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行动的充分必要条件
路德维希惊呆了，他原本以为以那位王太后的聪慧——或者说至少不是特别愚蠢——肯定会明白，现在时间对王室而言就是生命，一旦国民议会与陆军部的“大网”铺满克洛维所有领土，他们就彻底没机会了。
他也不是没想过对方的行踪会暴露，毕竟整个王室少说也有几百号人，这么庞大的规模想隐匿行踪几乎不可能，被发现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安妮·赫瑞德也很聪明，甩下大部队自己偷偷带着小国王跑路，等于放出了无数干扰搜查的讯号替他们打掩护。
从昨天正午奥斯特利亚宫事变到尽早，整宿没睡的两人先后接到了差不多两位数的“捷报”，派出的南部军团骑兵在北面，东面和南面皆有收获，已经有将近百名王室成员“落网”，被“请”回了克洛维城，还另外附带大量王室资产，尤其是大量现金与珍贵艺术品和珠宝之类。
结果就连这些人都有差点儿逃到北港的，而安妮·赫瑞德却还在距离克洛维城迟尺之遥的秋穗镇…路德维希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难道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有件事我得稍微确认一下。”他深吸口气，双手撑着桌子和安森四目对视：“我们都不希望尼古拉斯·奥斯特利亚被捉住，真的被带回克洛维城接受国民议会的审判，对吧？”
“那是自然。”陆军中将毫不犹豫的答道：“现在的克洛维仍然有大量的保王党，真要一刀砍了小国王的头，克洛维不光要和整个秩序世界为敌，还会四分五裂…我以为这个是我们早就达成共识的？”
“很好，所以现在怎么办？”
路德维希重重一拍桌子：“事情和你推测的完全一致，那么我们的王家侍卫总长大人也肯定早就想到解决办法了，没错吧？”
嗯，他果然还很在意被抢了侍卫总长这个头衔的事情…暗自扯了扯嘴角，安森忍不住在心底吐槽道。
“既然行踪已经暴露，那么消息传播出去只是早晚的事；我的建议是不要隐瞒，立刻组织军队包围秋穗镇，大张旗鼓的‘抓捕’挟持国王的凶手。”稍微清清嗓子，安森沉声道：
“行动必须要快，一定要抢在国民议会得到消息之前，否则事情还是有可能失控。”
“失控，我记得某人不是一项很推崇所谓国民议会的‘平等’吗，难道这些平等斗士们也会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冷笑的路德维希很难得的阴阳怪气道：“看来你也清楚，那群人就是被你怂恿起来，除了壮声势根本毫无用处的暴徒么。”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他显然也认为这么做的必要性：“借助包围秋穗镇解除追捕行动，让我们的王太后和小国王陛下能趁机在包围网建立之前逃出去…是这样没错吧？”
安森不以为意的点点头。
“很好，那我提议派风暴军团包围球秋穗镇，某人有意见吗？”
“完全没有。”安森从容不迫的站起身：“我去集结军团让他们出发，你让白厅街警察接管奥斯特利亚宫，几点交接？”
“……给我半个小时。”
迟疑了片刻的路德维希沉声道：“话说，你真的确信安妮·赫瑞德能够在军团包围之前逃离秋穗镇，她可是已经失手一次了。”
“这点你大可放心，无论如何，他们都能在军团包围之前顺利离开。”安森很是自信道：“我已经派出了最优秀的专家们负责此时，有他们通力合作，绝对万无一失！”
………………………………
秋穗镇，城镇南门路卡前。
“所以…我们好像还是没能达成共识啊。”
打量着依旧沉默不语的狂猎骑士德雷克和若瑟夫，见习教士卡林·雅克十分尴尬的挤出一丝微笑：“那不如二位也提一下你们的意见，看看我们大家的分歧到底在什么地方？”
分歧在哪儿…闻言的两人面面相觑，都是一副看傻子的表情死死盯着装傻的某人。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马车里的小国王和摄政王太后了！
但这话不可能当众说出来，后面的城镇民兵已经开始朝三人投来怀疑的眼神了，再继续拖下去显然对所有人都不利，无论如何都必须尽快拿一个结果出来。
所以卡林·雅克真正的提议其实是三人之间相互妥协，无论如何先将马车里我的王太后送出城，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我没什么可说的，反正该表示的态度一开始就说清楚了。”德雷克率先开口，信誓旦旦的沉声道：
“我们这边是和镇长大人说好了的，允许我们今晚就离开秋穗镇，而且从来也没提要扣人的事情——现在商会这边能负责的人就我一个，把我也扣下来的话，我们的人是不会跟你们任何一个走的！”
话音未落他还扭头看了眼马车周围的王家侍卫们，后者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说法。
于是周围人的目光转到了若瑟夫身上，内心一团乱麻的他也只能勉强保持微笑，还要假装替其他人考虑的模样：
“嗨…我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本来也就是代表镇长大人过来解除一下误会，怎么还会专门向阁下提要求呢；纯粹是出于好心，避免好好的事情变糟而已。”
一边说着他还意味深长的看了看狂猎骑士和见习教士，那意思很明显：大家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公平竞争，千万别干同归于尽的蠢事。
两人心领神会的点点头，这回大家倒是都明白了。
“既然如此，那么误会解除了，大家彼此之间并没有任何矛盾。”卡林·雅克再次站出来打了个圆场：
“不如我们就等尹恩·克来门斯阁下回来，然后再由若瑟夫阁下带领骑兵护送他们离开；在那之前，就请大家都到本镇的教堂暂作休息，如何？”
三个人彼此互相对视了一圈，十分有默契的点了点头。
“等一下——！”
就在事情似乎要结束的时候，提着油灯的民兵突然皱着眉头走上前来：“几位还不能离开！”
“哦，这是为什么？”
作为“镇长代表”的若瑟夫第一个跳出来，表现得很是不耐烦：“误会不是都已经解除了吗？他们现在暂时也不会离开秋穗镇，您这边还有什么问题？”
“人是没有问题了，但是东西呢？”民兵显得很是警惕，用油灯照了照马车：“按说马车里装得应该是罐头吧？我们要求现在就地监察，看看里面有没有可疑物品！”
话音未落，周围的王家侍卫们立刻簇拥上前；举着步枪的民兵们也聚拢了过来，气氛顿时紧张。
“等、等一下！”
眼见着情况急转直下，卡林·雅克赶紧凑近上前：“那个…我、我觉得应该没有这种必要吧，为什么非要在这种时候检查呢，完全没什么意义嘛！”
“是啊是啊，完全没有意义！”若瑟夫也在旁边帮腔：“当然，我们也理解诸位这么晚了还要坚守在岗位，实在是辛苦，确实是为了秋穗镇的繁荣稳定做出了杰出贡献！”
“这样吧，我个人做主，请大家每人喝一杯！上好的提尔皮茨朗姆，为大家驱驱寒，也算是镇议会感谢大家的辛劳了。”
他这边说着，还一边疯狂瞥向马车上呆愣愣的狂猎骑士，不停的用眼神暗示对方。
“啊…啊没错，若瑟夫大人说的对！”德雷克这才反应过来，立刻点点头：“我、我们克来门斯商会也愿意出一份，请大家好好喝一杯！”
这一刻，刚刚还互相拆台的三人空前团结，死死挡在紧张对峙的双方之间，生怕真的一言不合就擦枪走火。
也许是被三人暗示的贿赂打动，也许是察觉到对方确实不是好惹的，提着油灯的民兵迟疑了下，还是朝身后的同伴们挥挥手，解除了包围。
短暂的对峙得以解除，所有人都长松了口气；卡林·雅克这才转过身来看向另外两人：“既然如此，那就请诸位到教堂暂时休息，等到尹恩·克来门斯阁下抵达，我们就立刻出发。”
很显然，都到这一步了卡林·雅克显然不可能放过近在眼前的小国王和王太后，哪怕是合作，他也要分杯羹。
德雷克和若瑟夫无奈的点点头，再不情愿貌似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了。
于是民兵们撤开了包围网，目送着三人连带着王家侍卫们护送马车向秋穗镇的小教堂而去。
………………………………
就和所有不起眼的乡镇一样，秩序之环教堂差不多算是当地最为显眼的建筑之一；马车缓缓穿过大道，跟着卡林·雅克拐进了一个似乎是近路的巷口。
看着已经近在迟尺的教堂，驾车的德雷克终于稍微松口气；虽然情势依旧混乱，但好歹貌似终于能尽快从这个鬼地方离开了，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话说从一开始，他就尹恩·克来门斯的提议相当不赞成；他们现在可已经没有无信骑士团的庇护了，插手到这种几乎必然会影响秩序世界局势的大事件中，怎么想也绝对算不上什么稳妥的选择。
对于自己这群教会通缉犯来说，想办法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不才是最重要的吗？
正当他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走在前面的见习教士突然停下了脚步。
“嗨！”狂猎骑士赶紧拽着缰绳把马车停下来：“我说你干什么呢，这里离教堂好像还……”
“你不会是真想去教堂一趟吧，亲爱的德雷克先生？”阴阳怪气的卡林·雅克转过身来，笑得很是玩味：“我本人倒是没什么意见，但是您……”
“咳咳咳咳！
一旁的若瑟夫清了清嗓子，用力咳嗽两声走上前来：“那个，教堂去不去无所谓，关键在于接下来的行动，我们真的得尽快从这里离开了。”
“我可以无偿分享给诸位一条绝密消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等到明天早上的时候，就会有……”
“会有风暴军团足足八千人从克洛维城赶过来，包围秋穗镇！”翻了个白眼的见习教士直接抢过话来：
“所以如果我们不能在黎明之前离开秋穗镇，就永远也别想离开了！”
德雷克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两人，他突然真的很想抓住尹恩那个混蛋，问问他为什么只有自己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
“看来卡林·雅克教士的消息也很灵通啊，不愧是教会人士。”惊讶的若瑟夫迅速恢复了平静，脸上洋溢着讨好的微笑：“看来您应该也是为了和我们相同的目的而来？”
“彼此彼此吧，若瑟夫阁下，您‘军方’的消息貌似也很灵通嘛。”见习教士冷哼一声：
“但事先必须说好，以秩序之环的名义，这辆马车必须安全无误的抵达它应该去的地方；所以如果可以，我希望买下您的服务，事成之后只要价格合适，我们这边绝对不会还价。”
“哦，那可真是太遗憾了，因为我并不是为了钱来的。”
“那是为了……”
“和您的理由差不多。”若瑟夫满脸赔笑，眼神却流露出一丝凶狠：“有些大人们，希望这辆马车去它应该去的地方。”
“是吗，那我不禁要多问一句，我们两边的目的地一致吗？”
“有可能…并不一致。”
若瑟夫很是遗憾的摇了摇头：“不过至少现在，我们应该还是站在同一边的，所以不妨合作；有再多的分歧，也等到安全之后考虑。”
“完全赞成，我一直坚信，共识是行动的充分必要条件。”卡林·雅克煞有其事的点点头，随即看向旁边始终没说话的狂猎骑士：
“德雷克阁下，您觉得呢？”
“我？”
看着两人投来的异样目光，狂猎骑士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尹恩·克来门斯到底是为了做什么，自己这些人绑架王太后究竟能得到多少利益，值得这么卖命。
但他又不想被对方看穿，于是只能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严肃：
“我觉得您刚刚的那个比喻，实在是太对了！”
遭不住了……
连着几天刷夜，感觉胸口有点儿难受，请一天假
第二百二十七章 各怀鬼胎的“完美合作”
凌晨一点三十分，入夜的秋穗镇已经看不到任何亮起的灯火，更没有还在街上游荡的行人，被十几个身影簇拥着缓缓行进的马车此时变得异常扎眼，以至于马车上的德雷克始终紧绷着脸，仿佛随时会有一队士兵从角落里杀出来。
护卫马车的王家侍卫们也是同样，尤其他们不仅要警惕本地的民兵，还有这些“热心肠”的“好人”们。
而除了警惕之外，他们也不免有些疑惑：之前的行动已经证明，守在路卡处的民兵们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骗，硬闯的话则有可能暴露身份，那他们到底打算用什么办法悄无声息的，在双方互相不“拆穿”的前提下，大摇大摆的离开秋穗镇？
狂猎骑士和王家侍卫们都是一头雾水，只得不发一眼的盯着卡林·雅克自信满满在前面带路的背影，不敢有片刻放松。
倒是一同行动的若瑟夫隐约猜到了什么，但他并不打算分享自己的情报，特别自己和眼前这位“j见习教士”严格来说，其实算是敌人。
感受着背后一双双各怀鬼胎的眼睛，见习教士倒是相当的镇定自若；这份从容来自于真理会无孔不入的情报网——整个秋穗镇的情报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并且就算真的发生意外，他也有的是办法将王太后和小国王送出城去。
唯一麻烦的地方，是怎么将这件事情做的天衣无缝，至少要表面看上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这才是卡林·雅克大费周章来这里的原因。
让克洛维成为没有国王的国家，关乎于能否撬动秩序之环教会千年以降的统治基石，是否能从根本破坏秩序世界永恒不变的秩序，让旧大陆乃至全世界走向因为圣艾萨克意外死亡，而被终止的变革的道路。
这是真理会百年来持之以恒的目标，但对卡林·雅克而言他还有别的追求——大卫·雅克，自己唯一的弟弟，乃至雅克家族能否趁势而起以大艺术家的名头显贵，就全要看国民议会能否站稳脚跟，外加安森·巴赫那个混蛋的计划是不是能够顺利成功了。
为此向来对执行任务充满逆反精神，从来厌恶某个小说家整天给自己找不痛快的见习教士，不仅主动接下了这份的任务，并且制定了一整套的计划。
嗯，十分完美的计划。
仰望着无月的夜色，卡林·雅克脸上的笑意愈发深厚。
与此同时，秋穗镇外围路卡的民兵们正在尽情享用专门为他们送来的朗姆酒，之前严肃愁苦的表情伴随着入口的酒精变得一个比一个放松安逸。
要说守夜永远都是个苦差事，最大的威胁永远不是有可能出现的敌人或者意外，而是无聊，极其可怕的无聊。
这时候一个好心人，一个无害的人请你喝杯朗姆酒…除了长官的枪子儿，没有任何人能够抗拒这种诱惑，特别是在你也觉得这杯酒是自己应得的，喝了也没什么的时候。
直至一个身影的出现，破坏了他们的好心情。
“你们在干什么？！”
昏暗的火光下，一个穿着军大衣，胸口上还挂着徽章的中年人跳下马背，脸色难看到极点：“是谁允许伱们在宵禁时间喝酒的，说！”
“居、居伊上尉？！”吊着酒瓶的民兵醉醺醺的站起身，还不忘带上自己的油灯，慌慌张张的凑上前来：“大人您…嗝！您怎么来了？”
“回答我的问题。”被称作“居伊上尉”的中年人脸色冰冷，像是有些挂不住：“几分钟前我还在向镇长大人保证，秋穗镇的安全绝对没有任何问题，你们就是这么给我表现的？”
“呃……”
民兵微微一怔：“可、可那位镇长大人派来的使者说……”
“镇长的使者，什么使者？”居伊上尉直接抢断道：“我刚刚一直在和镇长大人商量明天该怎么迎接克洛维城派来的专员，根本没看到镇长大人有派什么使者！”
“这…怎么可能？”民兵愣住了：“我们刚刚还看到镇长大人的使者带着几名骑兵过来，绝对不会有错，啊…他还说镇长大人正在剧院款待伊恩·克莱门斯爵士，您没有见到他吗？”
居伊上尉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伊恩·克莱门斯…如果你说的是那个骗子伊恩，是的，我已经见过了，而且现在正就关在镇议会地下室的监狱里。”
“什、什么？！”
“那个骗子，以为靠贿赂就能收买秋穗镇正直的大人们，现在正和他的同伙一起蹲大牢呢。”居伊上尉冷冷道：
“当初克洛维城没有禁止外来人员进入秋穗镇的命令，我们才勉强放了他一马，结果这家伙居然还想走，真是岂有此理！”
民兵直接呆住了，他实在是想不通，如果事情是这样，那个假扮的镇长使者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行了，不要再继续浪费我的时间。”居伊完全是不耐烦的模样：“说，那些骗你的家伙去哪儿了，千万别告诉我已经被你们这群蠢货放跑了！”
“没有！”
民兵赶紧矢口否认：“我…他们还在镇子里，有位教士将他们带到教堂那边去了。”
“教堂，能确定吗？”
“千真万确！那个人穿着教士的黑色长袍，把他们带去了教堂。”
“那还等什么？！”
脸色难看到极点的居伊上尉大手一挥：“所有人全体出动，留下必须的看守，都给我去追，把他们统统抓回来！”
……………………………………
急促的军靴声在大街上回荡，一支支举着火把，提着油灯的民兵们小跑着快速穿过街道巷口，向着夜色下依旧无比显眼的教堂奔去。
秋穗镇并不是什么特别大的城镇，几百人闹出来的动静就足以惊醒全镇的睡意；躲在小巷里的众人立刻绷紧神经，贴着墙壁死死盯着小巷两侧的出口。
远远的，还能听到“抓住伊恩·克莱门斯的同犯！”，“千万不要让这群骗子跑了！”之类的叫嚷。
“看来，某些人的伪装已经被拆穿了啊。”
满脸戏谑表情的若瑟夫扭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依旧守在马车上涨红了脸的德雷克：“怎么样，要不要你主动把自己的真正身份公开出来，大家坦诚些也更方便合作嘛。”
迎着周围王家侍卫们那一双双诡谲的目光，狂猎骑士整个人像是已经石化了似的，死死抿住嘴巴不发出半点动静。
不过若瑟夫也没能得意太久：一队民兵从小巷口外经过，一边小跑一边叫嚷着：“也别忘记他们的同伙，那个叫若瑟夫假扮镇长使者的混蛋，镇长亲自下令悬赏，抓住他的奖励四百个金币！”
“哎呀哎呀，原来若瑟夫阁下还是我们的同伙呐！”抓住机会的德雷克立刻开始了无情嘲讽，模仿着某位无信骑士团大团长的模样阴阳怪气：
“四百金币，啧啧啧…知道自己的脑袋这么值钱，您肯定十分自豪吧？”
脸色僵硬的若瑟夫笑容当场凝固，尤其是当周围王家侍卫们看他的目光不仅仅是警惕，还明显多出了几分杀意。
“行了，争吵就到此为止吧。”
卡林·雅克十分难得的又成了打圆场的那个，以往他都是在旁边看热闹的：“民兵都被吸引到教堂那边了，再等一会我们就出发。”
“您确定？这可不是两三个人，而是一辆马车还外加十几号人。”微微抽搐了下嘴角的若瑟夫忍不住开口道：
“秋穗镇可不是什么大城市，我们这么大摇大摆的露面还要不被发现，怎么想都十分困难吧？”
“是啊，要不还是等等再说？”德雷克也在一旁帮腔：“伊恩他们马上就能回来了，到时候人多些，哪怕硬冲过关我们也不是没有胜…呃，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看着对面那两人古怪的目光，哪怕德雷克再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也忍不住停下来。
“奇怪？并不是。”
若瑟夫笑了笑：“但如果那么做，就算我们成功离开秋穗镇，也会有成千上万的军队沿途追杀我们，问题并没有解决。”
“所以我们不能引起任何动静，甚至不能被他们发现我们已经不在了，最好是在对方完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不引起任何骚乱离开秋穗镇，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这怎么可能？”德雷克瞪大眼睛：“他们可是都已经在追捕我们，秋穗镇又不大，找到我们这么多人那还不是时间问题？！”
“对，您说的完全正确。”
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若瑟夫脸上的笑容变得玩味：“所以，这就要看尊敬的卡林·雅克教士究竟打算怎么做，或者说……创造奇迹？”
面对一双双充满疑虑的目光，卡林·雅克自信满满的翘起嘴角，缓缓向前张开双手：“既然如此，那么诸位…见证奇迹的时候到了。”
“你干什么？”
眼看见习教士朝小巷外走去，德雷克第一个开口喊住他。
“当然是离开秋穗镇了。”卡林·雅克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朝背后招招手：“跟上来，别跟丢了。”
“我…这……”
德雷克都说不出话了，扭头看向众人；沉思片刻的王家侍卫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对方。
几个人满怀疑虑的离开了藏身的小巷，来到了秋穗镇的街道上，小心翼翼的向着路卡的方向前进。
空荡荡的大街上没有半个身影，但仅仅是一墙之隔的对街，几百名民兵已经将小教堂包围的水泄不通，甚至一行人还能听到对面的叫嚷声。
此情此景，一行人全部紧抿着嘴角，生怕发出半点声音被对面察觉；驾车的德雷克更是用手把嘴巴死死捂住，生怕不留神就引来对面的注视。
但奇怪的是明明就离得这么近，甚至整条大街上都只有马车的声音，包围教堂的民兵也没有任何朝这边过来，他们就像是走在无人的小镇上似的，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此情此景，德雷克终于有所察觉…没错，这就是伊恩·克莱门斯的血脉之力啊！
虽然并不完全是因为这一点，但他之所以能够在强者如林的无信骑士团内成为大团长，除了过硬的心理素质和调度能力，极其罕见的隐匿型血脉之力也是原因之一；简单的说，就是伊恩能直接屏蔽某个区域的气场，让所有人无法察觉到自己和他想要保护的对象。
当然也不是完全不行，比如拥有洞察类血脉之力的天赋者，或者实力稍微强劲些的黑法师，都能拆穿他的小把戏；但且不说洞察类血脉之力同样稀有，秋穗镇这种小地方就算有黑法师，对方也绝对不敢曝光自己的身份。
换言之，在这座小小的秋穗镇，伊恩·克莱门斯就是近乎无敌的！
问题在于卡林·雅克是这么知道这件事的，难道伊恩·克莱门斯为了合作主动告诉他了？不可能啊，就以那家伙胆小鬼的程度，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底牌交出去？
满头雾水的德雷克连连摇头，看来这件事只能等汇合之后再亲自问问伊恩那家伙了。
并没过太久，一行人十分顺利再次回到了路卡前，此时街道上空荡荡的一片，只有两个穿着民兵打扮的家伙守在道路两边，连阻碍马车通过的拒马都被搬走了。
注意到这边身影，两名“民兵”立刻走进上前；还没等王家侍卫们来得及警惕，伊恩和卡尔诺就摘掉了头上的帽子，表情还略有些抱怨：“怎么花了这么长时间，不是告诉你要早点行动的吗？”
“早点行动，你知不知道你给我的那张‘安全许可’，居然是什么通缉令？！”拼命压低嗓音的德雷克忍不住抢断道：“还有，既然横竖都要使用血脉之力，为什么不早点儿动手？”
“啊，血脉之力？”伊恩愣住了：“我…并没有使用血脉之力啊。”
“啊？”
这些德雷克也愣住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战火重燃的先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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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愣的两人先是四目对视，紧接着又同时扭头将目光投向了依旧自信满满的卡林·雅克，甚至就连脸色都变了。
在他们印象中，这位真理会的见习教士也就是个低水平的施法者而已，除了渠道够多能搞到不少稀奇古怪的魔法道具，根本没有任何值得吹嘘的能力，说不好听点可能和一般的普通人没多大区别。
可他居然能让秋穗镇的民兵对十几个人视若无睹，四轮马车旁若无人从城镇大门离开…这种水准的能力，亵渎法师也不过如此。
他…怎么办到的？
感受着众多惊奇的目光，面色云澹风轻的卡林·雅克内心得意到狂笑不止，恨不得整个人直接飞到天上去。
怎么办到的？当然是因为秋穗镇的民兵指挥官居尹上尉，他就是真理会的成员啊！
作为一个充满公益心，非盈利自发形成的互助组织，真理会显然不可能知道王室的密谋计划，更不可能提前猜到他们打算朝哪个方向逃跑，更不可能知道具体的时间究竟是……
开玩笑，真理会肯定知道，知道的一清二楚！
首先王太后不敢向北边跑，因为唯一的出海口北港和驻扎在那里的王家舰队，目前全都在塞西尔家族控制之下，而塞西尔家族已经完全倒向了陆军部和国民议会，敢去就是自投罗网。
他们也不敢向东，那里最大的经济与政治中心东部要塞，陆军部最大的基本盘之一；去那边不仅远离帝国，更是等于一场豪赌：驻扎在东部要塞的常备军团究竟是归顺陆军部，还是继续服从国王？
显然，赫瑞德皇室出身的王太后并没有豪赌的勇气，还是将希望寄托在皇帝身上；于是他们只能向南逃跑，而在排除乔装打扮成普通人——真正意义上的——和乘坐蒸汽列车头等车厢两个选择之外，秋穗镇就成了他们的必经之路。
只要能在这里控制他们，再悄无声息的送到皇帝手中，接下来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
但在表面上见习教士显然不会这么说，否则不就等于拆穿真理会的底牌了么…所以他澹澹一笑，波澜不惊的摊开双手，看向那一双双惊讶无比的眼睛：“我说过，我会创造奇迹的，这就是了。”
“很多时候，解决问题的方法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困难；恰恰相反，它就在我们眼前，只需要伸手去把握住那唯一的机会，给自己以信心，一切都能顺理成章的像戏剧般完成。”
“当然，做到这种地步需要极高的才华，天才的思维当然无法被普通人理解，所以你们不能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也很正常，只需要知道事情已经发生，就已经足够……”
“那个，天才的教士阁下。”
面无表情的卡尔诺爵士冷冷打断了他的演讲：“可以的话能不能等到路上再说，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包围教堂的民兵们随时都有可能过来。”
“啊，这倒是没错。”卡林·雅克迅速点点头，还不忘了向“好心提醒”的卡尔诺行了一礼：“感谢您的警惕，尊贵的小姐。”
话音落下，见习教士率先大大咧咧向前走去，留下面色僵硬的卡尔诺爵士，外加表情古怪的尹恩和德雷克几人。
……………………………………
时间来到第二天清晨，折腾了大半夜的秋穗镇却并没有迎来想象中的“克洛维城特使”，而是齐装满员，彻夜行军因而满腹怨气的风暴军团。
根本没有任何的交涉与商量，八千名士兵直接将秋穗镇包围的水泄不通，用大喇叭直接向城镇内喊话，表示陆军部与国民议会已经掌握确切情报，被劫持的国王陛下就在秋穗镇内，要求立刻交出陛下，否则风暴军团将“不惜一切代价，捍卫克洛维的尊严”！
秋穗镇的镇长直接被吓得两腿瘫软，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面对上来就直接包围城市，摆出要攻城架势的风暴军团，任何人都不觉得这会是能个能好说好商量的。
相较之下，作为直接负责人的居尹上尉倒是相当冷静：“既然如此，那就让对面的风暴军团进城来搜好了。”
“进城搜查，疯了吧你？！”镇长歇斯底里的叫嚷着：“让这群从殖民地回来的军队搜查，这是打算让秋穗镇变成废墟吗？！”
“那镇长大人您还有什么好办法？”
居尹上尉毫不客气的直接反问道：“那可是真正的常备军团，在新世界和帝国大军一对一也能不落下风的精锐；我们这里全加起来也不过民兵两三百人，有任何招架的可能吗？”
“我事先声明，如果您打算下达任何抵抗之类的命令，那我是绝对不会遵守——没有不尊重的意思，只是担心会被下面的士兵们打黑枪。”
“……那也不能直接让他们进来吧？！”镇长还是不死心：“怎么也得抗争一下，让对面看到秋穗镇的态度。”
“啊…关于这个，我有个更好更简单的办法，您要不要听听？”
“哦，说说看。”
“好，那您先转过身去。”
“为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需要稍微准备下。”
“那…行。”
半信半疑的镇长刚转过身，就听到身后突然响起一阵呼啸，然后……
“噗通——”
看着瘫倒在地的镇长大人，面无表情的居尹上尉甩了甩攥着左轮枪的右手，扭头看向一旁的房门：“几位，可以了。”
话音刚落，表情复杂的卡尔·贝恩就带着两名副官推门而出：“真没想到…您居然这么果断，完全不像是什么小地方的民兵上尉呢。”
“哪里哪里，您过奖了。”居尹上尉平澹的笑了笑：“堂堂风暴军团的代理军团长，当年不也是某个小地方的上尉营长吗？”
“腐朽的王权压抑了真正有才华的军官，所以对于国民议会，我绝对是举双手赞成的。”
“说的有道理，虽然您其实是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卡尔翻了个白眼，扭头看向身后：
“通知军团，可以行动了。”
………………………………
就在风暴军团大张旗鼓的“围攻”秋穗镇同时，克洛维城也是一片热火朝天的“盛况”：随着逃跑的王室成员陆陆续续遭到逮捕，对他们的处置问题就立刻成为了国民议会最重要的话题。
由臣民来审判尊贵的王室成员，不要说克洛维，放在整个秩序世界都是前所未有的首例；国民议会如临大敌，展开了一轮又一轮的辩论。
首先要确认的，就是这些王室成员是否“有罪”。
虽然大张旗鼓的宣扬“王室欺骗了人民”，并且获得了克洛维城上下的一致认可，但真正落到实处的地方总归还是要遵守最基本的认知观念；就算真的是受到了欺骗，可又有哪条法律规定“国王或王室成员不准私自离开克洛维城”，甚至于这么做就要掉脑袋的？
哪怕是最极端的黑旗党，也认为这种理由过于扯澹了，于是只能寻找其它貌似更有可能的理由：“他们是挟持陛下歹徒的同党！”
“很好，理由呢？”克里斯蒂安双手一摊：“说这种话总得讲点证据吧，不能平白无故就说别人是歹徒的同党，而且还是挟持国王这种不可饶恕的罪名。”
“证据就是他们逃跑，而且还是裹挟着王室资产逃跑！”黑旗党的一位代表浑身都散发着阵阵杀意，让人不寒而栗：
“这种行为极大的阻碍了我们寻找真正凶手的速度，客观上为歹徒提供了便利，不是同党那还能是什么？！”
“……不是我想反驳你们，但这种说法也过于牵强了。”
扶着额头，克里斯蒂安忍不住开口道：“要按照您这番言论，所以为歹徒提供便利的都是同党——陛下失踪当天可是有三万多人参观王宫，还引起了不小的骚乱，难道他们也会是同党？”
“这…事情不能一概而论！”
代表也发现了自己似乎把话说得太满了些：“但这些王室成员肯定是知道国王潜逃…我是说，歹徒挟持了陛下这件事情的，否则他们为什么要跑？”
“你的意思是？”
“我们应该组织一场审判，认真审问这些有很大嫌疑的王室成员。”
“审判王室……”
克里斯蒂安深深吸了口气，之前他曾经说过“背叛者是陛下”这样的豪言，并以此成功团结了当时的国民议会和保王党；但口号是口号，真的要审判血统尊贵，甚至有资格，有可能成为克洛维国王的一批人，说不紧张那绝对是假的。
“不，是审判罪犯！”代表强调道：
“我们应当摒弃掉所谓的身份观念，让所有人将注意力放在他们‘嫌犯’这一位置上；国民议会应当向它所代表的对象证明，所有人一律平等，没有谁比谁更加的高贵！”
“非但如此，我们还要将这场审判公开化，将陪审席位向普通的民众公开；未来的克洛维是一个绝对平等的国家；既然平等，那就没什么好掩饰的，更没什么需要隐瞒的，您认为呢？”
我认为你就是个处心积虑，想要趁乱夺权的野心家…克里斯蒂安在心底默默自语，但脸上表现得倒是意外的平等：
“您说的有道理，但恐怕还是有些难度——找回这些王室成员的是陆军，而陆军向来是效忠于国王的；如果我们不和他们打好招呼就做出这么过激的行为，恐怕……”
“您说的有道理。”这次代表倒是没反对，有过之前的兵变经历，他也清楚普通的民兵武装根本不是常备军团的对手：
“不过我私以为，像安森·巴赫中将那样正直的人物，应该不会拒绝这种对克洛维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没错，我也这么认为。”克里斯蒂安面不改色的撒谎道，还很是赞同的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么就以国民议会的名义出一份集体决议，然后将它交给总理执政厅和陆军部，询问弗朗茨们的意见。”
这是眼下克洛维城新出现的“流行词汇”，因为执政路德维希和陆军大臣索菲亚都出身弗朗茨家族，还是亲兄妹的关系，于是不少内城区热衷时政的市民，议会的代表们就用“弗朗茨们”代指这克洛维城真正的两大强权。
而在外城区，这个词还延伸出了全新的含义：由于从新年以来各种大事件不胜枚举，以至于很多人已经对平日里鸡毛蒜皮的街头新闻彻底失去了兴趣，别人谈起也只会敷衍的回一句“这事儿告诉弗朗茨们了吗？”，或者“这事儿弗朗茨们怎么说？”
代表微微颔首，心满意足的转身离去；终于能暗自松口气的克里斯蒂安却不敢彻底放松，因为北港的威廉·塞西尔和另外几个北方行省出身的代表又走了进来，并且还带来了一条重磅新闻：
“最新消息，摄政王太后和陛下，很可能已经离开了秋穗镇！”
“什么？！”
早知道会是这么一个结果的克里斯蒂安表现得无比震惊：“风暴军团…他们不是连夜就出发了吗？”
“是这样没错，但还是功亏一篑，没有发现国王陛下的行踪。”威廉·塞西尔叹了口气：“不过还有一个好消息，那就是他们大概率应该是向南跑了，据说有骑兵发现了王室马车的车辙印，可以作为陛下行踪的证据。”
“问题是因为秋穗镇的情报，不少骑兵已经解除了警戒，分布的也过于分散，就算知道陛下此时应该在南方，短时间内恐怕也很难集结足够的兵力追踪，只能寄希望于秩序之环庇佑。”
“啊，那真是太遗憾了。”
克里斯蒂安叹了口气：“不过既然已经可以确定陛下向南去了，那是不是能确定一下歹徒的目标，比如说…如果他打算逃离克洛维王国，潜逃到帝国去，有没有哪个城镇是他肯定要经过的？”
“这个…有。”威廉·塞西尔深深的点了点头：
“红月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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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大动静要来了
红月镇，深夜。
一架四轮马车缓缓停在了城镇郊外，难掩疲惫的摄政王太后掀开车窗的门帘，意味深长的望向西方漫天的星海。
终于，要结束了。
就算是出发前最最悲观的想象，也无法形容这一路上的艰难；尤其是当自己真正意识到做出这步决定究竟真正意味着什么时，事情已经彻底脱离了掌控。
安妮·赫瑞德无法想象，克洛维国王的“出巡”居然会引起如此巨大的震动，明明在帝国历史上曾经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叛徒和权臣控制国都，君主在王国角落重新召集忠臣，或是借助亲戚们的力量复国……
明明是那么平常不过的事情，却因为一群人而变得不再平常。
不，不是一群，而是…一个。
安妮·赫瑞德目光一凝，死死盯着漆黑的夜空，仿佛那是面镜子，倒映着某个名不见经传，似乎很没有存在感，却是所有事件根源的身影。
但这些都结束了，或者至少可以说不再那么重要。
她深吸口气，拍了拍怀中已经熟睡的小国王尼古拉斯，被王家侍卫们簇拥着下了马车，对着空荡荡的草丛轻声道：
“出来吧，他们都已经走远了。”
静悄悄的话语声，犹如一阵微风在夜幕下飘散。
过了片刻，一道身影从无人的草丛里走出来，挠头的冲面无表情的王太后尴尬一笑：“您…早就看到了啊？”
“不是我，是他们，那些心怀叵测的‘好心人’们。”王太后表情略显轻松：
“这么多年不见，你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啊，亚瑟。”
“您这句话真是，说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金发少年的表情更尴尬了，眼前这位应该是自己“长辈”的克洛维王太后，她当年出嫁的时候自己还是个字面意义上的孩子；别说她，就连那时的国王陛下也没多大印象；而对面却用着仿佛很熟悉自己的口吻。
“是啊，谁能想到当年那个让我嫉妒的孩子，如今却成为了我的救命恩人；我们那时候都很羡慕你母亲，在最美好的年华嫁给了她爱的人，还拥有了我们中第一个孩子，尤其还是个标准的赫瑞德男孩儿。”
安妮·赫瑞德的眼神明显陷入到了回忆之中：“那时的我曾经下定决心，一定要成为比你母亲更幸福的人，否则绝对不会再回到骁龙城，结果……”
话音未落，王太后的脸上流露出了一抹悲戚的笑容。
亚瑟·赫瑞德这下更不敢说话了，“我们”是谁，克洛维又发生了什么事，他是一句也不敢多问，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
“好了，不说这些了。”
似乎是终于从回忆中走了出来，王太后的表情重新变得严肃：“情况如何，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费尔南多大人率领的精锐军团，就正在五十公里外驻扎，三千名骑兵随时可以掩护殿下归国。”亚瑟也赶紧认真了起来，甚至还不忘用上那更加亲近的称谓。
对克洛维人而言，安妮是王太后，但在帝国她则是不折不扣的长公主，是皇帝最为亲近喜爱的妹妹。
“很好，那就出发吧。”安妮·赫瑞德点点头：“但在那之前，还有件事需要纠正一下。”
“呃，是什么？”
“称谓，亲爱的亚瑟·赫瑞德爵士，你用错了称谓。”她冷冷道：
“我是克洛维的摄政王太后，你应该称呼为为…陛下！”
…………………………………………………………
就在国王一家在帝国皇室掩护下逃出生天的同时，尚未得到消息的国民议会这边也终于正式通过了对王室成员的判决。
由于嫌疑犯的“身份”实在是特殊，审判过程也异常艰难；不仅仅是代表们之间有矛盾，许多克洛维城的“热心市民们”之间的分歧也很大；这就导致最开始大家还能好好说话，相互妥协，但没多久就开始走极端了。
一边是叫嚷着“全都得下地狱”，另一边则是坚持“除非有明确的法律，否则不应滥杀无辜”；早上的头版头条还是“王室就是克洛维混乱的源头”，晚上就变成了“暴虐只能带来更多的暴虐”。
立场挑明，保王党，民兵武装，小贵族，各省代表纷纷开始站队，整个克洛维城再一次有了可能会分裂的趋势。
这种情况下，克里斯蒂安·巴赫再一次站了出来；以议长的身份调停双方，勉强算是平息了双方的争吵，让两边的人都能重新坐回到谈判桌上来。
通过这么长时间的积累，这位巴赫家的长子和族长总算是摆脱了“安森·巴赫代表”的头衔，真正在克洛维城拥有独属于自己的影响力；甚至靠着出色的调停水准，在议会内部赢得了一个连保王党都认可的“好人”称号。
而经过克里斯蒂安的调停，最终国民议会大概给出了这么一个成果：
首先是三十八名明确参与了“挟持国王出逃”计划的王室成员，以从犯的身份被判处是死刑，但方法可以由他们自己决定，并且不会对外公开，算是保全王室的最后一点颜面。
确切供认了转移王室资产，尤其是规模巨大的两名旁支的王室成员，以“损害王国利益”的罪名判处绞刑，而且必须公开。
其余参与了整个行动的王室仆役，卫兵，判处流放…所有人无分男女押送到矿井和采石场无偿劳作，刑满十年方可释放。
这些矿井和采石场全部都是国民议会认真挑选过的，以当地的工作强度如果能撑过十年，哪怕是最极端的黑旗党也认为足以赎清他们的罪了。
涉嫌参与此时的各乡镇的镇长，民兵长官及他们的家属，统统押送到莱顿军工厂名下的各分工厂，在流水线上工作两年，以此偿还他们欠下的罪孽。
涉嫌为王室提供转移资产服务的银行及所有者，同时也包括过去许多专门服务于王室的服装设计师，衣料店，珠宝店，全部抄没其家产，公开拍卖后收入国库。
同时过去王室所掌握的，克洛维城自来水，下水道，煤炭和木料供应，以及各种公共设施的所有权，也全部被收归到了国民议会的名下，并且重新在总理执政厅设置新的委员会负责运营，但也仅仅只是运营。
过去贵族们所组建的委员会是可以分润到利益的，就像铁路委员会那样，因此他们才能靠着所掌握的项目，资金聚拢起强大的势力；但全新的委员会体系下，这些委员们仅仅拥有管理权和较为固定的工资和提成，性质上更类似职业经理人——钱还是能挣得到，但也别想再靠着委员会揽权了。
此外国民议会还正式公布，由于尼古拉斯一世陛下暂时已经失去统治国家的可能，且目前根本找不到任何名正言顺的继承者，因此国民议会将正式依照此前订立的契约，自动拥有克洛维最高的权力。
换而言之，就是再也不需要来自国王本人的授权，或者国王履行任何的责任或者职能，所有事情全部都由国民议会就可以决定了。
由于国王确实已经失踪，保王党对此根本提不出任何异议，所以很顺利的就通过了；但在最高权力的归属方面，各方势力之间还是产生了不小的分歧。
这里面首当其冲的就是总理执政厅的，作为国王钦点的执政，路德维希似乎理所应当的拥有仅次于国王的权力；而在国王离开之后，这份权力似乎也只能由他来具体的施行。
可国民议会与克洛维城的市民们显然无法接受这种“为别人做嫁衣”的结果，坚持不肯接受路德维希一个人掌握最高权力的结果，至少也必须分权，比如将一个执政分成两个，三个甚至更多。
而在此之上，克里斯蒂安这个议长的位置倒是极其的牢固，甚至已经快要到无法动摇的地步；无论保王党这些极端派系，还是较为缓和的，愿意妥协的行省代表们，暂时都无法接受另一个人成为议长的结果——换上自己当然最好，但如果无法得到对手的承认，那也只不过是将一个议会分裂成两个而已。
于是围绕着总理执政厅的位置，枢密院的架构，几方人马再次展开了激烈的冲突；这一次反倒是保王党占据了上风，因为国民议会方面根本找不到合适推出来“打擂”的人选，论出身，资历甚至是经验，路德维希和他的总理执政厅都已经是无可争议的最强。
除了个人能力，更重要的是路德维希靠着提前布局的机会，已经将克洛维城最优秀的一批官吏和专业人才聚集在了自己身边，这是他最大的优势，并且几乎没有对手。
而国民议会内部唯一能找到的合适人员，目前有且只有安森·巴赫一人；但这里有个问题：安森目前的身份是陆军中将，如果他要成为执政的话势必也要放弃军队方面的势力，而那样的后果是国民议会无法接受的。
………………………………
“即便如此，我也依然希望您可以接受那些人的推举，成为克洛维的执政！”
猎枪俱乐部内，莱昂·弗朗索瓦两眼闪烁着璀璨无比的星星，这位瀚土王太子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言论里了：“我坚信，只要您登上那个位置，瀚土和克洛维的盟友关系将空前的稳固，我们两国将开创秩序世界一个前所未有的未来！”
“你真是这么想的？”安森的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意：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瀚土可是一个标准的王国，而克洛维可是刚刚从国王手中夺走了最高的权力，还审判了他的亲族。”
“是的，可那又怎样？！”
莱昂不以为意：“如果说此行对我而言有什么见识上的增长，那就是用事实证明自由邦联并非孤例，秩序之环教会所打造的秩序也并非真的永恒，制度和国家都不是一成不变的。”
“过去的瀚土是一盘散沙的小国联盟，新世界是任人鱼肉的殖民地，而现如今重新统一，一个建立起了摆脱旧大陆的全新国家，就连北海三国似乎也有将要统一在纳克希尔王室名下的趋势……”
“秩序之环教会的枷锁，正在被兄长您逐渐摧毁。”莱昂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如果挑战巨龙的英雄不夺取那些财宝，难道要交给那些根本不值得信任的家伙吗？”
“有道理，可得到了巨龙财宝的英雄，也有可能会成为巨龙。”
安森很是玩味的看着他：“瀚土就不担心，同样事情也会发生在你们自己身上吗？”
“……如果我说不担心，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我更清楚一个国家的崩溃绝对不可能是来自外围，而是她本身。”莱昂笑了：
“当初的瀚土如果不是一盘散沙，帝国和克洛维都不可能有插手的机会；如果弗朗索瓦王室足以强大到让所有贵族和臣民俯首帖耳，则叛乱也不过是彰显王室威严和不可动摇的工具。”
“所以亲爱的兄长，我会用实际行动向你证明，瀚土是一个强大且不容羞辱的国家；而这个既有实力更有自尊的国家，会成为克洛维最好的盟友；平等，同样是我们所渴求的东西。”
一边说着，他一边凑近了攥住安森的右手：“成为执政吧，然后以执政的名义带领克洛维的军团和瀚土并肩作战，去蹂躏侵吞伊瑟尔精灵的领土，让帝国看到我们之间不可动摇的友谊，再打破秩序之环教会的枷锁！”
“这并不容易，路德维希不会轻易答应的。”安森摇了摇头：“如果我不放弃兵权就成为执政，你要他怎么能放心？”
“很简单，把他的兵权还给他就是了。”
莱昂·弗朗索瓦沉声道：“让他领军去和帝国对峙，我们则先征服伊瑟尔精灵王国；双方公平竞争，用结果证明谁才是真正的执政。”
“谁，才是真正有资格站在克洛维巅峰之人！”
第二百三十章 东边还是西边？
对于小莱昂的表态或者说“怂恿”，安森可以说相当的满意。
两人都很清楚，眼下不要说瀚土王太子，就算是他父亲也不可能影响克洛维城的局势；而由于国王“失踪”，国民议会乃至克洛维城的市民对外国人的态度，哪怕最客气的说法也是相当敏感，一个闹不好联盟破裂，战争爆发的概率并没有小到微乎其微的程度。
所以莱昂·弗朗索瓦的态度就很明显了：弗朗索瓦王室和瀚土愿意提供助力，帮助安森·巴赫击败路德维希·弗朗茨，成为克洛维的新执政。
甚至…是唯一的执政！
而相对应的，安森也确实需要来自瀚土的援助；没办法，他在克洛维的根基实在是太浅了；哪怕有瀚土加新世界的战功，有自由邦联的援助，有借助猎枪俱乐部和“赤心”团结的军官团，有风暴军团基金会，有索菲娅·弗朗茨的人脉，有克里斯蒂安·巴赫正在努力打造的，通过议会代表联络全国的关系网……根基还是太浅了。
旧大陆不是新世界，那里所有人都是白手起家，新贵和上层的建立也不过是一两代人的事情；只要实力够强就能碾压所有人，成为无可争议的绝对强权。
但旧大陆……哪怕被蔑称为“暴发户”的奥斯特利亚王室也有数百年的历史，瀚土的弗朗索瓦王室更是能追溯到千年之前的黑暗时代，帝国的七大豪门家族历史更是超过了秩序世界文明的历史，甚至于他们本身就是“文明”与“秩序”的源头。
财富或许能通过快速累积而实现反超，但时间沉淀的声望，信誉，人心，血缘……双方之间的差距是绝望的级别。
别说安森自己，就算是“巴赫”这个姓氏放在那些真正的大贵族们眼中，基本可以直接和“普通人”画等号。
想要和路德维希的体量，也就是他背后弗朗茨家族真正的底蕴抗衡，安森就必须聚拢更多的外援，团结更多的支持者，才能扭转自己的劣势。
当然，有些事情不能说的太直接，尤其是明显触犯到了底限的行为；国民议会，陆军部和总理执政厅都不是傻子，他们当然清楚如果有人既是执政，又是议会代表，手里还攥着兵权会是什么结果。
所以，必须让事情水到渠成；所以，必须不能是自己主动提出来，所以，才必须要让摄政王太后和小国王……
“砰——！！！！”
突然被撞开的房门打断了二人的谈话，一脸惊慌的小书记官冲进屋内，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表情的颤栗不安：“安、安森大人，不好了！”
“冷静，不要慌张。”
抬手拦住了还想说什么的莱昂，安森对着连喘粗气的小书记官安抚道：“先放松，然后慢慢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我的责任要求我，这件事必须立刻告诉您。”
小书记官摇了摇头表示坚持，目光又忍不住瞥向一旁的莱昂。
瀚土王太子心领神会，笑着点点头便起身离开了房间，临走前还不忘了替某位手忙脚乱的书记官关上了房门，还故意把靴子声踩得很重，用脚步声告诉房间里的两人自己走远了。
再三确认莱昂已经走远，小书记官这才长松口气，上前半步：
“国民议会已经得到了准确情报，尼古拉斯陛下已经在摄政王太后的挟持下越过国境线，前往帝国！”
………………………………
毫无疑问，“国王出逃”的消息对于国民议会内部的保王党和温和派，绝对是堪称毁灭性的打击；会议还没开始，这些代表们就已经是愁眉苦脸，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
他们实在是不能接受，身为克洛维的国王，尼古拉斯居然能做出向帝国的皇帝求援这种事情；哪怕你跑到东部或者南部要塞竖起平叛的旗帜，宣布要镇压克洛维城的乱党也好啊，怎么能投敌呢？！
就连最最铁杆的保王党，此时此刻也已经再没有办法替国王解释了；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会场温和派一方的席位上鸦雀无声，犹如在向某个还活着的死人致哀。
相较之下，以黑旗党为首的激进派简直堪称欢呼雀跃，每当台上的议长克里斯蒂安发出愤怒的斥责，他们便开始大声的欢呼，激动到后面甚至连帽子都扔了出去，每个人都涨红了脸，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至于原先还能保持中立的代表们，此时此刻也都已经倒向了激进派的一方；既然国王不再顾忌他的国家，既然他将我们所有人视为敌人而不是爱他的臣民，那我们还有什么理由继续保护一位投靠了敌人的国王？
“……因而从现在开始，国民议会将再也不接受国王的摆布，克洛维的人民，将迎来一个没有国王，完全平等，前途与命运由自己来掌握的新时代！”
伴随着克里斯蒂安的话音落下，随之而来的便是如雷般的掌声。
但代表们更清楚，这场会议不仅仅是为了宣布“国王投敌”那么简单；既然小国王已经落到了帝国皇帝手中，打着“奥斯特利亚复国”旗号的帝国大军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在边境线上。
战争已经开始，或者说战争从未结束，只是在短暂的“中场休息”后再度延续。
“克洛维已经摆脱了国王的枷锁，因而接下来，她必须为自己的自由去战斗；没有付出鲜血作为代价的自由，注定无法长久！”克里斯蒂安重重的敲打着桌子：
“诸位，这不再是过去国王为了所谓的荣耀和伟业发动的战争，而是克洛维人民捍卫来之不易权力的正义之战！所有自由的克洛维人都有责任拿起武器，捐献财富，为他的国家战斗到最后一刻，为自由与平等奉献出他的所有！”
“于此我必须再次强调，并非只有成为士兵才是捍卫平等的的方式；努力工作，经商，开荒，甚至是认真经营你的家庭，一丝不苟我的缴税，都是你战斗的证明，都是确保国家繁荣与稳定的途径。”
议长再次提高了嗓音，哪怕清楚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他也必须想办法压制激进派的嚣张气焰，避免国民议会内部的声音彻底陷入一边倒的局面：
“在此，我以国民议会授予我的权力，仅以议长的身份宣布，克洛维正式…进入战争状态！”
话音落下，在场众人的表情无不严肃非常。
战争状态…按照那本国民议会共同起草，确立的至高法典，一旦正式宣布进入战争状态，国民议会将直接加强对各行省的控制，各个行省都要按照代表人数，行省缴纳的税收比例乃至国民议会的直接命令，缴纳战争所需的任何物资和兵源，并且执行最为严苛的征税法令。
简而言之，就是国民议会将自动拥有堪比国王的绝对权力，同时还不允许任何行省反驳；毕竟伱也是国民议会的一份子，法典也有你的投票和签名，你反对国民议会就等于背叛自己的承诺，那么要付出什么后果你想必也是一清二楚。
克里斯蒂安直接拿出了之前早就起草好的征税法案，内容大致就是立刻向各行省派遣税吏，提前征收今年的各项杂税，要求各行省的征兵处同步发起动员；任何被征发的家庭，可以直接免去今年的税收；而相对应的，家里有成年男子却没有被征发的，不仅要全额缴税，还不准拖欠，否则直接翻倍重罚。
这与过去的战时征税相比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克里斯蒂安增加了一条：授予临时加派的征税官部分执法的权力，同时如果能追回欠缴或者恶意抗税的赃款，运气征税官每一千金币获得三枚金币的抽成。
千分之三，这并不是个很高的数字，但在场的不少代表都感到不寒而栗；他们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得到那些如狼似虎的税吏们为了“创收”，究竟能做出怎样的事情来了。
至于征兵法案通过的倒是很顺利；眼下克洛维的常备军团大约有三十万人，算上各地驻军和征召兵团约有将近七十万之众；以一个正常国家的体量来算，基本已经是极限了。
但这些都只是纸面上的兵力，就如同所谓“身价千万”之类的说法相同；确实是有这么多，但你真要问他要这么多钱，那多半是拿不出来的。
首先就是三十万常备军团，除了之前短暂在克洛维城外集中驻扎过一次外，目前各军团都已经回到了他们的驻地，战争一旦爆发，克洛维也需要这些精锐兵力填补与帝国相邻的漫长国境线，避免像上次那样被快速突破，甚至拿下了橡木镇这种中枢之地。
各地的征召兵团与驻守兵团也是类似的情况；他们不仅仅是当地重要的武装力量，也是维持治安，确保克洛维对各地能够实施有效统治的根基，轻易是不能动的。
在排除掉所有“账面财富”之后，克洛维真正意义上的机动兵力实际只有十万人，两三个军团而已；无论是发动远征还是在本土内机动作战，这就是整个国家能够动员的全部家底。
十万人…如果只是普通敌人当然绰绰有余，但与帝国爆发战争，特别对方还是打着“复国”和“平叛”旗号的战争，显然就不太够用了。
“目前的计划，是将克洛维的陆军规模扩编至一百万，在原先各军团的基础之上，额外及组建两百至三百个步兵团，为前线军团提供可以随时补充的后备兵源。”克里斯蒂安挥了挥手中的文件：
“这是陆军部递交的申请，请各省代表按照他们所提出的要求，尽快予以达成，不得延误！”
“而在那之后，关于军团的指挥问题，以及战争爆发后由谁负责指定克洛维的战争总策略，由全体代表公开投票，推举最合适的人选。”
“此外由于战争爆发的过于突然，之前总理执政厅所提出的，由执政本人亲自领军的申请也将纳入讨论的范畴，还请所有的代表们放下你们的成见，纯粹以克洛维的利益出发，秉公讨论这一方法是否可行……”
…………………………
就在议会这边激烈讨论的同时，路德维希也专程找上了安森，开门见山的将一封信笺摆在他面前：“东边还是西边，你自己选吧！”
随手拿起桌上盖着总理执政厅印戳的信，沉默了片刻的安森一脸茫然抬头：
“啥？”
“是去西部战线，还是到东边蹂躏伊瑟尔精灵王国！”
路德维希嘴角微微抽搐：“这是我的请辞信，假如国民议会最终不肯允许我既是执政又能领军的话，我就直接辞掉执政的头衔，重新做回我的陆军少将！”
“当然，我猜他们应该是不会这么做的；这不是我自己吹嘘，现在的克洛维…没有我肩负起执政的职责，就以国民议会那粗浅到可笑的水准，国家怕不是当天晚上就有可能运转失灵！”
“实事求是的说以现在的情况，再继续要求你以陆军中将的身份领兵，多少有些胜之不武了；我是很讲究公平的，正好王室已经不在了，你那王家侍卫总长的身份等于没有。”路德维希沉声道：
“所以我会公开提出申请，推举你担任总理执政厅的‘轮替’执政，简而言之就是如果我不在克洛维城的话，你就可以自动顶替我的位置；此外身份地位，均与我相等。”
“这就是我能拿出的最大的诚意了，以此交换风暴军团不得离开克洛维城；而你要么带着游骑兵军团入侵伊瑟尔精灵王国，将瀚土争取到我们这一边；要么去抵抗帝国的入侵，坚持到我大胜归来，领军增援你为止。”
他一边说着，一边像是急不可耐似的用力敲打着桌面：
“选吧，是东边还是西边！”
第二百三十一章 帝国的宣战书
迎着路德维希充满期待的目光，缓缓起身的安森走到挂在一旁墙上的地图旁，拔出随身携带的刺刀，然后……
“砰——！！！！”
锋利的银刃，钉在了伊瑟尔王庭的正上方。
路德维希终于长出口气，嘴角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虽说他确实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安森依旧会选择协助瀚土入侵伊瑟尔精灵王国，毕竟上次他就是从这里开始崛起的；但只要对方没做出决定，很多事情就不能说的那么死——有新世界的战争经验，安森·巴赫也勉强算是指挥过六位数大军的指挥官了；去了西线战场表现不说多好，肯定也超过之前的自己。
真正不适合去东线伊瑟尔精灵战场的，其实是路德维希自己。
且不论自己和瀚土的关系虽然不坏，但和安森·巴赫与莱昂·弗朗索瓦那种程度的“友谊”显然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同时伊瑟尔又是路德维希的“伤心地”；他很清楚在那种地形复杂的战场一旦陷入苦战，以自己的作战风格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速战速决的。
所以让对方去东线速战速决，自己在西线集结大兵团与帝国正面对决，算是最“两全其美”的结果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这取决于帝国准备什么时候正式对我们宣战，也取决于国民议会何时能下定决心，正式颁布对我们两人的任命。”安森一点也不遮掩的开口道：
“另外，我觉得两个‘执政’还是太少了，很容易让国民议会和克洛维人民产生‘这两人要瓜分国王的权力，成为克洛维的新国王’这种误会，最好还是再增加一个。”
“嗯，有道理，还是要尽量避免产生这种误会的好；何况届时我们都要领军在外，克洛维城没有一位执政坐镇可不行。”
路德维希点点头，目光闪烁：“所以你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吗？”
“没有。”安森回答的极其干脆，他看得出对方其实已经有想法了：“方案是我先提出来的，为公平起见，人选应该是你来举荐。”
“我？”
迟疑了下的路德维希打量着他，似乎是再三确认对方并没有和自己开玩笑，才略显迟疑的开口道：“那我心目中的人选，很可能你不会太喜欢。”
“没关系，不妨说说看。”
“博格纳子爵。”路德维希沉声道：
“论政治能力，关系网深厚，在保王党温和派与国民议会中的声望，他都是那种很能平衡各方意见的人选；最关键的是他没有太多的野心，很懂得如何维持对大家都有利的局面，但问题是……”
“问题是他是保王党的人，而且我们倆因为之前对抗旧陆军部的事情，已经分道扬镳了是么？”安森反问道。
路德维希既没有回答也没有任何表情，算是默认了。
“如果你担心的是这个，那我只能说是你多虑了。”安森淡然的笑了两声：“我本人对博格纳子爵没有任何意见，大家只是立场不同而已，就像我和路德维希阁下您一样；仅个人而言，我很尊重这种真正懂得合作的人。”
“阁下，你现在这么称呼我是不是不太合适？”
路德维希也笑了：“你是中将，而我还只是少将军衔，似乎应该我称呼你为阁下才对。”
“不，您是我曾经的上司，也是第一个提拔我的人；这份恩情，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安森的表情突然认真了起来：“没有路德维希·弗朗茨，就没有如今风暴军团的安森·巴赫。”
“我也是，提拔你是我永远也不会后悔的决定，即便某一天我们成为你死我活的对手，这点也不会改变。”
路德维希微微颔首：“而现在，我们是志同道合，为了克洛维并肩作战的朋友！”
说完，他主动伸出了右手：“为了克洛维。”
没有片刻的迟疑，安森立刻上前伸手握住：
“为了我们所有人！”
………………………………
事实证明，当你越是担心什么，它往往来的也就越是突然；当你觉得对手会处心积虑，想方设法用各种阴谋诡计来对付你的时候，他却总是莫名的光明正大。
就在国民议会还在纠结是否要授予路德维希兵权，以及到底要等到何时再正式向帝国宣战的时候，帝国的宣战书就先一步来了。
由于帝国大使馆已经被路德维希亲手连根拔起，号称“全世界最大的商会”的北境商会不得不代劳担任一回信使；送信的人反反复复的告诉所有人，他真的只是个信使，和帝国皇室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甚至算半个克洛维人：
【至诸位高尚的，自认为正义的奥斯特利亚王室逆臣：
自七大骑士驱逐三旧神，秩序之环的荣光波及全世界伊始，这片土地上就拥有了亘古不变的秩序；高尚而尊贵之人高举火炬，领导庸庸碌碌之辈走向光明而永恒的未来；他们在黑暗面前挺身而出，在最绝望的时刻毅然奋起，在所有人迷茫而回馈之时，不断的给世界以希望。
正是如此巨大的付出与沉重的牺牲，才令秩序之环与万千善良的真神信众们认可了他们血脉的尊贵，允诺他们可以居于万民之上，传承他们高贵的家名与徽章，永远的捍卫这个世界的安定繁荣；这不仅仅是荣耀，更是绝对的责任，是数以百年乃至前年的考验之后方才被托付的责任。
而诸位…大言不惭自认为可以代替高贵血脉统治这片土地，夸夸其谈却迄今为止没有任何建树的诸位闲散人士，你们的姓氏在史册之上是如此的不值一提，你们的出身简直与尘土别无二致，你们所谓的口号更是荒谬到令人发笑，你们的成就更是纯粹的伪命题。
但即便如此，我依然要称赞你们超绝的勇气，胆敢对你们的国王做出最最无耻的冒犯，甚至于挑战秩序世界永恒不变的法则；恶党，叛徒，逆臣，权臣，暴徒……过去所有所有卑劣词汇都已经无法再形容你们的做法，所有的叛乱与暴动都无法与你们所做的一切相媲美。
你们，将一位合法的，受秩序之环祝福的国王，从他的国家中驱逐了出去！
这行为是如此的罪大恶极，令人难以想象；我无法形容当尊贵的尼古拉斯·奥斯特利亚陛下出现在骁龙城的皇宫之中时，他究竟是何种心情。
但我相信，他的内心深处一定有深深地悲伤；被些许人背叛固然痛苦，但遭到所有的臣民所背叛，那是何等悲惨的命运？
我不能理解，只能揣测，我从他的眼神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愤怒，我相信尊贵的尼古拉斯一世陛下哪怕遭到了这种程度的背叛，也并没有怨恨他的臣民。
可他的仁慈，并不等于全体秩序之环的信徒们也不作为，不等于秩序世界的守护者，捍卫着信仰与亘古不变法则的骑士也会不作为。
因为我们明白，混乱的源头如果不被消灭，就会引来无穷无尽的灾祸；毁灭的力量如果不遭到遏制，就会令全世界化为焦土；邪恶的念头如果不在第一时间掐掉，那么所有的美德与高尚都将被沉沦，被玷污。
那样的世界是没有未来的，那样的克洛维将从一个骄傲而光荣的国度，变成污染整个秩序世界的源头。
为了避免那最为恐怖的境况，为了所有正直，善良而仁慈的秩序之环的信徒们，我向你们正式宣战。
我的军团将在帝国与克洛维的边境线上集结，他们将高举血色独角兽与金色鸢尾花的旗帜，以赫瑞德皇室与奥斯特利亚王室的名义，征讨诸位叛逆。
如果你们还认为这是一场与过去没有任何区别的战争，那么就大错特错了；整个秩序世界都将无条件的站在我们的旗帜之下，这将会是秩序世界有史以来规模最为庞大的军势，他们将成为所有信徒们口口相传的传说，成为所有叛徒都将为之胆寒的制裁！
即便如此，我仍愿意向诸位叛徒们送上最后的忠告：停止你们毫无缘由的背叛，立刻向你们的国王坦白自己的错误，并用实际行动纠正和悔改，供出你们的主谋与指使者，则制裁的利刃将会对你们从轻发落。
否则…当战火波及到无辜之人时，所有的牺牲都将成为你们的又一桩罪名！
你们的敌人，终结者与审判者，秩序世界的守护者，赫瑞德血脉之子，无可置疑的帝国皇帝。
敬上。】
台上的克里斯蒂安念完了手中的宣战书，随手将它放在演讲台上，目光扫向台下数以千计的代表们。
而回应他的是沉默，一声不吭的沉默。
所有人都没能想到，帝国的反应居然如此迅速，甚至于在国民议会还没想好该如何对待逃到帝国的小国王时，入侵的大军就已经开始在边境线上集结了。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对方并非是突然发难，而是早有预谋的；在所有人还在为了尼古拉斯一世的“宽容”而欢呼雀跃的时候，毁灭国民议会的力量就已经开始酝酿。
“诸位，我认为事情到了现在这一步，已经无需再进行任何过多的讨论了。”轻轻叹了口气，克里斯蒂安无比平静的开口道：
“我曾经认为说出‘背叛者是陛下’的自己，是受到当时情绪冲击而说出了不理智的话语，我曾经也真的认为，国民议会与国王陛下可以成为克洛维完美而和谐的二元结构，我曾经真的认为，国王的存在对克洛维是必须的，没有国王的克洛维也注定没有光明的未来。”
“是的，包括这封宣战书上所描述的那些，我曾经全部都信；我也相信不只是我，在座的很多人恐怕也曾都是这么认为的，甚至有人说不定现在依旧是这么想的。”
“而现在，它把我们这天真幼稚的想法直接摆在了台面上，用高高在上，颐气指使的口吻说…我要来杀死你们了，为你们自己着想，最好乖乖的不要动，等着我将你们一个以一个的杀光。”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我认为远在骁龙城的皇帝与我们的国王陛下，并不打算放过我们中的任何一个；将克洛维城烧成灰烬，将所有支持过，甚至仅仅是赞成国民议会的人统统斩草除根。”克里斯蒂安沉声道：
“就像它上面说的那样，我们是污秽，污秽必须被清除，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
沉默的看台上，一个又一个代表攥紧了自己的拳头，死死地咬住了牙关。
“我不打算再向诸位陈述什么，或者劝说大家支持谁的言论，反驳谁的提案。”克里斯蒂安面无表情：
“我认为，现在继续进行那些无休止的讨论，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是的，在别人已经认真考虑应该如何杀死你，甚至还十分有礼貌的将这件事情告诉你的时候，再讨论自己该怎么才能不被杀死，是纯粹浪费生命与时间的行为。”
“所以我现在只提出一个提案，立刻授予路德维希·弗朗茨以执政身份指挥军团，在西线战场抵御来自帝国的侵略，同时按照他给出的方法，额外推举两名‘轮替’执政，成立最高委员会接管克洛维一切军政大权，不惜任何代价捍卫我们所拥有的一切。”
说完，他直接走下了演讲台，留下看台上漫长的沉默，不再多说一句话。
………………………………
圣徒历一百零二年四月二十日，国民议会正式通过紧急战争法案，授予路德维希三个军团的指挥权，前往西线边境抵御帝国的入侵。
与此同时，安森·巴赫也以中将身份成为“轮替执政”，并且得到了游骑兵军团的指挥权，在陆军部与国民议会的共同委派下，限期四个月内协助瀚土王国，入侵并摧毁伊瑟尔精灵王国在当地的统治，彻底瓜分他们的领土，防止这个与帝国关系深厚的国家在战时配合帝国，夹攻克洛维南方要塞。
至此，战争彻底打响。
请假……
好不容易抽空去了趟医院，结果又要加班，累到完全不想动弹。
另外伊瑟尔精灵战争不会持续很久，但这个国家并不会因此灭亡，而会以一个比较特殊的方式结束战争。
第二百三十二章 游骑兵军团
在克洛维那并不漫长的历史——和帝国相比——当中，伊瑟尔精灵王国算是个相当特别的国家；她在大多数情况下存在感什么不如四分五裂的瀚土和北海三国，所有的克洛维人也都对能够将其轻松击败这一点深信不疑。
但偏偏就是这样的情况下，自恃强大的克洛维却从未像曾经征服南方那般，将侵略的矛头对准这个异族统治的王国，甚至如果不是后来伊瑟尔与帝国勾勾搭搭，为了避免在抵抗皇帝大军时还得担心背刺，克洛维甚至都生不起半点对她动武的欲望。
哪怕后来伊瑟尔精灵王国控制了鹰角城，表现出对克洛维南方的欲望，以奥斯特利亚王室为首的武装战争集团也始终对这个国家保持了极大的克制；甚至于在圣徒历一百年，伊瑟尔王庭都被攻陷之后，克洛维的军团依然有序退出了对方的领地，堪称秋毫无犯。
曾经安森也对此有过怀疑，只是觉得大概克洛维毕竟不是帝国，不敢轻易打破秩序世界的平衡，但再认真一想就能发现其中的问题：连四分五裂的瀚土都可以统一，甚至夺回了伊瑟尔精灵在瀚土控制的殖民地，克洛维为什么不能从伊瑟尔精灵身上分走几块蛋糕？
直至从新世界回来，有过在殖民地操盘“王国级”战争，从殖民地最西侧一路杀到最东侧的经验之后，安森才终于明白其中的根本原因。
无它，因为根本没办法实际控制。
“整个伊瑟尔精灵王国可以被看成是一个水壶，晨曦山脉就是这只水壶的瓶塞，而贯通了伊瑟尔，瀚土以及伊瑟尔的鹰角城，就是这只瓶塞上唯一的缺口。”
南下的临时营地内，作为“盟友代表”的莱昂·弗朗索瓦，亲自向游骑兵军团的军官们介绍起了伊瑟尔精灵王国的地理形势：
“因此任何一方无论是谁想要向外扩张，鹰角城都是重中之重；控制了这里，大兵团的后勤辎重才能成为可能；而除去鹰角城之外，伊瑟尔与克洛维所接壤的丘陵地带中还有三条道路，一条是位于北方的翘望径，一条是位于西北侧的密林小路，以及正西侧的士兵山隘。”
“需要爬山，道路狭窄根本不能供马车和大型辎重通过的翘望径暂且不谈，密林小路需要穿越大片的原始森林，至于士兵山隘…地如其名，这是在过去号称‘一名士兵就能挡住一支军队’的地方，一旦敌人提前在这条狭窄的山峦通道之间布置埋伏，军队甚至连逃生的可能性都没有。”
“而在过去的数百年间，当克洛维的势力南抵晨曦山脉，北方触碰到汹涌海之后，就立刻成为了帝国的眼中钉，大量的军队集中在西侧的国境线上，当然就不可能投入太多力量控制鹰角城这一‘缺口’；即便有，维持这么多军队在南方所消耗的人力物力，代价也远远要超越占领的收益。”
台下军官们聚精会神的听着，作为以轻步兵和骑兵为主的常备军团，他们对这种崇山峻岭，森林密布的地形了解极其匮乏并且缺乏概念，只能一边听一边看着地图想象，根本没有任何提问甚至反驳的精力。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鹰角城已经完全落入克洛维的掌控，瀚土也已统一，并且与克洛维成为了并肩作战的盟友。”小莱昂的嘴角十分自然的上扬：
“在克洛维的统筹下，瀚土的金石城可以源源不断的将大量物资向北输送，确保即使是敌人兼并清野的前提下，依旧可以为五到十万名士兵提供绝对充足的后勤保障。”
“而伊瑟尔的盆地地形也决定了，只要我们的军队能够突破最外围的防线，步步为营的向内突破，在开阔的山内平原之间，精灵们没有任何的反制手段，可以突袭到我们背后的补给线，战争将呈现出彻底的一边倒的趋势！”
“届时克洛维与瀚土完全可以按南北为界，瓜分这片肥沃无比的领土；伊瑟尔北方的开阔平原只要完全开发出来，供应两三万大军的补给完全不是问题！洗劫精灵贵族们几百年累积的财富，也足以抵消战争和军队维持的开销，甚至还能充盈国库！”
“一两年的光景，克洛维就足以将这片土地打造成更加坚固，并且完全不用担心被帝国骚扰的后勤基地，向西边的前线提供粮食和劳工，大大减缓国内的压力，同时还摆脱了一个不疼不痒的威胁，可谓是一举多得，一劳永逸……”
……就在小莱昂不断向军官们宣传入侵伊瑟尔的难易程度，以及成功之后的美好愿景同时，终于完成了整个军团收编的安森和卡尔的表情可就没那么好看了。
“…两个一千人的掷弹兵团，十七个步兵团，每个团平均下来差不多六七百人上下，再加上四个骑兵团三千人，一个一千人的炮兵团……”
看着手里的花名册和清单，卡尔·贝恩的表情一阵阵的抽搐：“总的算下来确实是有将近两万人的规模，达到标准常备军团的水准了，但是……”
“但是一万多名步兵，却只有八千支莱顿步枪，不少还是上年头的；炮兵团虽然有大炮，也只有十门六磅野战炮外加五十发炮弹。”安森也是感觉说不出话来：
“骑兵倒是全员满编，装备精良，但东部要塞却把战马给扣下了，只留给我们六百匹战马，勉强维持一个团的骠骑兵都够呛。”
“还不止呢，这群骑兵已经快两个月没领到薪水了，我们还得先想办法给他们把工资问题给解决了。”
“呃，两个月，那好像还不是很多啊，让陆军部想想办法应该能周转过来吧？”
“周转肯定是能周转的，但问题是到底要不要开这个头哇——这三千人的工资补贴到位了，东部要塞剩下几个军团的亏损要不要补？那边欠饷可是有段日子了，虽然都看起来不多，但好几万人加起来可不是什么小数字。”
总参谋长阁下一个劲儿的挠头：“东部要塞因为这两年和帝国的战争，补贴亏钱的厉害，几个屯驻军团从上到下都是穷得叮当响，要不然杰森·弗鲁豪夫少校也不会偷偷的搞走私，连编制都不要了跑到鹰角城加入当时还是个征召兵团的风暴师。”
“那就以我这个执政的名义向陆军部申请一笔‘开拔费’，再多要一笔采购战马的经费，补偿给剩下的骑兵。”安森最终拍板：
“现在不比当初在瀚土和刚到新世界的时候了，钱对我们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没错，所以问题远远不止是钱那么简单。”
卡尔·贝恩叹了口气，直接将花名册摊开在安森面前：“还记得游骑兵军团之前都是驻扎在东部的军团吗？”
“记得，怎么了？”
“过去几年因为和帝国作战，大量的新鲜血液都被补充到了西线，东部的军团几乎就没有补充过一兵一卒，所以军团里几乎全部都是老兵，最年轻的也已经服役两年以上了。”
“呃这…某种意义上也能算好事吧？”安森有些不太确定道：“军团全部由经验丰富的老兵组成，战斗力和素质也可以更有保证。”
“没错，但这群老兵不能是那种眼看着就要到服役期限，开始数着日子等回家的那种。”
“……”
“我听说路德维希想方设法把这个军团赛给您的时候，大概就猜到了肯定有猫腻，不是后勤有问题，就是士兵不对劲。”
卡尔一脸无语的将花名册合上：“事实证明猜测完全正确，游骑兵军团老兵规模庞大，差不多要占据五分之一；这群人可都是已经服役十年，甚至十五年左右的老家伙了，现在就是数着日子等什么时候能回家呢，千万别指望他们能在战场上替你送死。”
“五分之一……”安森嘴角微微有些抽搐：“那也就是…三千人？”
“而且是最有战斗力的三千人，掷弹兵团的老兵，各个步兵营的伍长，副排长，司务长，还有军旗手……”
参谋长点点头：“我换个说法，这支军团能在战场上发挥出什么战斗力，基本上不是由您这位执政大人说的算的，而是这群底层的军头们。”
“话说这种军团其实才是克洛维陆军的常态，一群老军头带着刚入伍不久的新兵，再怎么厉害的总司令和参谋部，能对正面战场的影响也极其有限，是输是赢都得看军头们肯不肯撑住。”
“至于从上到下都愿意唯某位军团长马首是瞻的，属于绝对的异类。”卡尔面无表情：“要不是这样，就凭我们当初那一个人的参谋部，一个人的后勤部外加两个人的指挥部搭起来的草台班子，哪能撑到现在？”
“没错，因为风暴军团的士兵和军官们很清楚，他们是在为自己而战。”安森微微颔首：“想要让士兵们舍生忘死的战斗，首先就必须让他们清楚，自己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否则就不能奢望他们付出超过津贴的能力。”
这……卡尔听出了他的意思：“你是打算在游骑兵军团内部，也推广风暴军团那套？”
“不，我要做的比当初在风暴军团更多。”安森纠正道：
“风暴军团是从瀚土战争开始的，那时候的我们没什么本钱，所能给的也无非是战利品公平分配的承诺，加上努力帮他们争取编制的诱惑。”
“而现在，我是克洛维的堂堂执政，我要让他们知道，在全新的克洛维治下，他们能获得的东西是过去远远不能企及的。”
一边说着，安森站起身：“一名士兵拼死拼活服役十年，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拿笔津贴退伍回老家；可如果他还能有机会晋升，成为排长，连长甚至是步兵营长，他的军旅生涯是不是就还能再延长十年乃至十五年？”
“你是打算…扩编？”卡尔忍不住挑了挑眉毛：“可就算索菲娅大小姐是陆军部的领袖，她现在能提供的帮助也不是无限的…扩编，你打算扩编多少人，一万？”
安森面无表情的摇摇头：“不，我打算把军团扩编到五万人。”
“……？！”
“我刚刚算过了，现在游骑兵军团有至少三千名服役十年以上的老兵，其中绝大多数的参战经验都相当丰富，担任连长或者副营长，绝对是绰绰有余了。”安森随手翻开花名册：
“把他们全部提拔上来，军团扩编两三万人，再组建三十多个步兵团毫无难度；这样还能腾出更多的位置，让剩下那些经验同样丰富的老兵去担任伍长和排长，让他们有发挥的余地。”
“这…那这两万的士兵要去哪儿找？！”
“当然是直接问陆军部要啊，国民议会那边不是刚刚下了征兵命令，要求各行省至少征发三十万的兵源吗？”安森完全是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我们顺着铁路拿下，到一个征兵点就拉走当地的新兵，应该很快就能凑够这个数字吧？”
“可这些新兵本来是预备送到西部前线的！”
“那又怎么样，路德维希是执政，我也是执政，他可以招募新兵补充损失，那我为什么不可以？何况我才要三万人，十分之一而已，剩下百分之九十都留给他，难道还不够吗？”
“……好吧，反正到时候来找麻烦的又不是我。”卡尔举双手投降：“那武器装备怎么解决，这可是一下子从两万人的辎重变成了五万，陆军部可还没收到消息呢。”
“那就更简单了，小莱昂现在不是就正在我们军营里吗，让他立刻以瀚土的名义向克洛维要援助，向军工厂下订单，多算上我们新增的那部分，等到战争开始之后，新部队的物资到了再补给他，不就行了？”
“……这会不会太过分了，你这等于是在打着友军的幌子骗后勤啊。”
“都是同样的军队，做同样的事情，这怎么能叫骗呢？”安森一挑眉毛：
“这顶多算是超前消费。”
第二百三十三章 我们南下！
为了尽快扫平伊瑟尔精灵这个腹背隐患，将瀚土彻底绑在克洛维的战车上，克洛维可谓是倾尽血本；不仅允许对方赊账采购军火，甚至还主动提供了一笔借款——卡洛斯二世还活着的时候——同时以扩充军备的名义，增加了采购瀚土农产品的规模。
考虑到瀚土刚刚结束圣战，大量士兵还没有返回原本的驻地，军团规模很可能要超越瀚土战争时期，克洛维十分贴心的为其准备了相当于十万人规模的军火储备，包括并不限于枪支弹药，制作军装和行囊的布料，甚至还有一百门火炮。
当然，这些大部分都还停留在账面上，需要从各个工厂，军火库调派，可只要瀚土这边开口，该给的是肯定可以给到位的。
既然友军的银行账户上那么富裕，而且多半不会一口气全都取走，那么作为银行的持股人——安森自己这么认为的——挪用一部分超前消费，投资下某些比较有前途的股票——比如说自己——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吧？
很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的。
“秩序之环在上，我的总司令大人，求求您别再给我找麻烦了。”
鹰角城要塞内，刚当上要塞总司令没两个月的利欧上校满脸无奈：“您要的我这里真没有！”
“这个它可以有。”面对曾经的下属，安森笑得面不改色：“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鹰角城的军火库里，就有将近五万支步枪。”
“是有这么多不加，但那个是……”利欧的话音戛然而止，脸色诧异：“等等，您从哪儿弄到的情报，我也是来之后查过清单才知道的。”
“啊…所以鹰角城的军火库真的有五万支步枪？”
“您、您诈我？！”
“开玩笑，你可是风暴军团的老人了，我怎么可能会用这么低级的手段？”安森的脸上洋溢着浓浓的笑意：
“不过是正常的推测手段…鹰角城是个军事要塞，有两三个步兵团的军火储备是很正常的事情，再加上克洛维早就通过了对瀚土的军火支援，肯定也已经陆陆续续往这边运了不少，至于为什么是五万……”
安森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小书记官，后者立刻心领神会的走上前来：“来之前，我们从邮政部门和铁路委员会那里收到了关于最近南方几个工厂和仓库的物资调动手续，检查之后发现大概有五万支步枪，以及大量火药和铅弹的清单目录，请问利欧上校您有什么头绪吗？”
“……算了算，我投降。”
面对着两人十分友善的目光，利欧苦笑着举起双手：“我承认现在鹰角城的军火库确实有这么多武器装备，可这些都是记在陆军部清单上面，马上就要和瀚土方面交割的，到时候物资数量对不上可怎么办？”
“简单，交割的关键在于核对账目，确认清单与货物数目一致，所以我们只要确保数目与物资完全对得上就可以了。”小书记官顺势接过了话题：
“假设，当然鄙人只是单纯的假设，届时需要向瀚土方面交割五万支步枪以及相对应的军火，那么完全可以先用瀚土方面的名义，向游骑兵军团‘租借’手头的武器装备，再‘转交’给鹰角城要塞存储，而届时用租借的武器完成交割，这批武器落到了瀚土手中，而他们只需要再将这些武器还给游骑兵军团就可以了。”
“而在那之前，鹰角城仓库内的军火，就可以提前配发给游骑兵军团新招募的三万名士兵。”小书记官深吸口气：“物资还是那些物资，人依旧是那些人，只需要换一个名义，就能发挥出两倍，甚至三倍的效果。”
看着一脸自信朝自己比划三根手指的艾伦·道恩，沉默了半分钟的利欧上校深吸口气，扭头看向老上司：“您的要求我答应了，但是我有个条件。”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没有问题。”安森嘴角上扬：“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请讲！”
利欧回答的极其果断，作为一个大头兵出身的前线指挥官，他已经恨透了算账这件天底下最让人痛不欲生的麻烦事了；能把昔日一个人撑起风暴军团整个后勤的艾伦·道恩要过来，付出再多的代价也是稳赚不赔啊！
“放心，并不是什么多麻烦的事情，一定不会让你为难的。”安森还不忘了继续安抚：“只是希望鹰角城可以为游骑兵军团提供下后勤方面的支持，而且能提供最大限度的满足而已。”
“就这？那您可以完全放心了。”
利欧笑了：“从被陆军部委任当上这个要塞总司令的那天起，我就知道克洛维马上就要对伊瑟尔精灵有动作了，而且八成还是您来领军。”
“还请大人您尽管放心，我知道我来这儿的原因是什么；只要是能办到的，在下绝不推辞；情况如果必要，让我亲自押送辎重上前线；或者给我个团，为您填战壕也绝不推辞！”
“呃，那倒是不必了，只是我这一次的后勤补给线可能有点多。”
“那也没关系，不怕告诉您，眼下鹰角城的运力相当充沛，完全可以支撑多条后勤线。”利欧显得十分自信：
“之前南部军团还在的时候，就已经整顿过要塞周围的道路，同时因为商业繁荣的缘故，还多出不少以前没有的新商道，发动本地商会的话，后勤力量还能进一步提升。”
“那就好，因为我需要你一次为我提供四条补给线。”
“完全没问…多少？！”
…………………………
“是的，你们没有听错，这一次我要将军团一分为四，同时向伊瑟尔精灵王国发起进攻！”
时间倒退倒十天前，还在半路上的安森对着营长内的地图侃侃而谈：“将游骑兵军团拆成四个部分，同时向伊瑟尔精灵王国的四个缺口，也就是翘望径，密林小路，士兵山隘和鹰角城发动进攻。”
“原因很简单，无论伊瑟尔精灵是否愚蠢，在鹰角城被克洛维牢牢控制住的当下，他们肯定能想到在鹰角城以东严密布防，将绝大多数的兵力驻扎在那儿；敌人是以逸待劳又是本土作战，对抗我们这些入侵者，优势空前巨大。”
“这样正面硬碰硬的战斗，即便我们这边拥有后勤和兵力双重优势，倚靠重炮开路，一个要塞一个据点的攻克，杀穿敌人全部的防线，镇压所有反抗，等到我们的军队抵达伊瑟尔王庭，依然要面对一个重兵布防，需要长期围攻才能有突破希望的堡垒。”
“如果我们的敌人只有伊瑟尔精灵，那么这样的战术是可行的；残酷的镇压和大量的歼灭战，可以极大的缓解战后控制和占领的压力。”说到这里的安森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但很可惜，这场战争我们真正的敌人是帝国；皇帝的大军，是不会给我们三到六个月的时间，彻底将伊瑟尔精灵摆平的机会的。”
“两个月，陆军部和国民议会只能接受这么长的时间，两个月之后伊瑟尔精灵战争必须结束，游骑兵军团要带着瀚土的军队立刻西进，支援南部要塞和西部战线的其它军团；我们，只有两个月！”
话音落下的同时，笔画在地图上的刺刀“砰——！”的戳在了伊瑟尔王庭的位置上。
营帐内安静了好几秒，在场的军官们面无表情；有的人是因为对眼前这位“夸夸其谈”的长官太过陌生，有的则自认为意识到了他真正的目的。
“您的意思是，通过分兵的方式，打乱敌人在鹰角城以东的布防，将兵力向西北方向其他战场转移，为快速突破争取时机？”
目光如炬的阿列克谢·杜卡斯基上校最先开口，他也是刚刚晋升不久，从风暴军团调到了游骑兵军团第二步兵师担任师长：“可就算能成功分散敌人，我们的兵力不是也分散了吗？”
“说的没错，所以我们不仅要分兵，还要通过分兵的方式，创造出全新的战场。”安森的眼神无比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道：
“敌人一旦看到我们分兵，也必然会认为这是为了佯攻，以掩护我真正要从鹰角城突破他们防线的主力；那我就偏不这么做，将主力军布置在翘望径，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话音落下的刹那，在场的军官们全都瞪大了眼睛，呼吸也陷入了停滞。
那表情，就像是看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傻子，在说着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的疯话。
翘望径…之前莱昂·弗朗索瓦可是已经科普过了，那条道路是要翻山的，意味着后勤难度极大，军队翻山越岭累得半死之后，还能有多少战斗力可言？
好吧，就算这些士兵们人人都是铁打的；且不谈突然在高地上出现大批士兵的动向，会不会暴露行动的问题，翘望径可是在伊瑟尔西北，鹰角城可是已经靠近西南侧了，这样要怎么互相配合？
“我愿意去翘望径。”
一片沉默中，阿列克谢再次开口：“由我带领第二步兵师出击翘望径，担任这场伊瑟尔战争的主攻；执政您率领其余的军团，从鹰角城发动佯攻掩护。”
几个后排的军官惊讶的张大了嘴，面面相觑的彼此用眼神交流着什么。
“很感谢你的支持，阿列克谢上校，但我并不打算佯攻，而是真的同时从四个方向出击。”安森点了点头，打断了还想要发言的阿列克谢：
“就如同我刚才说的，敌人很容易能够猜到我们从一个方向主攻，其它方向只是佯攻的思路，所以我们偏不能给他们这种想法，而要让他们看到四个方向都有规模上万人的军团正在发动攻势，并且随时都有可能突破他们脆弱的国境线，这才是最主要的！”
“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这场战争我们的时间非常有限，而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一场战争，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消灭敌人抵抗的主力军团，并在对方再次动员起更多力量之前围攻伊瑟尔王庭，迫使对方主动投降。”
安森的声音缓缓响起，平稳并且坚定：“因此我们决不能等待瀚土将他们的兵力集结完成，更不能等待所有军队全部抵达鹰角城之后再做部署，那样只会耽误时间；不，战争从现在就已经开始了，我们要一边整编新补充进来的兵员，一边立刻向战场开进，不给敌人发挥出全部实力的机会。”
“所以根据目前的局势，我做出如下的部署，阿列克谢·杜卡斯基上校！”
“在！”
阿列克谢猛地站起身，犹如一支火炬，竖在面面相觑的军官中央。
“你率领第二步兵师八个步兵团，立刻赶往翘望径。”安森沉声道：“让你的部队立刻扔下半数辎重和武器，只带必要的装备和随身可以携带的弹药量，用最快的速度穿越翘望径，务必要让伊瑟尔精灵措手不及！”
“明白！”
“第一步兵师师长，洛克·法耶上校。”
“在！”
“你率领第一步兵师九个步兵团，前往士兵山隘，从那里向伊瑟尔西侧挺进。”安森沉声道：“我把军营里所有的战马全都配发给你，另外允许你的士兵携带充足的补给和辎重，营地里的东西你们能拿多少拿多少，尽量做到面面俱到，稳扎稳打的从那里通过。”
“明白！”
“骑兵师师长，夏尔·桑德斯上校！”
“在！”
“游骑兵军团有三千骑兵，我再给你补充一个一千人的掷弹兵团，组成新编四千人的轻步兵师，走密林小路进入伊瑟尔精灵王国西侧腹地；记住，你们的任务绝不是正面和敌人的军队硬碰硬，给我在他们的乡村放火，洗劫你能找到的城镇，袭扰他们的边境堡垒。”
“遵命！”
“至于我，我会抢在诸位抵达之前南下鹰角城，带领剩下的军队和新征召的三万士兵，从正面突破敌人的外围防线。”安森环视全场，用平稳的嗓音道：
“诸位，我们伊瑟尔再见！”
第二百三十四章 高效征集
总的来说对于安森·巴赫这位“空降”的军团长，外加那个不知所谓的“执政”头衔，整个西部游骑兵军团上下还是保持了最起码的尊重。
嗯，也就是“你的命令我们会听，你愿意发军饷我们欢迎，但要是还打算指望我们做分内事以外的工作，或者在军团里宣传你们那套‘平等和自由’的废话，那就只能不好意思了”。
即便是经历过兵变的清洗，甚至连陆军部都完全落入了安森和索菲娅的掌控，但很多事情转变起来依然是很困难的；作为高喊着“国王万岁”上战场，陆军的保王党气质与生俱来，根本不是一场暴动就能消除的。
这当中尤其是那些服役很久的老兵和中层军官，他们和征召兵团不同，作为有编制，不担心未来和前途的常备军团属于既得利益者；他们愿意服从命令，不过是遵循着过去的习惯，并且国民议会确实控制了克洛维至高的权柄，并不意味着真正服气，或者说发自真心站在国民议会这一边。
所以与其将胜利的希望寄托在这群顽固的老兵身上，安森更倾向于从头训练一群新兵：按照和路德维希之间的“君子协定”，风暴军团和南部军团都被留在了克洛维城拱卫国民议会和全新的枢密院；但安森仍然可以钻一个漏洞，那就是“赤心”组织。
从下定决心挖走原本可能落到路德维希手里的三万新兵开始，安森立刻就向猎枪俱乐部写信，要求尽快给自己送来一百到三百名可靠的中下级军官来；这些军官最好是散兵科出身，并且有过一定的战争经验，而非纯粹的新人。
此时猎枪俱乐部的埃里希教员除了“赤心”组织的书记官这个身份之外，还兼任了国民议会的发言代表，负责在陆军部，总理执政厅和国民议会之间的沟通联络，属于字面意义上忙到脚不沾地。
即便如此，埃里希仍然尽可能挤出时间，专门写了封信寄来：
“敬爱的安森·巴赫，对于伱信中的提议我完全赞同；正是因为过去散兵科的军官常年遭受不公平的待遇和压迫，才导致我们这一门军事理论在克洛维籍籍无名；而想要改变这种风评，战场上的胜利无异是最好的手段。”
“但对于你信中提到的三百人这个数字，恕我不能完全赞同；我个人认为你不仅需要一批优秀的军官，更需要一个能够完全领会你命令的参谋团。”
“我专门询问了之前学院里的一些同时，又和陆军部的索菲娅阁下商量了下，组织了总计三百一十七人的军官团，其中还有不少是之前风暴军团出身的参谋军官，应该能为您提供不小的助力……”
可以说安森敢把游骑兵军团几乎全部的主力分出去，只率领二十五个新组建的步兵团前往鹰角城，就是因为这三百多名军官给了他充足的信心。
鹰角城要塞外的旷野间，站在山坡上的安森满意的背着手，俯瞰着下面正在军官们指挥下搭建营垒的新兵们；除了“赤心”组织派来的增援，绝大多数都是刚刚被他从游骑兵军团内破格提拔的老兵。
成群结队的新兵们在他们的叫嚷喝骂和拳打脚踢中，几乎是从头开始掌握如何挖掘堑壕，快速搭建帐篷这种最基本的技能，可以肉眼看出刚刚领到新军装和武器的兴奋，已经从他们疲惫和忍耐的面颊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营地的外围也是一片鸡飞狗跳：靠着过去两年的大力发展，眼下的鹰角城要塞已经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贸易中心，吸引了大量的各国商人途经此地，在瀚土，伊瑟尔和克洛维之间从事跨国贸易，其中也不乏某些“国际商会”的影子。
对于这些富得流油的家伙，新官上任的要塞司令利欧根本不和他们废话，借着游骑兵军团驻扎，直接封堵了要塞通道的机会，用国民议会和陆军部的名义向他们强征物资：面包，腌肉，布匹，酒水，牲畜…凡是能归类到军需品的东西，统统照单全收。
毕竟要塞内的物资终究有限，真要等克洛维和瀚土方面的补给线搭建起来，那根本不是一两个月能搞定的，而克洛维这边必须速战速决。
至于拿什么征收…这是个好问题，虽然鹰角城金库里确实有不少截留的关税税金，但安森和利欧两个人都已经把这笔钱内定用来应对军团后续的各项开支。
所以从商人们身上强征来的物资，他俩是一个铜子儿都不打算付，还要让这些商人化身辎重队，替军团建立补给线。
不仅强征还要对方心甘情愿的当牛做马，这显然是一项极其有难度的事情；不过好在安森这边恰好就有这么一个特别擅长这种“高难度工作”，将不可能变成可能的杰出人才。
“诸位优秀的先生们，你们知道这个世界上最暴利的生意是什么吗？战争，是一支军队远离故土，攻陷异国的城堡，洗劫城镇，蹂躏乡间的…丝毫不掩饰残暴的战争！”
面对刚刚被骑兵拿着马刀威吓，“被自愿”的提供给游骑兵军团一大笔物资，完全是如丧考妣的商人们，踩在弹药箱上的小书记官犹如卖股票的经纪人似的，表情极度夸张：
“各式各样的战利品，伊瑟尔精灵数百年乃至千年的财富积累，都将在战火中化为乌有；只有真正优秀而聪明的商人，才能懂得如何从火灾中抢走真正有价值的财富！”
看着眼前激动万分的小个子，面面相觑的商人们壮着胆子举起手来：“那个…我们也确实很想趁这个机会捞一笔，但是……”
“没有但是！”小书记官先是毫不客气的抢断，紧接着立刻就出面安抚：
“我明白，安森执政大人也清楚，大家担心的无非是自己被征收的货物无法收回本钱；我曾经在教会银行供职，所以我知道很多商人只是看起来富有，实际上他们的资金都要靠银行和债务来周转，一旦资金链中断，就有破产的风险。”
一边说着，小书记官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盖着执政印戳的白纸，举起来轻轻甩动：“而我现在就以安森执政大人的名义，替大家免去这个顾虑。”
“这是以克洛维总理执政厅名义颁发的抵押券，额度分别有一百金币，两百金币，五百金币和一千金币三种；大家可以根据你们被征收的物资额度来认领。”
“为了向大家表示诚意，如果在座的诸位有谁被征收的物资没有达到最低额度，也就是一百金币的，也可以按最低额度认领一张；你们的债权人或者银行如果不认可这张抵押券的价值，可以立刻向我们告发，我们将立刻采用最激烈的态度，惩处这些经济罪犯们！”
“经、经济罪犯？！”商人们被吓得直接出声。
“没错，这是如今克洛维最新的罪犯种类。”
微微颔首，小书记官面不改色的开始了胡说八道：“在全新的克洛维治下，如果有人拒绝接受国民议会颁布的经济条令，或者做出伤害了克洛维利益的经济行为，就会遭到最最残酷的惩处。”
“呃……敢问，是什么样的惩处？”
“啊，一般情况就是乱枪打死。”
“……”
感觉到气氛突然变得有些不太热闹，小书记官的脸上再度洋溢起真诚的笑容：“当然，我个人坚信在座的诸位是绝对不会有这种顾虑的；因为除了抵押券之外，我们还有笔很大的生意要和诸位好好洽谈一番。”
“什么生意？”
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商人们根本连大气都不敢喘，纷纷做得无比端正，表示我们都是克洛维最最遵纪守法的良心商人，绝对不会干经济犯罪那种蠢事。
嗯，特别是当窗外就有一支三万人大军的时候。
“这笔生意利润丰厚，但对大家来说不过是轻车熟路的小事，可如果成功了，在座的所有人都将成为克洛维的忠臣，成为鹰角城要塞和瀚土王庭的座上宾。”
小书记官故意不正面回答他们的问题，继续开始了循循善诱：“不夸张的说，诸位甚至不用为这件事付出任何的成本。”
这一次商人们终于学乖了，所有人都不说话，一声不吭的看着艾伦·道恩尽情的表演，等他主动揭晓谜底。
“用比较常见的说法，我们希望诸位可以成为军团的随军商人；在承担一小部分后勤工作的同时，采购和置换战利品。”
说话的同时，小书记官还不忘记用右手食指和大拇指向众人笔画，表示那“一小部分”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无需在下多说，大家也肯定都清楚这其中是多么庞大的利润；只需要一点点机遇和智慧，让身价翻十倍，百倍都是轻而易举；再成功一点，富可敌国也并不是什么空话。”
“而现在，安森执政大人愿意将这个机会，无偿的托付给在座的诸位，因为大人坚定不移的相信，商人永远是最看重诚信的一批人；大家通过克洛维赚取了许许多多的财富，就必然愿意为了保护这笔财富而付出些小小的牺牲……”
到这里商人们终于是明白了，原来这位安森执政大人不光要他们的货物，还要他们的人，当不要钱的辎重队。
但都到这一步了，再想说不答应显然要问问窗外三万多人的大军答不答应；何况安森也不是没有给出路，有抵押券在的嘛，国民议会总不至于赖账不承认……
……吧？
…………………………
这边小书记官还在努力让商人们相信，被军团连人带货统统扣下属于绝对意义上的双赢，而且是大赢特赢；那边正在修整阵地的军团也没有闲着，继续拓宽了行营的规模，并且允许周围乡镇，尤其是瀚土人靠近营地周边，用士兵和军官们随身携带的零钱和小玩意儿买下他们手里的土特产。
大部分刚征召来的新兵才领到第一笔军饷，军官们也才拿到安森想方设法为他们争取来的“开拔费”，手里攥着的钱都还没来得及寄回家里，自然多少有些心痒难耐。
而且虽然军官们对待士兵们的态度相当严苛，但生活方面的管理却相当宽松；每天在岗时间只有八个小时，休息时间还允许他们在营地周围闲逛，以至于鹰角城周边地区变得空前热闹，三万多名新兵直接将这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集市。
这么巨大的动静，想要瞒住伊瑟尔精灵方面已经彻底不可能了；甚至于边境要塞的守军都已经收到了瀚土方面的情报，知道很快还有不少于四万人的金石城军团随时有可能抵达鹰角城要塞。
南北两个国家突然在鹰角城这个地方集结重兵，克洛维方面还有疑似向两国边境增兵的痕迹，伊瑟尔精灵就是再蠢也已经明白过来了，仓促间开始集结各地的贵族和军队，准备抵御即将到来的入侵。
“所以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了，一支规模接近十万人的大军正在鹰角城快速集结，然后很快他们就会发现，这支大军中担任主力的克洛维人，只是群刚刚被征召起来，毫无战争经验的新兵。”
要塞的城堡大厅内，安森笑着看向刚刚从克洛维城赶来的“赤心”军官们：“这种时候如果我是伊瑟尔精灵的军队指挥官，我会立刻意识到这支‘大军’不过是敌人用来吸引火力的佯攻，真正的关键在另外三处正在向他们快速迫近的精锐之师。”
“于是他们就不得不做选择，到底那一路才是我真正突破他们边防的核心主力，是应该重点打击，还是将兵力分散在漫长的边境线上处处提防，以免疲于奔命？”
“而这个时候，我可能就不禁再多问一句。”安森笑着背起了双手：“鹰角城的大军，难道真的只能用来佯攻吗？”
话音刚落，城堡大厅内就洋溢起了快活的空气。
第二百三十五章 喧嚣的伊瑟尔王庭
很显然，一支接近十万人规模的大军当然不止能用来佯攻，因为它存在的本身就是空前可怕的威慑，哪怕知道这支军团中有不少是刚刚被集结起来的新兵，伊瑟尔精灵也丝毫不敢怠慢。
但如今的伊瑟尔精灵早已不比当年：强大的十三评议会在教廷的“重点关照”下分崩离析，大量血统纯正的精灵贵族濒临灭门，往日风光已经烟消云散，稀少到甚至无法维持他们过去权势的地步。
而伊瑟尔又是个极其看重血统的国度，以摩西菲尔德家族为首的十三个纯血家族，地位甚至还要超过七大骑士血脉在帝国的威望，堪称是整个伊瑟尔精灵王国的根本，甚至于王国本身就是为他们而专门缔造的。
以往精灵血脉纯度和高贵程度决定了一个伊瑟尔精灵，能够在王庭之内至多获得怎样的地位；而现如今高贵的纯血精灵死伤惨重，王庭不得不提拔大量的半精灵，甚至是人类填补那些空缺的职位和头衔。
而这种明显破坏伊瑟尔“血统等级制度”的做法，自然是造成了无穷无尽的矛盾：纯血精灵瞧不起半精灵，半精灵鄙夷人类，没家世没背景的人类——有的话显然也不会出现在精灵的国家——只能倚靠精灵王，成为王室可以随意驱使的白手套。
但这里面有一个问题：上一任精灵王在“十三评议会事件”后被迫退位，而后这代“名正言顺”的精灵女王，芙莱雅·摩西菲尔德已经变成了教廷的通缉犯，根本找不到合适人选的十三家族只能推举个仅有三分之一王室血统的家伙，继承摩西菲尔德家族的名号加冕为王。
靠这种办法上台的精灵王，地位到底多么的安如磐石也可想而知；于是本就在伊瑟尔遭受歧视的下层半精灵和人类悲哀的发现，哪怕靠实力证明了自己，依然无法改变环境中的歧视与压迫：纯血精灵贵族依旧盘踞高位，而人类和下层半精灵只能任劳任怨，根本得不到与付出相等的待遇。
但毕竟双方的实力与地位差距已经发生了变化，纯血精灵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稳稳压制住下层的力量了；于是就在两边接连不断的冲突中，整个伊瑟尔精灵王国陷入了空前的混乱。
落魄的纯血精灵虽然不复往日辉煌，但家底依然丰厚，并且比过去任何时间都要团结；崛起的人类和底层半精灵新贵尽管规模庞大，并且拥有众多支持者，可本身却是一盘散沙，甚至互相之间也是矛盾重重，毫无集体意识。
两边你拉起家族私兵，我动员乡间失地的暴徒，他伙同军队里的战友，彼此之间攻伐交错打得不亦乐乎，今天一个庄园沦陷，明天某个城堡易帜。
这些战争的规模都不算大，甚至根本不能称之为“战争”：上千人往往就能直接决定某个家族和小势力的存亡，但架不住数量和频率多到可怕。
而伊瑟尔王庭则在这风雨飘摇之间摇摇欲坠：根本就是个傀儡的精灵王别说王国，他的命令甚至连控制自己的王宫都够呛；忙着互相杀和抢地盘的新贵旧贵们根本就是把这位精灵王给忘了。
如果不是混乱到几乎濒临崩溃，过去常年被伊瑟尔精灵打压甚至控制的瀚土，也根本不会有侵略甚至攻占对方领土的念头。
而即便如此，瀚土依然不敢独立行动，生怕自己的扩张引来克洛维的警惕，或者间接导致精灵们突然变得团结，自己成了精灵王重掌大权的“功臣”；于是明明对自己很有自信，依然拉上了克洛维共同行动。
事实也如他们猜想的一样：得知十万大军突然杀到自己家门外的精灵们立刻放下了彼此之间的冲突和矛盾，以精灵王的名义组织了在王庭的会面，开始共同商议如何抵御外地的入侵。
“……所以毫无疑问，我们必须将最多的兵力集中在鹰角城以西，抵御敌人的进攻！”
一阵慷慨激昂的怒喝在王庭内响起，让原本精神恍惚，魂游天外的傀儡精灵王回过神来，看向台下正在热烈争吵的身影们：
“我提醒诸位，那可是八万大军，是克洛维的常备军团与瀚土刚刚从圣战中归来的精锐主力！这样的军团如果不提起十二万分的谨慎，亡国灭种就在眼前啊！”
“亡国灭种？怕不是某些人的野心吧？”刺耳的冷哼声打断了这激动的心脏：“谁不知道情报上说的多么清楚，那三万多人都是刚刚被征发来的新兵，没有多少战斗力的！”
“说得对，我们这边已经掌握到切实的情报了，克洛维军团的主力军已经一分为二，从翘望径，士兵山隘向我们袭来，西北方向还出现了不明军队在乡间烧杀抢掠，很有可能也是他们的军队——真正的战场应该在那里！”
“那按照您的说法，我们是应该立刻集结军团北上，在王国西北的平原与丘陵布置防线？”
“而且必须尽快，否则让克洛维人穿过山间与隘口，整个伊瑟尔就再也无险可守了！”
“荒谬，士兵隘口易守难攻，翘望径是难以翻越的山地，这些地方都只需要少量兵力就能挡住敌人几倍于己的大军，哪里需要严防死守了？”
“那您有什么高见？!”
“谈不上什么‘高见’，但任何一个有常识的人都该清楚，鹰角城即将集结待命的八万大军，是不会一动不动待在那儿不动弹的；只有蠢货，才会假装这样的威胁不存在！”
“我说过了，那些只是新兵，毫无战斗力可言的新兵！”
“那瀚土的军队也是新兵吗？难道面对克洛维的新兵军团，伊瑟尔就能像吹口气似的将他们通通消灭？”
“你、你这是在强词夺理！”
“彼此彼此，某些人的小心思也暴露的很明显啊。”
“我、我哪里有什么心思？！”
“没有？要将伊瑟尔的防御重心放在西北，你是当别人都是傻子，不知道你的地盘就在那边是吧？”
“我……”
争吵，无休无止的争吵，让“欣赏”这场闹剧的精灵王只能扶额叹息，神色忧郁。
不要说平息他们之间的矛盾，一锤定音的决定伊瑟尔军队的防御重心，他就算是想要加入到争吵之中也是完全不可能的；他这个精灵王存在的唯一价值，也仅仅是让这些实权派们有个表面团结的借口罢了。
或者说，他也根本不想当这个所谓的精灵王…冠冕看起来貌似十分的美好，但它对于一个根本不算摩西菲尔德家族成员，只是凑巧有王室三分之一血统的普通精灵而言实在是太沉重了。
不要说精灵王的权势，就连最起码的锦衣玉食他也没享受过：从动乱开始，他这个王庭几乎就在没得到过任何供奉，王宫内还有着大量侍女仆役，宫廷贵族和士兵；这些人也根本不把他当做精灵王看待，本就所剩无几的财富被他们搜刮之后，能落在这位精灵王手中的真的只剩些残羹剩饭了。
总之成为精灵王不仅没有让他的生活变得更好，相反，还更加悲惨了；说句不好听的，他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和囚犯差不多。
“所以，您想要摆脱这样的生活，是么？”
偏僻幽暗的小房间内，躲在墙角里的老人为精灵王倒了杯滚烫的热咖啡，慢条斯理的说道：“我的意思是，抛弃精灵王这一头衔？”
“是的！完全正确，我想摆脱它，甚至恨不得立刻就扔掉！”悄悄从御前会议上逃出来的精灵王迫不及待道：“为了这个目标，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任何代价？”阴影中的老者语气变得玩味：“您是否清楚，自己开出了一个极高的价钱？”
“而且我不会有任何的犹豫！”
精灵王说的斩钉截铁，或者说咬牙切齿：“这种生活我已经受够了，哪怕去死也比它强一千倍，一万倍！”
“出于对您的利益着想，我还是建议您最好别用和生死有关的比喻。”老者顿了下：“因为通常某位精灵王失去他的王冠，也就意味着……”
“意味着死亡，可我现在就算是想死也根本无济于事！”
精灵王的语气变得苦涩而又卑微：“您不知道，他们说如果我意外死了或者自杀，他们就用血魔法把我复活，让我变成一个只有半条命的活死人；反正他们也只需要个傀儡，不会说话的还更方便！”
“啊，是哦，我差点儿忘了，您不仅要摆脱王冠，还要逃离眼下伊瑟尔那群实权派们的魔爪。”老者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
“但以您目前的实力似乎根本不可能反抗他们，我不是想要羞辱您，但这是事实，哪怕再怎么转转腾挪，您也毫无胜算，除非……”
看着那个角落里的身影，精灵王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除非……”
“他们，或者说这些伊瑟尔精灵王国的军队，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他们死伤惨重，无力再控制您。”
“你……”
精灵王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失声的他却立刻选择了改口：“您是要我…出卖伊瑟尔王国？！”
“不，我是在告诉您，这是您唯一重获自由的办法。”老人摇了摇头：“并且我要告诉您的是，这并不是出卖，而是拯救。”
“拯、拯救？！”
“陛下，您认为眼下的伊瑟尔，真的能够抵挡瀚土与克洛维的联军吗？”老人反问道：“我很想说可以，但我的理智告诉我，那种可能性太渺茫了，以至于看起来像个……”
“……您想说笑话？”
“不，我认为更像是个神话。”
老人叹了口气：“任何强大的国家都有个共通的标准，那就是有一个绝对的核心；四分五裂，互相之间还在杀掠的集体，是不可能拥有独立和尊严的。”
“战争已经不可避免，我们能做的只有抢在某些疯子彻底让我们的国家变成废墟之前，至少与敌人达成妥协；要看清谁想要杀死我们，谁只是希望掠夺我们的财富；后者虽然同样卑鄙可恶，但至少还有交涉的余地。”
精灵王怔怔的看着他，叹息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也许您是对的，不…您说的就是对的，这是我唯一摆脱这牢笼，争取自由的机会了。”
“是的，陛下。”老者微微颔首：“我也想象不出还有第二种方法。”
“是的，陛下。”精灵王也点了点头：
“尊贵的伊戈尔·摩西菲尔德陛下！”
…………………………
“……换而言之，我们真正的合作者是芙莱雅·摩西菲尔德那位精灵女王的父亲，前精灵王伊戈尔？”
略显狭小的吸烟室内，卡尔放下了手中的烟卷：“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让他重新成为伊瑟尔的精灵王？”
“不是。”安森摇摇头。
“我早就说过了，这显然不是重点！”要塞总司令利欧得意洋洋的翘起下巴：“很显然，目前的重点是如何尽快消灭那些伊瑟尔的实力派，最好是能在他们中间制造内讧，拉一派打一派的让他们自相残杀。”
“……也不是。”安森再次予以否认。
“没错，很显然因为在克洛维成待那么长时间，大家都已经懈怠了。”
前风暴军团军医长，现任游骑兵军团参谋部参谋汉克“啧啧”两声，一边叹息一边双手插兜：“分化敌人，拉拢对手，这些都只是手段，目的永远是最重要的；而我们现在的目的，就是彻底摧毁伊瑟尔的反抗力量。”
“……依然不是。”
“那你到底说说，究竟是什么啊！”卡尔·贝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最重要的事情……”
面无表情的安森抬起右手，指向吸烟室房间里的一道身影：“就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德拉科·维尔特斯阁下！”
话音刚落，某位正打算喝杯咖啡暖暖身子的三流小说家，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明天恢复更新……
累到爆炸想稍微休息下，结果一睁眼就快十一点了，实在是有点遭不住…明天空空会正常更新的
第二百三十四章 瀚土动员
感受着吸烟室三四双同时向自己投来的目光，当即怔住的小说家端着他自己那杯咖啡，笑容完全僵在了脸上。
“我？我是代表伊瑟尔血统最为古老纯正的精灵后裔，高贵的十三家族至尊，伊瑟尔精灵王伊戈尔·摩西菲尔德陛下，前来与克洛维的执政大人交涉谈判。”
仅仅只沉默片刻，德拉科迅速放下手里的杯子，将右手背在身后，左手曲张上扬，左脚后撤半步右脚微斜翘起，一边躬身行礼一边神态庄严的沉声道，表情动作都宛如纯血的伊瑟尔精灵贵族：“以伊戈尔陛下的名义，我已经获得了他本人的全部授权。”
“现在的伊瑟尔完全被几十个‘实力派’所绑架，国家四分五裂混乱不堪，王权凋敝，正统晦暗，古老的伊瑟尔精灵正处于最为黑暗与衰弱的状态之中，不要说与帝国联手入侵克洛维，就连想要恢复昔日荣光，也至少需要一代人的光景。”
“这样的伊瑟尔，根本不可能是克洛维的对手，也无意与克洛维为敌；伊戈尔陛下表示愿意向克洛维割让部分领土换取信任，即便每年定期缴纳供奉也并无不可。”
“如果这样也不能让克洛维放心，陛下也可以将家族内重要成员派到克洛维城，作为贵方的人质。”
说完，他缓缓起身，脸上的表情略显轻松：“这些全部都是伊戈尔陛下本人的承诺，我只是负责转达，不过陛下特许了我可以有一定的自主权力，所以有什么疑问的话也请不妨直言。”
“多谢。”安森面无表的点点头：“可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呃……是什么？”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这、这我刚才好像已经……”
“不不不，你只是回答了你来的目的，但没有解释原因。”安森摇了摇头：
“德拉科·维尔特斯，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一旁的要塞司令利欧和军医长汉克愣住了，只有卡尔·贝恩挑了挑眉头——他听安森说起过这位“神奇的小说家”，能够平息克洛维城之乱，挑起北海三国统一战争，甚至在新世界圣战中成为圣战军和自由邦联中间人的家伙，绝非寻常人物。
“啊……所以您真正想知道的，是‘我们’对这件事的态度？”德拉科的嘴角露出了玩味的笑容，重新端起了桌上的咖啡杯：“是不是这样？”
他故意用了‘我们’这个模糊的称谓，因为双方都知道，安森·巴赫已经在路德总主教的带领下加入了真理会，名义上双方其实是自己人。
当然也仅仅是名义上：安森并不能直接使用真理会的情报网络，而必须通过诺顿·克鲁塞尔或者见习教士卡林·雅克，德拉科这个真理会高层也并不会向这位“新人”下达任何命令，双方其实仍然是在心照不宣的合作，只不过关系确实比过去更加密切了。
就像克洛维推翻王室，对抗帝国，打破秩序教会精心打造的“枷锁”…这些都属于真理会的核心诉求，让这个世界重新发生变革，从一成不变的死气沉沉中走向有着更多可能性，更有活力的未来。
在这种情况下，入侵伊瑟尔精灵显然是符合克洛维此时的利益的，将危险消匿于无形之中，避免因为意外导致克洛维输给帝国；所以安森才要质问德拉科，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儿——这明显违背了双方之间的约定。
“因为一个没有被彻底消灭的伊瑟尔精灵王国，才更符合秩序世界，乃至克洛维的利益。”
抿了一小口咖啡，德拉科微笑着开口道：“有人说，所谓‘感恩戴德不过是对未来更多利益的美好期许’，放在克洛维与瀚土两国的外交上倒是也恰如其分。”
“双方已经是面对帝国时绝对忠诚的攻守同盟，为了保障这一南方大门的盟友，克洛维已经付出了许多许多：军火支援，关税方面的减免，大量进口南方的农产品，而瀚土需要付出的，仅仅是确保在帝国挑起战争时，竭尽全力确保自己不会沦陷，或者跳反到帝国方面。”
“可以说，双方的关系是完全不对等的，但对克洛维而言，这就是它需要的全部了；但瀚土为了自身的崛起，显然不可能止步于此。”一边把玩着咖啡杯，德拉科一边娓娓道来：
“所以等到伊瑟尔精灵被消灭，克洛维还能为了维持这个盟友，给予更多的利益吗？没有了伊瑟尔精灵这个相对弱小的敌人，被夹在克洛维与帝国之间的瀚土想要继续强大下去，又该怎么做才更符合自身的利益呢？”
对于小说家的反问，军医长与要塞总司令都陷入了沉默，显然是被这套理论给说服了。
但卡尔·贝恩的表情却变得很奇怪，想说些什么打断德拉科的长篇打乱，但看到安森那明显不怀好意的眼神，又咽回了肚子里。
“所以毫无疑问，伊瑟尔精灵王国必须存在，也应该存在；只要还有他们，瀚土就不会在秩序世界南方一家独大，彻底脱离克洛维的控制。”
“更何况，我个人不认为现如今的瀚土有能力控制整个伊瑟尔精灵王国；姑且不论瀚土是否有实力一口吞下与它几乎相当的领土，光是如何处理数以万计的精灵群体就是个问题；一个被叛乱，内讧和暴动牵制了绝大部分力量的瀚土，对克洛维毫无价值，更谈不上任何的改变，不过是纯粹的侵略与镇压而已。”
“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国家，有着截然不同的文化与互相根本不兼容的传统和制度，强行统一的下场注定是场悲剧。”德拉科后退半步，十分从容的微笑道：
“伊瑟尔继续存在下去对秩序世界与克洛维更有利，这就是我的结论，不知安森·巴赫中将是否赞成？”
“我不好说，不过我绝对赞成你表达想法的权利。”安森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就像我也赞成他的想法那样。”
“哦，那真是太感谢了。”
话说一半，刚想要客套客套的小说家突然反应过来了：“……他？”
望着安森那突然从认真变得诡异的笑容，德拉科心底突然“嘎吱——”一声，至于为什么是这个动静……
“嘎吱……”
休息室的房门突然自己打开了，露出了站在门后的身影。
顺着房间内四个人的视线，表情突然僵硬的德拉科深吸口气，扭头看向正面无表情，死死盯着自己的莱昂·弗朗索瓦——瀚土王太子殿下。
他斜靠着门框，一动不动抱着肩膀站在那儿，冷眼漠视的表情无情的告诉某个刚刚还在大放厥词的家伙，他刚刚始终都在，然后……
然后德拉科就直接尬住了。
几个风暴军团的老人们看着面无表情的小莱昂，又看了看假装雕塑的小说家，面面相觑的同时眼神变得丰富了起来。
死寂的空气持续了片刻，莱昂突然走进了房间；就在所有人都在猜测他是直接拔枪还是会扔出自己的手套要和某个胡言乱语的小说家决斗的时候，王太子殿下径直从德拉科身旁走过，将某人彻底无视了。
“对于…这位先生刚才的那番言论，我完全赞成。”
深吸口气，小莱昂强咬着后槽牙冲安森说道：“但绝对不是最后的部分，而是前面那些！”
“我承认！目前的瀚土并没有彻底吞并伊瑟尔精灵王国的实力，也无法立刻将一片拥有数百万人口，异族的土地纳入统治之下，这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既然如此，保留伊瑟尔精灵王庭的存在，并且与其达成妥协，确实是对克洛维和瀚土最为有利的结果。”
“吞并人类占据大多数的领土，将伊瑟尔精灵集中驱逐到剩余的领地当中，不仅可以使克洛维与瀚土获利，也能迅速平息目前伊瑟尔的内乱；毕竟如今精灵的规模和实力大减，也确实已经无法再维持目前领土的规模，抛弃些领土反而能让他们重新变得团结。”
“这也是伊戈尔陛下的想法！”一旁的德拉科赶紧跳出来补充道：“事实上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
“你给我住口！”
猛然回头的德拉科毫不留情的抢断道，怒喝声直接让小说家化身受了惊的兔子，差点儿原地起跳：“德拉科·维尔特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记得吗，我们在白鲸港见过面的。”
“如果你以为可以对瀚土使用和圣战军一模一样的手段，如果你以为弗朗索瓦家族和教廷的特使同样愚蠢，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紧紧地咬着牙，小莱昂犹如狮子般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怒火：“我告诉你，瀚土和克洛维的友谊坚定如铁，牢不可破，绝不是你这种卑鄙小人可以轻易挑唆的！”
“那、那是当然！”德拉科毫不犹豫举双手表示赞成：“克洛维与瀚土是天生的盟友，绝对不可能被一两句挑唆的话就撼动了，绝对不可能！”
看着对方那好像嘲弄似的“投降”，小莱昂的嘴角蠕动了下，最终还是没有说出那个字眼儿，而是冷着脸举起右手，指着房门的方向。
立刻心领神会的小说家赶紧点头，用最快的速度冲出了房门，从众人眼前消失的无影无踪。
“呼——”
冲着德拉科逃跑的方向，终于不再紧绷着脸的小莱昂长松口气；他缓缓转过身来，表情还带着几分歉意：“对不起，我、我原本没打算……”
“没有关系。”抢在他还准备继续道歉之前，安森就提前打断道：“倒不如说我让你在外面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那……”
“他是伊戈尔的使者，所以他也会把我们这边的情况告诉精灵王；让伊瑟尔精灵知道瀚土和克洛维的盟友关系十分坚定，无机可趁，也是非常重要的外交策略。”
“所以我们真的要和伊戈尔联手，一个已经退位的精灵王？”旁边的卡尔终于开口了：“和一个国王讨论如何瓜分他的国家，我怎么感觉怪怪的？”
“不，是和一位国王讨论该怎么拯救他的国家。”
安森话锋一转，脸上洋溢着无与伦比的光明：“现在的伊瑟尔已经完全是站在悬崖的边缘，随时都有可能炸成灰烬；我们必须要在她自己杀死自己之前，拯救这个古老而伟大的国家。”
这……利欧和汉克面面相觑，两人似乎都想要说什么，却好像又都说不出口。
在跟随安森·巴赫从鹰角城到新世界再回到这座要塞之后，他们已经习惯了自己这位长官如何擅长将自己的野心包装在某个特别“名正言顺”的口号之下，但又要侵略别人又要说的光明正大，怎么想都感觉太奇怪了。
不过他们想不通的事情，有的人却能办到，比如某位王太子殿下：“没错，这就像是鹰角城；过去的瀚土渴望控制这里，但最终只带来了无穷无尽的战争和被精灵庇护的屈辱；而今我们放弃了鹰角城，转而却将整个瀚土统一了起来，甚至还能向伊瑟尔谋求更多的利益。”
“这说明什么？说明如果得到了不符合身份的利益，只会带来灾难和不幸；只有以相称的身份去占据相称的土地，才能转危为安，迎来崛起的新希望！”
“说得好！说的实在是太好了。”
安森连连点头，就差鼓掌喝彩了：“卡尔，你赶紧把刚才王太子殿下……”
“叫我莱昂！”
“没错，莱昂·弗朗索瓦的那番话全部都记录下来，向军团内所有士兵发放，告诉他们，我们这不是侵略，而是拯救一个即将毁灭的伟大国家。”安森立刻改口：“而这次，我们将与我们最重要的盟友并肩作战，共同承担起捍卫秩序世界希望的旗帜！”
“四万瀚土大军已经在金石城完成集结，一万人的先锋部队即将抵达鹰角城。”小莱昂立刻接过话说道：
“我们愿作为开路先锋，打响伊瑟尔战争的第一枪！”
第二百三十五章 断崖要塞
圣徒历一百零二年五月二日，清晨，断崖要塞。
这里是鹰角城以东，穿越丘陵与山谷之后第一座堡垒，同时也是伊瑟尔精灵王国真正的西大门；虽然在过去几十年间它的地位完全被鹰角城所取代，以至于被长期空置，直至伊瑟尔王庭陷落后才被重新启用；但要塞本身却是依然牢固，并且因为靠近边境，常年作为王室直属军队的驻扎地存在。
当克洛维与瀚土入侵的消息传来，伊瑟尔精灵王国境内的“实力派”们立刻组织人手将这座要塞又重新进行了武装，近一万名士兵陆陆续续从各处赶来增援，准备将两国联军遏制在西部山岭地带。
至于为什么只有一万人出头…在内乱持续两年之后的伊瑟尔精灵王国，虽然名义上仍然保持着统一，内部早就四分五裂，哪怕是为了团结而在王庭召开的会议也没能达成真正意义上的共识。
最终真正赶来增援断崖要塞的，也只有西部和中部地区的贵族和军阀们；而位于西北平原地区和更靠近东部的实力派依旧选择了保存实力，作壁上观，准备等战争形式稍微明朗之后，再靠近接下来的行动。
而就连这一万人出头的伊瑟尔军队刚刚在断崖要塞完成集结，还未能稍作休整，就遭到了安森和莱昂的联手痛击——三万克洛维新兵军团在一万名瀚土精锐士兵的引领下，浩浩荡荡的向要塞杀来！
在他们的身后，还有三万名瀚土士兵正在陆续穿越鹰角城周边的山地堡垒群，分多路继续朝着这座西大门迫近。
足足七万大军，而且是货真价实的七万大军涌入，终于让伊瑟尔精灵的“实力派”们达成了共识，意识到鹰角城就是瀚土和克洛维人的主攻方向。
但很可惜，已经迟了。
“轰——轰——轰——轰——！！！！”
一连串闷雷似的轰鸣声从铅灰色的穹顶下略过，在燃烧的城墙上炸开大片大片的焰火与尘土；呛人的浓雾之下，连绵不绝的枪声让空气开始剧烈的沸腾，燃烧。
硝烟弥漫的要塞周围，高举着弗朗索瓦王旗的瀚土线列步兵们正在骑士们的率领下，近乎势如破竹的摧毁着精灵们依托高地和丘陵修筑的防御工事；近乎被单方面炮火压制的伊瑟尔精灵，只能眼睁睁看着己方的炮垒阵地被十二磅步兵炮逐一“点名”，炸得四分五裂。
没办法，以伊瑟尔薄弱的军工实力别说生产大炮，能做到火药和炮弹自给自足，再勉强确保步枪的供应就已经超水平发挥了；失去了来自帝国的援助又四分五裂的伊瑟尔，在这种重型火力方面自然捉襟见肘。
而提前准备，一早就准备着蹂躏这个嘴边肥肉的克洛维光是为瀚土准备的火炮，就已经超过五十门；这点火力放在西线战场当然不算什么，但对付现如今的伊瑟尔，绝对称得上是无情碾压。
依托着己方火力优势的瀚土军团自然也毫不客气，踩着炮弹的炸点上演着刺刀推进，迅速攻破了断崖要塞周围的各个据点，偌大的堡垒不仅没能掩护自己的外围防线，反而变成了炮火的靶子——溃退的精灵士兵们要一边忍受着身边不断呼啸袭来的火球，一边作鸟兽散撤向要塞的方向。
经过统一战争的洗礼和圣战的“经验交流”，如今的瀚土军团早已今非昔比，不仅士兵们展现出了完全不输克洛维常备军团的勇气，能够踩着炮弹炸点进攻，更是掌握了以纵队在战场上快速机动，而后快速停止，横队展开迎敌的技巧。
虽然看起来貌似简单，但莱昂·弗朗索瓦自己却一清二楚，能够办到这种程度的士兵放在眼下的瀚土堪称凤毛麟角，眼前的这些几乎就已经是全部了。
相较之下，克洛维军团的表现却是相当的堪忧：战争已经进行过半，三万大军还有将近半数没能进入战斗准备，剩下的也只能维持住方阵队形，稍微走走就有可能“暴露原形”，乱哄哄的宛如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乡下农夫，除了身上的军装就看不出哪里像个士兵了。
不仅行动迟缓，就连该完成的工作也是差强人意：按照安森和莱昂双方的约定，断崖要塞由瀚土军团承担先头主攻任务，再扫清了外围阻碍后，克洛维军团将立刻投入战斗，以“浪潮般的攻势”摧毁敌人的士气，夺下这座入侵伊瑟尔的桥头堡。
结果这边瀚土的战斗都快要结束了，克洛维这边居然还没有做好进攻的准备；除了炮火支援还算可以之外，担任增援的几个步兵团依然没能投入战斗。
“没办法啊，毕竟是刚刚结束训练就拉上战场，根本半点经验都没有的新兵嘛。”
望着硝烟弥漫的战场，卡尔·贝恩的心态倒是相当平和，甚至多少还有些幸灾乐祸：“我们这三万多人，说是军团，实际上中层军官全是刚刚调来的，而且因为军衔都太低，连一个步兵师的架子都撑不起来，二十多个团直接向军团参谋部对接。”
“基层军官之前都是些老兵，经验肯定是足够丰富了，但让他们一下子变成连长，营长，多少肯定还是不适应；平时维持下部队纪律，组织组织训练尚可，真到了战场上，没干过就是没干过，何况还是立刻参加这种六位数规模的大型围攻战，不手忙脚乱才怪呢！”
“要我说，他们能有现在这样的表现，就足以证明这些军官和老兵确实堪称精锐。”满脸笑意的参谋长拍了拍安森的肩膀：
“这可是三万多新兵啊，横穿山地又立刻投入攻城战，到现在连一支出现哗变的部队都没有，已经算是个奇迹了。”
他这边话音刚落，一名传令兵突然急匆匆跑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喊道：“报告，北线围攻阵地，托兰西步兵团出现哗变，波尔·托兰西中校正带人镇压逃兵，恳请暂时退出作战序列！”
“……”
看着安森那完全不想理自己的模样，脸色一僵的卡尔也只能扯了扯嘴角：
“好吧，当我没说。”
轻轻叹了口气，表情无奈的安森装模作样的举起望远镜，望向断崖要塞的方向。
如今的他已经掌握了在不引起魔法波动的情况下开启“异能”的技巧，整个要塞连同周边完全映射在他脑海中；从高空向下俯瞰，不难发现此刻的断崖要塞已经摇摇欲坠，完全是踹一脚就有可能土崩瓦解的程度。
但也正是如此，他反而没那么想立刻拿下这座堡垒了。
如果现在立刻发起总攻，拿下是肯定可以拿下的，但多少需要付出相当沉重的损失，而且敌人也会大规模的向伊瑟尔王庭撤离，重复当初路德维希进攻伊瑟尔精灵王国的盛况：一路势如破竹，然后在王庭之外遭遇阻碍。
虽然这次自己手头的兵力规模远远超过了当初的路德维希，但问题是一样的，军团要在敌国境内长驱直入，后勤补给线是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如果不能在最开始就对敌人造成有效的大规模杀伤，后果将不堪设想。
另一方面，自己到现在也没有收到另外三支军队的情报，如果自己这边突破的太快，很有可能导致伊瑟尔精灵彻底放弃西线，大量的“实力派”盘踞在自己的地盘内，大军要打几十，甚至上百场小规模的战斗，一个要塞一个城堡的攻克，才能完成对伊瑟尔的入侵。
所以，让断崖要塞暂时还留着，对自己的计划才最为有利。
嗯，没错，绝对不是因为游骑兵军团的新兵水准实在是过于不堪入目，不花点时间训练调教的话在精灵这边还好，放到西线战场几乎就等于找死了…绝对不是因为这个。
“通知莱昂，让瀚土军团延缓进攻，放伊瑟尔精灵的逃兵进城。”略微沉思片刻，安森又补充了句：“顺便向要塞派出信使，我打算劝降对面。”
“你是认真的？”
“当然，有问题？”
“这…问题还不够明显吗？”卡尔·贝恩非常不理解：“我们现在可都已经摆出要彻底把对面斩尽杀绝的架势了，对面要蠢到何种地步，才会觉得这边能接受他们的投降？”
“他们相不相信其实不关键，真正重要的是我们这边摆出了这种态度。”
安森解释道：“对方主动拒绝和我们没有给他们机会，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无论如何，我们打出的旗号可是拯救伊瑟尔精灵王国，哪怕是表面功夫多少也是要做的。”
“有道理，但瀚土那边可能不太同意。”卡尔摇摇头：“他们就是来侵略伊瑟尔精灵王国，争取自己的利益的，大概率不可能赞成某些人拯救伊瑟尔的想法。”
…………………………
“没错，我就是不同意。”
瀚土军团的阵地上，艾登公爵之子勒诺·艾曼努尔面无表情的看向小莱昂：“什么拯救伊瑟尔，这和我们瀚土人有什么关系？我们就是来杀伊瑟尔精灵的，而且杀得越多越好，最好是把他们统统都赶到伊瑟尔王庭去，方便我们控制伊瑟尔西部的领地。”
“但那样又有什么意义呢，无非是给瀚土增加更多的敌人罢了。”小莱昂反驳道：“如果可以让双方都能接受的前提下结束战争，那是比任何胜利都要好上一万倍的事情。”
“无所谓，敌人又如何，难道我们现在和伊瑟尔精灵就不算敌人了吗？”
勒诺显然不同意他的观点：“从我们倒向克洛维人那一刻开始，瀚土与伊瑟尔就不可能再有和平了；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在乎敌人的感受？！”
“因为能够结束战争的不是克洛维人，也不是瀚土，而是伊瑟尔精灵自己！”小莱昂沉声道：
“勒诺你还不明白吗？瀚土必须崛起，但瀚土绝对不能过分欺辱伊瑟尔精灵，就像过去伊瑟尔精灵那样对待我们那样；如果我们还是重复敌人曾经的做法，无非是他们倚靠帝国，而我们倚靠克洛维，谁也没有独立而有尊严的崛起的可能！”
“只有与敌人和解…不，是与敌人放下仇恨，瀚土才能名正言顺的掌握这片陌生的土地；甚至于有朝一日，将整个伊瑟尔纳入囊中。”
“整个伊瑟尔……”
勒诺瞪大了眼睛：“你、你疯了？”
“不，正相反，现在的我很清醒，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小莱昂的声音愈发稳重，眼神里却闪烁着别样的光彩：
“以我在克洛维城所见到的一切可以大胆判断，克洛维人永远不可能将伊瑟尔精灵看成是他们的一份子，并且如今他们全新的体制，也不再允许这个国家能够接受‘国中之国’的情况发生。”
“然而瀚土不同，我们的国家仍然是以弗朗索瓦王室作为绝对的核心，只要艾曼努尔家族仍然忠于弗朗索瓦家族，卡林迪亚港和艾登公国就仍然是瀚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既然如此那么伊瑟尔精灵也是同理，或许有朝一日，伊瑟尔与瀚土或许也能以全新的姿态共同生活在一个王朝之下。”
“亲爱的勒诺，也许你觉得我现在所说的都只是猜测，但我要告诉你的是，这确确实实就是我所规划的未来。”小莱昂扭头看向勒诺：
“我父亲办不到，你父亲也一样，但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这个世界不会永远属于他们，瀚土的未来并不属于这些仍活在旧时代的人手中，而是安森，是路易·贝尔纳，是你，也是我。”
“我们这些人的想法和决定，才是真正能够决定秩序世界未来走向的力量；我们若不能开创截然不同于过去的局面，就必将被未来的世界甩在身后。”
一边说着，小莱昂拔出腰间的佩刀举过头顶，重重的用力回下。
很快，伴随着战场上无数瀚土与克洛维士兵们的欢呼，炮击声暂时停止，要塞内的精灵士兵们如释重负的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