受；除了被生擒和俘虏的，所有主动头像的无论军官士兵，通通都是当着守军的面被乱枪打死，不留活口。
“是，你说的没错，可那又怎样？”精灵贵族笑容惨澹：“难道你们还觉得断崖要塞能撑过今天吗？与其就这么被消灭，还不如去撞撞运气。”
“我是个纯血的精灵贵族，身体里流淌着玛缇亚斯家族的血脉，克洛维人是不会放过我的；倒是在座的其他诸位，你们倒是可以碰碰运气看能否成功被对面俘虏——对待半精灵和人类，对面的态度总归还是要和善些的。”
这同样也是过去几天经验的总结：如果被俘虏的官兵是人类，瀚土人就会把他们要回去；如果是半精灵，克洛维人也会规规矩矩给予最起码的，俘虏应有的待遇。
只有纯粹的尹瑟尔精灵，几乎百分百会被乱枪打死，哪怕被俘虏了也是如此。
虽然傻子也能看出这是对面用来分化瓦解他们的手段，可终究形势比人强，断崖要塞的精灵守军也只能咬牙认了。
也正是由于这一点，守军里的人类和半精灵们纷纷开始“排挤”原本身份最高贵的纯血精灵，战斗的时候故意躲开或者不去支援殊死战斗的精灵贵族们——这也是要塞溃败如此迅速的另一个原因。
看着依然坚持的玛缇亚斯，起身想要阻拦的半精灵也默默的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不再多说什么；惨笑的精灵贵族转过身，推门走出了地下室。
外面，是在克洛维连番炮击下丢盔卸甲，魂飞魄散的精灵士兵们，一个个浑身发抖的蜷缩在掩体后面，有的甚至连武器都丢在了地上。
看着眼前不堪入目的景象，玛缇亚斯闭上眼深吸口气，从腰间拔出了自己的佩刀：
“诸位——高贵的纯血精灵们，为了尹瑟尔王国的荣耀，随我杀出重围，拱卫王庭！”
……………………
就在断崖要塞开始攻城的同时，阿列克谢·杜卡斯基的第二步兵师对鹿角要塞的围攻，也终于是进入了收尾的阶段。
靠着出其不意加上夜色的掩护，第二步兵师的三个步兵团成功摸到了要塞外围，在守军反应过来之前就突破了最外围的防线。
事实证明阿列克谢赌赢了，鹿角要塞内只有区区两三千人的守军，原因也很简单：谁也没能想到克洛维军团能够这么快就突破边境防线，在所有人察觉之前就突然出现在王庭大门外；尹瑟尔精灵除非足够愚蠢，否则怎么也不可能在战争刚开始的时候将重兵屯驻在这种大后方。
面对三倍甚至四倍于自己的敌人，毫无准备的守军让貌似坚不可摧的要塞变成了四面漏风的破房子，轻而易举就被第二步兵师拿下了三四个缺口；原本还战战兢兢的游骑兵军团老兵们见状，立刻在进攻命令下达之后化身疯狗，不顾一切的向要塞发起冲击。
战斗进行到这一步，要塞内的尹瑟尔精灵守军其实还是有机会翻盘，甚至将阿列克谢顶回去的；毕竟第二步兵师没有重武器，更没有任何攻坚手段；只要敌人死守住要塞，一支长途奔袭的克洛维军团并没办法奈何他们。
可偏偏鹿角要塞守军对阿列克谢的估计出现了严重的误判：因为他大张旗鼓的在要塞外构筑围攻阵地，导致尹瑟尔精灵们以为他手里真的有什么重武器；加上攻城时间是在晚上，惊慌失措的守军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竟然在战斗刚开始就出现了大规模溃逃的现象。
而这种近乎致命的失误，被阿列克谢牢牢抓住了！
战斗从午夜持续到凌晨，鹿角要塞的守军伤亡不大，但几乎被完全赶出了堡垒；对于逃跑的敌人，阿列克谢并不进行打击，而是将重点完全放在了那些还在负隅顽抗的少数守军身上，集中两倍，甚至三倍，四倍的兵力对他们展开围剿。
浩大的声势外加一个又一个被全灭的友军，让残存的精灵士兵彻底丧失斗志，根本生不起半点反抗的想法。
等到天色终于微亮，战斗了整夜的第二步兵师终于发现他们战斗的成果，完完全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整个鹿角要塞，都已经落入他们的手中！
随着缓缓升起的太阳照耀着插在要塞顶端的血色独角旗，欢呼雀跃的声响犹如浪花般在要塞上空一遍一遍的响起；明明已经累到双眼都快睁不开的士兵们，却依然在兴奋的手舞足蹈。
“传令，只给全体士兵半小时庆祝和吃早饭的时间，所有人除了值班的哨兵之外，立刻给我找地方休息。”
虽然赢得了堪称辉煌的大胜，但阿列克谢并没有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他很清楚自己能拿下鹿角要塞，全靠敌人足够愚蠢，并且严重高估了自己的实力；如果不趁现在尽快回复战力，等对面真正反应过来，那就是彻底完了。
“遵命。”
参谋长不敢怠慢，有过上次的讨论之后，虽然他还是无法认可对方这种“疯子般的战术”，但在如此辉煌的胜利面前，实在是说不出半个“不”字。
没办法，军队就是这样实力为尊的地方；一个能带领军队和士兵们活着，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的长官，他就是近乎拥有无限的权力和全体士兵追捧的。
“恭喜师长，只用一个晚上的时间就拿下了尹瑟尔精灵王国最为不可撼动的要塞，而且几乎没有付出任何代价。”紧跟着在要塞城墙上巡视的阿列克谢，参谋长亦步亦趋的问道：“那请问我们下一步的计划，究竟是什么呢？”
“下一步，你以为呢？”
“我？”参谋长愣了下，然后赶快给出了自己的方案：“我认为应该尽快巩固胜利果实；毕竟按照您的说法，第二步兵师的消息多半不仅传到了总司令的耳中，敌人也肯定知道了，随时都有可能组织军队前来围攻我们；王庭方向也不排除会有军队向这边发动进攻。”
“不快点做好准备的话，我们可能就会有被两面夹击的风险了。”
“说得好，说的完全正确！”阿列克谢赞同的点点头：“所以我们必须马上采取行动，避免尹瑟尔精灵真的有可能会袭击这里。”
“那所以……”
“所以我们必须想办法主动出击，在敌人发动进攻之前将隐患掐死在萌芽状态。”阿列克谢继续道：“也就是留下少量精锐抵御敌人的反扑，其余主力军跟随我继续西进，围攻尹瑟尔王庭！”
“围、围攻王庭？！”
这下不仅仅是参谋长本人，就连周围许多听见了的军官们也都是震惊到难以置信的模样。
“没错，只有这样才能让敌人感受到迫在眉睫的危险，让他们不敢轻易组织反攻，将军队扎在城市内部。”上校师长停下脚步，环视了圈在场众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安森·巴赫大人正在积攒实力，准备一口气拿下断崖要塞。”
“只要一边控制了尹瑟尔边境，另一个占据了对方的重要腹地，就能将整个尹瑟尔精灵王国掐头去尾，尽情享受中间的部分；数以万计乃至十万计算的军队也好，平民也罢，他们都将无处可逃，必须老老实实的进入我们早就提前布置好的陷阱，却还浑不自知。”
“……请问，是什么陷阱？”
“没什么，等到时候你就明白了。”阿列克谢一副懒得理的态度，此刻的他同样也已经陷入了对“完美计划”的憧憬之中，总感觉那就是全世界的绝对唯一真理，并且是绝对不可被动摇的。
“遵命，我这就去办。”参谋长并不打算把这个话题进行下去：“请问，我们大概要在这里休整多长时间。”
“我们只有一个晚上加白天，今晚所有人抓紧时间好好休息，等到明天下午做好准备，随我去围攻王庭！”
话说完，同样精神疲惫到了极点的阿列克谢不受控制的瘫倒在地，很没什么形象的呼呼大睡了起来。
第二百四十一章 对伊瑟尔的最终判决
万里无云的蓝天，明媚而金灿灿的阳光，辽阔的旷野间能看到万千盛放的鲜花，缕缕微风拂过山坡，掀起荡荡涟漪。
五月是伊瑟尔王庭最为美好的月份，天气不冷也不热，暖暖的风将山坡和旷野都染成翠绿的颜色，沉睡了整个冬季的野兽们开始繁衍，远处的天际线上又飞来了南方的群鸟；早已宴会和舞会中厌倦的伊瑟尔精灵们走出自己的宫殿，纷纷外出巡游，踏青，狩猎。
但这份美好的光景，是注定要被战火所蹂躏了……
站在炮台上的伊戈尔·摩西菲尔德转过身，沿着山坡高地与河流走势所修建的，瀚土人和克洛维人的围攻阵地，正一览无遗的呈现在他的面前。
原本郁郁葱葱，旷无人烟的小山丘此时已经变得“热闹非凡”…数不清的帐篷接连成片的在高地上依次铺盖，被一道道横平竖直，或歪歪扭扭的坑道与土墙划分开来，而在山坡下方还有更多的坑道，并且不断向外延展…直至形成将王庭三分之一都环绕包裹起来的，巨大的“城市”。
是的，城市，这是精灵王脑海中蹦出的第一个词汇，哪怕是当初路易·贝尔纳协助自己所训练的禁卫军团，他们所修筑的工事也绝对无法和自己眼前的相媲美。
一队队穿着红黑色军装的克洛维士兵，昂首挺胸的瀚土士兵，还有脸色铁青，或者沉默不语的伊瑟尔半精灵战士；他们就像是甬道中的蚂蚁那样，成群结队在坑道中经过：巡逻，休息，训练，传令，搬运…这就是活生生的，热闹而拥挤无比的城市。
唯一有所不同的，便是这座城市所带来的的并非繁荣，而是毁灭与死亡…伊戈尔·摩西菲尔德深吸口气，将目光转向近在咫尺的王庭。
太快了，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正当伊瑟尔精灵王国的“实力派”们还在为了究竟该在哪里构筑防线，抵御入侵而争吵的时候，克洛维与瀚土联军已经以超乎所有人想象的速度，攻克了断崖要塞和鹿角要塞。
一下子突然失去了王国最重要的西大门与挡在王庭之前的最后屏障，再加上各种坏消息随着仓皇逃难的平民而快速散播开来，整个伊瑟尔顿时陷入了“假死”状态；敌人的效率太高，针对性太强，直接掐死了所有防守反击的可能性。
你要挡住侵略者的主力军？可王庭已经危在旦夕，随时都有可能陷落；失去了摩西菲尔德王室这面大旗，本就四分五裂的实力派谁也别想团结起所有人，乃至于王国是否还能继续存在都将严重存疑。
那么，解围伊瑟尔王庭？
很好，十万侵略军在你的背后，可能还没等你夺回鹿角要塞，就将被敌人两面夹击，死无葬身之地。
这种两难的局面充分暴露了伊瑟尔眼下四分五裂的现状：军队是有的，但已经分裂了，谁也不敢当第一个出头鸟；于是要么一个一个被捏死，要么被一齐捏死。
除非能够改变眼下各派势力群立的现状，重新将伊瑟尔的权力整合统一，否则这就是个完全无解的死局。
而安森·巴赫显然比伊瑟尔精灵更了解他们眼下面临的困境，甚至还非常客气的将这种困境进一步放大：五万大军从断崖要塞一路向西，顺着败兵流民溃逃的方向，杀至伊瑟尔王庭城下。
丢失了断崖要塞这么重要的防御工事，周边乡镇又都被瀚土人和克洛维人摧残一空，根本不可能站稳脚跟的溃兵们继续裹挟着流民逃跑，并在瀚土—克洛维联军的追杀下不断“缩水”。
这倒不是安森真的打算把伊瑟尔精灵斩尽杀绝，而是小莱昂或者说瀚土方面的主观能动性——瀚土人想要土地，但也不仅仅只是土地，还有生活在土地中的领民。
如果被伊瑟尔的溃兵将领民统统裹挟着带到东部，瀚土在这一战中的收益将大打折扣，甚至血本无归；而克洛维方面倒是无可无不可，但也不介意替盟友帮点小忙。
为了减小对方的反抗心里，瀚土—克洛维联军再度竖起了伊戈尔·摩西菲尔德的旗帜，表示自己并不是侵略者，而是相应前精灵王的求援，派兵协助伊瑟尔精灵结束国内动乱的。
这种连克洛维人自己都不相信的言论，自然令绝大多数伊瑟尔精灵们嗤之以鼻；但无奈形势比人强，没办法，就算知道对方是在撒谎，如此局面之下还是有不少人决定撞撞运气——反正横竖都是死，万一是真的呢？
而这回联军终于一改常态，不再对伊瑟尔精灵们喊打喊杀，而是真的将主动投降的军队，归顺的领民纳入管理，并且根据他们的出身，按照伊瑟尔精灵的方式给他们提供了部队番号，并且提供和联军士兵相同的补给；愿意为军队提供协助的难民吃了每日两餐和睡觉的帐篷，还能三天领一次薪水。
显然只靠这点小恩小惠想要拉拢人心，多少有点想当然了，但至少是弥补了联军在伊瑟尔的形象；毕竟侵略者也是要面子的，哪怕只是假装。
而在联军这边大举东进的同时，伊瑟尔精灵的实力派们同样也在群魔乱舞：敌人大军压境，都城危在旦夕，甚至还有灭亡的风险；照常理来说哪怕再怎么看彼此互相不顺眼，这种时候也该万众一心，不计代价的先将侵略者击溃才是。
但事实却就是那么的荒诞，敌人在进攻，他们也在进攻，只不过进攻的是互相彼此：趁着联军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在王庭上面，北面，还有西北面压力骤减的实力派开始了互相厮杀，吞并的序幕。
很显然，他们没胆量抵抗入侵者，但趁着入侵者搅乱局势的同时壮大自身，吞并弱小的同伴的胆量还是有的。
对于这种情况，安森的选择是继续无视，让这群家伙继续互相伤害，远远比自己亲自动手效率要高上许多；倒不如说他们这么做还正好方便了滞留在西北的轻步兵师，让这支部队继续在乡间纵火，抢掠，打击伊瑟尔精灵的战争潜力。
于是荒诞的一幕就这么上演了：瀚土—克洛维联军在伊瑟尔境内大摇大摆，如入无人之境的挺进，第二步兵师区区几千人就占据了鹿角要塞，甚至已经包围了王庭。
那么伊瑟尔精灵的军队呢？
答，伊瑟尔精灵的军队在自相残杀。
至于伊瑟尔精灵内部会不会因为疯狂内卷，卷出一个实力空前强大的实力派，这点安森完全不担心，因为就算对方实力再强，一旦王庭陷落，伊戈尔·摩西菲尔德成为唯一合法的精灵王，这个实力派就没有任何能够打出的旗号了。
他只有两个选择：首先是独立，但那样就不仅要面对瀚土—克洛维联军，还要和不肯跟随他叛乱的伊瑟尔精灵交战；要么乖乖归顺前精灵王，成为新王朝的一大权臣。
至于这种强大的实力派和被强行扶持的傀儡精灵王之间，谁才能成为真正的掌权者，那就是伊瑟尔精灵的事情了，克洛维并不关心这个。
于是在六天之后，联军成功抵达鹿角要塞；第七天抵达王庭外的围攻阵地，并着手在阿列克谢已经修筑完成的基础上进一步扩大，摆出大军兵临城下，绝对碾压的态势。
……………………
“距离您上次做客伊瑟尔王庭，似乎已经是快要两年前的事情了啊，中将阁下。”
望向正顺着土坡走上来的安森·巴赫，前精灵王伊戈尔·摩西菲尔德很有礼貌的微微一笑，主动向对方行礼。
而安森也不过多做客气，也朝对方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默契十足的一同看向不远处的王庭。
“真可惜，如果不是因为战争的原因，这个时节的王庭周边是最适合打猎的；年轻的孩子们在森林和草地上尽情享受春天的美好。”头也不回的伊戈尔叹息着说道，仿佛真的很是遗憾：“可以的话，我真想看看您在狩猎场上会是怎样的风采。”
“风采大概是没有的，丢丑倒是很有可能——我不太擅长这种事情。”
安森笑着摆摆手：“您倒不如邀请莱昂·弗朗索瓦或者路易·贝尔纳他们，可能还能为您的宴会增添几分光彩。”
“是么，我倒是觉得您小看了自己，狩猎和战争没什么两样，能够将战争规划的井井有条的骑士，也绝对是狩猎场上最为闪耀的明星。”伊戈尔似乎完全不相信某人的诚实：
“无论如何，从今以后伊瑟尔精灵就再也不是瀚土和克洛维人的敌人了，不是吗？”
“您说的没错，这也是我所期望的；一个混乱的伊瑟尔精灵王国完全不符合我们两国的利益；所以如果陛下您可以重新掌权，让这个伟大的种族继续保持绝对的超然中立，我可以向您承诺，克洛维永远不会将矛头对准精灵的胸膛。”
这番话说是承诺，其实更接近于威胁：只要伊瑟尔精灵还敢插手秩序世界的浑水，克洛维人就不会再继续留情面，而是直接动手铲除。
毕竟过去伊瑟尔精灵的护身符只有两个：纯血精灵中的施法者，以及来自帝国的扶持和援助。
现在后者已经没有了，前者中的精英十三评议会已经被裁决骑士团连根铲除剿灭；按照安森收到的情报，自己在抵达新世界的第一年，裁决骑士团就始终在伊瑟尔的土地上大开杀戒，到处猎杀逃往的施法者。
毕竟能达到芙莱雅·摩西菲尔德女王那种级别的伊瑟尔精灵，只能是少数中的少数；绝大部分实力其实并不会比普通天赋者强大太多；何况裁决骑士团装备精良，各种武器针对性极强；正常情况下，起码得两三个普通天赋者才能打赢一名全副武装的裁决骑士。
更不用说教廷还调动了整整三个教区的审判官协助…有这些专业猎杀施法者的精英们配合，好不容易恢复了些许元气的十三评议会迅速凋零，险些被全部灭门。
也正是因为这一导火索，支撑摩西菲尔德王室的重要纯血贵族损失过大，才导致了伊戈尔不得不退位，将一个旁支的亲戚推到台前，最终还变成了“实力派”们手中的傀儡。
“所以……我是否能询问下，您打算如何对待伊瑟尔王庭？”
“不是我要打算如何对待，而是克洛维，是国民议会准备如何对待它。”安森不得不纠正道：“我所做的一切，也仅仅是执行国民议会的决定而已。”
“而国民议会要求必须彻底摧毁伊瑟尔王庭，作为克洛维对伊瑟尔精灵的最终惩戒；整座城市的城墙，富人居住的宫殿，集市和商业街，统统都需要被铲除掉；只保留王宫和绝大部分的平民区，以彰显克洛维的仁慈。”
“仁慈？”伊戈尔微微眯起双眼：“贵方就不觉得，自己这番话听起来十分的虚伪吗？”
“恰恰相反，我认为这就是仁慈，而且是绝大的仁慈。”
安森的表情依旧：“作为克洛维的执政，我的使命要求我必须为克洛维的安全负责，但伊瑟尔精灵王国的存在，以及贵方过去和帝国的关系，都严重威胁到了克洛维的东南；这是我不能忍受的，所以王庭必须被彻底瓦解武装力量，鹿角要塞也必须被拆毁，并且十年之内不得重建，否则将视为对克洛维的宣战。”
“我必须向陛下您指出，贵方的实力并不强大，但在过去数十年间屡屡向克洛维发起挑衅；甚至在我方予以惩戒的时候拒绝投降，顽抗到底；这说明贵方已经承认了自己是克洛维敌人的事实；对于敌人，那就必须予以最最沉重，绝不留情的打击！”
“在之前的战斗中，我饶恕了绝大部分被我方俘虏，或者主动投降的贵族和士兵，已经充分展现了我方的仁慈；但现在，我必须向您表明我的态度，那就是伊瑟尔王庭必须被毁灭。”
“伊瑟尔王庭…必须…被毁灭！”
第二百四十二章 退位，加冕
看着眼前态度无比坚决，根本不给半点回旋余地的安森·巴赫，饶是伊戈尔再有心理准备也不禁感到一阵恶寒，同时多少也有些困惑，完全不明白对方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当然不会知道，是某人之前“邀买人心”的举动已经开始发生反效果了：虽然靠着索菲娅的绝对信任和好不容易积攒的声望，安森不仅顺利扣下了三万多人的新兵，还给游骑兵军团补足了所有的欠饷——这可是一大笔钱。
哪怕国民议会对这位中将大人很有好感，甚至把他当成自己人，也不可能接受这种不经商量就私自决定的行为，更何况以“黑旗党”为首的激进派代表其实对所谓的“最高委员会”和三执政制度相当不感冒，立刻联合保王党发起不信任投票，表示要重新推选执政。
陆军部内也出现了各种牢骚的声音：不患寡而患不均，你给了游骑兵军团补贴，其他军团是不是也应该见者有份？不少军官打着“偏袒散兵科和东部军团”的旗号，成批成批的跑到忠诚宫抗议，要求陆军部必须一视同仁。
至于过去凭什么“大陆军学说”的军官享尽好处，西部战线的军团从不被亏钱军饷，这些人肯定是只字不提，反正就是要抗议，不满足那就抗议到底。
当然，他们都失败了——有风暴军团和南部军团在，博格纳子爵和索菲娅想要镇压这种不成气候的抗议团体还是很容易的；或者说绝大多数人也明白，就算真的要把安森·巴赫赶下台，那也绝对不能是现在。
但无论如何，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安森如果还想保住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声望，就必须尽快做点什么，让克洛维城的那群人彻底闭嘴。
一场无可争辩的，快速而决定性的胜利，就是这个问题的完美答案。
“我不是什么战争疯子，也不是刽子手，陛下，我是个士兵，也只是个士兵。”安森突然画风一转，压低了嗓音，头也不回对伊戈尔开口道：
“克洛维和国民议会给了我极大的权力和海量的人力物力，这些都是有代价的，那就是必须终结和伊瑟尔精灵的战争；我必须要让他们看到，他们所付出的一切和无条件的信任，是可以得到回报的。”
“那是当然，就如同身为摩西菲尔德家族的精灵王，为全体伊瑟尔精灵的命运负责同样是我的使命。”
前精灵王先是怔了下，而后迅速心领神会：“我尊重将军您的决定，毕竟我们现在还是敌人，对敌人手下留情确实不符合您现在的身份，我不应该提出这么苛刻的条件的。”
“是很苛刻，但也情有可原，毕竟您依然是精灵王。”安森也露出了“理解万岁”的表情：“所以我可以再次向您保证，王宫和平民区不会遭受炮击；克洛维人是文明世界的一份子，不是野蛮人。”
这已经几乎是在明示对方，自己会网开一面，不会真的干出像当初裁决骑士团那般，对整个城市无差别炮击的恐怖行为——保留一个尚且还算有些实力，比较能够聚拢民心的精灵王，才是目前对克洛维最好的结果。
毕竟虽然瀚土—克洛维联军为这场战争动员了将近十万人，可如果要真的杀光所有伊瑟尔精灵，让他们彻底变成历史，那还是远远不够看的，更不可能速战速决；削弱对方，再将其控制在一个无法造成威胁的程度上，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更何况如果真的把事情做的太绝…新世界的某位精灵女王，多半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
“轰——轰——轰——轰——轰——”
围城战的第四天清晨，准时在太阳升起时响起的炮声划破长空。
山坡上接连成片的臼炮，野战炮绽出耀眼的霞光；伴随着震颤空气的尖啸，成片成片的焰火在伊瑟尔王庭的街道和城墙上炸开；灼烧的烈焰混杂着漆黑的滚滚浓烟，迅速笼罩了大半座城市。
四天…之所以拖延了整整四天时间，就是为了给后勤队伍争取时间，将满载马车的炮弹和一门门三十六磅，四十八磅臼炮从鹰角城拉到王庭前线；随军少数十二磅野战炮和六磅，三磅步兵炮放在这种大城市面前，显然是远远不够看的。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完全正确…成片成片炮兵阵地不断向天空抛射出象征着死亡的橘红色，犹如狂风骤雨般落在毫无遮拦的城市街道，华丽的宫殿之间，肆无忌惮的单方面蹂躏着这座繁华的城市。
干净整洁的街道绽放出刺眼的火光，成片成片的地砖被炸飞到天上，许多不够结实的建筑直接被气浪撕扯得粉碎，优雅的画面，精妙绝伦的庭院，更是在火海中灰飞烟灭。
至于躲藏在宫殿中的精灵贵族，许多实力派的首领们，更是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爆炸的热浪所吞噬，连带着追随他们的士兵，仆人和家人，也一同葬身火海。
由西向东，密集的炮火犹如犁地般将整个王庭翻了一遍又一遍，让城外攻城阵地上的精灵士兵们看的魂飞魄散；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其实并没有亲眼看到过当初裁决骑士团毁灭王庭的景象，而今某些传说中的画面，正在和现实逐渐重叠……
炮击持续至上午十点，滚滚黑烟已经完全覆盖王庭上空，大片大片燃烧的房屋已经连城外的士兵们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但即便如此，安森依然没有下令停止——要让场面看起来尽可能的壮观，惨烈，才能给战争双方都留下足够深刻的印象，让瀚土看到克洛维的国力，让伊瑟尔精灵了解双方实力相差的悬殊，让克洛维能够产生“这样就可以了”，心满意足停战的念头。
虽然但是，其实以双方的情况只要确保炮击摧毁外围城墙就足够了，可战争中有时候讲究成本和效率，反而是最浪费且毫无效率的办法；只要能够达到目的，再多的“浪费”也完全值得。
甜头要一点一点的给予，痛苦却应该尽可能一次性的施加，放在战争中也是相同的道理。
直至十二点整，安森才终于下达了停止炮击的命令——没办法，再这么打下去家底都要打空了；哪怕炮兵们还扛得住，大炮也扛不住。
短暂的停歇之后，以伊瑟尔半精灵组成的军团开道，十个克洛维步兵团外加五个瀚土步兵团挺起刺刀，从王庭大门和城墙上的缺口涌入城市，开始沿街道肃清一切反抗。
但等到他们真正走在王庭的大街上，才发现根本没什么好“镇压”的…大部分普通人类或者伊瑟尔精灵都躲在自己家里，或是恐惧或是冷漠的看着外面，既没有抵抗也没有欢迎他们这些个入侵者。
至于那些躲在城内的守军…绝大部分的头目都在炮击中灰飞烟灭，只剩下残党还蜷缩在城内的一些据点，企图负隅顽抗。
伊瑟尔王庭的平民不远为他们提供支援，哪怕是打着精灵王旗号的命令，也只会被民众们当做废纸踩在脚下；失去主心骨的他们彻底变回了他们本来的面目：强盗和军头。
又过了两个小时，开始陆陆续续有城内的战报开始流出；咬着卷烟的卡尔·贝恩推开拥挤的人群走进指挥部，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大咧咧的将一面烧焦的独角兽旗帜放在安森面前。
“看来敌人是打算硬抗到底了，是么。”安森瞥了眼桌上的旗帜，抬手打断了周围人的喧哗：“我们的人有没有受伤，或者说因为劝降而牺牲的？”
“那倒是没有，但对面反抗的相当激烈。”
卡尔摇摇头：“对方躲在建筑里，火力很猛还有小口径的步兵炮，我们的士兵没办法靠近，怎么办？”
“怎么办，那只有一个办法了。”安森沉声道：“通知炮兵部队做好入城准备，为步兵提供炮火支援；顺便再把敌人坚守的据点位置报过来画在地图上，看看能不能用臼炮直接敲掉。”
“位置坐标已经送到各阵地的炮长们手里了，但是……”
“但是什么？”
“有几个位置，距离王宫很近。”
拖着长长的尾音，参谋长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前精灵王身上。
“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感受着周围投来的一双双视线，伊戈尔·摩西菲尔德微笑着抬头看向卡尔：“王宫是伊瑟尔王庭最为重要的区域，自然在建筑材料上的选择更为严格，建造的也十分坚固；叛党们第一时间躲到那里附近，是很正常的事情。”
“所以……”
“所以安森阁下，请您务必不要留手。”不等某位参谋长话音落下，前精灵王便扭头望向安森：“让贵军的炮兵立刻开炮，给这些乱党一个足够深刻的教训。”
瞬间，整个指挥部陷入了死寂。
片刻之后，安森率先打破了沉默：“咳咳…都听到了吧，伊戈尔陛下已经颁布谕旨，不要留手——让炮兵把那些据点统统炸成碎片！”
…………………………
在获得精灵王本人的授权之后，克洛维的炮兵们终于彻底没有了顾及，开始再次向城内肆无忌惮的开火，刚刚以为终于能侥幸逃脱的幸运儿们，再度被从天而降的炮火所笼罩。
将据点团团包围的克洛维士兵们就站在距离炮击区域一条街之外，尽情欣赏着这些坚固的宫殿，塔楼变得四分五裂，凄厉的惨叫声甚至还没来得及响起就瞬间落下了帷幕。
第二轮炮击持续还不到两分钟，躲在里面的游兵散勇们就失魂落魄的从里面跑了出来，迎接他们的则是整齐划一的排枪。
成百上千的铅弹织成无孔不入的弹幕，将这些血肉之躯撕扯得四分五裂；溃兵们根本无处逃躲，第一波跑出来的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就倒在了血泊中；然后是第二波，第三波……
“砰——！！！！砰——！！！！砰——！！！！”
成批成批的身影，像是田地里被割倒的麦子，在不间断的轰炸和密集的火力中迎来了自己的结局。
十六点五十五分，在将最后一个还在顽抗——或者说并不被接受投降——的据点剿灭后，伊瑟尔王庭的压制战斗终于落下尾声；骄傲的克洛维新兵团战士们高举着黑底血色独角兽旗帜，邀请总司令安森·巴赫，以及唯一合法的精灵王伊戈尔陛下入城。
安森理所应当的欣然接受，和伊戈尔一起徒步穿过王庭城门，踩着遍地尸骸，血泊和弹坑的道路进入了王宫。
是的，哪怕过去那么多年，他还是对“骑马”这件事相当的别扭。
两人并肩走进了王宫大厅，空荡荡的华丽厅堂内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身影；他穿着精致的长袍，浑身上下带满了各式各样的珠宝，长相也和伊戈尔有几分相似，唯一的问题在于……
他被挂在了正中央的吊灯下面，绳索另一端就缠在脖子上。
“是的，我承诺过的，有朝一日会帮他解除痛苦，不用再继续像个囚犯似的坐在那个王座上，当一个傀儡的精灵王。”
伊戈尔哀叹了声：“他就是个普通的精灵贵族，一个单纯到不能再单纯的孩子，就因为和摩西菲尔德家族有点血缘关系，被迫坐在了这个原本并不属于他的位置上面，度日如年的忍受了那么长时间的苦难。”
“结果…居然就倒在了他梦寐以求的退位仪式之前。”
“是啊，这可真是件非常不幸的事情，但无论如何，这位‘精灵王陛下’总归是成功退位了，虽然不是按照他所希望的那样。”
安森附和着点点头说道，然后一步步走到被吊死的精灵王下方，捡起了地上那染血的王冠递给身后的伊戈尔：
“死人可以长眠，但活人必须继续忍受痛苦，直至一切终结，或者他也能长眠的那天，所以尊敬的伊戈尔·摩西菲尔德陛下……”
“……请您，现在就加冕吧。”
第二百四十三章 赢赢赢
仅用不到一天时间就完成了对伊瑟尔王庭的围攻，压制和占领，克洛维人算是成功的向自己的盟友和敌人充分炫耀的武力，用事实证明刚刚经历了动荡的克洛维不仅没有变得弱小，反而愈发强大的更胜往昔。
嗯，至少从结果上看是这样的。
这里面尤其是瀚土人…起初在看到云集鹰角城的三万多新兵，以及这些士兵们之后在断崖要塞的拙劣表现之后，这些参加过新世界圣战的“老兵”们其实是很不屑的；围绕着战场溃散，游兵散勇之类的桥段，各种嘲笑克洛维新兵的段子不绝于耳，颇有种一雪前耻，想要证明自己远超当年，可以和“真正的克洛维军团”肩并肩的想法。
然后……
然后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从踏上战场开始，只用了不到十天，这支纯粹的新兵军团居然就完成了在战场上原地溃散，到武装行军贯穿大半个伊瑟尔精灵王国，熟练构筑攻城阵地，压制城市暴乱，单方面绞杀的伊瑟尔精灵溃兵的转变，还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如何在敌国境内“筹措物资”。
当然，这支军队仍然是群菜鸟，缺乏经验，缺乏配合…没错，可他们已经是一支军队了。
将一群刚刚从田地里赶牛除草的年轻小伙子集结起来，用十天时间将他们变成合格的军队；扪心自问，瀚土的贵族和骑士们自认为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克洛维人做到了…哪怕亲眼目睹过克洛维军团如何击败帝国大军，都没有感到畏惧的瀚土骑士们，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差距。
再多的天赋者，再多骑士的王国，也无法和这种可以随时拉出几万人，十几万人，然后让他们迅速变成军队并全副武装起来的国家相提并论，这已经完全不是相同的层次了。
如果说瀚土感受到的恐惧，那么伊瑟尔精灵们所感觉到的，就是彻彻底底的荒谬了。
明明是一场毫不掩饰的侵略战争，怎么变着变着就变成了瀚土与克洛维人联手，从乱党手中拯救了四分五裂的伊瑟尔精灵王国的呢？
幸存下来的精灵们不敢说，更不敢问，只能带着无比复杂的眼神看向曾经他们所敬仰的伊戈尔·摩西菲尔德陛下重新戴上了冠冕，成为自己的精灵王。
无论如何，这总算还是他们所熟悉的，也只能寄希望于这可以改变眼下伊瑟尔精灵王国的现状，尽快将国家恢复到正常的状态。
或许是为了证明所言非虚，克洛维军团方面率先宣布了针对伊瑟尔王庭的救济方案：将部分后勤军需物资分发给王庭的平民大众，弥补他们在这场残酷战争中所遭受的损失。
瀚土方面也不遑多让，小莱昂表示此次战争，瀚土并非是单纯为了自己的利益，所以如果有伊瑟尔境内的人类在战争中遭受损失，可以举家搬迁到瀚土，弗朗索瓦王室将会为他们分配足够维持生活的土地。
而作为已经戴上王冠的精灵王伊戈尔，则将立刻举行自己的加冕仪式，以此作为伊瑟尔精灵王国“全新的开始”。
伊瑟尔精灵王国的事情，似乎终于是要好起来了。
………………………………
就在伊瑟尔王庭这边热闹非凡的同时，东南战争已经结束了的消息也终于是传到了克洛维城；国民议会，陆军部与总理执政厅集体失声，十分罕见的陷入了完全沉默的状态。
游骑兵军团的开拔日期是四月二十日——当然实际上四月二十三日，但安森是在四月二十日离开的克洛维城——他们得到消息是在五月三十一日，这说明什么？
说明刨掉消息传递的时间，最晚最晚在五月二十八日的时候，伊瑟尔战争就已经结束了！
只用一个月的时间就结束一场战争，哪怕针对的目标是伊瑟尔这种并不算强大的国家，但还是让国民议会上下瞠目结舌，完全不敢相信报道的真实性。
而随着来自最前方的战报也陆陆续续抵达，原本的震惊彻底变成了不可置信：假如安森·巴赫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他可不仅仅是用一个月时间结束了战争，还攻破了伊瑟尔精灵的全部防线，击溃并歼灭了不下三万人的伊瑟尔精灵大军，俘虏超过八千人，扫荡了数以百计的城镇和乡村…还攻克了伊瑟尔王庭！
这听起来貌似只可能在小说里发生的奇幻事件，真真正正摆在他们面前的时候，所有代表们都陷入了空前的自我否定，反复确认是不是自己还在做梦，或者精神出现了问题。
当然，以保王党和黑旗党为首的“激进派”们还是更倾向于游骑兵军团虚报战功，把战报写成了三流小说，要求前线军队立刻递交证据，否则就要提出“最最严厉的指控”。
不过这份指控还在国民议会讨论的时候就胎死腹中了…开玩笑，评断军功那是陆军部的权限，如今的陆军部可不比当年，手里是货真价实攥着兵权的；一小撮议会代表叫嚷两声就想抢地盘，那纯粹是活的过于悠闲，有点想不开了。
作为一名曾经称职的下属，如今亲密无间的合作者，安森当然不会让索菲娅难做：伊戈尔·摩西菲尔德陛下的亲笔信，断崖要塞高级俘虏的随身物品，佩刀配枪以及各种重要档案和军官花名册，开始陆陆续续被送抵忠诚宫。
拿着这些实锤的证据，扯高气扬的陆军大臣御驾亲征国民议会，现场将此前所有质疑此次战果的代表们杀的片甲不留，连一个敢还口的人都没有。
而当战报被国民议会彻底确认属实之后，整个克洛维城顿时欣喜若狂，每张报纸的头版头条都是伊瑟尔战争胜利的消息，从内城区到外城区，兴奋的叫喊声不绝于耳。
此前无论是国王“出逃”还是国民议会的成立，其实不仅仅是盟友们会投来怀疑的目光，就连克洛维人自己也在怀疑——不再是王国的克洛维，真的还能像过去那样强大吗？
这可不是个小问题…众所周知，克洛维的军队是绝对效忠于国王的，奥斯特利亚王室也正是靠着强大的军队庇护王国的利益，才获得了统治克洛维的绝对合法性。
换而言之，对特别实际的克洛维人来说什么宗教神权，那都是次要的，一个制度，一个王朝是否可以在这片土地，以及这片土地上的万千民众心中奠定根基，关键还是在于它是否有实力，有能力保护这片土地的利益。
平等与自由只是满足了大家的利益，对外战争的胜利，才是国民议会继续存在下去的根本保障。
而现在安森·巴赫以国民议会代表，兼执政的身份向全国证明了，克洛维依然强大，甚至比过去还要更加强大！
两年前的克洛维花了大半年时间，联手瀚土和秩序教会才成功惩戒了伊瑟尔精灵王国；两年之后国民议会治下的克洛维，只用了一个月！
当然，这二者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可比性，当初路德维希少将面临的局面，手里的本钱也和如今的安森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但普通的民众，他们是不管这个的，他们只能看到路德维希折腾了大半年差点儿输掉了战争，全靠教会助力才攻克了王庭，而如今的克洛维大军已经可以压着伊瑟尔打得抬不起头，甚至逼迫对方赔款，割地，求和。
这就是差距，这就是不同！
当然，索菲娅还不至于说自己兄长坏话来损害他的声望，所有的报纸宣传中都特别标注，是因为旧陆军部，王室和豪门“嫉贤妒能”，各种掣肘才导致了上一次伊瑟尔战争的不顺利；而今安森·巴赫带着全国上下的充分信任，自然能无往不利。
所以旧克洛维不行，新克洛维，行。
而趁着这个机会，负责留守的博格纳子爵便以“轮替执政”的身份，专程跑到国民议会发表演讲：“而今伊瑟尔战争的胜利，充分证明了国民议会制度与至高法典的优越，伟大的克洛维正在从她最艰难的日子里逐渐苏醒，不再需要过分的庇护。”
“因此就之前议会某些代表所提及的，关于重新选举执政的话题，我个人倒是愿意接受，并向议会提出正式的申请，希望……”
“我反对！”
根本不等博格纳子爵的演说结束，北港代表的威廉·塞西尔上校就率先起身，举着一封卷轴打断道：
“现在的克洛维，并没有从阁下所说的危机中解除困境——我们的盟友仍然在指望我们的庇护，我们的敌人依旧虎视眈眈，我们的国境线之内，还是有大量并不认同国民议会制度，不认同自由与平等的团体在积极活跃着！”
“因此我个人认为，现在的克洛维最需要的甚至并非国民议会，而是一个能够团结所有人的，不可撼动的铁拳；将所有嘈杂的噪音变成一个声音，将分散的指头凝聚在一起，将万千的希望整合成所有人的火炬，引领克洛维，走向光明的新时代！”
“因此最高委员会非但不能解散，还应当以国民议会的名义，直接授予他们一项特殊权力：在战争结束之前，将其作为克洛维最高常设机构，自动拥有克洛维最高的授权，也就是陆军部，枢密院与国民议会的直属上级机关，地位不可动摇。”
“而在战争结束之前，谁要是再提出解散，或者改选执政……”海军上校的目光扭向议会现场的角落，让某些人陡然恶寒：
“那就应当视为叛国行为，立刻明正典刑！”
瞬间，刚刚还气氛活跃的议会现场一下子就安静了。
“咳咳咳…关于这一点，议会还需要进行相应的投票才能做出决定，并不是威廉·塞西尔代表您一个人就能决定的。”
轻声打破了突如其来的尴尬，缓缓站起身的克里斯蒂安·巴赫沉声道：“在此之前，还请博格纳执政继续您的演讲，而在那之后，本次会议还需要针对伊瑟尔精灵王国的谈判做出最终表决，是否接受来自伊戈尔·摩西菲尔德的提案……”
……………………
“对于这一点还请您绝对放心，国民议会方面是绝对不会拒绝的。”
与此同时的伊瑟尔王宫内，安森拍着胸脯对面前的瀚土王太子和精灵王陛下保证道：“克洛维人是文明人，我们虽然贪婪，但也是愿意为和平做出些许让步的。”
“是啊，贵方是热爱和平的。”
伊戈尔淡然的笑了笑，同时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小莱昂：“为了避免伊瑟尔精灵有钱财过多的烦恼，所以必须要赔付此次克洛维所有军费开支，并缴纳所有被俘军官与贵族的赎金。”
“为了解决伊瑟尔精灵无法管理过多土地的麻烦，所以要将西部断崖要塞周边，相当于两个瀚土公国的面积割让给瀚土，作为对方的飞地。”
“同时还为了减少因为军队减少，无法处处顾及的问题，鹿角要塞将被彻底拆毁，对克洛维与瀚土完全不设防，这可真是……”叹了口气的伊戈尔再度笑出声：
“真是体贴备至啊，您说呢？”
小莱昂的脸颊顿时一红。
“我觉得您说的完全有道理。”安森倒是毫无变化，甚至还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你看，贵方赔付克洛维军队行动的费用，不仅解决了内部的叛乱还缓解了克洛维的经济压力，这是克洛维与伊瑟尔的双赢。”
“经此一战，伊瑟尔已经无力管辖如此广阔的领土，交给瀚土不仅可以甩掉包袱，还让瀚土得到了扩张的机会，这是伊瑟尔与瀚土的双赢。”
“至于鹿角要塞…现在贵方境内乱党肆虐仍未停歇，在距离首都这么近的情况下还保留一座坚固的要塞，难道不是有威胁王城的风险？而没有了它，还能拉拢到瀚土和克洛维的好感，这又是我们几方的共赢。”
“这么看下来，难道不是伊瑟尔这边一直在赢赢赢，签下这份条约简直和打了胜仗差不多，我都羡慕不来，您说呢？”
抱歉抱歉，刚刚回来……
公司设备丢了所有人找了大半夜，结果最后虚惊一场，空空整个人都慌炸了，到现在心脏还在怦怦跳，对不起大家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伊瑟尔美食
zw443sx
在一番小插曲，互相交换了条件之后，这场谈判就算是结束了；尹戈尔·摩西菲尔德也清楚自己其实没什么底牌可言，能够获得这样的结果已经算是值得庆幸的事情了。
毕竟某种意义上安森·巴赫的冷嘲热讽并没有说错：如今的尹瑟尔精灵王国，继续维持这么大的面积和过多的军队，只会带来危害，打破平衡的人类和精灵比例也严重威胁到了王国的根本，甚至有覆灭的可能。
倒不如缩小领土规模，将非精灵的人类族裔驱赶到割让给瀚土的土地上，将精灵所占的比例提升到和过去一样，甚至更高，可以有效的缓解内部的矛盾；减少军队的规模，将所有武装力量完全置于自己手中，也能强化作为精灵王的权威。
但话说是这么说，要说接受肯定是难以接受…条约签订之后，失去了西部大片疆土的尹瑟尔精灵王国不仅丧失了大量人口和土地，战略方面也将对瀚土和克洛维彻底不设防，完全是任人宰割的程度。
不客气地讲，将这份条约视为葬送尹瑟尔精灵未来的墓志铭，丝毫不为过。
可难道不举行葬礼，尹瑟尔精灵就还能继续保有一席之地吗？显然是不可能的，闹不好尸骨无存的可能性反而还更大些。
在伟大的毁灭与忍辱求全之间，尹戈尔·摩西菲尔德果断选择了后者。
当然，这一切都是站在安森·巴赫的角度所观察到的结果，如果放在前精灵王的视角来看，事情很可能就是截然不同的“全新面貌”：
首先虽然在这场“侵略战争”中尹瑟尔精灵付出了巨大的牺牲，但真正伤亡惨重甚至遭到了毁灭打击的，其实是王国境内那些最新崛起的人类势力。
身为王者，尹戈尔当然不至于把“鄙夷人类”直接写在脸上，但要说有多大的好感那肯定也是绝对不存在的；牺牲王国内人类的利益换取尹瑟尔精灵的生存保障，从尹戈尔的角度出发这简直不是一个选择题。
归根结底，虽然都自称是“王国”，“共和国”或者至少是国家，但彼此之间的不同可能比物种的区别还大；谁是这个国家的主人，谁才是真正意义的国民，谁的利益会得到绝对的保障，什么才是这个国家的根本利益…如果不先弄清楚这些最基础的东西，双方多半是不可能达成什么合作的。
克洛维需要东南方向的绝对安全保障，瀚土急于扩张领土，尹瑟尔精灵则要确保种族的存续…三方共同合作，最大化牺牲了尹瑟尔人类势力的利益之后，成功实现了共赢。
敲定了协议，随后便是惯例的晚宴，结束了一天疲惫的小来昂脸上甚至露出了几分期待的神色；作为土生土长的瀚土人，尤其还是出身在受到尹瑟尔精灵影响最深的图恩公国，“精灵宴席”这个名词天生就对他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造型精致，风味独特的糖果，以腌制和新鲜水果为基础的各种甜点，层层叠叠的酥皮馅饼，口味层次分明的高汤…瀚土以口味清澹，热衷新鲜蔬果着称，而尹瑟尔精灵还要更上一层楼，开创出所谓“果蔬林园艺术”。
骑士文化下的贵族们往往是自己的领地里的庄园里能种什么，山林里有什么猎物或蔬果，河流中有什么鱼鲜，他们就吃什么，做法往往也相对单调；但尹瑟尔精灵不同，他们会像经营庭院和花园那样经营他们的果蔬地，规训森林中的野兽，重点培育良种，令其在口感与风味上都能比原生品种更上一层楼。
如果将秩序世界诸国的特色食物看做是广大乡村，尹瑟尔精灵佳肴，就是美食世界的城堡——至少来昂是这么认为的。
可当侍者将他期待已久的晚宴佳肴端上桌时，满满的期待立刻就被困惑所取代，甚至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怎么样，是不是很惊讶。”
看着瀚土王太子殿下纠结的表情，尹戈尔倒是很不经意的笑了笑，十分娴熟的端过了自己的那碗浓汤，拿起旁边造型古怪的面包，一点一点掰成小块：“这些食物已经在尹瑟尔王庭‘流行’有段日子了；不仅平民，就连王宫内的食物也基本是它们。”
“流行，您是说……”小来昂眼前一亮：“这些，是眼下尹瑟尔美食的新风尚？”
“嗯，这个词汇有点主观。”
尹戈尔倒是认真思考了下：“如果将其视为‘主流’的话，倒也确实是这样没错。”
这番介绍再度勾起了小来昂的好奇心，让他强忍着嗅觉上的不适，拿起勺子稍稍喝了一小口碗里的浓汤，结果那辛辣的味道让他差点儿直接喷出来：
“咳咳咳咳…这、这到底什么？！”
“这个呀，它叫面包汤。”
“面、面包汤？！”涨红了脸的小来昂眼睛瞪得浑圆：“可、可我没有吃到哪怕一丁点儿面包的就口感，还是说因为香辛料太重，导致我的味觉出现了问题。”
“不不不，殿下您的味觉一切正常，汤里面确实没有面包。”尹戈尔的表情依旧十分澹然，微笑着解释道：
“它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靠它就能吃下很多的面包，大大节省了蔬菜的浪费，所以才被尹瑟尔王庭的平民们起这个名字。”
“那、那它到底是用什么做的？”
“用什么做的？殿下您这可难倒我了。”
尹戈尔面不改色的又喝了一小口汤：“别说是我，就连王宫里的厨师恐怕也猜不到它具体的原料是什么，硬要问的话，可能只有负责采购蔬菜的仆人吧。”
“这…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一道…啊，‘正宗’的面包汤，就是用任何手头能找到的蔬菜，搭配前天的剩菜制作的。”尹戈尔一本正经道：
“土豆汤，南瓜馅饼，煮玉米…任何前天的剩菜搭配你第一眼就能找到的蔬菜，采用口味比较重的方法烹饪，就是一晚合格的…嗯，面包汤了。”
这…小来昂瞠目结舌。
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他又品尝了面前篮子里的面包，发现它又干又硬，而且根本没有正常小麦粉烘焙成型的面包该有的质感——别说精细的白面包了，连最粗劣的黑麦面包都不如，掰开之后直接碎成晒干的硬泥土那样的小块。
那是当然的了…安森在心底暗道，篮子里的面包刚端上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些“精灵面包”别说是不是小麦做的，里面到底还有没有小麦成分都是件相当值得怀疑的事情。
嗯，为什么自己会知道这个？那当然是因为伟大的克洛维城同样擅长在这方面“发明创造”：橡子，土豆，木屑，豆渣，谷壳…反正是所有能磨成粉，用水湖成面团的东西，都可以在克洛维城外城区的烤炉里变成面包。
哪怕克洛维城已经尽可能在搜罗食物喂饱这座城市的居民，但仍然还是有人处于饥饿之中，廉价的面包永远具有相当的诱惑力：只要它足够便宜，大家并不在乎那到底是不是面粉做的。
之后三人还陆续品尝了只有颜色像葡萄酒的葡萄酒，肯定没有放糖的甜点，令人严重怀疑到底是什么肉做的肉馅饼——尽管尹戈尔反复强调那是松鼠肉，但吃过松鼠的小来昂也打包票，说那古怪的味道和松鼠肉天差地别，倒更像是……
“嗯，我算是看出来了，眼下的尹瑟尔王庭确实十分困难，急需得到来自瀚土和克洛维的赈济。”
擦了擦嘴角的酱汁——如果那真的是酱汁的话——安森面不改色的点点头：“如果连王室都只能吃这种食物，说实话我已经不太敢想象，尹瑟尔王庭的普通精灵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了。”
“实事求是的说，我也不敢想象。”尹戈尔苦笑了声：
“战乱和分裂对尹瑟尔的农业经济造成了空前的损害，我们并不介意割让土地，把已经无法喂饱的人口送给我们的瀚土邻居，但也请理解尹瑟尔这边的难处——与西部相比，我们的东部土地并不十分适合耕作。”
“关于这点，我已经深刻感受到了。”
小来昂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他其实很不喜欢这种拐弯抹角说话的方式，当他也理解对方的难处：“虽然瀚土的粮食其实也并非特别富裕，但如果仅限于王庭的话，想方设法挤出一些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另外如果有实在是无法养活的子民，也可以让他们离开尹瑟尔到瀚土来，我会竭尽所能让他们可以尽量有一份喂饱自己的工作，或者能够养活家人的土地可以耕作；饥饿难以避免，但缓解终究还是能做到些举手之劳的。”
“那我就先代替那些即将被您拯救的万千生灵，向殿下您表示最最真挚的谢意了。”尹戈尔端起酒杯，表情明显认真了很多：
“主动庇护亲人与朋友已经是十分高尚的举动，但连陌生人甚至曾经的敌人也可以不计前嫌…您果然是了不起的骑士！”
安森也随之点点头，表示了自己的认可。
这当然不是因为两人突然心软，想要放尹瑟尔精灵一马，纯粹是因为对方从现在开始已经变得毫无威胁，可以稍微展示下己方的仁慈了。
硬要说的话，这种示好行为其实也包含在“结束战争”的计划范围内：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对方再怎么没有威胁但如果仇恨依旧，那仍然可以算作是重要的潜在威胁；付出一点点代价缓解双方的矛盾，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当然，贵方的康慨令人感动，但尹瑟尔精灵也并非贪婪到只知道单方面索取之徒。”精灵王突然说道：
“如此巨大的恩惠如果不拿出相应的回报，那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但目前尹瑟尔精灵确实已经山穷水尽，硬要说还能对贵方有所帮助的东西，那恐怕就只剩下与帝国的些许情报了。”
他这边话音刚落，安森和小来昂心底同事“咯噔！”一声：终于来了。
是的，仅仅是让尹瑟尔精灵不再构成威胁其实还不够，最好还能趁机通过瓦解帝国和尹瑟尔精灵的同盟关系，挖出更多重要的情报也是目的之一。
“就如二位百分百知道的那样，无论过去还是未来，帝国都绝对不会放弃将瀚土和克洛维纳入到自己统治体系下的可能；这不仅仅是简单的执念，更是帝国体制的某种必然。”尹戈尔沉声道：
“这有些像是瀚土必然会统一，克洛维渴望实现自我的霸权那样；这是必然会去做的事情，区别仅仅在于是谁来完成它。”
“而根据帝国向我方所提供的情报是，帝国皇帝已经通过种种手段集结起了不小于十万人的军队，但这支军队很可能并不如过去那般团结；现如今的帝国内部由于失去了殖民地，加上多次战争无果导致皇帝威望受损，导致皇帝对于胜利的需求，大概是前所未有的迫切。”
“当然，这仅仅是我个人的判断，但我知道皇帝的大公，甚至那些理应绝对忠诚于他的骑士们，确实已经开始对他们的陛下感到有些厌烦了。”
精灵王的表情显得愈发意味深长：“我不是个特别优秀的骑士，我的能力也从未在战场上的岛国证明，但也许…我是说也许，在现在这个时间上和帝国全面开战的话，主动出击或许并非是个特别好的主意。”
“也许…竭尽所能的守住边境上重要的据点，要塞和防线，让皇帝的大军无法获得任何实质性的战果，让忠于皇帝的骑士只能面对毫无意义的牺牲和死亡，让帝国境内继续出现更多质疑的声音，也许……”
尹戈尔顿了顿：“才是真正获得胜利的最佳策略。”
片刻的沉默，餐桌前的三人互相凝视着。
愣住了大概有十几秒，突然笑出声的安森端起酒杯，轻轻上前和尹戈尔的杯子碰了下：
“晚餐不错，多谢款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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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西线“无”战事
靠着来自帝国方面的精确情报，伊戈尔·摩西菲尔德虽然并没有亲临现场，却准确猜中了此刻克洛维西线边境的真实情况：帝国急于寻找突破口，而克洛维常备军团却并无和敌人决一死战的热情。
虽然索菲娅在克洛维城把战争的声势造的震天响，但实际上此时整个克洛维陆军上下不仅毫无战意，甚至正处于相当严峻的混乱状态——陆军可是名副其实的保王党大本营，如果不是索菲娅第一时间清洗了旧陆军部，还成为了大权在握的陆军大臣，怕不是早就有哪位将军“挺身而出”，成为拱卫王室的忠臣了。
当然，现如今“忠臣”这个生态位已经完全被安森和路德维希所占据，并没有给后来者留下任何机会，但这并不等于陆军内部就真的能因此风平浪静：喊了上百年的国王万岁，突然一下子国王变成了叛徒，并不是所有士兵的脑子都能转过弯来的。
再加上事情爆发的同时，绝大多数常备军团已经因为此前的兵变被赶出了克洛维城，并不清楚实际情况倒是怎么回事，各种谣言漫天飞舞…光是平息舆情引起的骚乱，就耗费了陆军部绝大的力气。
在这种混乱不堪的情况下，面对帝国挑衅的克洛维陆军反而爆发出了非同以往的战力——虽然不清楚克洛维城到底发生了什么，国王怎么莫名其妙变成了叛徒，但帝国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于是和某位皇帝陛下想象的情况截然相反：名正言顺打出的克洛维王旗非但不能让他的大军所向披靡，反而碰了一鼻子灰；反正只要对面身上还是有金色鸢尾花的绣纹，那就绝对得不到任何的好脸色。
但，也就仅限于此了。
虽然摆出了绝不畏战的架势，但没有一个军团愿意离开自己的要塞或驻地主动出击，只要帝国的士兵们撤出边境，哪怕只相隔一座山头，一条溪流，常备军团也绝不追击，最多放几个空枪威胁让对方和自己保持距离。
也就在这种故意的情况下，路德维希带着国民议会的任命和自己的参谋团来到了西部边境的大本营，以“军官委员会”的名义召集各个常备军团的总司令们，准备大展宏图。
很显然，根本没几个将军愿意理会这位执政大人。
路德维希也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虽然名义上自己有陆军部和国民议会的命令，手里还攥着大笔经费和后勤补贴，照理说这些将军们应该主动巴结自己才是，但现实可能恰好相反。
道理也很简单：面对一个军团，安森·巴赫可以用“贿赂”的方式让游骑兵军团上上下下对他死心塌地；可面对几乎大半个克洛维陆军，几十万人的官兵，路德维希他真的敢用“扣津贴”的手段威胁他们所有人吗？
开玩笑，他非但不能，还得绞尽脑汁确保自己上任之后这些军队再也没有后顾之忧，否则岂不是让克洛维最为庞大的武装组织对克洛维城的政权顿失信心？
既然威胁没有用，那么利诱拉拢总可以吧。
很遗憾，也不行。
如果路德维希的目的只是为了确保帝国大军无法轻易突破边境，巩固防线，那么他说不定还真的有机会；可问题就在于他不能，或者说不能仅仅做到这一点；他还要尝试他的“大军团战术”，将整个西线几十万人集结起来，与帝国打一场空前绝后的总决战！
并且不止是他自心里这么想，整个西线所有的将军们也都清楚这一点；毕竟当初他路德维希也不是没有在西线待过，这位弗朗茨家的大少爷是个什么德行，大家心里基本都有数。
除此之外，路德维希也确实有急于尽快解决战争的动机：安森·巴赫那边随时都有可能结束对伊瑟尔精灵的战争，自己如果在那之前什么也没做，对他的个人声望显然也是极其沉重的打击。
左右都不行，那该怎么做？
路德维希给出的答案依然是他最熟练的那套办法：砸钱，然后重新构建他的班底，让愿意追随自己的军官们加入他的麾下。
毕竟哪怕所有人口头上不承认，他这个执政仍然是克洛维目前绝对的“第一人”，理论上的克洛维最高掌权者，对普通军官们的吸引力仍然是相当的强；同时自己这边还有官方背书，就算脱离原部队加入自己，也绝对不用担心自己会前途未卜，反倒应该是来得越早越快越有未来才是。
于是在明确了将军们并不欢迎自己之后，路德维希于西部边境后方开始着手建设自己的大本营，向所有要塞发布公告，明确表示自己要组建一支规模约为十五万人的“护国军”，并且不断向克洛维城发出命令，要求向自己提供后备兵员，武器装备，并建立起全新且完善的补给系统。
但就算这样，路德维希还是嫌不够，很快他就靠着手头已经有的班子继续扩张，开始不断完善他的大本营所拥有的各种职能；因为他本人就执政，理论上他所在的地方就应该是最高机关所在地，因此各种职能也不过是从他自己的权限中分离出来的而已。
这其中首先就是对大本营所在行省的行政权完全垄断，要求境内所有商业贸易税收直接向自己缴纳，交通系统和邮政系统直接为大本营服务，在大本营设立军火管理中心，军队法庭，并以此开始渗透当地的司法体系。
简而言之，名为大本营，实际则是基本类似某些半独立军阀所建立的幕府——围绕着军队不断蚕食和控制周边地区的经济乃至所有权力。
靠着弗朗茨家族丰厚的财力和人脉，路德维希的“幕府”甚至普通军阀更加集权，强大；此时的他自诩为整个克洛维极少数真正看穿了这场混乱本质的人，那就是趁着国王“消失”的权力真空状态，尽可能的掠夺权力。
在路德维希的运作下，很快西部边境各个要塞都开始有军官陆陆续续离开，而且还是带着军队来到了这位执政大人的大本营，加入所谓的“护国军”行列当中。
面对来自前线近乎源源不断的各种“勒索”，索菲娅恨的咬牙切齿，甚至不止一次在私下里称呼敬爱的兄长是个败家子，根本不考虑克洛维的国库到底能不能承受他这种从零开始，组建规模达到惊人的十五万大军的费用。
但即便是再怎么愤恨，她依然咬牙满足了对方的全部要求…没办法，路德维希虽然可恶，但终究还算是和自己同一个阵营的，但西线那些常备军团的总司令们可就未必了。
等到安森结束了伊瑟尔精灵战争的消息传到西线，也就是六月三日的上午为止，路德维希的大本营以及集结了将近八万人的军队，规模恰好与安森手头理论上的军队，加上整个瀚土援军的总数相仿。
“看来安森·巴赫还是一如既往的善于创造奇迹，只用了三十多天就结束了对伊瑟尔精灵的整场战争。”
大本营的司令部内，路德维希边喝咖啡边看着陆军部送来的战报：“我现在都不知道让他去负责瀚土和伊瑟尔精灵事务，到底是对还是错了。”
“这是个再明确不过的决定。”罗曼上校面无表情的走过来，将厚厚一摞的信笺放在他的办公桌上：“刨除他本人和瀚土的亲密关系，大人您其实并不擅长城市攻坚，对付这种难缠的战斗容易陷入钻牛角尖的情况，还是交给更擅长处理这种事情的家伙比较合适。”
“还是一如既往的诚实啊，罗曼，我最欣赏你的也是这点。”
路德维希笑了笑，显然并不是特别在意：“不过我觉得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磨练，我多少也累积了些攻城战的经验了…这是什么？”
“军营里那些年轻军官们的请愿书。”背着双手的罗曼沉声道：“这些人觉得眼下护国军经过一个多月的养精蓄锐，已经具备了相当强大的实力，应该立刻联络边境各要塞守军，准备对帝国发起全线反击。”
“哦？那你的评价是……”
“一群狂妄到愚蠢的无知之人。”
罗曼回答的毫不客气：“在他们眼中似乎只要军队达到某个数字就是绝对不可战胜的，完全不考虑后勤，战术，敌人情报乃至局势是否已经足以令条件成熟；似乎只要他们下定决心，所有的事情都能自然成型。”
“有趣的评价。”路德维希笑了笑：“所以你不认为现在发起进攻的条件已经成熟，是么？”
“不仅仅是不成熟，而是发起进攻的条件都没能达成。”罗曼如实答道：“此次战争帝国动员的兵力仅皇帝本人就超过十万，即便在过去多次双方交战中也算得上规模空前；这意味着如果克洛维想要与之抗衡，也必须集结相等规模的力量。”
“但过去几周的努力已经足以证明，西部各个常备军团的总司令对您的‘大军团战术’并没有兴趣，或者说他们并不打算接受——无论原因是什么。”
用食指关节敲了敲桌上堆砌如山的信笺，罗曼眼神就仿佛在看一堆毫无意义的垃圾：“大人，您需要的并不是这些毫无理智思考能力之辈的认可，而是陆军体系下各个军团总司令们的认同，让他们替您去劝说军队。”
“可这条路我们已经尝试过了，它行不通。”路德维希苦笑着叹了口气：
“如果他们能够意识到这份计划的合理性，我又何苦建立所谓的大本营？”
“那就等，等到安森·巴赫带着游骑兵军团和瀚土援军赶过来；有十万人的军团作为支撑，那些总司令们没理由不同意。”
“可如果等到安森·巴赫抵达边境，我这边仍然没有半点成果的话，那会是怎样的结果？”
“无论是什么，终究要比全军覆没强。”
“所以……”路德维希拖着长长的尾音：“你其实也不赞成我的计划，对么，罗曼？”
“我会竭尽所能的实现您每一个愿望，大人，但绝对不包括眼睁睁看着您去送死。”向来面无表情的罗曼，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疲惫：
“现在不是和帝国正面决战的最佳时机，坚壁清野消磨敌人的锐气才是最好的选择；我可以告诉您一切您想要知道的情报，它们全部都会作证我的观点。”
“没错，你的那些‘真理会朋友’提供的重要情报……”
路德维希喃喃自语：“但他们显然没有意识到，这种决战的机会是何等宝贵；战争的形式并非一尘不变的，如果我们不能在‘大军团战术’展现在全世界全面第一次就痛击帝国，让她伤筋动骨，那或许未来皇帝永远也不会给我们决战的机会了！”
“对此请允许我保持怀疑。”罗曼摇摇头：“那位皇帝陛下是个比您还要更骄傲的人，他的地位和目前的处境都不允许他急需保持冷静和理智，速战速决才是他最渴望得到的。”
“没错，或许你没有注意到，罗曼，但速战速决也同样是我最渴望的。”路德维希放下了手里的咖啡杯：
“我把全部都赌在了这场决战之上；如果不成功，那就注定我可能要输给安森·巴赫了；你也很了解他，应该知道这个家伙有多么痴迷制定各种计划，即便他当时并未真正考虑过；如果我失败了，你觉得他会不会考虑将‘三人执政’变成一人？”
这次轮到罗曼沉默了。
他比路德维希还要清楚这是真的…真理会内部其实已经几乎认定了，安森·巴赫就是真理会的利益代言人，也就意味着即便他不想，也要眼睁睁看着“自己人”将那个混蛋推到克洛维至高的宝座之上。
所以，路德维希·弗朗茨…就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了么？
如果，如果一场空前的决战，一场彻底改变克洛维与帝国实力对比的决战立刻爆发的话，会不会……
成为足以动摇天平的那个砝码？
被抽干了……
可能是因为昨天睡得太晚了，今天外出跑了一天整个人都感觉有点飘飘的，吃饭也完全没胃口，总感觉有点儿绷不住了，请假稍微休息休息。
另外就是确实有不少读者觉得空空这样总是先更新再修改，次数不多还行，总这样确实感觉不好；这方面空空也没太多好办法，但后面会尽量避免的，毕竟总熬夜身体确实开始有点吃不消。
伊瑟尔精灵战争结束，后面就是正式与帝国交锋的部分…安森的加冕道路马上要加速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大本营
对于执政大人的想法，罗曼的态度依然是不置可否——所有的情报都表示现在绝对不是和帝国决战的最佳时机，但既然路德维希坚持，他当然不会表示反对，而且还得想尽办法的协助他达成目标。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这个坚冰般的男人终于开口了：“确实…如果能将敌人主力军引诱到某个特定战场，并且组织起一场规模空前的会战，并造成巨大伤亡的话，应该是可行的。”
话音落下，路德维希紧绷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但前提是护国军必须进一步整编训练，将总兵力增至二十万…在那之前，还必须尽可能稳住各个常备军团，尽可能挡住帝国的攻势。”感觉到有些不妙的罗曼赶紧补充道：
“另外也应该尽量拖延决战的时间，哪怕是按照最基本的作战原则，也不应该让敌人称心如意，在他们希望发起进攻的时候进攻，撤退的时间撤退。”
“这些我都明白，就算你不主动提出来，我也是打算这么做的。”
路德维希摆摆手，还十分客气为罗曼倒了杯咖啡：“总而言之，现阶段我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进一步强化大本营，增强护国军的实力，同时加深对各个边境防线，要塞的控制；向帝国摆出严防死守，就是不主动进攻的假象，避免被他们发现我们正在整顿军队，伺机决战的目的。”
“大人英明。”面不改色的罗曼暗自松口气：
“帝国虽然来势汹汹，但皇帝这一次面临的困境其实并不比眼下刚刚失去国王的克洛维轻松；将战争拖下去，他很快就会暴露出足以致命的弱点。”
没错，那个弱点就是帝国必须速战速决，否则如果迟迟无法惩戒“违背秩序世界规则”的克洛维，颜面无存的赫瑞德皇室就真的岌岌可危了，甚至有可能因此而失去皇位！
这没什么可惊讶的，原本赫瑞德家族就只是七大骑士血裔之一，理论上“诞生”皇帝的概率也应该是七分之一而已，理论上也不是没有过其他家族的继承人加冕称帝的情况发生。
所以只要克洛维能将战争拖下去，并且丝毫不表现出弱势，那么赫瑞德皇室威信荡然无存，帝国不攻自破的可能性很高。
这正是真理会竭尽所能想到的，打破“规则”的方法…悬殊的体量和实力差距无法扭转，但全新的，变革的克洛维将不再仅仅是为国王而战，她将为自己而战。
至于一个摆脱了名为“国王”的枷锁，充分觉醒的国家将爆发出怎样的力量…自由邦联，那片新世界土地上诞生的新国家，已经做出了充分的论证。
但是这种话显然是不能拿来说服路德维希的，所以罗曼只能换一种方式…况且跟随这位弗朗茨长子这么久了，他也觉得对方的“大军团战术”确实有可行之处；弱小的一方如果不能靠防守反击，用轰轰烈烈的决战摧毁强大者的战争实力，又如何能够扭转战局呢
用一场轰轰烈烈的决战，奠定旧大陆乃至全世界的命运…难道还有比这更加了不起的壮举？
“另外，即便是为了稳住身为执政的权威，我依然不赞成您故意抛开安森·巴赫单独行动的想法。”罗曼沉声道：
“不算风暴军团，他手中的游骑兵军团已经扩张到了五万有余，另外还有盟友瀚土的军团，利用好这支力量将极大的缓解护国军的兵力短板，甚至借力打力压制边境的那些常备军团。”
“这我也同意，如果是故意将安森排除在外，那么看上去就仿佛是我在故意搞分裂了。”
路德维希点点头，表情甚至还很感慨：“其实…抛开立场不谈，他算是那种绝对让人放心的盟友，你永远不用担心会在他的那个环节上出什么差错。”
是的，除了他那些不为人所知的完美计划…罗曼微微颔首。
轻抿了口咖啡，将目光重新投向地图的路德维希叹息一声；他又何尝不明白眼下并非决战的最佳时机，但战局瞬息万变，谁也不敢确信边境的那些常备军团不会被游说蛊惑到帝国一边，真以为自己是正义的平叛大军，捍卫秩序世界的稳定。
但他也承认罗曼的观点确实很有道理，或者说他背后的真理会…确实是自己为数不多可以相信和依赖的力量。
如果连他们那无孔不入的情报网都断定现在不是适合开战的时机，哪怕路德维希再怎么自信满满，也不得不考虑下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绝对的把握。
于是在敲定了“暂时避战”的决定后，路德维希立刻开始了他最擅长的工作：统筹和建设。
与当初在雷鸣堡要塞外从无到有的构筑围攻阵地，与断崖要塞建设进攻伊瑟尔精灵王国大本营不同，这次是要以一整个行省为核心，将边境所有防线与要塞全部纳入掌控的大工程。
眼下他所在的红月河谷行省拥有全国数一数二密集的河道，水资源丰沛，是克洛维重要的传统农业区之一，主要负责为王国提供优质的谷物，是重要的“面包篮子”。
这就不得不提及克洛维王国对自身区域的界定和划分了：中央行省自不必说，是王国重要的政治中心，经济中心和生产力核心，而以它为核心将王国分成四个部分的话，大概可以归类为西部提供粮食，东部提供牲畜和肉类，北方承担矿产，渔业，造船业，远洋贸易等等海洋产业，南方发展林业和种植园经济，尤其以葡萄，棉花，制糖为主。
其中还有一个小插曲，那就是由于南方被征服的时间最晚，所以承担的税赋也就最多，一旦开始征兵的话也基本从他们开始；因为在西部和北部征兵会影响到粮食供给和重要的远洋贸易，相较之下的南方则属于“无关紧要”的，“可有可无”的。
也因此当路德维希开始在红月河谷行省建立大本营，组织征兵之后，立刻就发现这里的兵源异常充沛…克洛维多年战争，最靠近战争前线的西部反而没受到太多波及，接受过预备役训练却没有被征召入伍的年轻人大把大把。
至于乡间的劳动力减少，如何确保粮产量的问题，路德维希的解决方法简单粗暴：优化存储和运输。
按照他的调查和派人走访后所获得的情况来看，虽然西部行省为王国提供了大量的谷物，但这里也许是因为受到来自中央行省的影响不深，本地贵族也算不上特别强势，土地一小块一小块分散在大量富农手中，他们缴纳粮食的时候往往都需要自己负责运输和存储工作，效率低下管理困难不说，损耗还相当严重。
再加上当地乡镇的重要职位都被贵族把控，谎报数字和“故意损耗”几乎是常态，这就导致粮食存储和运输途中的“折损率”高得离谱，几乎是达到了一半对一半的程度。
于是路德维希直接以执政的名义，向红月河谷行省下各个乡镇派遣“特使”，名为督查，实则是直接从当地镇议会手中夺权，抢走粮仓钥匙；并且出动刚刚被征召来的本地新兵组成全新的征粮队，由他们负责粮食运输工作。
与此同时，路德维希还提升了谷物的征收价格，动员马车和船舶，沿河道修建了大量的小型码头为运粮提供便利。
此外他还听说了北方不少行省都开始出现能在内河使用的“蒸汽小艇”，吃水不深运力强大，非常适合输送大宗货物，于是还特地写信寄给克洛维城的索菲娅，央求亲爱的妹妹想办法采购一批。
此外为了减少后勤压力，围绕着大本营为核心，路德维希还动员士兵们修建了小型军工厂和谷物加工工厂，还有制衣厂，制鞋厂，甚至兴修了好几个冶炼炉，按计划规模完全可以满足西部四个行省的冶金需求，降低金属制品在当地的价格。
至于工匠的来源，土地征用以及各种工厂所需的基础设施…这些完全不用担心，全部都是直接征用了原先奥斯特利亚王室在当地的公产，就连路德维希本人所在的“大本营”，原先就是王室在这里修建的豪华行宫。
而在大兴土木的同时，拉拢军官团体的计划他同样没有落下…王室已经灰飞烟灭，旧陆军部也已经灰飞烟灭，全新的陆军部掌控力还不足以将所有常备军团都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尤其是那些拥有独立驻扎的据点和要塞的大军团，他们几乎都暂时沦为了军团总司令的“个人财产”。
有过之前在克洛维城拉拢兵变军团总司令的经验，路德维希对这些高级军官已经完全没有信任可言，或者说这些人其实都可以算是自己的“潜在竞争者”…眼下是战争时期，一个手握兵权的高级将领如果再能像当初安森那样，赢得国民议会的好感，其实是有机会挑战自己权威的。
因此这次他就换了个风格，从当初真诚的“平等合作”转为放低姿态的示弱拉拢，表示身为执政的自己并不打算长期待在西线边境，护国军只是为了应付国民议会的要求，军事方面还是更仰赖“经验丰富，资历深厚的总司令们”。
优秀的谎言往往具备一个特殊的要素，那就是它并非完全在撒谎：路德维希确实急于返回克洛维城，自己当初毕竟是离开了陆军部才组建了总理执政厅，过长时间离开执政厅确实有可能导致大后方被别人趁虚而入。
至于兴建大本营的原因，那当然也是为了减小边境前线的后勤压力…这其实也是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了，随着战争规模越来越大，过去那种几千人，万把人就能决定一场战争的事情越来越少，进攻和防守双方都必须在边境投入大量军队，后勤压力骤然增加。
如果战争能够在三个月到半年之内结束，那么其实情况还好，但去年的情况足以证明，像帝国和克洛维这种体量和规模的强国，是没办法在短短一两年内决出胜负的，持久战几乎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这种情况下，一个稳固，强大的大本营，就是必须的了。”
说话的同时，满脸得意笑容的路德维希举起酒杯，带着一众各怀鬼胎的将军们穿过宴会大厅来到窗前，猛地推开窗户，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立刻呈现在他们所有人面前。
以王室行宫为中心，整个庄园连带周围森林的土地全部已经被平整完毕；数以万计的士兵们搬运着从河流，从大道上源源不断输送来的材料，在被规划好的区域内井井有条的建设着一座座厂房，一片片宿营地，一个又一个大型仓库。
热闹非凡的画面…光是看着正在施工的场景，就足以想象未来这座大本营将是何等的恢弘壮丽；而掌握了这里的人，几乎等于将半个克洛维收入囊中！
“因此我计划着组建一个战争委员会，负责管理大本营的全部事务。”路德维希的嘴角微微上扬，看向那些已经双眼呆滞的将军们：“光是核算目前已经投入的前期成本，这座大本营未来的资产价值也不会少于千万金币；如此重要的国家财富，我当然不能一人裁断，还是要和大家共同监管运作才行。”
“并以这里为核心，将西线边境打造成固若金汤的绝对壁垒，确保帝国人无法踏入我克洛维领土半步，将战火阻隔于国境线之外…这便是我此行的唯一目的。”
没错，然后再将这个消息“泄露”出去，这样帝国就会放松警惕，认为克洛维真的单方面放弃了反攻的打算，彻底忽视掉这么庞大规模的军事基地，同样可以成为重兵集结的发动机，创造出足以毁灭帝国的大军。
而安森·巴赫…等你带着游骑兵军团和你的瀚土朋友来到西线，看到已经被我拉拢，捆绑成利益共同体的战争委员会，又该如何呢？
连着停电好几次，空空也快被折腾疯了，实在是抱歉……
第二百四十七章 “挚友”们
黄昏的阳光映照着城堡的塔楼顶端，宛若从大地上冲天而起的金色长枪般异常耀眼，又像是巨轮的桅杆，随着旅者不断沿道路向前，逐渐从地平线下方显露真身。
这里是南部要塞，克洛维王国西南边境的重要军事中枢，新兵训练基地，每年可以为克洛维稳定提供五位数的新兵和三位数的军官——包括某位散兵科出身，实习结束本该回校报到结果半道战争爆发提前就业的前上尉军官。
站在不远处的山岗上遥望着那座陌生又熟悉的堡垒，安森的表情多少有点复杂——严格来说他的脑海中其实没多少关于这座要塞的记忆，可根据“前安森”的记忆，自己这具身体对南部要塞的感情可谓是异常深厚，甚至不亚于圣艾萨克学院和中央行省的乡下老家。
并且最麻烦的还不止是自己的记忆，而是貌似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情……
“再度回到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是不是别有一番感受？”眺望着远处恢弘壮丽的堡垒群，小莱昂一副“我懂你”的口吻仰头望向身前的兄长：“其实我当初抵达鹰角城的时候，也有过类似的体验；熟悉的建筑和陌生的人，杂糅着产生恍如隔世的体验。”
安森僵硬的保持着笑容，并没有说话。
但他不开口不等于一旁的人就会保持沉默，刚刚在伊瑟尔立下“赫赫战功”，成功证明自己的阿列克谢也走进前来，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是啊，对总司令您而言能够与这座要塞相媲美的，大概…也只有白鲸港了吧？”
“一个是洗尽铅华，从学者蜕变为士兵；一个是改变自我，成为一名真正的领军者；从南方到北方，从陆地走向大海，冥冥之中或许真的是神明在为您指引着天命所在。”
说得好，你真该考虑去当个诗人…安森依旧紧绷着脸，拼命克制话破口而出的冲动。
“说起来，我记得路德维希·弗朗茨阁下好像还当过一段时间这里的驻防司令，南部军团的不少新兵都是从这个要塞抽调出来的。”卡尔的脸上突然露出了忧虑的神情：
“按照那位大人的习惯，要塞里的老兵和那些新锐军团，也就是安森堂兄当初在这里结实的朋友们，大概已经都不在了吧？”
“确实有这种可能。”
阿列克谢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还很惋惜的叹了口气：“重返故地却见不到一个曾经熟悉的面孔，人生永远会在你顺利的时候留下些许的遗憾啊。”
话音落下的同时，感慨万分的两人都没注意到安森的眼神微妙的一亮。
三人自说自话的同时，气喘吁吁的军团总参谋长正从下面爬上来，咬在嘴角的烟头似乎怎么也不会熄灭。
“情况如何，南部要塞应该已经准备好供应我们全军的物资了吧？”大概是因为刚刚好消息的缘故，安森的语气甚至都变得轻快不少：
“都已经提前半个月安排了，就算再不待见我们，一个军事要塞应该还不至于违抗陆军部的命令才是。”
就如同西线边境上的那些要塞般，南部要塞自从克洛维城动乱之后，和新陆军部的联系就变得若即若离，有半独立化的倾向；但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克洛维南方实力并不如西部强大，南部要塞长期作为陆军部下面的直属单位——征兵和培训军官——独立性方面是很弱的。
因此和西部那些需要好好沟通的常备军团不同，陆军部对南部要塞的态度相当强硬，只派去了一名信使负责传达意见，要求他们必须尽全力满足游骑兵军团和瀚土军团的后勤需要，尤其是军火方面的补给，抗命者军法从事。
虽然坐拥克洛维南方最大的堡垒群，但几乎没有多少军队的南部要塞显然是不敢违抗陆军部，外加已经登门作坊的十万大军的。
“物资都已经筹备好了，南部军团离开的时候几乎是把所有仓库都补满了，省着用的话支撑全军半年左右应该不成问题。”
话音未落，摆摆手的卡尔突然神秘一笑：“另外，他们还告诉我为您这位执政大人准备了一个‘意外之喜’。”
“意外惊喜？！”伴随着安森心头“咯噔！”一下，阿列克谢和小莱昂异口同声的扭过头。
“原本以为路德维希走的时候，肯定是把要塞内优秀的军官全部都抽调了个干净，但貌似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要稍微好上不少。”
卡尔的嘴角愈发难掩笑意，带着颇有几分“我懂你”的架势走近前来，用力拍了拍安森经营的肩膀：“听说来的人是当今堂堂执政，陆军最年轻的中将，要塞负责人清点了下花名册，居然找到不少还认识你，还和你同年的军官！”
“多少？！”
阿列克谢两眼发光。
“差不多有四十多个吧，基本上都还是中尉，上尉级别的下级军官，混的最好的也就是个少校…嗯，这家伙得重点关注下，应该是有点东西的。”卡尔立刻认真了起来：
“总之，南部要塞为我们的执政大人准备了相当丰盛的接风晚宴，届时总司令大人，您的这些老朋友们到时候都会到场作陪，陪你聊聊你们当年的那些…嗯，风流往事。”
“呃，我觉得就没这个必要了吧？”安森强作镇定的保持微笑，赶紧打断了貌似还想接着聊下去的参谋长：“要不商量下宴会什么的就算了，这可是战争时期，搞这种排场貌似有些过于奢侈……”
“恰恰相反，我倒是觉得正因为是在战争时期，这种宴会才更显得意义非凡。”小莱昂率先表示反对：
“无论何时，军队强大与否的关键就在于上级和下级之间是否能够团结一致，君主能否让其实们理解他的想法，骑士们能否将君主视为他们的兄长，甚至是父亲；二者合二为一，才能迸发出巨大的能量！”
“当然，我也清楚现如今的克洛维与瀚土已经大为不同，但正因如此，难道不更应该将二者紧密的团结在一起？”小莱昂反问道：“他们都是你曾经的朋友，是昔日最为了解你，现如今或许仍然在憧憬着你的一批人；让他们理解你超前的想法，明白什么才是对如今的克洛维最为重要之事，难道不是你应当做的使命？”
“我是说不出什么大道理的，但据我所知哪怕是帝国皇帝，也会在战争爆发前大宴宾客，尤其是那些他最信赖的骑士，还有封臣们。”
阿列克谢挠挠头，别扭的表情像是又想把话说清楚，又害怕自己被旁人看穿了底细：“这和制度什么的无关，四十多个年轻新锐，而且是最有可能成为你未来班底的军官摆在眼前，不把他们拉拢过来怎么想都太说不过去了。”
“而且如果你不给他们机会，路德维希一旦知道了是肯定不会放过的。”叉着腰的卡尔在旁边继续添油加醋：
“想想看，最了解你的那些军官们变成了他的班底，哪怕不为自己考虑，你也总该替我们这些跟定你的老家伙着想吧——我们可不想撞见一个对你知根知底的对手！”
“好吧好吧，我答应总可以吧。”看着比自己还上心的三人，安森无奈的扯了扯嘴角：“正好，你们就用这个借口向路德维希送个消息，就说我们军团可能要比预定时间再晚半个月，恳请他千万不要在这个时间组织会战，尽可能避免与帝国大军的主力交锋。”
“等等，拖延？”
阿列克谢面色诧异：“我、我还以为我们这么着急结束伊瑟尔精灵的战争，就是为了尽快赶往西线战场来着。”
“是这么回事，但此一时彼一时嘛。”安森轻笑着解释道，把手中的望远镜指向对面南部要塞：“该怎么解释呢…在结束伊瑟尔精灵战争之前，克洛维是腹背受敌的状态，现如今我们已经可以游刃有余的将所有枪口对准同一个方向，所以反而不那么着急了。”
“再有…就是伊戈尔·摩西菲尔德陛下提供的情报证实了我的判断，这场决战对皇帝而言非常重要，他肯定十分迫切的想要速战速决的；敌人越是不想要什么，我们就越是要给他们什么，把战争拖下去，明显对目前的克洛维更为有利。”
“再有的话，就是现在我们的路德维希大人肯定正在绞尽脑汁拉拢那些将军们；作为局外人，我们这时候找上门属于自讨没趣，还有可能变成路德维希拿来威胁对面的工具，那就得不偿失了。”卡尔上前半步解释道：
“让我们的路德维希大人尽情表演，把边境常备军团的将军们聚拢在一起，对我们会方便很多。”
“呃……”阿列克谢目光闪烁，他很想问这样难道不会让游骑兵军团这边被孤立，但小莱昂在场，自己确实不太好问这么敏感的话题。
安森和卡尔对视一眼，心有灵犀的笑了。
路德维希觉得把将军们和自己捆绑成利益共同体，就能孤立自己…他显然是没搞清楚，这些将军们和他这位执政大人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共同利益；恰好相反，双反的关系某种程度上算是水火不容。
道理也很简单，抛出那些经历过兵变被清洗过的军团，剩下的状态其实还保持在“国王出逃”之前，也就是说他们或许对国王并没有那么忠诚，但对现如今的克洛维绝对算不上严格意义上的自己人；两边都明白，大家并肩作战只是因为帝国大军杀到，否则那种“王国忠臣，保驾勤王”的大军早就该竖起义帜了。
中高级军官，尤其是能够爬到将军级别的军官，几乎无一例外的都是贵族豪门，各个行省当地最有权势和影响力的家族；国民议会目前在做的事情就是撬这些人的墙角，从他们手里夺取权力——用脚后跟想也该明白，他们对国民议会是个什么态度。
打从一开始，安森就没考虑过和这些人合作；相反，怎么把这些家伙统统扒掉，将他们麾下的军队逐步完成清洗，换上“赤心”或者最新提拔上来的年轻军官，才是真正恢复克洛维陆军战斗力的最佳方式。
路德维希把这群旧时代的老棺材绑在一起，对他而言反而简单了；只要能干掉所谓的“战争委员会”，陆军内部的旧势力和保王党就再也掀不起任何的风浪，全新的陆军将在和帝国的交锋中浴火重生！
敲定了主意的安森立刻着手组织游骑兵军团和瀚土军团在南部要塞的驻扎工作，十万大军当然不可能全部入驻堡垒，必然要在周围建设营地，同时还要考虑修葺道路，重新规划补给线方便之后开拔等等工作。
在几次和南部要塞的军官们“觥筹交错”之后，安森终于能松口气的得出结论：当初“真正的安森·巴赫”并不是什么特别显眼的人物，社交圈子也属于基本可以等于没有的那一类；他不能算孤僻，但也绝对谈不上合群；军事方面的才能和天赋都算不上出众，也没有多好的家世，当然也就不会引起多少人的在意。
既然有这种方便的机会，那安森自然就能和各个“昔日挚友”们私下交流谈心，表示当初一同在南部要塞训练的时候，果然还是你最为了解我，如今要我找一个能够绝对信任的对象，那也只能是你了之类……
反正以自己和他们如今的身份对比，不可能有人傻到跳出来主动反驳和质疑；两边其实也算是各取所需；只要他们能够接受一个没有国王的克洛维，具体到底站什么阵营的，安森其实也并不怎么在乎。
这个状态持续了差不多十天，安森终于不得不和自己四十多个“挚友”们挥泪告别，组织军队提前开拔，以最快的速度向西线战场挺进。
原因很简单——红月镇，它又陷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