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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空痕鬼彻     我必将加冕为王txt下载     我必将加冕为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九十五章 忠诚的誓言

    “执政大人的话,似乎意有所指。”

    黑压压的人群中,一名坐在前排的老者缓缓起身,眼神不善的看向安森:“听您刚刚的口气,似乎是在怀疑在座诸位来到红月镇,是为了抢夺您和您部下们的功劳,趁着战争尚未结束的机会…捞一把?”

    他穿着有些陈旧的红黑色将官服,浆洗的发白的衣领上挂着两枚金色,一枚镶嵌着红宝石的徽章;没有其他军官那样戴着帽子,而是很随意的别在外套右侧的肩章上,满是沧桑的脸颊几乎完全被灰白的胡须和眉毛遮掩,头顶却光洁的几乎看不到一根发丝,在人群中宛若黑夜里的月亮。

    几乎是在他开口的瞬间,现场的气氛突然变得犹如广场上突然举起左轮的一只手,死寂的空气中能听到一根根紧绷的心弦弹动的声响。

    一分,一秒,一个眼神的动作,都变得比一个世纪更漫长。

    死寂之下,面不改色的安森默默回首,迎向对方的目光;而老者也不遑多让,毫不掩饰的和安森四目对视,等待着对方的答复。

    “呃…啊,这位是……”

    “不用了!”

    直接抢断了上前打圆场的法比安,老者挑了挑眉头,神色傲然:“施利芬·帕尔希姆伯爵,信号旗军团司令,陆军中将,奉命加入西线方面军,安森·巴赫总司令麾下。”

    “我对您那套什么自由平等之类的没兴趣,也准备听您装模作样在这儿训话;说句不客气的,在座的军官哪怕是您身旁那位法比安准将,服役年限也是执政阁下您的好几倍。”

    “大家都是经历过多年考验,流血流汗为克洛维效力半辈子的人,用不着您在这儿一遍遍给我们强调服从命令,忠诚不二!”

    一番毫不客气的回怼,令在场人人屏息;不少坐前排的高级军官更是皱紧眉头,露出了“果然如此”的不意外表情。

    没错,这位信号旗军团司令施利芬·帕尔希姆伯爵,是个不折不扣的保守派加“大陆军”学派的支持者。

    事实上光听他的头衔和职位也不难猜到:能在国王出奔前在克洛维干到军团司令这个位置,顶着中将头衔的军官无非两种:家里多多少少也是克洛维城或起码中央行省的显贵,在战争中凭本事和军功一步一步爬上来。

    要么就是家世背景足够的硬,硬到堪比路德维希·弗朗茨那种程度,入伍就是上校起步,四十五岁之前百分百能晋升将衔。

    由于整合南方之后克洛维战争几乎全部爆发在西线,因此前者几乎都是驻守在这边的常备军团司令;战斗频率够高,伤亡造成的各种职位换血,也提供了更多的晋升机会。

    而信号旗军团和游骑兵军团一样是东线军团,虽然绝对谈不上清闲但立功的几乎确实和西线不是一个数量级,绝大多数军官的晋升渠道都是一眼望到死;能在这里干到总司令位置的,基本都是后者那种超级显贵。

    施利芬·帕尔希姆伯爵,就是这里面典型中的典型。

    一个出身豪门,在军队里服役了大半辈子的豪门贵族保守派,看安森·巴赫这种几乎“一步登天”,张口闭口“自由平等”的小年轻会是什么心情…在场众人心里都已经有答案了。

    “尊敬的施利芬伯爵,我无意质疑您和在场军官,包括外面十万名士兵任何一人的忠诚。”

    迎着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安森平静的看向老者:“我只是认为,诸位或许并不明白这份忠诚的意义。”

    “哦,那我可就更好奇了。”施利芬冷笑,扭头目光扫向在场的军官们:

    “不介意的话还请开诚布公一番,让大家都听听执政大人的高论!”

    啪——

    话音未落,就坐在他对面的小莱昂立刻就要起身,却被卡尔·贝恩一巴掌按住了肩膀。

    又惊又怒的瀚土王太子回过头,还没等他开口说什么,就看到这位副参谋长比划着“噤声”的手势,同时又用眼神示意着什么。

    “当然,这也是我正要做的。”安森微微颔首,平静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波澜。

    “何为忠诚?对士兵而言,首当其冲自然是坚定不移的执行命令。”他看向施利芬伯爵,随后又望向众人:

    “再多的困难,再艰巨的条件,也要毫不犹豫的贯彻这一点…我相信在座的诸位都能做到,也都曾在某一时刻用自己的行动,用你们的鲜血和汗水证明了。”

    这一次军官们不再沉默,纷纷点头认可,就连施利芬伯爵的表情似乎也柔和了许多。

    “但如果仅此而已,诸位现在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如果这就是忠诚,那么早在克洛维城暴乱的时刻我就应该执行王太后安妮·赫瑞德的乱命,指挥风暴军团镇压国民议会的反抗。”安森突然提高嗓音:

    “如果这就是忠诚,那么甚至连国民议会都不应该出现,因为当时手握大权的王太后始终竭力反对它;作为忠臣的我,就应当贯彻王室的命令,彻底扫荡近百万人,饿殍遍地的外城区;应当把所有的抗议者抓起来,乱枪打死!”

    “如果这就是忠诚,诸位现在就应该放下武器,等待帝国大军一到就缴械投降——对方可是打着为奥斯特利亚王室复位的旗号,是‘真真正正’的王者之师;对方军势的大旗之下,是诸位都曾承诺要誓死效忠的存在!”

    “如果这就是忠诚……”安森冷笑一声,反手从腰间拔出自己的左轮,递到施利芬伯爵面前:

    “您现在就应该一枪崩了我这个‘执政’…克洛维千千万万反抗王室暴政,决心捍卫自由与平等观念之人所推举的领袖,引发这场动乱和战争的…‘罪魁祸首’!”

    场面再度陷入死寂,紧绷着心弦的军官们甚至不敢将目光稍稍挪开,生怕变成周围人当众的异类而被察觉。

    风暴军团军官们则神情严肃,就坐在施利芬伯爵身后的阿列克谢·杜卡斯基更是全神贯注,右手揉搓着掌心的汗水,时刻准备。

    一旦对方敢伸手去碰枪,他就立刻发动火骑士血脉之力,让这位劳什子伯爵当场灰飞烟灭!

    被卡尔死死按住肩膀的莱昂·弗朗索瓦也瞪大眼睛,生怕自己一个恍惚错过关键的瞬间。

    毫不客气的迎着安森的目光,施利芬·帕尔希姆伯爵甚至没有多看那支左轮一眼,冷峻的眼神没有分毫的犹豫和迟疑。

    “安森·巴赫执政阁下,我可以将这个…视作您对我的挑衅吗?”老人冷冷道:“还是说在您眼里,我们这些有头衔的贵族,通通都是克洛维潜在的叛徒?”“当然不是!”

    面不改色的安森立刻大声否认:“身为一名士兵,从未怀疑过自己战友们的忠诚;只要他的枪口仍然对准敌人,我就会毫不犹豫的将后背和侧翼托付于他。”

    “不仅如此,我本人严格来说也是一名贵族,我曾经的战友,上司和下属也有许多人是贵族;我们都忠于克洛维,都坚定不移的相信,这片土地的未来必定会响彻自由与平等的天籁之音!”

    “既然如此,那就请您收起这份羞辱。”施利芬冷冷道:“然后告诉我们,您眼中的‘忠诚’,到底是什么?”

    “好!”

    默默将左轮收回腰间,安森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扫向在场的其他人:

    “正如我之前所说,如果过去百年间克洛维与帝国的战争,还仅仅只是两个国家,或者说两个家族之间的争权夺利,那么当皇帝打着奥斯特利亚王室的旗号,准备入侵克洛维开始,从我们不再为国王,而是为国家奋战开始,这场战争的性质就已经发生了根本的转变!”

    “忠诚…从不是无条件的服从,而应当是发自内心的,为你所守护的事物去战斗。”安森沉声道:

    “我们不是国王的奴隶,更不是任何人的附庸;恰恰相反,我们是国家的主人,克洛维属于每一个自古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民,我们为克洛维的利益而战,正是为我们自己的利益而战;我们并不是在保护别人的财产,而是捍卫我们共同的家园。”

    “那么之前已经接下来将与我们作战的帝国骑士和士兵们,他们就是我们的敌人么?不…并非如此,因为他们也是被蒙骗,被收买,被强迫到战场上,为了皇帝的一己私欲,就要与和他们毫无关系的克洛维人厮杀!”

    “他们不是我们的敌人…即便是要扩张,克洛维人也是光明正大的与他国争夺领土,划定边界,夺下的土地也不是为了满足某人的贪婪,而是服务于国家的集体利益。”

    “正因如此,我们向帝国进军,绝不是为了破坏和平,满足我个人或者任何人的私欲;恰恰相反,我们要铲除皇帝,阻止他的暴行。”安森再度提高了嗓音:

    “过去帝国的骑士们时常夸耀,秩序世界的秩序由他们守护,自七大骑士以降千百年不曾动摇;而今这些古老的血脉已经腐朽,龙骑士的子孙成为了秩序世界动乱的源头,那么就必须予以铲除!”

    说话的同时,他郑重其事的将右手攥拳,紧紧的按在胸口:

    “捍卫秩序世界荣光,吾辈义不容辞!”

    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十分自然的投向了依然站着的施利芬伯爵。

    老人面色凝重的盯着安森,他先是深呼吸了几下,像是在放松似的动了动肩膀,紧接着迈开脚步,离开座位。

    就在他后面的阿列克谢死死盯着施利芬的背影,双脚错开,右脚脚尖顶住地面,上身微躬,完全是准备随时扑上去的架势。

    始终坐在原位的莱昂用力吞下了下喉咙,不知何时卡尔按在他肩膀的右手已经被拿开。

    “啪——!”

    众目睽睽之下,怒目圆睁的施利芬伯爵站在安森面前,然后他……

    十分用力的鼓起了掌。

    “啪——啪——啪——啪——啪……”

    震耳欲聋的掌声回荡在现场每个人的耳畔,很快便连带着其他军官们也跟着鼓起了掌,脸上的表情或是长松了口气,或是意味深长,或是表情庄严……

    小莱昂自然也是其中之一,甚至还是鼓掌鼓得最用力的那个,看着施利芬伯爵与安森·巴赫四目相对,王太子殿下感慨万千。

    曾经的他也对帝国有着无比盲目的崇拜,认为屡屡挑衅皇帝的克洛维是秩序世界一切动乱的源头;但安森·巴赫却用事实告诉了他,这个世界的规则并非一成不变,理所应当。

    分裂的七城同盟也能再度统一,耀武扬威的伊瑟尔精灵未必可以崛起,殖民地同样有机会摆脱旧大陆的控制,三足鼎立的北海三国或许也将走向他们的繁荣与辉煌……

    是的,皇帝强迫秩序世界所戴上的枷锁,是可以被打破的!

    看着安森与施利芬二人,莱昂的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的意向:一个是过去的荣光,一个是光明的未来;一个是坚守的传统,一个是锐意的开拓;古老的骑士单膝下跪,举起骑枪向身着制服军装的年轻线列兵起誓,将会追随他所决定的道路……

    他们是那样的截然不同,水火不容,但因为内心的坚持,陌生之中又有着一丝的熟络,仿佛曾经相识……

    ……………………

    “什么,你们俩真的认识?!”

    散会之后空荡荡的高塔下方,一脸大惊之色的小莱昂指着面前有说有笑的安森和施利芬:“而且早就见过了?!”

    一旁的卡尔和法比安四目相对,摇摇头叹了口气,表情完全是见怪不怪。

    “那当然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安森·巴赫执政的大名呢!”

    半小时前还满脸凶狠的施利芬伯爵,此刻慈祥的像是会在过节时给孩子们送糖果的老爷爷:

    “路德·弗朗茨总主教是当年提携过我的恩人,北港总督塞西尔大人和我常年书信往来——有他们担保,我与执政阁下简直就和自家人没什么两样嘛!”

第二百九十六章 行动派

    “没能提前告知您这一点实在是万分抱歉,莱昂殿下,但还请理解我们这么做的苦衷。”

    一团和气的氛围中,法比安再度扮演起“和事佬”的身份,上前安抚“我不知道为什么,但大受震撼”的瀚土王太子:

    “执政与施利芬伯爵有所交集,关系密切这件事属于西线方面…不,应该说是整个克洛维的最高机密;不只是您本人,目前红月镇几乎所有军官,风暴军团全体都一无所知——就连在下,也是在今天上午才得知此事。”

    “最高机密?”

    “是的,所以执政最终选择向您坦诚,既是为了表达歉意,也是出于对您的绝对信任。”法比安郑重道:

    “这件事绝对不能走漏,否则整个西线方面军都有崩溃的风险!”

    诧异的小莱昂倒吸一口气,他扭头看向安森,发现对方也是同样的表情。

    “而这一点,也是总主教与塞西尔总督,还有诸多对执政信赖之人特地委托我前来红月镇,辅佐执政的目的。”施利芬伯爵也收敛了笑容,轻声叹息:

    “虽然执政已经在瀚土,伊瑟尔和新世界的诸多次战斗中证明了他的实力,完全配得上统帅的身份,但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同时在陆军内部几乎没有太多人脉关系。”

    “克洛维的王…啊,陆军是很看重资历的。”差点儿说错话的老人,硬生生把“王家陆军”吞了回去:

    “曾经的上司,同僚,长辈,提拔过的下属…再加上服役的年限,这些都是一个军官的‘资历’;想要当好一个团长和师长,有能力和军功就行;想要当好指挥数万大军的统帅,缺乏资历就是最最严重的短板!”

    “各军团的高级军官,最高参谋部,后勤部门…没有知根知底,能力过硬而且能绝对放心的自己人,哪个统帅能确保不会万无一失?就算你自己聪明绝顶,下属都不敢相信你,甚至明面暗处的和你处处作对,甚至集体蒙蔽,欺骗,你又有什么办法?”

    施利芬伯爵说的十分诚恳,语气神态简直就像自己亲身经历过似的。

    而小莱昂则忍不住想起了此前的新世界圣战…几个圣战军的军团长彼此貌合神离,矛盾冲突不断,甚至相互之间还会大打出手,恶意坑害,却又都在“蒙蔽教廷”这方面默契十足,配合的堪称完美。

    相反,如果圣战军真的能够做到团结一致,彼此之间毫无间隙,无条件服从教廷的命令,或者派一位真正懂军事的负责人过来…即便是安森·巴赫,小莱昂也想不到任何自由邦联能赢的办法。

    甚至就连这种分崩离析的情况,安森赢得都那样艰难,足以证明胜负从一开始就和实力无关…军队的分裂,不团结,确确实实是极为致命的问题。

    “所以施利芬伯爵您,就是为了解决安森堂兄资历不足的问题,充足的经验和阅历,也能成为堂兄重要的助力……”小莱昂微微颔首,但随即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可、可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呢?不,这难道不更应该告诉所有人,连施利芬伯爵这般德高望重之人也愿意与堂兄并肩作战,足以证明堂兄有着担当统帅的充分资质?”

    “恰恰相反。”躲在一旁抽烟的卡尔突然开口道:

    “正因为这一点,施利芬伯爵和安…安森总司令的关系才绝对不能泄露出去,起码是暂时不行。”

    “为什么?!”莱昂更加费解了。

    “因为…啊,我都不知道该不该说了……”

    偷偷翻了个白眼的卡尔迟疑片刻,在看到安森肯定的眼神之后才站起来,用很是纠结的表情看向这位王太子:

    “殿下,克洛维城暴乱的时候您也在,想必多多少少也该清楚虽然我们的总司令很受欢迎,但并不是所有人——准确的说,这个国家差不多有一半的人并不喜欢,甚至很讨厌他,这可以理解吗?”

    小莱昂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只是眼神还是透着几分疑惑。

    “而陆军,或者说绝大部分的陆军都是那一半讨厌他的。”卡尔两手一摊:“他们又不知道总司令做过什么丰功伟绩,只知道这家伙才三年就从上尉爬到了中将,赶走了国王自己当上了执政。”

    “说句不夸张的,就算他们把总司令看成是什么阴险歹毒的野心家,我也一点儿也不奇怪——当然,是他们眼中的。”

    “这种情况下如果施利芬伯爵毫不掩饰的站在总司令一边,根本于事无补,反倒是……”

    “反倒是扮演一个处处和执政大人作对,冥顽不化的老头子,才更有用处!”

    施利芬伯爵哈哈笑着接过话来:“明面上我是大陆军学说出身的军官,是散兵科出身的执政官大人的死对头;又是个货真价实的保守派贵族,那些对执政大人心怀不满的家伙看到我这副架势,自然而然就会向我这边靠。”

    “我明白了!”小莱昂眼前一亮:“这么一来,只要伯爵您和堂兄通力合作,就能找到谁是军队里最破坏团结的那个,还能尽可能团结出身不同,观念不同的军官和士兵们。”

    “正是如此!”

    老人重重的点了下头:“团结军队可是件大事,特别是当回这支军队并非几千人,一万人,而是几万人乃至几十万人的时候,难度非比寻常!”

    “我们北边的那位路德维希大人,他是用了成立‘战争委员会’这种稍微取巧的办法,这样所有命令都是通过委员会来颁布,底下人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可委员会内部地位平等,万一无法达成相同意见,又会陷入什么决策都做不出的囹圄。”

    “对于仗该怎么打,我这个上岁数多年没打过仗的老人,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有一样……”老人竖起右手食指:

    “那就是总司令只能有一个,也必须只有一个;九个脑袋的蛇怪杀不死,九个脑袋的军队必定覆没!”

    小莱昂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这一点他在圣战军绝对感同身受。

    “所以想必您已经明白了,执政将这一秘密向您坦诚,是多么巨大的信任。”法比安不失时机的插进话来:

    “万一消息泄露,眼下好不容易才团结起来的西线方面军,立刻就有可能分崩离析;十万大军中除了风暴,信号旗和游骑兵三个军团可以百分百的信赖,剩下的……”

    “不不不…你们,最好把信号旗军团也摘出去。”一旁的老人赶紧摆摆手:“我在这个军团里待了好多年,这就是个权贵大本营,各种冥顽不化,死脑筋的贵族比比皆是。”

    “您瞧,连重中之重的信号旗军团都有风险。”

    法比安从善如流:“这可是个两万八千人的大军团,整个西线方面军四分之一的兵力,如果这么多人和军团都不再值得信任的话……”

    “我明白。”

    莱昂微微颔首,表情逐渐严肃的他望向安森:“这一点你可以尽管放心,只要走出这个房间,我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半个字。”

    “另外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何时,你都可以绝对信赖瀚土的友谊…我身后四万人的军团,永远是你和克洛维可以百分百依靠的助力!”

    “这一点,我百分百的信任。”为了表示自己的重视,安森也站起身一脸诚恳道:

    “请告诉瀚土的骑士们,我不保证他们能在接下来的战争中赢得财富,也不保证他们百分百能够活着回到他们的故乡,甚至…我也无法保证战斗一帆风顺,不受任何的阻碍的就能打垮帝国。”

    “但是!如果他们的目标是教训帝国,制裁骁龙城的那位皇帝,让他明白无论瀚土还是克洛维,都是拥有自己的骄傲,有尊严的国家……那么他们会如愿以偿的。”

    话音落下,几人的视线都望向了瀚土王太子殿下。

    迎着安森的目光,莱昂·弗朗索瓦紧抿着嘴角;沉默了片刻的他似乎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稍作喘息后才缓缓开口:

    “这…同样也是我所期望的。”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匆匆的步伐声转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安静的气氛持续了好久,沉默半晌的施利芬伯爵才终于收回了诧异的目光:“这位瀚土的王太子殿下,还真是个…罕见的性情中人。”

    “不,这不足以形容他。”安森摇摇头,表情郑重:

    “莱昂,他是个真正的骑士。”

    “啊,那就更罕见了——现如今这个年头,就连帝国也没有多少如此秉持七大骑士精神而活的骑士了。”老人颇有些感慨:

    “无论如何,我总算明白您坚持要向他开诚布公的原因了;这样一来,瀚土军团将坚定不移的站在我们这边,绝不可能再有任何的动摇了…这很重要。”

    “是啊,非常重要。”

    安森十分赞同…整个西线方面军只有十万人,这是克洛维在拼命折腾家底,把后勤拉满之后能立刻拿出来发起反攻的本钱。

    当然严格意义上说这并非全部,但真正要启动一个国家的战争机器需要很多时间;就如同路德维希预计的那样,他之所以还在不紧不慢的建设他的大本营,甚至愿意投资红月镇要塞重建计划,就是因为要集结起他设想中的“大军团”,需要的时间实在太久了!

    十万人反攻帝国,风险巨大…之前安森无论在新世界还是红月镇打防守反击,期间种种优势现在都会变成敌人的;一旦进展不顺,被敌人拖住最终重重包围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这种时候能多出一支额外的军团,而且是足足四万人,装备精良,素质高超的精锐军团简直意义非凡;毫不夸张的说他们哪怕一枪不放,都有着无与伦比的战略威慑意义。

    因此整个方面军指挥部,包括刚刚赴任的“自己人”施利芬伯爵,也赞成不惜任何代价的拉拢瀚土军团,哪怕交根交底也在所不惜。

    “既然各军团都已经到位,那请问何时正式开展反攻行动?”施利芬伯爵兴冲冲道:

    “我可是听说了,执政大人您向来无论做什么,永远都是计划优先,能不能先告诉我您的大致方案?”

    “向您汇报,施利芬伯爵,反攻行动已经开始了。”

    没等安森说话,一旁的法比安就先微笑着开口道:“不仅早于您来抵达红月镇要塞,准确的说实在帝国大军从红月镇溃退的同时,就已经开始。”

    “什么?!”

    施利芬伯爵大惊失色:“从那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如果只是从那时就开始计划,老人倒不会太过惊讶,但法比安用的词却是“开始”…换而言之,早在还未夺回红月镇要塞之前,安森·巴赫就已经在计划反攻帝国了?!

    “在和费尔南多军团里的那位嘉兰爵士接触之后,我大概了解了两件事。”安森不紧不慢的竖起右手食指和中指:

    “第一,这场战争目前几乎是由皇帝本人独立发起…尽管他确实拉起了‘镇压暴徒’和‘维护秩序’的大旗,但因为时间太短,真正响应他的人寥寥无几;打破他发动战争的借口,组织起一场效果绝佳的反攻,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并且越晚对我们就越不利。”

    “第二,目前各大公国对皇帝的意见非常大,同时因为多次战争失利,皇帝在帝国境内的号召力已经大幅缩减,到了必须派出重臣率领精锐,快速获取战果才能挽救声望,吸引或者说拉拢更多人加入他的地步。”

    “换而言之,只要我们击溃了冒险入侵红月镇的费尔南多,反攻就已经开始了。”

    微笑的安森用那两根手指掏出上衣口袋的火柴和烟卷,随手轻轻划量点燃:“您刚刚说我是个精于计划,永远做到事先有准备的那一类人;我得强调您说法并不十分准确,更合适的应该说我……”

    “……是个行动派。”

第二百九十七章 向骁龙城进军

    一场战争究竟从何时开始,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回答;对士兵而言,那大概是他被征召下令参加战斗的时候,对国王来说,则是在他终于找到宣战借口的时候。

    而在安森眼中战争开始的瞬间,大概就是上一场战争结束的下一秒。

    没有人是预言家,没有人能够完全洞悉事件与局势的全貌,但这并不妨碍利用已经到手的优势做到力所能及范围内的最好;当战斗尚未结束而你却认为可以中场休息的时候,也许正是对手抓住破绽,趁机给你致命一击的绝佳时刻。

    在嘉兰爵士眼中,安森的目的就是夺回红月镇;在路德维希眼中,安森盘踞要塞的目的是为了夺下全部的功劳,进而在博格纳子爵的推波助澜下加冕为王,篡夺克洛维的最高权力。

    那么在那短短三四天的时间里,他究竟做了什么?

    “大致而言,只做了这么一件小事。”

    红月镇要塞主厅内,面带微笑的安森指着身后被挂在正对着大门的两根廊柱之间,足足十二公尺宽,七公尺高的“克洛维—帝国边境地图”,对着下面黑压压,数百名军官轻描淡写道。

    台下众人屏住呼吸,死死盯着眼前的巨幅地图,拼尽全力将上面看到的东西统统刻进脑子里。

    尽管克洛维边境的地图,对绝大多数陆军中高层军官都不是什么秘密,甚至有不少还是本地人,早已对上面用一条条等高线,色块,标注和图案所勾勒的内容了若指掌。

    即便如此,当他们看到安森和副参谋长卡尔·贝恩拿出的这份地图时,依然被震惊了。

    并不仅仅是画幅足够大…地图内容的精度,细节程度至少胜过他们手中地图的十倍!

    从地理形势,山脉与河流分布,到每个城镇乡村的大小聚落,要塞的准确位置,交通道路网络…甚至连要塞的守军人数,聚落人口多少,当地粮食仓库,金库的位置,全部都被标注的清清楚楚。

    甚至如果地图上标注详细的内容,仅仅是红月行省和部分克洛维地区也就罢了:以红月镇要塞为核心,地图向东北方向不断延伸,囊括了三分之二个克洛维西线边境与大本营之后,一直到克洛维城为止。

    而向西,则直接横穿整个勃拉姆大公国和骁龙公国…象征着帝国皇都骁龙城的金色王冠标志,就毫不掩饰的标注在地图最最边缘的西北角。

    并且相较于克洛维的部分,帝国区域的内容还要更加详细!

    按照小书记官艾伦·道恩的说法,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地图了,这是“勃拉姆—骁龙大公国地理分布,人口与财产统计,邮政交通道路网络概览”!

    “安…执政大人!”

    坐在前排的施利芬伯爵颤巍巍的站起身,一脸震惊的指着面前的地图:“这…这您究竟是从哪里得到的,又有多少可信度?!”

    他原本想说这么重要的地图难道不应该藏起来,作为整个西线方面军的最高机密;但立刻反应过来这都已经对全军几乎所有军官开诚布公,再说这种话似乎晚了点儿,只好临时改口。

    不过这么说也确实没什么问题,毕竟他施利芬伯爵现在的“人设”,就是处处和总司令找不痛快的死对头,语气太过友善反而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关于地图的来源,请允许我暂时向诸位保密,同时我也可以用人格和性命担保,这份地图有着百分百的可信度。”安森从腰间拔出佩刀,连带着刀鞘指向地图上红月镇的位置:

    “而我将它拿出来的原因也很简单,我希望在座的所有人…所有人!从现在开始直至我们这场军事会议结束为止,将这张地图牢牢的印在你们的脑海中!”

    “作为散兵科出身的军官,我受到的教育和我的经验告诉我,再完美的战略和计划,如果不能让每个军官,乃至每个士兵都能充分理解,不能让所有人都意识到自己的使命为何,又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它就谈不上完美。”

    “无它!一群呆板的,只知道执行命令而完全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的军队,他们的灵活性和机动力,完完全全是绑在统帅一个人的身上;只要他稍微出现些许的误判,或者仅仅是有不了解的情况,都有可能是致命的!”

    “一支军队是绝对的整体,但同样也是由千千万万的诸位共同组成;没有人是神,再优秀的统帅也不可能掌握所有的信息,何况我从不认为自己是完美的。”

    嘹亮的话语声回荡在大厅内,台下的卡尔·贝恩直接翻了个白眼。

    “而如果每个军官和士兵都清楚他们的使命,那么当他们察觉到某些情况时,就能更加及时的做出判断和应对;他对自己的任务是如此的了解,所以肯定能做出最正确的判断。”安森深吸一口气,目光扫向游骑兵军团的军官们所坐的位置:

    “此前的红月镇之战就是最好的证明:游骑兵军团仅以四万人不到的兵力,对总兵力超过五万人的帝国大军成功分割包围,最终一举击溃!”

    “为什么?除了因为大家浴血奋战,忠诚不移之外,更是因为上到我这个军团司令,下到每个团长,营长,都对整个部署一清二楚——最后一天军旗山上升起的血色燕尾旗,就是最好的证明;不到三千人的守军,用他们的坚定,彻底击垮了帝国大军的战斗意志。”

    “他们清楚,一旦军旗山陷落,无论之前有多少战果都是满盘皆输;而他们更清楚的是,只要坚持下去,援军是肯定会有的!”

    剑鞘随着话语重重的敲在地图上,现场无数双眼睛望向游骑兵军团的军官们;感受到同僚注视的他们一个个也都忍不住挺起胸膛,与有荣焉。

    当然这里面也有例外…当初跟随卡尔·贝恩据守军旗山,知道那所谓的“血色燕尾旗”就是用来混战功的军官们表情多少有些古怪,更是在周围人目光投来的时候,一个个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着躲开对方的视线。

    这样的表现在其他人眼里,也成了“谦虚”和“不邀功”的证明…大厅内的气氛不知不觉间,竟然有些热血沸腾了许多。

    “可这也仅仅只是个例吧,执政大人。”

    施利芬伯爵冷哼一声:“把这么重要的情报开诚布公,您就完全不担心消息泄露出去,让敌人早有防备?”

    “哦,伯爵阁下是担心在座的诸位中,有皇帝的眼线?”安森微笑着反问道:“抱歉,不知道是不是我误解了您的意思。”

    “用不着这么明嘲暗讽,执政大人。”

    老人不屑的瞥了眼周围的目光:“随便您怎么说,但从古至今所有的军队,都没有统帅把自己的战略计划原原本本公开的先例。”

    “您在红月镇要塞有心算无心,侥幸赢了一次帝国,可不等于您还能侥幸第二次…我只想问问,如果今天您公布的东西被皇帝知晓,做不到出奇制胜的话,就以我们目前不到二十万人的总兵力,要怎么制裁帝国,惩戒皇帝?”

    “没有看不起您的意思,但在我眼里,您现在就像是一手好牌还不藏好的家伙,上了牌桌就会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输个彻彻底底只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话音一落,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紧张了起来。

    这倒不是大家担心施利芬伯爵会和总司令当场打起来,而是如果总司令如果接受了他的提案,觉得情报关键不能轻易泄露,那可就麻烦了!

    轻则人人签名立字据,互相担保绝对不会泄密,重则时时刻刻受监视,从今天起整个西线方面军人人自危,再没有半点隐私可言。

    一双双畏惧的眼睛望向安森,犹如静候审判般等待着他的最终决定。

    只见安森默默收回了佩刀,微笑着望向面色不善的老人:“很简单,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隐瞒。”

    “……什么?”

    “恰恰相反,如果在座的诸位中真的有皇帝的奸细,我倒还想趁这个机会向皇帝陛下传话。”安森目光瞥向身后:

    “看清我身后的地图,再看看我麾下忠诚精锐的十万大军,还有绝无可能背叛的瀚土军团;刚刚在红月镇惨败,连最忠诚的将领都选择了背叛的他…可有任何的胜算?”

    “诸位——请回答我!”

    安森猛地抬高了嗓音:“骁龙城的皇帝,可有一丝一毫的胜算?!”

    “没有——!!!!”

    法比安和卡尔·贝恩率先起身,紧接着便是一片风暴军团的军官们整整齐齐;他们攥紧右拳重重锤在胸口,然后平举在身侧,做出“赤心”组织的标志性动作:“没有——!!!!”

    “没错,绝对没有!”

    眼见着“老同事”们已经表态,已经加入游骑兵军团的阿列克谢·杜卡斯基也赶紧起身,连带着拽起军团里的其余几位师长:“在场之人,绝不可能有克洛维的叛徒!”

    “没错,绝对不可能!”

    “当叛徒的混蛋赶紧主动站出来承认,否则绝不饶恕!”

    “游骑兵军团,绝对没有会向皇帝投降的士兵!”

    ……混乱的叫嚷声中,游骑兵军团的军官们一个接一个的站起来表态,信誓旦旦的同时警惕的望向周围,仿佛是在寻找潜在叛徒的卫兵。

    眼见这两个军团的军官们已经把气氛烘托起来,在场剩下的人自然也不敢无动于衷;首先就是旭日军团的军官们,在军团长的默许下也纷纷从座位上起身。

    仅剩的信号旗军团军官们多少有些尴尬,但在看到他们的军团长施利芬伯爵并没什么表示之后,也像凑数似的纷纷上前表态,跟着喊了起来:

    “没有——!!!!”

    大厅内杀气阵阵,热烈的氛围让所有人都相信如果立刻有一个帝国奸细出现,他绝对会被千刀万剐,乱枪打死。

    “施利芬伯爵,不知道这个回答能否让您满意?”安森微笑着看向老人:“如果还是不行,不妨让我亲自写封信,把接下来的作战计划寄给皇帝陛下?”

    “那倒是不用了。”

    脸色十分难看的施利芬伯爵冷哼道,同时微微颔首,眼神意味深长。

    很好…这样一来无论在场的军官们同意还是不同意,他们都已经表过态了,就不能再在接下来布置战略时,再有谁站出来反对或者抗议——否则他就是皇帝的奸细。

    虽然但是,老人的忧虑也是切切实实的,他确实没想到安森居然能弄到这么精细的地图,也是真的没想到就这么大大咧咧,根本不掩饰的就公开了出来。

    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故意摆出来震慑皇帝?

    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能弄到这么详细的地图,可想而知如果没有帝国方面的助力,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一旦消息走漏,皇帝立刻就会意识到大公当中出现了叛徒,他已经被帝国的贵族所抛弃,造成的打击可想而知。

    那么,究竟是谁提供的?

    施利芬伯爵突然想起来时北港塞西尔总督的叮嘱,明里暗里的表示过,站在安森·巴赫这一边的人不仅仅只有他们而已。

    难、难不成……

    “既然如此,那么我现在向诸位正是公布此次作战的具体部署。”

    安森的话语声响起,总参谋长法比安与副参谋长卡尔同时走到地图后方,用力扯动了下地图背面的两条绳索。

    紧随着他们拉扯的动作,地图上从红月镇延伸出去的道路上,突然被涂上了亮红色。

    这道红色顺延着道路,穿过克洛维与帝国的边境,穿过郊野和丘陵地带,绕过一座又一座帝国境内的重镇和要塞,不断的向前延伸,延伸……

    最终,停在了骁龙城前方——绵延的红色线路,将两座城镇紧密的连在了一起。

    “这…就是我们此次作战的路线。”安森大声道:“现在,西线方面军的士兵们……”

    “向着骁龙城的方向,进军!”

第二百九十八章 行军就是战争

    骁龙城,皇宫。

    “诸位大人,你们的皇帝需要一个答复。”

    手中权杖重重在地砖上敲出重重的回响,即便隔着重重阴影也能让人感受到王座之上,约瑟夫三世皇帝的愤怒:“克洛维人…他们的军队跨过了边境,已经入侵到帝国境内。”

    “我们边境的守军,巡逻的岗哨…竟然足足延迟了三天才得到情报,又用了足足两天时间才将这么重要的消息送抵骁龙城;而那群克洛维暴徒和他们的瀚土走狗,在金色鸢尾花的领土之上任意践踏,已经达一周之久。”

    “如果不是勃拉姆的火骑士们及时预警,你们的皇帝不知道还要被蒙蔽到何时!”

    怒不可遏的呐喊在拱顶与廊柱间回荡,又在昏暗的空气与沉默之间消散,宛如坟墓。

    阴影之间,无数的身影微动:六位大公,宫廷贵族,皇室旁支,自由领与自治城市领主…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静待宝座之上的皇帝平息怒火。

    “我需要一个回答,一个不会让我失望的回答。”皇帝的声音充斥着寒意:“告诉我,帝国的骑士在哪里,为何会纵容克洛维人跨过边境,无动于衷?!”

    “因为克洛维人的行动不仅仅是红月镇一个方向,陛下。”

    伯纳德·莫尔维斯从自己席位上起身,毕恭毕敬的向着皇帝扶胸行礼;身为宫廷大臣,在众人沉默之时主动战出来替皇帝解围,避免气氛尴尬也是他的职责:

    “从七月下旬开始,克洛维边境多个要塞皆有动作,大肆征兵填充堡垒,整条防线总兵力已接近三十万,大大超越以往。”

    “根据我方获取的情报,对方在许多边境的乡镇,已经将征兵年龄下放到十五岁,北港与克洛维城增大了钢铁与煤矿的采购规模,东部和南部行省的税赋增加四分之一,并且主要以实物税为主…全面动员的态势十分明显。”

    “通常而言,从筹备到正式宣战,期间至少需要一到两个月的光景,加之对方是反叛国王的暴徒,必然被全国上下忠于国王的臣民所唾弃,需要的时间只会更长,但……”伯纳德微微停顿了下:

    “以现状而言,似乎是我们误判了…为了维护自己篡位得到的权柄,暴徒们已经不惜代价,用残酷的剥削和无底线的手段,强迫军队提前做好了全部准备,并且实施了一项风险巨大的军事行动。”

    “没能预料到敌人的疯狂程度,是我们的过失,陛下。”

    “没错,而且是非常严重的过失!”约瑟夫三世话语冰冷:“嘉兰爵士和他麾下的皇家军团在哪儿?我记得他们应该是撤退到勃拉姆大公国稍作整顿,为什么没有立刻出击迎敌,一雪前耻?”

    “他们行动了,但是……”

    “但是什么?”

    “陛下,嘉兰爵士目前只是统帅代理,并没有得到全部授权,在军队中的威信也远远不足折服诸位军团长。”伯纳德叹了口气:

    “如果要动员这支皇家军队,您恐怕得重新挑选一名合适的统帅才行。”

    “……你是对的,伯纳德。”

    沉默片刻,约瑟夫三世的怒火明显消退了许多:“我会尽快挑选一名合适的统帅去顶替的,在此之前,命令嘉兰爵士立刻进驻边境诸要塞,迟滞敌人的攻势!”

    “他已经这么做了,陛下。”伯纳德嘴角流露出一丝苦笑:“因为无法服众,嘉兰爵士只得命令各军团长分别驻扎不同要塞,同时率领自己的军团,尽可能阻击克洛维暴徒的军队。”

    “非常好,愿他能够履行自己忠于帝国的誓言。”

    约瑟夫三世微微颔首:“那么…挡在克洛维暴徒面前的第一座要塞,它在哪儿?”

    “是铜门堡,陛下。”

    帕威尔·杜卡斯基侯爵走近王座前的台阶,扶胸行礼:“那里是勃拉姆大公国的东大门,同时也是杜卡斯基家族的直属领地,有三千八百人的守军,二十五门大炮驻扎在那里。”

    “算上赶去增援的德米特里军团,总兵力接近一万两千人,六十门大炮。”伯纳德立刻补充道:“同时嘉兰爵士与他的直属军团就埋伏在周边,只要克洛维暴徒试图攻克要塞,立刻就会陷入被两面夹攻的局面。”

    “很好。”约瑟夫三世微微颔首,虽然猝不及防,但情况看上去比自己想象的要好很多。

    被原本想要侵略的目标反入侵有些失态,可要是能将战争的波及范围局限在边境,至少……

    “但……”

    还没等皇帝松口气,伯纳德又突然话锋一转,令在场众人绷紧神经。

    “但是……”约瑟夫三世眯起双眼,神色不善:

    “什么?”

    …………………………

    “……但是,尽管我们的行军路线必定会经过这些要塞,但却并不一定需要攻陷它们。”

    红月镇要塞内,举起佩刀的安森重重敲在了“铜门堡”的位置:“没错,我们甚至可以直接绕过它们,无视它们,即系向骁龙城的方向进军!”

    “先生们,我看到了你们脸上的惊讶和不可置信的表情;没错,这听上去像是个无稽之谈,不攻克要塞,补给从何而来,后勤和行军路线的安全乃至大军撤退时的安全要如何保障?”

    “但是在你们提出这些问题之前,请允许我反问你们,要塞存在的意义什么?”

    “是以最小的代价控制或保护一片地区,是封锁或者说限制敌人的行军路线,是让敌人知难而退的铜墙铁壁,这些…全部正确。”轻蔑一笑,安森摇了摇头:

    “只不过那已经是曾经。”

    “曾经一个小小的堡垒就能挡住大军的进攻势头,三千守军驻扎的要塞,想要攻克至少也需要一万人上下,这就是曾经‘防守胜过进攻’的底气。”

    “但…如果进攻方的军队不是一万,五万,而是…十五万呢?”

    “十五万大军组成的大军,从同一方向统一进军,摆在守军面前的选项只剩下两条:坚守,或者撤退。”

    “如果敌人不派兵增援,那么除非守军是纯粹的傻瓜,否则绝不可能继续躲在要死啊内主动寻思;要么他们抛弃要塞,那么整片区域的控制权立刻就会落到我们手中。”

    “可是守军如果真的不肯撤退,又该如何?”

    小莱昂起身提问:“按照总司令您的说法,此次作战行动,我们不需要攻陷任何一个堡垒?”

    “尊敬的莱昂殿下,您找到了此次作战关键中的关键。”安森的目光中多出了几分赞许:“没错,如果敌人始终不肯撤出要塞又该如何,难道我们必须停下攻克要塞吗?”

    “当然不!我们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包围要塞,然后组织军队一个城镇一个城镇清剿反抗力量,从他们手中采买粮食,控制当地仓库。”

    “如果我所料不错,战争初期敌人肯定会认为我们会攻略要塞,步步为营,所以坚守要塞就是他们的最佳选择;如此以来边境要塞的帝国守军就会大大超出它们原本容纳的极限,军队的补给就需要当地的城镇负责提供。”

    “根本无需叨扰当地无辜的普通人,只要查封当地的军需仓库,截获负责给要塞运输粮食的后勤马车,很快这些无以为继的要塞自己就会爆发内讧,然后就会回到最初我所说的两难抉择:撤退,还是增援。”

    “不过实际上他们的选择只有一条:集结尽可能多的军队,在我们的必经之路上与我们展开决战,但……”安森嘴角上扬:

    “他们办得到吗?”

    ………………………………

    “万分遗憾的是,并不能。”

    昏暗的皇宫大厅内,伯纳德沉重的话语声在空气中回荡:“嘉兰爵士并没有费尔南多·赫瑞德统帅那般的声望,在要塞遏制的战略失利后,留给他的选择就只剩下撤退一项。”

    “克洛维人行军规模,效率,全部远超以往,根据前线汇报的消息,至少是十万大军在同步行动;即便嘉兰爵士能够组织麾下部队封锁道路,敌人侧翼部队也能很轻松派出骠骑兵,绕袭并且截断他的背后。”

    “是的,这一次克洛维人不仅派出的兵力规模远超以往,后勤辎重,连带着骑兵的规模也是空前,总数恐怕不会少于万人。”

    “万人?这不可能!”

    台阶之上的宫廷贵族中传来一声惊呼:“十万大军,上万名骑兵…即便不算上他们的后期辎重,如此臃肿的军队必然行动迟缓,怎么可能像您说的那样,甚至可以轻松截断我军的退路?!”

    “但他就是做到了,大人。”伯纳德苦笑着耸耸肩:

    “是的…安森·巴赫,他偏偏就是做到了,让十万大军拥有超乎寻常的行军速度,甚至让嘉兰爵士不敢停下脚步迎战,否则立刻就有被切断退路的风险。”

    “他是怎么办到的?!”

    “问得好,说起来倒也简单——我们,或者说我们的军队帮他办到的。”

    伯纳德两手一摊:“因为要应对克洛维的反扑,同时针对克洛维发动入侵计划,帝国在边境修建了大量中转仓库组成后勤网络,用于为边境的军队随时提供充足的军需。”

    “而现在因为敌人出现的太快,仓促之间我们的军队最多只能据守要塞,导致这些仓库全部落入安森·巴赫的掌控;现在的他的士兵和骑兵再也不需要携带大量辎重了,只需要携带少量物资,就能在帝国的领地上畅通无阻!”

    一瞬间,大厅陷入了沉默。

    为了方便入侵克洛维,在边境修建后勤网络是皇帝本人大力推进的举措;当然除了方便军队之外,也有趁机将手伸到其它大公国领地内,插手公国内政的想法牵扯其中。

    如今这套系统从皇帝的丰功伟业,变成了敌人进攻帝国的利器…现场不少非宫廷贵族暗暗叫好的同时,也紧张的不敢再多说半个字,生怕引起皇帝的怒火。

    不过与他们所想象不同的是,约瑟夫三世并未有任何暴起的迹象,相反,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的好奇:

    “安森…巴赫,伯纳德阁下,你说的…和新世界那个人可是同一个?”

    “正是他,陛下。”伯纳德微微颔首:“现如今,这个曾经背叛克洛维的家伙,已经成为了克洛维明面上最有实权的三名统治者之一,或者用他们自说自话的称谓叫做…执政。”

    “执政……”

    约瑟夫三世咀嚼着这个词汇:“那么我们的这位‘执政’,现在已经到什么地方了?”

    “非常不幸,陛下,我的答案会让您失望的。”伯纳德沉声道:

    “根据最新情报,在过去五天时间,安森·巴赫和他的十万大军即将横穿整个勃拉姆大公国,距离骁龙公国的边境线只剩一步之遥;如果我们不尽快阻止他,战火恐怕就要蔓延到这座骁龙城之外了。”

    “五天?”约瑟夫三世瞳孔骤缩:“他…只用了五天?”

    “是的,五天。”伯纳德牙关紧咬,每个字仿佛都是被撕扯过:

    “击穿帝国边境的防线,他只用了五天时间。”

    …………………………

    “五天!五天之内,我军主力就必须抵达骁龙公国的边境线!”安森沉声道: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让敌人没有任何的思考时间,没有任何缓和退让的余地…不需要携带任何多余辎重,一切妨碍行军速度的装备全部抛下,急行军冲向骁龙城下!”

    “请诸位切记,我们虽然在红月要塞击败了帝国,但并不意味着克洛维的实力已经真正到了可以和帝国公平较量的地步;时间拖延的越久,局面对我们就愈发不利;速度,只有前所未有,让敌人胆寒的行军速度,速战速决才是这场战争胜利的关键。”

    “我再次强调一遍,也许在你们当中某些人认为战争的胜利取决于攻克某座城市,某座要塞,取得某场战役的胜利…不,它取决于比那要简单的多,也艰苦多的急行军。”

    “行军…就是战争!”

第二百九十九章 长戟河渡口

    圣徒历一百零三年八月十五日,安森·巴赫和法比安率领游骑兵与风暴军团五万人急行军,先行抵达勃拉姆大公国与骁龙公国边界,长戟河。

    之所以抛下主力也要抢先一步的抵达这里,除了利用高速机动威慑帝国,迫使对方没有任何思考和周旋的时间,同时也因为此地实在是过于重要了。

    向东,跨过河道就是勃拉姆地界,向南沿河流可进入帝国南方水系流域,与密密麻麻的道路相连,间接连通南方三大公国,向北沿河而上尽是坦途,加上可以利用河道运输节省成本,是帝国中部最繁荣的商路之一,至于向西……

    徒步四天,骑兵两天,即可进入赫瑞德皇室直领,将战火烧到皇帝的家门口!

    当然原因也并不仅仅只有这些:整条河流呈东北—西南走向,地势也是东高西低,河道两侧是宽阔的冲积平原与微微起伏的草甸,东侧高地上的皇家庄园扼守着长戟河距离上最近的一处浅滩渡口——如果安森还希望在西方面军弹尽粮绝之前兵临骁龙城下,这就是他的必经之路。

    经历了几乎昼夜不停全线溃退的嘉兰爵士和他早已不到万人的军团,此刻就驻扎在皇家庄园内,甚至已经开始挖掘堑壕,修筑工事,摆出准备死守的架势。

    这一次安森没办法再靠急行军快速包抄,外加足足十五万大军协同行军的恐怖气势直接碾压对手了,必须夺下渡口的控制权否则后续计划全部是空谈。

    于是刚刚经历五天急行军的风暴军团与游骑兵军团原地展开,将两个军团仅携带的二十门六磅炮和五门十二磅炮从拖车上拽下来,在距离皇家庄园不到两公里的位置建立围攻阵地。

    与此同时骑兵上校夏尔·桑德斯也没有闲着,带着新晋的红月骑兵师在长戟河两岸武装侦察;不仅擒获并毁掉不少嘉兰军团的辎重车,还带回了大量情报。

    “根据目前已经掌握的信息,帝国各公国已经响应了皇帝的号召:一支打着勒文特家族旗号的军队从南方起兵,同时罗兰家族也已经集结大军沿河而下,两支军队的规模都在三万人左右。”

    围攻阵地的临时指挥所内,卡尔拿着参谋部刚刚整理好的消息,向安森和一众军官们汇报情况:“不过这两支军队的行进速度都不快,按最悲观的角度揣测,想要赶到骁龙城或者眼下我们所在的长戟河渡口,至少也得是十天之后了。”

    “陆军部消息,艾德兰大公国的舰队在八月十三日出海,意图似乎是要围攻北港,迫使我们放弃反攻的计划。”

    “路德维希执政从大本营送来情报,边境上的帝国守军开始出现骚动,他正在组织战争委员会发起小规模的试探性攻势,尽可能将这些敌人钉死在他们的堡垒里不敢动弹,也提醒我们务必小心身后,敌人极有可能伺机夺回铜门堡。”

    “原本很老实的勃拉姆大公国骑士似乎有想要试探我军的意向,有侦察兵发现对方派出少量精锐的骑士在我军后勤运输线周边活动,并且十分频繁。”

    一番陈述下来,怎么看似乎都是帝国大军四面合围,即将切断整个西线方面军退路,将他们这个孤军深入的军团彻底绞杀的画面。

    然而在场的军官们以安森·巴赫为首,非但没有丝毫的紧张,而且还相当的平静,负责陈述的卡尔·贝恩甚至说着说着,嘴角都忍不住开始上扬。

    “很好,既然我们了不起的副参谋长大人已经说完了,那就由我这个目前还算称职的总司令,为大家讲解一下目前的情况。”

    忍着笑意的安森从身后的小书记官手中接过指挥杖,轻轻点在地图上皇家庄园的位置:“首先是一南一北,以勒文特和罗兰两位大公派出的‘援军’,在已经完全可以确认我军动向的前提下,竟然还要十天才能抵达战场。”

    “如此惊人的效率,意图十分明显:对方是在迫不得已的应付皇帝,本身根本就不想参与到这场战斗之中。”

    “紧接着就是勃拉姆大公国的骑士和艾德兰大公国的舰队…前者要是真要想有什么动作,早就应该在我们可怜的嘉兰爵士溃不成军的时候拉一把,哪有等到友军全都不剩了再跑出来装忠臣的?”

    “艾德兰舰队也是同理:贝尔纳大公果然是帝国忠臣,皇帝的肱骨,在骁龙城危在旦夕之时果断派出麾下最强舰队,去进攻和我们相隔千山万水的北港,并以此迫使我们主动撤退,这真是高效到b难以形容的办法…天才,实在是天才。”

    看着周围一个个憋笑的模样,安森无奈的挥挥手:“好吧,我和你们摊牌…勃拉姆与艾德兰两个大公国,都已经与克洛维私下达成了协议,会在这场战争中保持绝对中立,交换条件是克洛维不能以打击帝国的名义,对两大公国造成任何损害。”

    “当然,具体内容肯定不止我说得那么简略,但基本可以放心不用考虑会遭到他们的袭击…目前而言。”

    安森一边说着,一边将指挥杖滑动到边境线一带:“真正该提防的,是沿边境驻扎的多个皇帝直属军团。”

    “这些军队目前被路德维希执政牵制着,但不会是无限期的,我们必须争分夺秒,用最快的速度击溃皇帝立刻能够仓促集结的军队,迫使他放弃继续打着奥斯特利亚王室旗号,入侵克洛维的想法。”

    “在施利芬伯爵和法比安副司令率领剩下的军队陆续赶到之前,务必尽快击溃嘉兰军团,将皇家庄园这个重要高地控制在我们的手中。”

    “遵命——!!!!”

    伴随着如雷的呐喊,军官们整齐划一的捶胸行礼,然后便陆续离开指挥部,前往各自的部队。

    一直等到所有人都基本上走远了,收敛了笑意的卡尔才凑近前来,压低嗓音道:“杜卡斯基家族派人送来情报,骁龙城集结了超过六万人的大军,算上嘉兰爵士还有之前被我们击溃的,一路逃窜的费尔南多军团残兵败将,已经是超过十万人的大军了。”

    “嗯,所以呢?”

    “所以……”卡尔翻了个白眼,很是无奈的看向他:“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当然,攻下长戟河渡口到底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我明白。”

    安森转过身来,望向皇家庄园的方向:“一旦我们攻下渡口,就势必要在宽阔的河道两岸迎战皇帝反扑的大军;虽然双方兵力差不多几乎相等,但用脚趾头想也不难猜到皇帝的火炮,骑兵比例肯定远超我们,又是在毫无遮掩的平原地形作战,劣势简直肉眼可见。”

    “相较之下,在渡口之前迎战的话,要稳妥多得多。”卡尔叹了口气:

    “你可别忘了,我们的军队是急行军赶过来的,弹药辎重都不算多,一旦要是陷入对峙作战根本毫无胜算,对方的后勤肯定是碾压我们的。”

    “没错,而且只要战局不顺,勒文特与罗兰家族的六万大军,估计也会立刻加入战斗。”安森微微颔首:

    “说是中立,实际上就是观望;只要有利可图,撕毁协议继续当皇帝的忠臣,对他们是没有任何负担或者压力的。”

    “所以你为什么还要那么急于拿下渡口?”卡尔这下更不明白了:“如果只是给皇帝压力,我觉得我们现在已经做到了。”

    “不,远远不够。”安森打断道:

    “没错,如果将军队停在渡口之前,在这里和帝国展开会战的话,我们这边多少能争取到一点地形上的优势,避开了开阔地带这种极为适合炮兵和骑兵发挥的地形,将战场压缩到几个高地和关键要塞的争夺战中。”

    “但那样有一个问题,战火必然会蔓延到勃拉姆大公国的领地上;别忘了,我们现在可是在他们的领地上行军,靠着双方心照不宣的默契才没有遭到对方的竭力抵抗,一旦违背约定,天知道对方会不会立刻翻脸。”

    “难、难道就是为了这个你才……”

    “这场反攻战,作为真正弱势一方的我们,决不能表现出任何的软弱。”安森的表情逐渐凝重:“没错,这样肯定是要冒风险的,而且说不定还会付出不小的牺牲,但相较之下,已经是代价最低的方案。”

    “越是畏惧伤亡,最终所付出的代价就越是难以承受…所以我们必须抢先夺下渡口,在敌人进入战场之前就在长戟河对岸列阵迎战,把压力彻彻底底转嫁到皇帝的头上,迫使他不敢应战!”

    这也是安森坚持要急行军,宁可损失战斗力也要把枪口顶在皇帝脑门上的重要原因——虽然双方输赢的风险是差不多等同的,但输掉之后所付出的代价却是天差地别。

    西线方面军这边自不必说,最坏的结果当然是全军覆没…但想要全歼十几万大军,即便帝国真的倾尽全力也绝对不是能轻易做到的。

    输掉了克洛维付出沉重代价,赌上许多人信誉的一战,安森自己当然是惨淡下野,肉眼可见的未来大概是不会有什么未来了;但他输掉了不等于克洛维彻底溃败了;甚至恰好相反,没有了安森这个最重要的对手,路德维希接下来整合克洛维将不再有任何的压力。

    十万大军的覆没虽然是惨重到难以想象的损失,但如果换取的结果是整个克洛维将彻底团结一致,不再有任何反对或者分裂的声音,那么在某些人眼中也没有那么的难以接受。

    相较之下,身为皇帝的约瑟夫三世如果亲自领军,结果还输掉了这场战斗,那代价可就太沉重了!

    皇帝是什么?他不仅仅是帝国最高领袖的称号,而是整个秩序世界唯一的合法统治者,是全体骑士的统帅,是名义上所有秩序之环信徒的守护神!

    并不是说皇帝就必须百战百胜,一场战斗也不能输掉,一份和平协定也不能签字…而是输掉战斗,致使帝国大军折戟沉沙的第一责任人,绝对不能是他。

    通常而言除非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皇帝是绝对不会亲自领军的,最极端的情况也是委任某位皇室成员担任名义上的统帅,再安排一位真正懂军事的贵族负责实际工作。

    所以安森必须占领渡口…只要克洛维军旗插在骁龙公国的土地上,皇帝就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他必须亲自领军,向帝国乃至整个秩序世界证明身为守护者的他有能力,更有决心维护他的荣誉和权威。

    而一旦亲自领军如果最终输掉了战斗,约瑟夫三世不仅会输掉他的皇位,连带着赫瑞德家族垄断了快上百年的帝国皇室身份,也会随之倾塌;同样拥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的其余六位大公们几乎必然会反攻倒算,夺取这份重要的资产。

    这也是罗兰,勒文特,贝尔纳多个大公们愿意作壁上观,保持中立的原因…约瑟夫三世的权威,已经在一次次战争失利中损耗的所剩无几,只需要一次彻彻底底的惨败,他将不得不把皇位拱手让出。

    只要自己顺利攻下渡口,约瑟夫·赫瑞德…他将别无选择。

    “轰——!!!!”

    正当安森有些失神的瞬间,皇家庄园的阵地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冲天的火光和烟柱映入了所有人的眼帘,在万里晴空下无比的刺眼夺目。

    “谁干的,是哪只部队干的?!”

    卡尔·贝恩最先反应过来,着急忙忙的斥问同样六神无主的传令兵:“去!把各军团的团长和师长通通喊过来,问清楚到底是谁动的手,为什么不等命令就抢先进攻?!”

    “是——!”

    十分钟后,传令兵们焦急慌忙的跑回来,同时带回了两个让安森和卡尔同时震惊的消息:

    “什么,不是我们的人,是皇家庄园里的守军自己炸掉了自己刚刚修好的工事?”

    “什么,嘉兰爵士…他又要跑?!”

第三百章 撤退的价值

    震天动地的巨响声中,不仅是高地上的皇家庄园一片骚动,山脚下的围攻阵地也是乱做成团。

    连绵起伏的叫嚷声中,首先是位于进攻阵地前排的几个散兵团最先爆发骚乱:预计的进攻时间是三小时之后,他们这边还没进入作战状态就听到了高地上的炮声,下意识的以为攻击已经开始了。

    顿时先头部队分裂成了两派:一帮人立刻不由分说开始集结部队准备冲锋,刺耳的铁哨声瞬间传遍前沿,不少连队甚至连人头都没点齐就立刻冲了出去。

    另一帮人则坚持认定没有得到命令,但因为有部队吹响了冲锋号,他们也只能跟着冲上去掩护侧翼,避免战线出现空缺。

    连锁反应,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了。

    无论炮击到底是真是假,先头部队已经发起进攻,后续各战斗单位当然不敢延误战机:为了尽可能促进风暴军团和游骑兵军团之间的友谊,也是尽可能做到均衡,不让任何一个军团承担太重的任务——也可以说抢走太多军功——先头部队的散兵来自风暴军团,紧随其后压阵的线列兵团自然就是游骑兵军团的战士们。

    游骑兵军团的军官们也很清楚,因此哪怕他们还不清楚情况也不敢怠慢,各步兵团迅速集结,拔刺刀枪上肩,急促的军鼓鼓点响彻大半个围攻阵地。

    直至各步兵师的师长们带着传令兵赶到阵地,才总算是稍稍遏制了这场混乱,并且严厉斥责某些“自作主张”的中下层军官们。

    这其中最倒霉的无疑是炮兵…无论是觉得委屈的士官尉官们,还是怒上心头的团长和师长们,几乎都把矛头对准了他们——为什么没有命令就开炮,这是谁干的?!

    炮兵们简直委屈极了…没有命令他们连弹药箱都不会打开,所有的炮管都还是冰冷冰冷的;而且眼下两个军团加起来总共也就是二十五门火炮,真要是开火了还能不知道是谁?!

    两边的争吵足足持续了一刻钟,才终于从指挥部得到情报,是高地上的帝国大军自己开炮,炸毁了他们自己的外围工事,彻底化解了两边的矛盾。

    但此时木已成舟,局面混乱的西线方面军必须立刻整顿军队,很难立刻组织军队追击蓄谋已久的嘉兰军团,何况对方敢这么冒险,就说明绝对是做好了充分的应对准备,而非真的慌不择路的逃跑。

    又过了十分钟,阵地上各个步兵团全部接到来自总司令安森·巴赫本人的命令:所有战斗单位在阵地内集结待命,不许追击,等待敌人完全撤出后占领皇家庄园。

    此时的嘉兰爵士彻底不再掩饰他的意图,开始光明正大的组织军队有序撤离,并且还十分“好心”的焚毁了整个皇家庄园,用火炮炸毁了全部的外围工事,连带着堑壕也被全部填平。

    在此期间,西线方面军的士兵只能眼睁睁看着高地上方熊熊燃烧的大火,不知道是该喜悦还是无奈的望着对方离去的身影,站在原地无所事事。

    “大人,我们这么做真的好吗?”

    人潮拥挤的渡口前,年轻的副官战战兢兢的来到正在指挥渡河的嘉兰爵士身旁,小声询问道:“一枪未开就拱手让出阵地逃…啊,我是说撤离,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问题?”举着单筒望远镜的嘉兰爵士冷哼一声,终于将视线从西线方面军的方向挪开:“问题就是我们撤退的速度还不够快…要不是安森·巴赫那个混蛋追得太紧,我们甚至都不应该在长戟河以东再多待哪怕半天!”

    “唉?可、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们只有一万人不到,留在皇家庄园据守的下场必定是死路一条,并且毫无价值。”嘉兰爵士一口打断了还想要挣扎的副官:

    “看看对方的散兵坑和炮垒布置的地点,他们的先头部队的进攻区域就是皇家庄园的炮击死角,而他们的炮垒如果有十二磅炮,就能直接威胁到庄园的内堡,这说明了什么?!”

    “说,说明、说明了……”

    支支吾吾的副官,突然间眼神一凝,难以置信。

    “非常好,看来你还不是很蠢。”嘉兰爵士微微颔首,表情沉重:

    “所以我们绝对不能过多停留…既然安森·巴赫这么有自信在长戟河击败皇帝,那我们就把这个机会让给他,看看这家伙是不是真的能扭转局势,在帝国的领土上打一场真正的胜仗。”

    一边说着,他回头看向身后,忙碌不堪的辎重兵们刚刚搭建好浮桥;由于过于匆忙没有规划好撤退路线,同时也是担心克洛维人会突然发起进攻,一个又一个连队拥挤在河岸边缘,甚至有的看到渡口的水深只有半人多高,还有些仗着个头试图强行泅渡的。

    混乱的情况显然严重拖延了撤退的效率,哪怕不少军官喊破了嗓子,也无法阻止恐惧的士兵们继续向前挤或者抱着浮木强行泅渡,导致就连修理浮桥的效率也大大降低。

    “大人,要不要稍微整顿一下军队?”看不下去的副官再次建议到:“这么下去的话,恐怕到了晚上,军队也无法全部过河,甚至还可能会出现不少伤亡。”

    “没有那个必要,保持现状就好。”

    嘉兰爵士面无表情的摇摇头:“就是要让军队在这种慌张无措的情况下撤退,我们才能免于皇帝陛下的追责。”

    “陛下即将亲自领军与克洛维人交锋,这种时候我们这些下属们表现得越是无能,越是狼狈,就越是能彰显陛下的王者气概,以及亲征的意义和重要性——没能在之前的战斗中获得胜利的我们,就应当是狼狈的,急待陛下前来拯救的弱者。”

    “这种状态是演不出来的…让他们就这么慌乱下去吧。”嘉兰爵士叹了口气:“现在担惊受怕,总比等到皇帝正式开展之后,被斩首祭旗强一些。”

    “可、可乱成这样,如果克洛维人趁机组织袭击怎么办?”副官还是不太放心:

    “这样下去我们就算等到明天也可能无法完全渡河,克洛维人他们暂时腾不出手,不等于真的会放过我们,不是吗?”

    “你说的没错,安森·巴赫…那个混蛋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那……”

    “但今天是个例外。”嘉兰爵士眺望着远处皇家庄园的一片火海:“对现在的他而言,如何在皇帝的大军抵达之前将他的十万大军集结起来,做好投入战斗的准备,远远要比消灭我们这不值一提的溃兵要重要的多。”

    “有些时候,军队的规模大并不见得就一定是好事…大兵团需要考虑的麻烦更多,消耗的物资也更多,承担的风险也更多;安森·巴赫,他能够将十五万人的军队只用五天时间就抵达长戟河,所承受的风险和代价也可想而知。”

    “这种时候还要费心思消灭残兵败将,只想着尽快撤退的我们…我打赌,他不会这么做。”

    “呃……”副官害怕的眨了眨眼睛:“所以您并没有绝对的把握,只是…推测?”

    “不,应该是判断,而一位优秀的统帅永远要敢于下判断!”

    嘉兰爵士无比自信的纠正道:“以我对安森·巴赫的了解,他断然不会派兵剿灭我们,而是会让我们狼狈不堪的溃退到皇帝面前,让约瑟夫三世陛下进一步对接下来的战斗充满压力。”

    “更何况…看在我这么帮忙的份上,多少也该给个面子,放我们一马吧?”

    “……帮忙?”

    ………………………………

    “没错,这次嘉兰爵士确实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看着逐渐熄灭的熊熊烈火,安森苦笑着点了点头:“原本他可以就这么直接撤退,留下一个完好无损的皇家庄园给我们的,但还是‘好心’的放把火将整个阵地烧了个一干二净,连半点完好无损的防御工事都没留下来。”

    “这样也省得我们再担心阵地上是不是埋了什么陷阱,泥土里有没有藏着地雷…确实是帮了大忙了。”卡尔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说实话,这种‘默契十足’的家伙如果不是对手,我其实还挺想和他交个朋友的。”

    这倒也不仅仅是单纯的感慨…从反复被无良上司坑害背黑锅的前半辈子,到跟了安森·巴赫之后惊险刺激的几年里,无论同僚,上级还是对手,卡尔·贝恩见识过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个了。

    在这么多人当中,哪怕把安森·巴赫也算上,所有军官中能够认清自己的位置,知道何时应该进攻,何时可以与敌人对手合作,何时应当撤退,伺机寻找敌人破绽……

    这样的军官总共,也不超过一只手的数量。

    要么热血上头忘乎所以,要么自视甚高乃至坚定不移的认为人的智慧也有高低贵贱,要么只知道执行死命令从不懂得变通,要么就太懂得变通了,还没来得及动手对面就抢先一步投降。

    类似嘉兰爵士这种“泥鳅”似的敌人,实在是过分罕见的稀有动物。

    “放心吧,会有机会的。”安森轻笑着瞥了他一眼:

    “我有预感,这不会是我们最后一次和这位嘉兰爵士交手。”

    “啊?”

    卡尔先是一愣,紧接着带着怜悯的眼神望了望渡口的方向:“那…就只能祝他好运了,但愿他也会喜欢你这个老对手吧。”

    想想之前的路易·贝尔纳,伯纳德·莫尔维斯,费尔南多·赫瑞德…只要是被自己身边这个混蛋缠上的——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人生似乎都会变得莫名坎坷,一帆风顺的前途也会被搅得乱七八糟,倒霉点儿甚至还有被自杀的风险。

    希望嘉兰爵士的命能够硬过老上司,总不至于再有第二个后脑勺中枪的倒霉蛋。

    就在卡尔长吁短叹的同时,安森的注意力则完全放在了渡口的位置上。

    在看到真理会弄来的那张地图的时候,他就已经将最终决战的战场选择在了这里;他不能将战场定在边境,因为那里的话皇帝能够召集的军队就太过庞大,远远超出了目前克洛维能够集结的上限;路德维希或许会喜欢那个方案,但他不会。

    同时战场也不能在骁龙城下,或者直接光明正大的围攻骁龙城——那毕竟是帝国目前法理上的首都,围攻帝都很可能会变成一面皇帝召集大军的旗帜,也会让自己变成整个秩序世界的靶子,目前太大了。

    无论克洛维还是帝国,无数的人都希望将这场战争尽可能的扩大,但安森至少目前不希望这样…这场战争的烈度最好尽可能的小,小到最终变成帝国的“家务事”最好——自己只是作为一个外人,帮助帝国完成一次选举皇帝的小小工作。

    而这里面还有一个前提,那就是皇帝必须亲自领军迎战自己。

    在所有的计划中这是唯一不确定的选项…虽然按照常理而言自己的军势已经迫近到骁龙公国前线,皇帝没有任何推辞或者说拒绝亲自领军的借口,但他仍有可能那么做;对方是皇帝,自己只是一个背叛国王的暴徒,双方的身份严重不对等,足以当做他拒绝亲征的借口。

    这并非是胡搅蛮缠,甚至可以说是有先例的——秩序世界等级有序,作为全世界的守护者兼共主,除非是国王与大公一级的尊贵之人出现在战场上,皇帝才有可能亲临前线以表尊重,除此之外几乎都可以被看做各邦国的“家务事”,完全不值得皇帝屈尊降贵,属于是过分僭越了。

    但如果…如果这场战争的危机程度,已经到了如果皇帝不亲自出击,彻底解决不了的地步了呢?

    如果有这么一支溃兵,狼狈不堪的撤退到骁龙城,让所有人都看到局势危在旦夕,皇帝…还能否继续安稳的坐在宝座上呢?

    “说不定…我们真得好好感谢一下嘉兰爵士才行。”安森·巴赫喃喃自语:

    “他这一次撤退的价值,比十个费尔南多后脑勺中枪自尽都要大!”

第三百零一章 临阵

    事实证明安森的猜测完全正确:当狼狈不堪的嘉兰军团撤退到骁龙公国境内,此前一切反对和质疑的声音瞬间消失,帝国宫廷空前的团结。

    亲征,必须亲征!

    自圣徒历四十七年,第二次公序会议确立秩序世界以来,作为帝国中枢,皇帝直领的骁龙公国承平百年,再未曾燃起过战火;这种繁荣与稳定不仅给予了赫瑞德家族巨大的优势,也变成了彰显皇帝无上权威的证明。

    只要是踏进骁龙公国领土的外乡人,无不赞叹此地繁华与和平:宽敞笔直的道路,富丽堂皇的行宫,优雅自然的庄园……

    在这里,皇帝与他的亲族们掌握着帝国的至高权力,一举一动维护并彰显着帝国的权威;贵族们承担义务,世袭罔替的继承着他们父辈的官职,为帝国添砖加瓦;而从乡间道路至皇宫殿陛之间,都能看到骑士们全副武装,维护治安的身影,让平民可以不用考虑任何事情的担任佃农,工匠和商贩之类的工作,成为这片繁荣的点缀。

    皇室,贵族,骑士,平民,四大阶层各安其位,各司其职,堪称是秩序世界列国的典范,在任何地方都找不到这么标准的统治体系了。

    当然这主要也是因为作为皇帝直领,骁龙公国能依靠帝国体系从全国吸血,可以放松对底层的压榨;而由于皇室和贵族群体几百年没有战争导致的膨胀,全公国内早就没有一块能容纳自由农的土地,都被贵族们瓜分殆尽了。

    哪怕不考虑皇帝的尊严,处于保护自己基本盘不受损这个前提,皇帝也决不能无动于衷。

    “以皇帝的名义,眼下骁龙城所有的骑士全部应召入伍,另在全公国范围内召集八万人的军队;我…约瑟夫·赫瑞德,要亲自给那个克洛维暴徒一点颜色瞧瞧!”

    在皇帝的亲自督促,或者说危机感的催下,帝国宫廷的运转效率空前强大,当天下午就已经集结起三万人装备精良的大军,另有两万八千人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并且随着征召令的层层下达,数量还在增加。

    这当然不是帝国掌握了什么大变活人的戏法,纯粹因为靠着吸血加上贵族阶层的规模足够庞大,轻轻松松就能征召大批年轻骑士和侍从参军入伍,并且都是十分优秀的中下层指挥官,效率和能力也超过了克洛维那些从学院里毕业的军官。

    同时和克洛维一样,克洛维的统治者需要靠克洛维城压制全国,赫瑞德皇帝同样需要依靠骁龙城震慑整个秩序世界,因而城内也有着相当完备的军火库和优秀的枪炮工坊,一口气武装六七万,甚至十几万的士兵也是轻而易举。

    对于这个结果,约瑟夫三世相当满意,他立刻将手头已经集结待命的不到六万人分成三个军团,自己亲领一军团,再安排伯纳德·莫尔维斯戴罪立功——新世界之战当了将近半年的俘虏——指挥一个军团,再安排一名皇室旁支出身的统帅,负责最后一个军团。

    这份安排是约瑟夫精心计算过的:首先自己和皇室出身的统帅管辖大军的三分之二,能够有效的保证自己拥有绝对的控制权,启用伯纳德·莫尔维斯这个戴罪立功的家伙则是为了拉拢帝国北方的贵族,确保他们不会离心离德。

    至于帝国南方?勒文特家族那群二五仔早就和自己离心离德,听调不听宣,变成教廷的势力范围了,拉拢他们毫无意义,只会让对方以为他们手里还有自己需要的筹码,属于资敌行为。

    除了人数众多,三大军团的阵容也是空前强大;下级军官几乎全部由骁龙公国本土贵族担任,每个军团的轻重火炮加起来都达到了五十门上下,骑兵部队也达到了一万八千人。

    与此同时,约瑟夫三世还分别收到了罗兰大公和勒文特大公的消息,帝国一北一南两大豪门都集结起了三万大军,正在向骁龙城赶来;远在勃拉姆大公国深陷敌人包围的莉莉丝·沃尔夫大公也差人送来信笺,表示正竭力组织军队,骚扰“克洛维入侵者”的后勤线。

    对此皇帝做出了如下布置:罗兰与勒文特军团停止继续向骁龙城靠拢,改道前往长戟河渡口;勃拉姆大公国的骑士们再接再厉,争取抓住自己与克洛维暴徒决战的时机攻下铜门堡,切断敌人退路。

    按照皇帝自己的估计,击败敌人并不难,但想要彻底歼灭就不太容易了,所以要尽可能做好万全准备,争取关门打狗。

    总而言之,约瑟夫·赫瑞德对自己的策略相当满意,尤其在听说刚刚抵达渡口的克洛维人只有五万出头,立刻感觉这把怎么看都是稳了。

    “传令各军,打出金色鸢尾花与赤色独角兽的旗帜,我们要堂堂正正,以秩序世界守护者的名义碾碎那群暴徒——!!!!”

    圣徒历一百零三年八月二十日,皇帝的大军正式抵达长戟河渡口;太阳升起的地平线上一道蓝白相间的“细长线”逐渐化作洪流,随风飘扬的军旗更是宛若花海,浩浩荡荡,不可阻挡。

    此时西线方面军刚刚占领渡口四天不到,已经完全渡河的游骑兵军团刚刚在河西岸站稳脚跟,建立起并不算特别稳固的阵地,与拱卫指挥部的风暴军团隔河相望。

    与此同时,同时在后线急行军的信号旗军团,旭日军团和瀚土军团,都还有大量部队在路上;两大军团都分别只有两个步兵师,外加直属的掷弹兵团,骑兵团和两个骑炮连赶到,瀚土军团更是因为还承担了断后和保障后勤的任务,全军都拖在了末尾。

    这个结果小莱昂可以说是相当不满意,尤其是在有此前红月镇夺还战的前科之后,他严重认为这就是安森有意安排,摆明了是不相信瀚土军团的战斗力。

    对此安森无比坚决的表示了否认:瀚土军团的战斗力他在新世界可是亲眼看到了,能顶着圣战军团的炮火强行登陆,在冰天雪地里快速急行军,且不论战斗力如何,这份韧性和执行力就可见一斑。

    “正因为瀚土军团如此强大,才不应该在开战之初就立刻投入战场,而应当作为整场战役决定性的一环,在最后时刻成为压倒敌人的关键,亲爱的莱昂你难道不是这么认为的吗?”

    “我确实很想表示赞同,但红月镇夺还战的时候,你就是这么干的。”

    “而那场战斗我们打赢了……”

    “赢得很凶险!”

    “可最终还是赢了……”

    “只差一点点…如果当时你没拿下嘉兰爵士,或者卡尔·贝恩阁下的军旗山阵地提前一个小时陷落,你就全军覆没了!”

    “可那并没有发生,不是吗?”

    “如果瀚土的军团也在,军旗山就百分百不可能陷落。”

    “确实,但反过来说费尔南多·赫瑞德也百分百不会进攻了,我们就得硬啃红月镇要塞这个硬骨头,你以为呢?”

    “我认为你在强词夺理。”

    “应该说…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内,让我们照计划行事好吗,特别是那个计划……”

    “相当的完美,对吧?”

    “你果然是我的好堂弟,有个能够托付背后的自家人在,我真的能放心许多。”

    “……你赢了。”

    于是瀚土军团再次承担起了“压阵”的使命,出击和行军次序在整个西线方面军的末尾,还要分兵保持对某些重要据点的掌控。

    此时位于渡口东岸高地上的指挥部正热火朝天,争分夺秒的做最后的测算,旭日军团和信号旗军团剩余部队要到傍晚五点二十五分才能抵达战场,瀚土军团更是要拖到后天下午,基本可以当做是无法加入战斗了。

    巧合的是罗兰与勒文特家族的军团也差不多要等到后天才会出现,万一最后真的发生双方僵持不下的场面,就只能比比看谁的援军最先抵达战场。

    整个参谋部此时完全分裂为两派:一边认为应当以控制西岸的游骑兵军团为诱饵,引诱敌人发动一轮又一轮攻势,大军趁机偷偷从战场两侧快速渡河,从侧翼和后方对帝国大军实施包抄,一举歼灭。

    另一派则认为这简直就是送死:相比较西线方面军,帝国显然更熟悉这里的地形,上下游要是真的有渡口,皇帝肯定早就抢先分兵把守了,根本不会给他们机会,大军全部压在东岸,等同于要眼睁睁看着西岸的游骑兵军团送死。

    “一派胡言,游骑兵军团足足四万人,有完备的土木防御工事,还能随时得到东岸不少于五十门大炮的炮火支援,皇帝的军队满打满算也就八万人,不过一比二的差距,还不至于到一个进攻就全军覆没的地步!”

    信号旗军团司令施利芬伯爵敲着桌子,对着眼前的副参谋长吹胡子瞪眼:“现在把游骑兵军团撤回来,等于直接舍弃好不容易占据的先手优势,后面再想要过河进攻可就难了!”

    “确实如你所说,但前提是我们的炮兵规模要远超敌人才行!”卡尔·贝恩显然不肯退让:

    “现在全军上下只有五十门大炮,对面可是足足一百五十门!游骑兵军团的阵地上没有炮兵,而帝国炮兵的水平你应该清楚;对方要是就肯用炮弹,用真金白银砸我们的烂泥坑阵地,工事里的士兵能撑多久?”

    “撑不住也得撑!”施利芬伯爵一声冷哼:“如果能用烂泥坑换来帝国人上千发炮弹,让他们后续进攻乏力,赚的依然是我们。”

    “你!那…那可都是一个个活人,不是什么赌桌上的筹码!”

    卡尔·贝恩嘴角微微抽搐:“想都不想就派他们去送死,连半点准备的后手也没有,更不敢保证这么做是否能成功…你这是在拿他们的性命去试探,去挥霍!”

    “那又怎样,战场上可能不死人吗,我的副参谋长?!”施利芬伯爵相当不屑:“仗还没打怎么知道能不能赢,没试过谁能断定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没有人可以,但至少能够在战前避免最坏的结果发生。”

    安森主动打断了两边的人的争吵,目光扫视了一圈在战场的参谋们:“诸位都应当清楚这一战的意义,谨慎些没有坏处的。”

    “总司令……”

    “执政大人……”

    “我已经决定了!”抬手拦下双方的话,安森将军刀重重的砸在地图上:“全体参谋部军官听令,此次长戟河之战,我做出如下的最后部署!”

    “游骑兵军团全军继续留在西岸不动,同时趁着天色未黯,将全军五十门大炮全部转移到游骑兵军团阵地。”

    “风暴军团一分为二,立刻沿河向南北方向移动,在适当位置搭建浮桥做好渡河准备,但在得到我的命令之前,一个士兵都不准过河。”

    “旭日军团,信号旗军团连带后续抵达的部队,在得到我的命令之前于皇家庄园高地后方扎营列阵,不准靠近长戟河一带;等到所有部队全部就位,于明日清晨沿河列阵;五点五十分开始行动,七点之前必须全部进入作战准备。”

    “骑兵部队留在皇家庄园高地,在得到进一步命令前待命就绪,等候接下来的命令。”

    略微停顿了一下,安森目光锐利的扫过在场的军官们:“所有人听清楚了,这一战我们的目标十分明确,击溃并全歼皇帝的大军;为此我不会随意牺牲任何一名士兵,但在必要的时候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要做好为克洛维献身的准备,明白吗?”

    “明白——!!!!”

    “非常好,我也向你们保证,我们不会输的。”安森信心满满:“我会让皇帝看到,他以为的和真正发生的,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东西。”

    “让我们给尊贵无比的皇帝陛下一点…来自克洛维的小小震撼!”

第三百零二章 皇帝的完全之策

    与紧张万分的西线方面军不同,此时西岸的帝国大军可谓意气风发,数以千计的军号响彻穹顶,接连成片的军旗迎风招展,三个军团八万大军有条不紊的开始沿河列阵,呈“品”字型阵线,将游骑兵军团的西岸阵地牢牢困住。

    待到傍晚五点三十分,确认对面的克洛维暴徒没有增援——安森提前命令后续军队都停在皇家庄园以外了——同时敌人疑似分别增派十到十五个团沿河向南北方向行动后,皇帝无比自信的也做出了自己最后的部署:

    “伯纳德军团列阵左翼,增派七个步枪团,一个炮兵连,一个骠骑兵连把守下游(北面)渡口,列奥军团拱卫右翼,增派十个步枪团,两个炮兵连把守上游(南面)渡口,同时调集工匠民夫和不少于二十辆工具马车,如果击溃敌军,立刻做好抢修浮桥的准备。”

    “从我麾下的军团中抽调半数担任预备队,在白鸢镇(指挥部所在)后方待命,其余部队填充中军,组成冲击纵队,开战之后担任攻破敌军西岸阵地的先锋军。”

    “在白鸢镇外修建单独的炮兵阵地,将全军剩余的所有火炮集中使用——过去因为帝国炮兵技术精良,严重忽视了规模的威力,这方面应当效仿我们的敌人,不应当把火炮当做单纯的支援武器。”

    “将骠骑兵安置在两翼步兵线列的后方,一旦我军正面突破克洛维暴徒的西岸阵地,士气崩溃的暴徒必然蜂拥撤退;届时步兵让开道路,骑兵从两翼突袭,就在岸边绞杀对面的溃兵!”

    如此完善的部署,当然不会是从未上过战场的皇帝突然灵光乍现,自己想出来的,而是众多贵族参谋,骑士和经验丰富的军官们共同讨论,审定后得出的结论。

    尽管眼下皇帝的八万大军称得上装备精良,素质优秀,但毕竟是仓促间集结起来的军队,作战配合还远远达不到真正精锐的水准,太过复杂的战术安排反而容易出乱子,不如干脆就尽量简单,将各个兵种拆分开来指挥更加高效。

    这里所说的高效肯定不是战场调动方面,而是更加便于皇帝理解——虽然表面上亲征只是走个形式,皇帝不会真的干涉具体的作战细节,但谁也不敢保证皇帝会不会突然来了兴致,临阵再下达什么“让兵线前进四十公尺”之类的异想天开…所以还是事先说清楚的为妙。

    就算到时候约瑟夫·赫瑞德再怎么脑子一热,毕竟军令如山,他自己安排的部署,总不至于再抽自己耳光吧?

    当然明面上是没人敢点出来的,甚至还要诚心诚意,表达力十足的体现出自己的五体投地,甘拜下风:“陛下英明!”

    至此,这场战斗在约瑟夫三世眼中已经是十拿九稳;就算对面的克洛维人真的有十万大军又如何,等罗兰与勒文特家族的大军一到,自己不仅兵力完全碾压对面,甚至还能形成三面包夹之势,再有沃尔夫家族的勃拉姆骑士切断后路,根本就是瓮中捉鳖,毫无难度……

    ……吗?

    …………………………

    “什么,因为后勤估计不足,大军进程受阻?!”怒目圆睁的约瑟夫三世,直接将信扔在了瑟瑟发抖的传令官面前:

    “荒谬,全帝国…不!应该是全世界最富有的罗兰家族和领地最大的勒文特家族,竟然会因为后勤问题导致行程延误?!”

    怒气冲天的约瑟夫甚至都忍不住笑了,这群秩序世界的渣滓,帝国的败类,连找理由都不会找一个稍微像样点的,简直是把自己的命令当做儿戏。

    发现皇帝还在气头上,伯纳德立刻不动声色的站起身;他先是抬手打发了走了那个可怜的信使,紧接着将被皇帝揉成团的纸球捡起来展开,沉默了片刻之后又摇摇头:

    “看来我们恐怕是不能指望这两位大公的援军了,没有了他们再想要彻底围困克洛维暴徒的军队,难度上了不止一个档次。”

    “以现状而言,假如我军无法在开战之初就拿下巨大优势的话,万一敌人的后续部队抵达战场,胜负…尚未可知。”

    这句话,立刻让指挥部内的气氛降至冰点。

    “那该怎么办?”约瑟夫三世脸色无比难看:“伯纳德,你该不会是想要建议我和敌人和谈吧?”

    “当然不会!”

    这么触犯底线的事情,伯纳德肯定不能承认:“现在局势到了现如今的地步,摆在我们面前的选择只剩下赢和赢得彻底两个选项,主动和谈等同于认输投降,而高举秩序世界守护者大旗的帝国…是绝对不能投降的。”

    听到这话的皇帝表情才稍微缓和了些,他知道伯纳德背后是罗兰和贝尔纳两位大公,他的态度一定程度上也是帝国北方贵族的集体态度:“那你有什么建议?”

    “陛下过奖了,我也只是刚刚得到这个消息,确实没想到什么太好的办法。”伯纳德苦笑着两手一摊,同时目光投向了坐在自己对面的身影:

    “不如…让我们问问列奥·赫瑞德大人的意见,我看大人他从刚刚就在沉思不语,或许是已经有什么主意了?”

    “啊?”

    话音刚落,一个梳着整洁发型,服饰优雅的中年人怔怔的抬起头,眼神呆滞的看向周围突然朝自己投来的目光。

    “……算了,伯纳德。”

    约瑟夫无奈的摆了摆手,对于自己委任的这位列奥·赫瑞德统帅,皇帝自己当然再清楚不过——对方充其量也只有当个师长的水平,唯一的优点是足够忠诚,距离真正的统帅还欠磨练:

    “我现在就想听听你的看法,不准有所隐瞒。”

    “遵命,陛下。”

    伯纳德从容不迫的扶胸行礼,仿佛刚刚那个无可奈何的家伙并不是他:“其实就在下看来这件事情…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哦,此话怎讲?”

    “罗兰与勒文特大公迟到的原因…我们先姑且不谈,但就算迟到了又能怎样?”伯纳德两手一摊:

    “以我们现在的大军,正面击败长戟河的敌人并不困难,甚至称得上绰绰有余不是吗?”

    “但敌人的兵力可不只是长戟河眼下这些。”刚刚出神的列奥·赫瑞德终于清醒了,忧心忡忡的开口道:

    “哪怕按最保守的估计,也还有半数以上并未抵达战场。”

    “确实如此,阁下的判断完全正确。”

    伯纳德微微颔首,但眼神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不过我们也并不需要在乎那些还没有出现的敌人,只要能赢下长戟河之战,攻克渡口,这场战争的胜利者就是陛下,被切断了退路的克洛维暴徒,并不会因为还有半数就能翻盘了。”

    “恰恰相反,因为输掉了长戟河之战,被陛下的大军完全堵在了勃拉姆大公国境内,再没有希望威胁到骁龙城的区区几万克洛维暴徒,摆在他们面前的…就只剩下仓皇逃窜这一个选项。”

    “战争从来不是数字的较量,关键战役的胜负未必是毕全功于一役,让大家看到谁才是占据上风一方,远远比多打死几个敌人更重要。”伯纳德意味深长笑了笑:

    “而且我也相信,等到陛下的大军势如破竹的赢下长戟河之战的胜利之时,罗兰与勒文特大公的军队…想必怎么也应该抵达了吧?”

    阴沉着脸的约瑟夫三世,并没有接过他的话。

    伯纳德的意思他当然明白,这一战能否歼灭克洛维人的军队已经不是关键,关键在于能否赢得长戟河之战的胜利;只要赢了,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无所谓,但如果输了……

    不,自己决不能输,也绝不会输!

    此次亲征,他已经是赌上了自己全部的筹码,骁龙城内的那些帝国贵族们肯定也在热切观望着这场战斗的结果,无数的人在盘算着如果自己输掉战斗,他们该怎么瓜分赫瑞德皇室上百年来积累的财富,自己会被教廷彻彻底底的抛弃……

    龙骑士的血脉,将在自己手中走向没落!

    那是约瑟夫三世绝对不能接受的结果,现在的他也已经明白了伯纳德话语中的另一层含义:如果不能打赢长戟河之战,别说援军,大半个帝国都不会再支持自己了。

    “亲爱的伯纳德,你的话很有道理。”皇帝终于平息了怒火,看向众人的眼神开始变得充满激情:“帝国的长矛永远只能前进,绝对不能后退。”

    “我们决不能让克洛维的暴徒玷污金色鸢尾花的光辉,纵容一群背叛了国王的暴徒继续猖狂,乃是秩序世界守护者的耻辱!”

    “我的忠心耿耿的封臣和骑士们,以秩序之环的名义,我…约瑟夫·赫瑞德,帝国的皇帝,向你们发出最最诚恳的请求……”

    “……带给我胜利吧!”

    ……………………………………

    圣徒历一百零三年八月二十日,清晨七点五十五分,趁着黎明时分的薄雾逐渐散去,帝国一方率先开炮,成功先声夺人。

    面对上百门大炮的狂轰滥炸,西岸游骑兵军团阵地瞬间便被压制,接连迸裂的炸点直接将最外围的土墙和陷坑蹂躏的四分五裂,掀起的尘土砸入后线的堑壕,不少士兵被当场活埋。

    在近乎天灾的单方面碾压之下,负责指挥西岸阵地的总参谋长法比安甚至不敢下令还击——他担心这么做会直接暴露己方的炮兵阵地,当场变成敌人的活靶子。

    这绝不是杞人忧天:帝国炮兵的水平有目共睹,特别是眼下可是皇帝本人亲征,带来的炮兵更是精锐中的精锐,一旦被盯上,几番轮射砸掉自己的炮垒还不是轻而易举。

    不过这一次法比安似乎是真的误判了,因为接连成片的炮火几乎全部落在了外围阵地上,近乎不计成本的想要敲开一个可以进攻的口子。

    疑惑的副参谋长躲在堑壕里望向对面,在他的印象中帝国围攻阵地的手段总是很灵活的——炮火试探,骑兵游击,步兵线层层压制…这种大炮猛砸一轮,给步兵开路的简单粗暴打法,似乎是克洛维一向的套路啊?

    就当他还在疑惑之际,后线传来了安森·巴赫的命令:炮兵立刻开火还击,压制敌军左右两翼的军团。

    尽管满脑的问号,但法比安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执行,所有炮垒立刻向敌人的两翼开火。

    于是在一片晴空之下,刚刚还在嘲弄被炸得焦头烂额的帝国线列步兵们,很快也尝到了相同的滋味…虽然规模和威力都远远不如帝国一方的声势浩大,但也给了帝国两翼不小的压力。

    “啧……看来是被对面的敌人发现了啊。”

    拄着自己的佩刀,伯纳德一边观望对面一边摇头叹息:“刚上来就能察觉两翼埋伏的骑兵,安森·巴赫…难道他真是天才?”

    “我倒不是不这么认为。”

    面无表情的嘉兰爵士默默走近前来:“长戟河两岸地形开阔,无论换做是谁都会想到利用骑兵发动快速袭击的;正面进攻目标又太大,当然会选择在两翼。”

    “既然安森·巴赫特地把这里选为战场,还敢于将主力军放在西岸,就说明他早就算到了有这种可能性,做出合理的应对这并不奇怪。”

    “你倒是看得清楚。”收回目光的伯纳德露出了一闪而过的诧异,认认真真的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家伙:

    “看来让你当一个军团长实在是委屈了,参谋的位置或许更适合你一些。”

    “多谢大人的夸奖。”嘉兰爵士皮笑肉不笑:“我可以看做是您对我的承诺吗?”

    “当然可以,前提是你得能活着回来。”

    伯纳德欣然答应:“皇帝宽恕了你战败的罪过,但想要戴罪立功,你和你的军团得拿出相应的成绩——十五分钟后发动全线进攻,我会给你四轮炮火的掩护。”

    “撕开克洛维人的西岸阵地,然后活着撑过这场战役,费尔南多的死…我保你无事!”

第三百零三章 双方的底牌

    骁龙城,皇宫

    “算算时间,长戟河的战斗…应该已经打响了吧?”

    精致的花园凉亭内摆着一张堆满了各式各样甜点与水果的小圆桌,无需客人们亲自动手,宛若穿花蝴蝶般的皇宫侍女们自会为他们奉上心仪的美食,外加咖啡,葡萄酒,朗姆一类的饮料。

    由于是盛夏时节,不仅凉亭周围摆满了一盆盆的“冰山”,另有几名侍者使用“手摇式风扇”方便客人们乘凉,点心圆桌旁还放着刨冰机和敲冰块用的小锤,可以随时随地提供冷饮和无限加冰的服务。

    这是安妮·赫瑞德临时举办的沙龙,到场的皆是帝国重臣与大公们;明面上只是一个小小的聚会,实际这位克洛维王太后与帝国长公主的真实想法,大家当然也都是心知肚明。

    既然如此,安妮·赫瑞德也并不打算隐瞒:“我听说…克洛维人足足集结了十万大军,算上南边那些瀚土人的援军,总兵力足足有十五万之众;陛下仓促迎战,能战之士甚至都不足十万…真的没问题吗?”

    长公主漫不经心的提出自己的疑问,却引得在场贵族们纷纷侧目:能够精准的说出克洛维与皇帝军队的大致兵力对比,这哪里还只是“听说”,分明是掌握了确切的情报!

    要知道这里可不是克洛维,身为长公主的安妮·赫瑞德除了地位尊贵,逃难而来的她并没有任何权势可言,也谈不上什么人脉消息网…她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面对震惊的帝国贵族们,安妮·赫瑞德依旧保持着从容不迫的优雅,眼神好奇的期待着某人的答复。

    “咳咳…长公主殿……”

    “不,不是殿下。”安妮·赫瑞德微笑着看向开口的帕威尔·杜卡斯基侯爵:“您用错了称呼,侯爵。”

    “……抱歉,王太后陛下。”

    帕威尔起身行礼:“我们理解您的忧虑,但战争从来不是数字的较量;陛下所率领的皆是精锐忠贞之士,战场又在帝国腹地,还有捍卫秩序世界,平定叛乱和入侵的大义在,各方各面都优势明显,完全没有失败的可能。”

    “这样吗?那我就放心了。”王太后含蓄一笑:“确实如您所说,那些背叛了奥斯特利亚王室,背叛了国王的暴徒,注定会遭到整个秩序世界的唾弃;任何企图与他们相互勾结之辈,也肯定不会得到秩序之环的庇佑。”

    “……呵呵,陛下说的是。”

    讪笑两声的帕威尔侯爵悻悻的坐回原位,同时警惕的瞥了身旁的艾德兰大公一眼,后者心领神会的微微颔首,端起手里的冰镇朗姆喝了一大口。

    显然,无论骁龙城内有没有着安妮·赫瑞德的眼线,这位克洛维的王太后都已经知道很多东西了,特地将满城的权贵都请来,并非是要试探,而是警告。

    胆敢继续和克洛维人勾结,你们就会成为全帝国的敌人。

    此时此刻,骁龙城内的所有人都清楚一件事:如果皇帝在长戟河输给了克洛维人,赫瑞德家族就会立刻失去皇位,届时六位大公都有机会成为下一位皇帝——其中沃尔夫,罗兰和贝尔纳三家长年与皇室交好,关系密切。

    而在南方权势滔天的勒文特家族向来敌视皇权,几乎分裂了帝国南方,但不得不承认他们确实实力强大,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

    所以安妮·赫瑞德的话无异于一种表态:如果勃拉姆与艾德兰大公国胆敢背叛皇帝,她宁可看到勒文特家族加冕,也要拉着两家一起下地狱,变成被整个秩序世界唾弃的对象。

    “诸位,以秩序之环的名义,请举起你们手中的酒杯……”

    安妮·赫瑞德突然提高嗓音,将手中的玻璃高脚杯举过头顶:“请高呼‘皇帝万岁’,向正在为了捍卫整个秩序世界和平的约瑟夫三世陛下,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

    “皇帝万岁——!!!!”

    并不算整齐的呐喊在长戟河西岸炸响,六个线列步兵团组成密集的进攻纵队,端起上了刺刀的步枪,向游骑兵军团阵地推进。

    没有任何犹豫,深知自己如果不拿下点战果绝对活不过今晚的嘉兰爵士亲自带队,骑在马背上高举军刀,连带着自己麾下最精锐的骠骑兵团和两个掷弹兵团压阵,毫不掩饰的选择了正面强攻,完全将自己暴露在敌人大半的火力网之下。

    好在伯纳德说话算话,他这边刚一下达进攻命令,身后立刻就响起了万千道惊雷:几十门轻重火炮对准游骑兵军团阵地正面,开始了近乎不间歇的轮次射击,嘉兰军团的士兵们几乎在向着炮弹的炸点进攻。

    “轰——!!!!轰——!!!!轰——!!!!”

    巨响卷起的尘土在战场上拉开了一道无形的帷幕,多多少少算是为嘉兰军团提供了一点点掩护作用。

    通过望远镜,嘉兰爵士隐约能看到对面的克洛维守军在遭受何种蹂躏:横飞的炮弹直接砸塌了堑沙袋堆砌的矮墙,冒烟的炮弹在堑壕里翻滚跳跃,一幕幕血肉飞溅的画面重复上演,一排排士兵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就被直接贯穿。

    但即便已经被单方面炮火压制,阵地上的克洛维人依旧丝毫不乱,伤兵被迅速拖到阵地后方,空缺出来的位置也很快就被填补完毕。

    “不愧是安森·巴赫麾下的军队,果然是难得一见的精锐。”放下望远镜的嘉兰爵士忍不住赞叹一声,顺便招来了身后的传令兵:

    “去问问伯纳德大人,最后一轮炮火支援可否改成榴霰弹?”

    “遵命!”

    望着转身纵马狂奔的传令兵,嘉兰爵士猛地劈落手中长刀:“约瑟夫三世陛下——万岁!”

    “万岁——!!!!”

    伴随着阵阵喊杀声,突然放慢了步伐的嘉兰军团开始娴熟的展开阵线,前排三分之一的士兵左右展开横队,后排则组成了更紧密,更加整齐的冲击纵队。

    十分钟后,最后一轮炮火游骑兵军团阵地上空炸响;成千上万的铅弹宛若暴雨般洒落在士兵们的头顶,惨叫声瞬间此起彼伏。

    就在这接二连三的哀嚎之中,嘉兰爵士正式下达了进攻的命令:前排士兵首先快速推进,冲到距离阵地只有不足一百公尺的位置,与紧急填补上来的克洛维守军照面开火。

    “砰——!!!!砰——!!!!”

    乳白色的浓烟眨眼间充斥战场,整排整排的铅弹接连不停的贯穿两边的人群,不断有士兵倒下。

    抓住这个间隙,嘉兰军团后排的纵队立刻发起冲击,快速穿过己方横队之间的间隙,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突入阵地。

    霎时间双方的身影不分彼此的绞杀在了一起,嘉兰爵士再度挥舞军刀,刚刚列成横队齐射的士兵也跟随军乐队的鼓点,扑向阵地上的克洛维守军。

    希望的曙光,似乎正在照耀着盛开的金色鸢尾花……

    “非常好,嘉兰爵士…他果然没有辜负我的信任,勇敢的担当起了一名帝国骑士应尽到的责任。”

    望着硝烟腾起的战场,约瑟夫三世十分满意的笑了;他虽然远远谈不上懂军事,但眼前的情景只要是智力正常的人都不难看明白:“事实证明,帝国的士兵远远要比克洛维的暴徒们优秀得多;只要一轮冲锋,就能让对方陷入苦战。”

    “陛下明鉴。”一旁的伯纳德赶紧吹捧几句,同时心里暗自擦了几把冷汗;派嘉兰爵士第一个冲上去,他其实是抱有几分敢死队心态的;毕竟和安森·巴赫那个滑头打了那么多次交道,对方究竟藏了多少底牌他实在是猜不透。

    现在看来对方也并不是无所不能,也得遵循一些普通人最基本的逻辑…急行军的代价就是必然舍弃了大量辎重与武器装备,同时对军队的体力和士气也会造成巨大的消耗。

    仓促之间面对准备相对充分的帝国大军,遭到压制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如此人才,仅仅屈尊担任一个军团长实在是过于浪费了。”约瑟夫三世突然开口道:“不过他的出身确实太低了一些,冒然提拔很可能引起不必要的争论,亲爱的伯纳德,你认为呢?”

    “陛下果然远见。”

    抓住机会的伯纳德立刻附和:“此战之前我就已经私下承诺过嘉兰爵士,只要他能洗刷耻辱,战后我就会将他调到我身边担任参谋;等到时机成熟,或许还能为他争取到赢得爵位和领地的机会。”

    “嗯,你的这份提案非常好,眼下的帝国正值用人之际,是应当不遗余力的拔戳这种人才。”

    约瑟夫三世微微颔首:“不过刚刚上任的列奥·赫瑞德身边正缺人才,把嘉兰爵士调给他更能展现价值,还请伯纳德你肯割爱啊。”

    “当然,一切仅凭陛下安排。”

    伯纳德·莫尔维斯毕恭毕敬的行礼,心里已经痛骂了约瑟夫三世不下万句:自己好不容易挖掘的人才,轻飘飘一句话就给抢走了,凭什么?!

    况且给一个皇室旁支出身的家伙当参谋,想想也知道肯定是对方明白列奥·赫瑞德那家伙不成大器,把嘉兰塞过去就是当苦劳力的;功劳肯定是没有,遇事了第一个出来背锅!

    光是这么想想,伯纳德都忍不住为嘉兰爵士以后的前途感到惋惜,不过嘛,哼哼……

    两人交谈的同时,西岸战场的混战还在继续:游骑兵军团已经开始出现节节败退的势头,始终无法将嘉兰军团赶出阵地的法比安,终于下达了撤出外围阵地的命令。

    而此时距离战斗爆发,不过刚刚过去两个小时。

    就连游骑兵军团阵地的炮台也遭到了全面压制——既然敌人敢暴露目标,伯纳德当然没有放水的道理,大炮开始针对克洛维人的炮垒集火,三轮打击之后,游骑兵军团的炮火声势明显减弱,再不敢过分嚣张。

    眼看到敌人颓势明显,约瑟夫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耐心,下令左右两翼开始推进,绕过敌人在西岸的阵地,架设浮桥,直扑克洛维人在东岸的指挥部。

    既然对面的克洛维暴徒已经把绝大部分的主力都压在西岸,东岸简直是可想而知的兵力薄弱,根据情报可能连一万人都不到;只要大军顺利渡河,胜利简直是轻而易举。

    当然激动之余,皇帝还是假装耐心的询问了一下伯纳德,确认这么做是否可行,对此后者给出的答案是:“如果克洛维人派去渡河的两支军团已经开始行动,并且敌人增援不会立刻抵达的话,那么大概率是可行的。”

    得到了满意答复的约瑟夫三世立刻派出传令兵,确认长戟河上下游的情况,结果完全应验了伯纳德的判断:两支克洛维军队都已经在尝试渡河,并且正在同坚守渡口的帝国部队交战。

    至此皇帝彻底放下了戒备:“传令,左右两翼的伯纳德军团和列奥军团,立刻着手准备,强渡长戟河,截断克洛维人的退路!”

    二十分钟后,纷乱的西岸战场开始发生变化:帝国的中军依然在压制游骑兵军团阵地,左右两翼则逐渐靠近岸边,并且陆陆续续的在湍流的河水上架起浮桥。

    “非常好,对面终于彻底忍不住了。”

    东岸的皇家庄园内,望着开始行动的帝国大军,安森的嘴角露出了释怀的笑容:“我还担心再这么硬撑下去,游骑兵军团可能会有危险…结果貌似是我多虑了!”

    他转过身来,在场的军官们脸上也都洋溢着满满的微笑;特别是施利芬伯爵,更是已经急不可耐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执政大人,这下该轮到我们出风头了吧?”

    “没错,信号旗军团和旭日军团全体集结,立刻向长戟河东岸开进,抓住帝国大军渡河的最佳时机,把皇帝的左膀右臂一分为二!”安森笑着沉声道:

    “是时候…让他们看看我们的底牌了!”

第三百零四章 半渡而击

    “遵命!”

    高声喊道的施利芬伯爵兴高采烈的行了个军礼,立刻拽住旁边旭日军团的司令转身离去;周围的参谋和军官们很自觉的让开道路,目送两人离开了指挥部。

    相较之下,卡尔·贝恩就没那么兴奋了:“瀚土军团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对面也明显还有余力,这种时候不留预备队,直接掀底牌真的没关系?”

    “当然有…万一皇帝根本不打算渡河围剿,而是单纯佯攻派几个步兵连过来送死,麻烦的就是我们这边了。”安森苦笑着两手一摊:

    “问题是现在不掀底牌还能怎么办,西岸的法比安如果陷入围攻,不趁着被我们示弱假象蒙骗的机会死死拉扯住,那就真得想想办法将游骑兵军团撤回东岸了。”

    两人心里都很清楚,面对拥有火力优势的帝国,四万大军的渡河撤退绝对不会像看上去的那么轻松…最保守的估计,恐怕也要做好牺牲五分之一的军官和士兵的准备,西线方面军能否在士气锐减的情况下打赢长戟河之战,恐怕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那如果对面没有上当……”

    “我会亲自领军,组织渡河强攻。”安森毫不犹豫的抢断道:“到时候指挥的任务就得麻烦你了,出现任何不妙的势头以保全绝大多数战力优先,可以不用管我。”

    卡尔这一次没有接话,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虽然看起来信心满满,事实上两人对这场战斗都是做好了最坏打算的;毕竟这一次战斗打得就是一个出其不意,反过来说他们也并不清楚皇帝手里到底有多少底牌,没意外比出意外还要不正常。

    不过至少到目前为止,情况貌似还十分顺利:“长戟河上下游两边渡口的风暴军团传来消息,已经遭遇对面坚守渡口的部队,目前还处于对峙阶段,也试探性的发起了几轮渡河行动…敌人貌似是上钩了。”

    “传令,让他们立刻开始强渡长戟河。”

    沉吟了片刻,安森抬手敲了敲桌上的地图:“敌人现在哪边的渡口把守比较薄弱,更有希望打下来?”

    “……应该是上游。”

    “应该?”

    “对面在上游渡口多摆了一个炮兵连,但是守军的纪律明显不如下游。”卡尔冷静分析道:“就按传来的情报判断,上游守军足足等到风暴军团出现才开始列阵应敌,而下游守军是在我们的军队抵达之前,就已经响起了警戒的军号。”

    “还有最重要的…上游的帝国援军,是罗兰大公的军队。”

    卡尔的意思很明确:罗兰家族和勃拉姆的沃尔夫,杜卡斯基家族一样,已经暗地里和克洛维城那边达成了协议,至少在胜负分晓之前,大概率还是会选择观望的。

    然而勒文特家族可就不太一样了,严格来说安森和勒文特家族是有仇的:一场新世界圣战,勒文特家族组织的圣战军全军覆没,大量与他们家族有关的血脉骑士天赋者死伤惨重。

    虽然对方的态度多半也是观望,但谁也难保不会因为一时恼怒干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当场从“皇帝的眼中钉”化身“帝国忠诚的卫士”。

    “传令,立刻让指挥部直属的两个骑炮连增援上游的军队。”安森果断下令:

    “准备一百发榴霰弹,告诉他们不用珍惜,有多快打多快,尽全力让皇帝相信,我们是要从上游打开突破口!”

    “一百发…全军总共加起来也就三百…明白。”卡尔忍不住嘟囔了两句,但也只是发发牢骚,他明白安森这是在尽全力给正在抗压的法比安松绑:“人手和装备都是现成的,我现在就让他们出发!”

    安森微微颔首,目光重新望向硝烟笼罩的西岸战场。

    到目前为止进展都还算得上符合预期,从克洛维城传来的情报也全部被证实,赫瑞德皇室已经被他的封臣们完全抛弃,整个帝国都在期待一个能够重新领导他们的新皇帝;自己不过是顺水推舟,成功利用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

    但…真的就这么简单?

    堂堂龙骑士血脉的赫瑞德家族,就真的对他封臣们的心怀叵测毫无察觉,以身犯险还没有留下任何的后手?

    无论如何,自己都已经没有了退路——安森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真的输给皇帝,他就直接在战场上空张开领域,以亵渎法师的身份强行扭转战局。

    是的,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提前向教廷宣战罢了。

    ………………………………

    “克洛维人,前进——!!!!”

    抓住帝国士兵毫无准备的时机,上游的风暴军团利用炮击作掩护,用最快的速度在渡口上铺设好浮桥,强渡长戟河。

    说是“浮桥”,实际上就是绑着沙袋的木板——急行军的西线方面军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凑齐造桥的材料,河道的控制权也还在帝国手中,也没办法用舢板搭桥,所以才只能寻找河流不是那么湍急,水深不超过半人高的渡口。

    前排士兵在身后战友和火炮的掩护下,冒着迎面而来的枪林弹雨,推动被绳索相连的“桥体”缓慢前进,直至跨过河道,冲到敌人面前。

    因而即便占尽优势,这个过程也是注定要付出巨大的牺牲。

    上游风暴军团的指挥官是被临时征调回来的诺顿·克罗赛尔,在发现敌人根本没有任何准备之后,他果断下令让第三步兵团的士兵直接下水,然后亲自扛着浮桥冲上去,留下快疯掉的副官在岸上指挥渡河。

    “不要畏惧,冲上岸,上岸之后胜利就是我们的了!”

    扛起又冷又湿的锁链,赤膊着上身的诺顿努力仰起头,不让自己被水呛到:“长戟河之战的首功…只能是风暴军团的!”

    “风暴军团万岁——呜哇哇哇哇哇…!!!!”

    岸上惊惶不安的帝国守军试图组织炮击压制,但反应还是慢了半截,没等他们慢悠悠的把弹药箱拖出来,对面风暴军团的六磅榴弹炮就已经后发先至,呼啸的黑影径直出现在帝国炮兵们的头顶。

    凌乱的铅弹如同雨点般洒在河面上,贯穿着血肉在河面砸开阵阵涟漪,奔流的河水甚至还未染成红色,就已经抢险带走了尸体仅存的温度。

    仿佛是为了宣泄内心恐惧的帝国线列兵他们还在一刻不停的开火射击,却始终不能阻挡河面上的风暴军团士兵前赴后继;未能及时预警,在渡河开端就成功压制的他们,已经反过来变成了被压制的一方。

    只是等到他们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第三步兵团已经冲到了岸边。

    “风暴军团……”

    重重的甩下肩膀上的锁链,诺顿直接推开了想把自己外套披在他身上的年轻士兵,猛地拔出佩刀,有些踉跄的举过头顶:“进攻!”

    “进攻——!!!!”

    浑身湿透了的克洛维士兵们端起依然干燥的利奥波德步枪,以连队为单位,一轮一轮的打出齐射,然后发起刺刀冲锋。

    被迫应战的帝国守军主动跳出工事,和冲上岸的风暴军团绞杀在一起;双方的炮火都没有停止,但已经建好浮桥的风暴军团已经彻底摆脱了劣势,后续部队一个连队一个连队大跨步冲过长戟河,向敌人已经摇摇欲坠的阵地进攻。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代表皇帝前来传令的骑士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浪潮般冲过河道的克洛维士兵,扭头冲着守军指挥官吼道:“不是已经三番五次警告过,务必要警惕克洛维人的动向吗,怎么还是让敌人抢渡成功了?!”

    “这…我…我们……”被问住的指挥官涨红了脸颊,一阵支支吾吾后还是不肯认错,或者说不敢认错:“我们是故意这么干的!”

    “故意的?!”

    骑士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没错,这是为了更好的粉碎克洛维人的歹毒野心。”脸红的像番茄的指挥官抽动着眼角,决心嘴硬到底:

    “死守渡口只会陷入一轮轮无意义的攻守,将敌人放过河,半渡而击却能造成巨大的杀伤,为陛下歼灭克洛维暴徒创造机会…没错!就是这样,半渡而击!”

    “半渡…好好好……”

    骑士气极反笑,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那我就这么回去复命了,看看陛下是不是也和您抱有相同的看法…告辞!”

    说完,他根本不给对方改口的机会,纵马狂奔离去。

    此时西岸的正面战场依然如火如荼:突破了外围阵地的嘉兰军团虽然未能取得更多战果,在第二道防线就被游骑兵军团死死挡住;哪怕和安森相比,经历过新世界圣战的法比安在大军团调度上并没有逊色几分。

    尽管被炮火和兵力压制,无法将敌人踹出阵地,但维持现状,原地固守还是不成问题的。

    并且此时帝国在意的重点也已经不是西岸阵地:左右两翼的军团不断推进,开始在长戟河岸边架设浮桥;被压制的游骑兵军团根本腾不出多余的力量,只能眼睁睁看着敌人完成了渡河的全部准备工作。

    与此同时,位于东岸的克洛维指挥部似乎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在约瑟夫三世眼中,这就是对方已经彻底绝望,或者说无力回天的表现。

    但也就是这么胜利近在眼前的时候,急匆匆从上游赶来的传令兵,向他汇报了一个相当不太妙的消息。

    瞬间,在场的贵族和骑士们都能明显的感受到,兴奋无比的皇帝虽然依旧是笑着的,但从头到脚的气息已如坟墓般冰冷。

    “陛下赎罪!”

    作为承担上游守备任务的列奥·赫瑞德,第一时间跪倒在地:“都是我监督不利,才导致……”

    “好了,现在不是论罪的时候!”

    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的约瑟夫三世摆了摆手,完全没心思听对方如何诚恳谦卑的道歉:“你也是才刚刚接手这个军团,下属的军官犯错和刚上任的统帅有什么关系,不要在这里假惺惺的。”

    “是…是,陛下开恩,陛下开恩!”

    “眼下真正关键的,是必须立刻控制局势,绝对不能让克洛维暴徒成功打乱了我们的计划。”约瑟夫三世沉声道:“那支渡河的克洛维军队,要么歼灭,要么把他们赶下河去。”

    “是,属下遵命!”看到还有将功折罪的机会,列奥赶紧凑近上前:“那我现在就……”

    “列奥统帅毕竟经验不足,这种突发状况,还是交给更加老练的将军更为合适。”

    约瑟夫三世轻飘飘的打断了他,同时回首看向另一边:

    “尊敬的伯纳德,麻烦你跑一趟吧。”

    “谨遵陛下的旨意。”伯纳德没有丝毫迟疑,转过身来毕恭毕敬的行礼道。

    “我知道,这种事情多少是委屈你了,但关乎帝国颜面,我也只能完全相信你。”约瑟夫三世叹了口气:“不过还请放心,等到长戟河之战大胜论功行赏的时候,我是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伯纳德面不改色,他当然明白皇帝的用意——把自己直接从正面战场赶走,就是避免和北方贵族关系太近的自己获取太多功劳,这种好事当然只能属于皇帝本人和一众亲族嫡系。

    至于“不会亏待”的承诺…有些事情听听就可以了,千万别在意,谁在意谁就输了。

    “陛下哪里的话,臣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恩宠赏罚自然也应当全由陛下定夺。”伯纳德笑了笑:“那么…臣这就带着亲兵,赶紧去增援了。”

    “嗯,务必小心。”约瑟夫三世心不在焉的点点头,他也明白对方说的只是场面话,多少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临走之前,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陛下的计划一切顺利,哪里还需要我这个戴罪之臣嘱咐什么,不过有一点……”自嘲的轻笑了两声,伯纳德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

    “安森·巴赫此人极其狡猾,千万小心他很可能藏着什么后手,万一被半渡而击的话……”

    “……呵呵,应该是臣想多了吧?”

第三百零五章 登场!

    面对伯纳德不知所谓的“嘱咐”,约瑟夫三世完全没有放在心上,或者说就算对方说的是真的,他也是根本不可能采纳。

    难道克洛维人在东岸布置了伏兵,趁两翼军团过河的时候半渡而击的时候,自己还能下令让渡河部队撤退?

    笑话!

    这又不是什么几百人,几千人的小规模战斗,数万大军势若雷霆,是一个命令就能让已经发起进攻的他们停止的?

    就算东岸真的有伏兵又能怎样,两万大军直接全线压上,配合自己的炮兵阵地,难道还不足以打开一个缺口,控制整个战场的局势?

    退一万步讲,自己真的无法立刻结束战斗,克洛维人西岸的主力军看到退路被切断,自己变成瓮中之鳖,士气必然崩溃。

    经过将近三个小时的鏖战,已经接近正午的长戟河上空万里无云,波光粼粼的水面异常的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西侧是硝烟弥漫,东侧宛如死一般的寂静。

    仰仗本土作战后勤的便利,帝国大军两翼的准备工作十分迅速:一艘艘小舢板被推下河,以惊人的速度完成了浮桥的搭建工作,甚至还在舢板里扔下大量沙袋加固填充,确保就算小型火炮也能轻易通过。

    整个过程,东岸的克洛维军队仅仅组织了小规模的炮击,并派遣少量——不到两个团——散兵在岸边挖掘堑壕,用沙袋和泥土修筑炮垒试图抵御。

    这在约瑟夫三世眼中无疑是敌人在告诉自己:东岸空虚,军队只要冲过去端掉克洛维人的指挥部,这场战斗就结束了!

    “为了陛下——前进!”

    “万岁——!!!!万岁——!!!!万岁——!!!!”

    成千上万的士兵们高喊着口号踏过长戟河,被高高举起的枪尖刺刀映出万千寒芒,摄人心魄。

    对面阵地上的克洛维士兵似乎已经被彻底吓破了胆,他们甚至不敢从堑壕工事里爬出来阻击,而是躲在里面,甚至连军旗都被藏了起来。

    “陛下,看来克洛维人完全没有料到您的军势竟如此强大,后线的预备队看上去连五千人都不到呢。”抓住机会表现的列奥·赫瑞德放下望远镜,赶紧开口吹捧道:

    “这下伯纳德大人的担心似乎是多虑,这么点儿兵力不要说阻击,想要逃跑都是不可能的!”

    “战斗还没结束呢,列奥,不要在这种时候妄下判断,老成谨慎如伯纳德这般的统帅,也不是你可以随意非议的。”

    看到这个旁支出身的亲戚有些飘飘然,约瑟夫三世立刻怒斥道:“不到最后一刻,战斗永远不存在定局,你的自以为是,很有可能就是敌人翻盘的契机!”

    “是,陛下,卑职受教了。”

    看着谦卑至极把头低下去的列奥,约瑟夫三世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虽然嘴上说着要谨慎,但实际上他和列奥的判断完全相同——都打成这样了,克洛维人必输无疑。

    只不过出于保持身为皇帝的威严,顺便敲打敲打这个还不成气候的亲戚才训斥对方两句;约瑟夫三世很清楚在军事方面,这家伙还差得远;放在帝国内那些真正的统帅们面前,差不多相当于婴儿。

    但帝国最优秀的统帅们,几乎全都是大公和各地的领主贵族,忠诚度十分的可疑;自己最信赖的费尔南多还不明不白死在了克洛维,边境数个皇家军团还被克洛维人死死牵制着,动弹不得。

    也因此约瑟夫三世才宁可带新人,也不敢将军团委托给此时骁龙城内的一众王公们——前者最多无能,后者谁敢保证他们不会在战场上投敌,再上演红月行省时费尔南多“被自杀”的戏码?

    能做第一次,就肯定能有第二次…皇帝不敢冒那种风险。

    “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列奥,如果克洛维暴徒们的头目,那个叫安森·巴赫的家伙铁了心扔下军队独自逃窜,这场战斗就远远谈不上胜利。”约瑟夫三世话锋一转:

    “我们得避免这种风险,你可有什么好办法,替我打消这个疑虑?”

    “有!陛下,当然有!”

    大喜过望的列奥·赫瑞德当即单膝跪倒在地,他明白这是皇帝在暗示——或者说明示——自己立功的机会来了!

    作为统帅自己确实不如伯纳德,这是实话,所以继续待在指挥部也不可能立什么功劳(何况这可是陛下御驾亲征,统军调度的功劳当然属于陛下)那么再想出人头地,也只有靠擒获敌军统帅,这种看得见摸得着的战功了。

    “请给我五千…不,三千骑兵!等到大军渡河完毕,我将亲手把安森·巴赫的头颅献给陛下!”

    “没那个必要,我给你五千骑兵,安森·巴赫…我要活的。”约瑟夫三世面无表情,嘴脸下几乎要把牙齿咬碎:

    “那个伤害了我妹妹和外甥的无耻小人,我很期待和他的见面。”

    “遵、遵命!”

    列奥·赫瑞德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隔着一公尺外低着头,他都能感受到皇帝眼神中无穷无尽的杀意。

    心满意足的皇帝微微颔首,重新将目光眺望向正面战场。

    在经历了几小时的轮战之后,游骑兵军团的外围阵地已经基本被击穿,而从被轰塌了的土墙冲进一道道堑壕和内堡,炮兵阵地还能够提供的支援就已经微乎其微;相反,守军游骑兵军团却能利用地形和兵力方面的优势,反过来压制进攻方。

    没有了炮兵阵地的增援,作为进攻矛头的嘉兰爵士处境极其艰难:连续的进攻不仅损耗士气,除了制造更多的伤亡外几乎就没有任何战果。

    正常来说战斗进行到这个阶段,作为“敢死队”的嘉兰军团就应该撤出战斗,把战场让给真正的主力军团了;但无论最开始约定好的两翼负责破局的“精锐骑兵突击”,还是本来早就该登场的皇帝本部,此时似乎都没有参与作战的迹象。

    眼看战斗愈发艰难,嘉兰爵士连忙派人到后方联络伯纳德问问是怎么回事,结果却得到了“伯纳德伯爵已经赶往上游增援”的答复,他派去的信使别说皇帝,连指挥部大门都没能进去。

    此时的他隐隐有种感觉,皇帝似乎已经放弃正面击溃克洛维人,改成强渡长戟河攻下克洛维人的指挥部,生擒或者斩首安森·巴赫本人了。

    于是乎本着“反正打的蛮好的,那就继续发挥余热”的态度,眼睁睁看着嘉兰军团陷在烂泥坑里,连一发炮弹的增援都不肯多浪费了。

    尽管如此,嘉兰爵士依旧没有保持着攻势,没有丝毫要停止进攻的想法。

    他倒是不怎么在乎如果“摸鱼”的话,会不会被皇帝看出来,但要是对面的游骑兵军团察觉到自己后继乏力,很可能没有援军了,那自己就是真的危险了!

    嘉兰军团的骑士们也多少明白这个道理…没办法,戴罪立功的囚犯是没有人权的。

    不过幸好对面的克洛维人并没有发现这一点,他们依旧在节节抵抗,和嘉兰军团缠斗,期间还不止一次试图组织反包围,利用阵地优势绞杀逐步深入的连队。

    但…他们真的没有发现吗?

    嘉兰爵士相当的怀疑…虽然只和安森·巴赫见过一面,也亲眼见证了对方那惊才绝艳,走钢丝一般的“散兵线战术”,但理智告诉他对方绝不会是将全部的家底都直接压在明面上的人。

    不,他肯定还有底牌,肯定……

    “轰——!!!!”

    就在他分神的瞬间,东岸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惊诧的嘉兰爵士下意识抬头望去,双手从怀中掏出单筒望远镜,只隐约看到刚刚爆炸声传来的方向升起巨大的水柱。

    腾空足足十几公尺的水珠,在东岸的岸边一道道的涌现出来。

    这…嘉兰瞳孔微微骤缩,从方向判断应该是克洛维人的指挥部方向,差不多等同十二磅步兵炮的威力——看上去应该是东岸的克洛维守军正在调动火炮,阻击渡河的皇帝两翼的军队。

    听上去似乎没什么,可为什么直到现在才终于有所行动?如果还有相当规模的火炮的话,难道不应该在搭建浮桥的时候就立刻采取行动,或者为西岸的守军提供增援?

    难道说……

    “陛下,东岸出现紧急军情!”

    满身大汗的传令兵纵马从岸边狂奔到指挥部位置,略显狼狈的翻身下马,单膝跪倒在皇帝驾前:“从高地原先皇家庄园的后方,突然出现大量身影!疑似……”

    “我已经看到了!”

    冷冷的打断了支支吾吾的传令兵,脸色难看到极点的约瑟夫三世死死盯着东岸的方向,嘴角在轻微的抽搐。

    透过西岸层层叠叠的硝烟,东岸遮蔽视野的丘陵与地平线后方,突然涌现出成片成片的黑影。

    他们就像是成群结队的蚂蚁,又仿佛是从大地深处席卷而出的洪水,肆无忌惮的倾泻而出,轰轰烈烈,势不可挡。

    “……多少?”

    “陛、陛下……”

    “我问你有多少,那些克洛维暴徒的援军…有多少?!”

    “这……”

    传令兵迟疑了一下,看着皇帝那绝对称不上喜悦的表情抽了抽喉咙:“大、大约是四…四万到五万人左右……”

    五万…约瑟夫三世的表情出现了扭曲,那也就是说克洛维人足足隐藏了半数的军队,就在等待自己下达渡河总攻的命令,趁机发情奇袭?

    他、他们…他们怎么敢这么做,怎么就能断定自己百分百会抢先渡河,怎么就敢保证西岸的守军不会崩溃瓦解,怎么就会坚信绝对不会出现半分差错,恰好就能在两翼的军团没有完全渡河的时机,发动全面总攻?

    这是什么疯子制定的疯狂计划,又是一群什么疯子居然敢这么一丝不苟的执行它?!

    约瑟夫三世想不明白,但此时此刻,伯纳德离开前那似乎毫无意义的嘱咐,突然变得充满了讽刺——仿佛他早就猜到了会是这么个结果一样。

    “轰——!!!!轰——!!!!轰——!!!!”

    还没等他从震怒中回过神来,又是一阵阵巨响从东岸方向传来,并且不再仅仅是水柱,还有滚滚的黑烟,以及夹杂着的尘土瓦砾,焦黑如碎块般的尸体……

    “终于是轮到我们进攻啦!”

    东岸阵地,亲自高举着赤血独角兽军旗的施利芬伯爵哈哈大笑,骑在马背上望向刚上岸就被炮击炸惨了的帝国线列兵们。

    为了确保东岸的炮兵阵地不会暴露,安森确实是卡了一个相当极限的距离,在皇家庄园后方的下坡安置火炮;这样敌人是看不见了,自己这边的炮兵也无法通过肉眼观察炮击的坐标点,只能依靠高地上的观察手汇报的坐标开火。

    不要说克洛维,就算对一向以炮兵精锐著称的帝国,跨视野炮击的难度同样不小,稍有不慎误伤友军简直再正常不过,打偏位置更是家常便饭。

    幸好安森身边还有一位怎么也不可能打偏的人——能在间隔一公里外精准敲掉敌人堡垒炮楼的神射手,大警长莉莎·巴赫小姐坐镇。

    在莉莎的亲自指挥,外加几轮试射之后,才让西线方面军有机会打出足够震撼的火炮速射,并且精准覆盖了刚刚上岸的帝国大军。

    “小伙子们,拿出你们的勇气来!骑兵先头列阵,步兵以连队组成冲击纵队,两两一组做好掩护——只要冲锋便不要停下,别把时间浪费在装填弹药上;记住,懦夫才躲在别人后面打冷枪,英雄永远是把信念寄托在刺刀的刀尖之上!”

    高举着军旗的施利芬伯爵在阵列前纵马狂奔,一边高呼一边挥舞着旗帜,随后调转马头,率先冲向被炮火淹没的战场:“天佑克洛维——冲啊!”

    “天佑克洛维——!!!!”

    成千上万的呐喊,震荡着早已被炸得七荤八素的帝国士兵心灵。

    胜利的天平,似乎又一次发生了倾斜。

第三百零六章 要加速了!

    没有任何的停顿,信号旗和旭日两个军团上来就是全线压上——三个骠骑兵团作为先导,顶着刚刚登岸敌人乱枪散射,一路狂奔冲过宽阔的战场间隙,挥舞着马刀率先发起猛攻!

    施利芬伯爵虽然上了年纪,但他并不是什么鲁莽的人:从渡河到站稳脚跟,帝国大军立足不稳的空隙就只有现在这短短十几分钟,不趁着现在击溃他们,打垮他们,接下来难受的就是两线作战,还被切割了战场的西线方面军了。

    “呜哇哇哇哇哇哇哇——……!!!!”

    硝烟之下,喊杀阵阵的骑兵们将马刀高举过头顶,这片移动的“钢铁森林”肆意的震荡着大地,宛若倾泻而出的洪水,迸发出无穷无尽的威力。

    是的,洪流…东岸平坦的开阔地上零零散散分布着散兵们修建的炮垒,规模都不算大,甚至称得上相当简陋——在帝国骑士们眼中,这就是克洛维人的负隅顽抗,垂死挣扎罢了。

    但当大军从高地后方出现的那一刻,他们终于明白了:零零散散的炮垒分割了战场,给了克洛维人随意选择攻击目标的可能,略微的遮掩效果还很有欺骗性;而刚刚上岸的帝国大军却并不能根据炮垒来确认防守重点,无形中再度遭到了削弱。

    即便如此,惊慌失措的帝国骑士们依旧展现出了他们冠绝秩序世界的军事素质:在察觉到敌情的同时,仅用不到五分钟便整顿好了被炸得七荤八素的军队,围绕着登陆点布置阵地,一个个仓促间拼凑的步兵营和连队组成紧密的方阵,背靠着背,将刺刀向外伸出。

    面对这群犹如刺猬一字排开的小方阵,冲锋最前的施利芬伯爵丝毫没有要避其锋芒的迹象,指挥着骑兵继续加速,飞奔的马蹄疯狂敲打着交战双方的内心,犹如一场胆小鬼之间的博弈。

    终于……

    “砰——!!!!砰——!!!!砰——!!!!”

    震颤心弦的枪声,马蹄践踏的惨叫,长刀劈砍的哀嚎…将帝国骑士们仓促间组建的防线瞬间击溃。

    直至被马蹄践踏在胸口之前,帝国骑士们依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不明白:往日骑术粗劣,从不会正面发起进攻的克洛维胆小鬼,哪里来的勇气正面冲击步兵方阵。

    难道他们全都傻了,不知道这么做要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

    事实也的确如此:即便已经尽可能做到出其不意,但三个骠骑兵团的前排依旧伤亡惨重,许多骑兵甚至不是倒在敌人的铅弹,而是冲锋的瞬间直接撞上了刺刀,连人带马砸进方阵里面。

    没办法,克洛维和帝国骑兵实力差距就是这么大:根本没有充足的经验,把冲锋当成是贴身肉搏,别说快速避让了,能够抓住时机调转方向都算是技艺精湛的。

    但也正因为这份鲁莽,给帝国骑士们造成了巨大的震撼:这群克洛维人,他们真的敢正面冲方阵!

    一个,两个,三个…帝国方阵接二连三的崩溃,克洛维骠骑兵们踏着敌人和战友的尸体,继续滚滚向前。

    而在他们的身后,是同样高举军旗,呐喊着发起冲锋的密集纵队,小跑着紧随其后,向已经被踏碎的阵线发起后续攻势。

    “格尔曼团崩溃!卢锡安团崩溃!伤亡超过半数,余下士兵正在逃窜!”

    “布雷迪爵士阵亡,布雷迪团防线外界,溃兵暂时被罗伯特团接收,正在竭力阻击,请求增援!”

    “赛里耶团伤亡三分之二,连长全数阵亡,请求增援!”

    坏消息像纸片似的不断向列奥·赫瑞德飞来,刚刚从西岸过来的他还没从之前的爆炸中恢复清醒,就被求援的传令兵团团包围“列奥大人,您是军团统帅,快下命令吧!”

    “我、我、我我我……”

    看着那一张张惊惶不安的脸,列奥整个人仿佛都要傻了——明明上一秒才是形势大好,怎么突然间就急转直下了:“这是怎么回事,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的防线被击溃了!”

    混乱的枪炮声中,一个负责传令的骑士壮着胆子,直接扑上去拽住他的衣领:“克洛维人有伏兵,不少于两三万人的伏兵!”

    “他们已经发动了全线进攻,我们的部队还有一半在西岸,骑兵也没能过来,炮兵更是不清楚情况不敢支援,能战斗的现在只有敢上岸的这些战士们!”

    “您再不下命令,这些人——包括您——全都得死!”

    骑士们无比恐慌,人人自危之下,甚至没有谁愿意上前阻止拽住统帅衣领的“勇士”。

    只是他们寄希望的对象明显比他们还迷茫,听着周围混乱的喧嚣和喊杀声,看着眼前纷扰拥挤的人群和不知道在发生什么的战场,列奥·赫瑞德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我…那…我该下什么命令?”

    “进攻!或者…撤退!”

    拽着他衣领的骑士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恐惧,但恐惧中又有些许希冀:“您是统帅,只有您可以下达这个命令,让大军行动起来。”

    “撤、撤退?不行,这个绝对不行!”

    出神的列奥·赫瑞德一听到“撤退”瞬间被拉回现实,整个人顿时大冒冷汗——他可太清楚了,自己如果敢在这种时候下达撤退的命令,皇帝不当场把自己一枪毙了都属于天大的仁慈。

    “进攻,必须进攻!立刻组织反击,把该死的克洛维人击退,让他们付出代价!”列奥似乎好不容易找回了勇气,高高举起右手紧攥成拳:

    “我要亲自带队,为大军开路!”

    看到统帅大人竟然有如此胆识,刚刚还战战兢兢的骑士们也稍微安心了许多,拽着他衣领的那个“勇士”也赶紧松开手,单膝跪倒在地。

    “请大人恕在下失礼,不知道您打算如何击退克洛维人的伏兵?”

    “呃…这个……”列奥咳嗽两声,眼神仿佛又变得迷茫了:“这个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军队集结起来,赶紧开始反攻才是,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骑士们:“……”

    谁不知道要赶紧把军队集结起来组织反攻,谁不知道再这么下去铁定要完——问题是刚上岸就被克洛维人狂轰滥炸,组织度崩溃,外围阵线现在也已经被突破,大大小小的营,团甚至连队都在各自为战,你要怎么把他们集结起来,怎么组织反攻?

    我们是希望您这位统帅大人想想办法,不是告诉我们一堆正确的废话!

    但看着列奥那虚张声势的模样,众人也就释然了…你再怎么指望这位大人也就这样了,他没有当场扔下军队逃跑已经是足够忠诚,不能奢求更多。

    放弃幻想的骑士们“簇拥”着依然不清楚状况的列奥·赫瑞德,开始狼狈的收拢残兵,聚集从后线赶来的援军,试图在岸边挡住克洛维人的猛烈攻势……

    于此同时,西岸皇帝的指挥部已经陷入无穷无尽的争吵,骑士和贵族出身的参谋们为了究竟是否将两翼军团撤出东岸,只差大打出手。

    道理也很简单:如果现在将军队从东岸撤回,难保不会被克洛维人乘胜追击,同时也等于主动放弃了尽快结束战斗的机会;但如果再不下令撤退,眼看着东岸的军团眼看着就快要全军覆没了!

    不仅仅是骑士和参谋们,约瑟夫三世本人也是纠结到极点…列奥·赫瑞德的能力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将被围困中的军队交给他和自杀没什么两样,但拖延下去,等到东岸的战斗结束,自己就是真没有翻盘的希望了。

    越是这么想,约瑟夫三世的脑海中就越是回想起伯纳德的“嘱咐”…那卑微低下的嘴脸愈发的扭曲,充满了嘲弄和戏谑。

    “告诉两翼的指挥官,军队不准撤离,继续向东岸输送军队!”

    皇帝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辎重兵团全力保障浮桥稳定,让炮兵阵地想办法为东岸提供增援——从现在起任何人胆敢提及放弃东岸阵线,就地处决!”

    话音落下,刚刚还在争吵的骑士参谋们纷纷低头,噤若寒蝉。

    “现在我们手中还有强大的骑兵部队,还有一万五千人的精锐预备队,以及正在从长戟河上下游赶来的罗兰,勒文特大公六万援军,优势依然在我们这边,击垮猖狂卑鄙的克洛维人,只是时间问题。”

    “传我的命令,预备队做好战斗准备,增援围克洛维人西岸阵地的嘉兰军团,并增派两千名骑兵从两翼协助作战;不要求速战速决,但必须尽可能压缩敌人的生存空间,切断他们的退路,给东岸的克洛维人施压。”

    “至于克洛维人藏起来的炮兵…不必去管他们,剩余所有骑兵集结待命,准备增援正在上游作战的伯纳德伯爵;一旦他那边成功击溃克洛维人的渡河军队,成功反攻到东岸,骑兵立刻出击增援。”

    “是——!!!!”

    看到皇帝依然镇定自若,从容不迫的做出调度和安排,骑士们也总算是稳定了心神,开始有条不紊的继续工作。

    事实上约瑟夫三世也不敢保证自己的决定就真的正确,但他很清楚此刻的自己必须下令,否则军队士气很可能马上就会崩溃——哪怕是错误的命令,也比没有命令强一万倍。

    对此伯纳德持有相同意见,战场上危险的从来就不是敌人,而是不作为的指挥官,比之更加危险的,则是误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实际只是空耗人力和时间,彻头彻尾的蠢货。

    这方面长戟河上游渡口的守备军官就明显是后者,而且还是这种人当中的极品:他居然真的认为自己能把克洛维放过来杀,打一个漂亮的半渡而击。

    很显然他没这个能力,更可怕的是他居然以为“半渡而击”就是单纯将敌人放过来,然后全军突击…不需要事先做好埋伏诱敌,不需要布置炮兵阵地掩护,甚至不需要准备万一没成功失败了的预备方案,就真的只是眼睁睁看着敌人冲到脸上。

    伯纳德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把这种人称之为废物,似乎都多少有些对不起那些没天赋却相当努力的基层军官们。

    此时在他领军赶来增援之后,上游阵地的情况算是稍微有了些许好转…五千人出头的风暴军团尽管战斗力强悍,但毕竟准备相当仓促,再加上刚刚跨河作战后继乏力,一时间没能连带着击溃同样粗忙赶来增援的伯纳德。

    为了确保军队的士气不至于被上游守军的溃兵影响,伯纳德甚至亲自持刀督战,派出骑兵追杀,将所有逃兵一个接一个的砍了脑袋。

    作为一名平日以温和宽容著称的将军,伯纳德这份突如其来的冷酷很是震慑了溃兵;在他的努力下,原本散乱的阵线逐渐聚拢,无论诺顿·克罗赛尔怎么发动进攻,甚至动用骑兵炮从侧翼轰击,士兵一排排惨叫着倒在血泊中,阵线依然安如磐石。

    几次三番尝试之后,眼见无望的诺顿只能撤退据守渡口,利用原先阵地上的工事反过来制约伯纳德,但他没想到自己的做法恰好让伯纳德验证了一个猜测:

    安森·巴赫,他并不打算从上下游的渡口发起突袭,胜负手的关键依然在主战场!

    也就是在这时,两个消息一前一后传到了他的手中:首先自然是列奥·赫瑞德指挥的渡河作战大失败,军队被围困在岸边进退两难,而另一个……

    “罗兰大公的军队,距离主战场只剩不到两个小时的路程了。”一脸凝重的他,望着长戟河上游的方向喃喃自语…这意味着骁龙城方向很可能已经做出了最终的决断,贝尔纳-罗兰两大豪门建立的北方同盟,已经做出了最终的决定。

    “安森·巴赫,还有我们敬爱的陛下…无论你们谁才是最终赢得一切的那个人,现在都必须要加速了!”

第三百零七章 好消息?坏消息?

    身为这场战争的亲身经历者,以及全帝国上下最了解安森·巴赫的人——反正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伯纳德·莫尔维斯深刻意识到,这种轰动一时,甚至有可能决定帝国命运的战争,恐怕马上就要结束了。

    原因无他,就是安森·巴赫,他的行动实在是太迅速了!

    五天时间迫近骁龙公国边境,帝国强大的战争机器甚至来不及启动,就要被迫面对这支十五万人的大军…这种完全打破了过去战争常识的做法,可谓直接命中了帝国最大的命门:效率。

    没错,帝国拥有整个秩序世界最广阔的领土,最多的人口和最强大,规模也最大的武装——理论上——但想要将这些财富,人口和武装通通动员起来,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

    索性绝大多数的战争并不需要动员整个帝国,即便是最为难缠的克洛维也是如此;当然无论皇帝还是大公们都不会承认光为了维持帝国秩序,就已耗费帝国半数的力量了。

    一旦仓促间组织军队的皇帝在长戟河被击败,是真的有可能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彻底奠定这场战争的胜负。

    当然也并非所有人都和他抱有相同的观点,或者说…绝大多数。

    就比如此时的克洛维王太后,帝国长公主安妮·赫瑞德,在她眼中长戟河之战别说一两天,哪怕一个月甚至半年不分胜负也是很正常的——那可是几十万大军,克洛维与帝国,秩序世界两大霸权之间的交锋,怎么可能轻易落下帷幕?

    身为赫瑞德皇室的一员,她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拉拢态度不明确的新盟友,打压和震慑形迹可疑的重要伙伴,为最终的胜利添砖加瓦。

    “…但是母亲,您这么做会不会太张扬了?”

    看着在宴席上如鱼得水的王太后,始终保持高度警惕的小国王尼古拉斯忧心忡忡道:“我们毕竟是客人,这么大张旗鼓的……”

    “不,我的孩子,我们才不是什么客人,而是这里的主人。”安妮·赫瑞德笑吟吟道:

    “我明白,你毕竟是克洛维的国王,和那些野蛮无礼的乡下人相处久了,难免会忘记自己是怎样的高贵。”

    “但现在你回到了帝国,在这里平民和贵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克洛维那套目无尊卑的规矩再也不会是束缚着你的枷锁,你需要接触的,也只有那些贵族们。”

    “亲爱的尼古拉斯,你的身上流淌着秩序世界最高贵的血脉,在这个真正属于你的世界里,没什么是你需要畏惧和警惕的。”

    “也许您是对的,母亲,但眼下长戟河的战斗还没结束,我还是觉得不要太过大张旗鼓为妙。”尼古拉斯依然忧心忡忡:

    “约瑟夫陛下胜负未分,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更加竭力笼络那些贵族,而不是……”

    “不不不,我亲爱的孩子,你还是没有掌握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正因为胜负未分,我们才不能表现得太过弱势,否则岂不是会让那些贵族们以为皇帝真的有输的可能?”

    安妮摇了摇头,此刻的她一改往日在克洛维的窘迫,显得是那样从容优雅,游刃有余:“何况这场战争绝不会轻易结束,必须趁这个机会弄清楚那些大公们,究竟背着皇帝在谋划哪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找到他们的阴谋,然后挫败他们…亲爱的尼古拉斯,我们有充足的时间给你补补课,学会如何像一个贵族那样生活。”

    望着笑吟吟的母亲,小国王忍不住摇摇头,他实在是不能理解这一切。

    就在这时,远处的宴会现场突然传来一阵喧嚣…刚刚还在享受宴会的宾客突然都停了下来,簇拥在某人的周围,不时的发出诧异的惊呼和感叹声。

    “发生什么了?!”

    隐约感到一丝不妙的尼古拉斯猛地起身,还没等他迈开脚步,就被安妮·赫瑞德抬手拦了下来。

    “等等,你现在不能过去。”王太后一脸严肃的看向自己的孩子:“身为国王,无论何时都要保持从容不迫的镇定,无时无刻都必须维护你的威严——不管发生什么,都要让下面的人去替你出面。”

    说话的同时,安妮扭头看向身旁的女仆,后者心领神会,端起旁边放满酒杯的托盘向宴会现场人最多的位置走去。

    片刻之后,梳着麻花辫的女仆低着头走回来,两条橘红色的辫子落在肩膀,映衬着苍白而毫无血色的脸孔。

    看到这一幕,安妮·赫瑞德与尼古拉斯心里同时“咯噔!”一声:

    “发生…什么事了?”

    ……………………………………………………

    “上刺刀——进攻!”

    嘈杂纷乱的战场上,蓬头垢面的骑兵上校夏尔·桑德斯已经完全没了往日的体面,捂着流血不止的右臂继续带领自己身后已经所剩无几的骠骑兵冲锋:“施利芬司令,请您立刻带领指挥部向后撤退一公里,前沿阵地不是您该待的地方。”

    “你放屁!”

    面对下级同僚的关照,老伯爵也十分礼貌的表达了自己的客气:“现在战局如此关键,几乎已经是到了孤注一掷的地步,这种时候你要我后撤?!”

    “我不是要您后撤,我是说您……”

    “闭嘴!”

    直接抢断了后者的话,表情狰狞的老人重重的喘着粗气,巨大的体力消耗加上周围飘散的硝烟,已经让他的呼吸堪比破风箱才会发出的动静了。

    紧随两人身后的骑兵们也是相差仿佛,一个个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不挂彩的,手中佩刀砍卷了刃,马鞍上的卡宾枪也早就不翼而飞,不少人是拿着左轮,甚至从敌人手里抢来的步枪在作战。

    乱,太乱了。

    正常局面下的交战,骑兵在打开缺口,为步兵争取到机会之后就应该退场,或者调转枪口,在战场边缘游走重新寻找切入的时机——但偏偏这次的战斗,就和“正常”扯不上任何的关系!

    过于狭窄的战场,根本没多少正面冲阵经验被赶鸭子上架的骑兵,千载难逢的战机…作为前沿最高指挥官的两人完全就是杀疯了,在成功撕开外围阵地之后并未撤退,而是继续率领骑兵四面出击,配合步兵纵队,在帝国登岸的军队中左冲右突,反复袭扰。

    在他们的努力下,东岸的帝国大军始终无法重新组织起像样的攻势,后续增援部队更是刚一上岸,首先就要面对己方溃兵的冲击,还没等他们弄清形势,几十上百个骑着马,浑身是血的克洛维骑兵就抡着刀朝他们扑上来了。

    这不仅导致帝国大军的阵地一团乱麻,组织度濒临崩溃,信号旗和旭日两个军团也是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下级军官根本找不到军团司令的指挥部在哪儿,他们甚至不清楚军团司令是否还活着!

    如果不是总司令安森·巴赫依然坐镇指挥部,不断从后方发来一道又一道的命令,调动炮兵阵地尽可能的提供增援,东岸的西线方面军怕不是也要组织度崩溃了。

    当然,与所获得的回报相比,付出是值得的:在付出了大量牺牲之后,帝国大军的左右两翼已经呈现出了很明显的崩溃态势,胜利的曙光已经近在眼前。

    但往往越是感觉胜利在望的时候,越是会有不幸降临……

    “你说什么?罗兰和勒文特家族的大军,已经抵达长戟河渡口?!”

    上一秒还准备继续冲锋,热血上头的施利芬伯爵,顿时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呃…应该是一个半小时之前的事情了。”叹口气的夏尔·桑德斯,努力擦了擦脸上的血水:“两支军团已经抵近渡口,上下游正在渡河的风暴军团发来了警报,询问是否要做好迎战的准备。”

    “这……”施利芬伯爵惊呆了,随即就是震怒:“这么重要的情报,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因为传令官也是刚刚才找到您的指挥部——或者说您本人到底在哪儿!”

    骑兵上校忍不住低吼道:“军团司令阁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在战场上的使命,我明白您亲自带队冲锋,为士兵们做表率的初衷,但如此冒险的行为对战局是很不利的。”

    “我们是军官,不是士兵,不能由着性子胡来,您也该明白以您的年纪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

    “执政大人怎么说?”

    眼看着夏尔·桑德斯越说越上头,老人直接转变话题:“是放弃渡河,两个军团原地固守准备接应撤退的风暴军团,还是……”

    “不清楚,指挥部方向至今仍没有派人来通知我们…没有通知,那就是继续执行眼下的命令。”骑兵上校再度叹息一声:

    “这也是我没有组织您的主要原因…如果我的判断没有错误的话,这可能是因为两支军团在抵近渡口之后,并没有继续向前推进的缘故……”

    ………………………………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的军队明明已经抵达战场,却还是无动于衷?!”

    怒不可遏的约瑟夫三世死死盯着一片混乱的战场,右手死死攥着腰间佩刀:“派人!立刻派人去两名大公的军队,以皇帝的名义,我要他们立刻配合大军,夹击渡口的克洛维暴徒!”

    “遵命!”

    同样愤怒的骑士们立刻翻身上马,拿起金色鸢尾花战旗——他们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冲到那些大人物们面前,质问他们为何不向皇帝保持忠诚,为帝国尽应当的义务。

    看着骑士们远去的背影,依然怒火滔天的皇帝却冷静的坐了下来,仿佛刚刚的做派只是一种表演。

    约瑟夫三世当然明白,大公们之前的迟到是在观望,现在的驻足也依然是观望。

    可观望的只有罗兰和勒文特家族吗?

    不…当然不是,骁龙城…或者说全帝国的贵族,此时此刻都在观望着这场长戟河之战的胜负。

    而罗兰与勒文特大公…他们略有不同的地方在于,自己也是被观望的对象。

    他们…想要从自己的手中抢走皇冠…成为下一个皇帝!

    到此约瑟夫三世终于看明白了…从头到尾,这场突如其来毫无征兆的“克洛维入侵”,就是针对自己的谋反,他们…帝国忠心耿耿的大公们,就是准备利用对面的克洛维人,将自己和赫瑞德皇室赶下皇位。

    “但…你们以为自己真的能成功么?”表情扭曲的皇帝,嘴角流露出狰狞的笑:

    “你们真以为…没有了你们这些叛徒的支持,我就会输给一群克洛维的暴徒?”

    ……………………

    “我说我的总司令大人,你该不会因为什么都不做,就真的能让那两支帝国大军无动于衷吧?!”

    东岸克洛维大军指挥部,卡尔·贝恩已经快要急疯了:“这已经是风暴军团送回来的第五份情报,对面的先头部队都已经快要近在眼前了,我们还什么都不做。”

    “没错,什么都不要做!”安森的语气无比坚决:“无论是罗兰还是勒文特家族的军队,告诉风暴军团统统就当他们不存在,全力应对眼前皇帝的军队,让下游也尽快抢渡长戟河,至少也要彻底压制守军的气焰,不给他们半点喘息的机会!”

    “但那可是六万…我真不明白你的信心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卡尔用力挠了挠脑袋,几天没洗的头已经快和鸡窝没什么分别了:

    “莱昂·弗朗索瓦的瀚土军团最快也还要三个小时才能抵达,万一罗兰或者勒文特大公对我们发动进攻,仅靠风暴军团是绝对……”

    “相信我,他们绝不会进攻。”安森再度强调道:“除非长戟河主战场开始分出胜负,他们绝不会发动进攻。”

    “另外…再向上下游的风暴军团下令,如果罗兰和勒文特大军有任何异常动向,或者靠近我军阵地,不要有任何的犹豫,立刻开炮示警!”

抱歉请个假

    空空被抓包折腾两天,接手了一个很麻烦的活…明天恢复更新!

第三百零八章 皇帝的让步

    “鸣、鸣炮示警?你疯了吧!”

    瞪大双眼的卡尔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尖叫,他现在完全搞不懂了,安森到底是想干什么:“这种时候挑衅意图不明的敌人,生怕他们不想下场?!”

    “恰恰相反,那个结果我们承担不起。”安森摇摇头:“瀚土军团最快也还要两个小时才能抵达战场,如果罗兰和勒文特大公立刻加入战斗,这场长戟河之战我们就等于输一半了。”

    “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还……”

    “哎呀,卡尔怎么突然就变得笨笨的,连这种事情都想不明白了?”

    “嗯?!”

    被熟悉的声音突然插话,愣了一下的副参谋长扭过头去,错愕的看向那个正叉着腰的娇小身影:“莉、莉莎你是什么时候……”

    “事情难道不是就摆在眼前的吗?”

    女孩儿完全不给他打断的机会,直接自说自话的站在地图桌旁,拿起上面用来标记敌人和右方的棋子开始摆弄:“现在法比安已经控制了皇帝的中军,只要等待一个正确时机就能防守反击,信号旗和旭日军团的老爷爷们(指施利芬伯爵和旭日军团司令)击溃了渡河的两翼,还差半口气就能拿下渡口;上下游的风暴军团拉扯了皇帝最后的机动力量,让他们不敢动摇。”

    由于身高臂长的缘故,女孩儿摆弄的相当吃力:“但如果这时候罗兰和勒文特家族的军队加入起来,安森好不容易达成的局面,就要被完全推翻了!”

    卡尔·贝恩:“……这不就是我刚刚的结论吗?!”

    “但卡尔没弄明白,这是卡尔自己看到的,却不是其他人看到的哇!”叉着腰的莉莎柳眉倒竖,很是气呼呼的仰头看向一脸崩溃的副参谋长:

    “在卡尔看到我们都快要完蛋的时候,别人看到的又是什么?难道不是帝国大军进攻受阻,两边的军队僵持不下,甚至皇帝还处于劣势——寄予厚望的两翼军团几乎快要崩溃,敌人孤悬在西岸的阵地迟迟不下,甚至上游还被成功反推了过来?!”

    “啊这……”

    “这世上的‘司令’有两种,一种看的太远,而另一种又看得太近。”

    女孩儿“啧啧”两声,轻轻摇晃着右手食指:“安森和卡尔都是前一种,而对面的皇帝则是后一种。”

    “至于那两个皇帝的援军…他们是哪一种其实都无所谓,因为安森在开战之初就想到了——如果是前者,最聪明的做法绝对不是现在,而是等到战斗真正摆脱僵持状态,皇帝的劣势真正明显的时候再动手才最有利,也最有效;现在动手,安森有充足的回旋余地,只能让战斗陷入另一种僵持。”

    “而开炮示警,就是为了针对后者;看得太近的家伙往往很危险,所以要让他们意识到对面的敌人不好惹,就像野兽会露出獠牙和爪子,威胁靠近它领地的天敌!”

    莉莎一番头头是道的理论,说的卡尔一愣一愣的。

    “开炮示警并非是提防敌人足够谨慎的试探,而是鲁莽的行动么……”副参谋长喃喃自语,但他猛然就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可、可如果敌人不上当的话,就现状而言我们做最坏打算,至少也要和皇帝的大军僵持两个小时以上…两个小时,足够罗兰和勒文特大公看穿我们的底细了。”

    “没错,我尊敬的副…副参谋长,你说的完全正确。”

    安森抚摸着莉莎的小脑袋,得意的嘴角快咧到耳朵根了:“两个小时,我也只要他们保持一动不动,两个小时就行。”

    “呃……啊,对啊!”

    卡尔恍然大悟——再有两个小时,莱昂·弗朗索瓦的瀚土大军就能抵达战场了!

    考虑到眼下的情况,西线方面军甚至不需要同时对两位大公出手,只要让其中一位深刻体会到克洛维与瀚土“坚若磐石的友谊”,另一位肯定也会很识趣的保持距离。

    为什么,自己没有看到这一层……

    “哎呀,所以说卡尔还是太善良了,差不多应该是安森的好朋友里最善良的人。”女孩儿叹了口气,故作成熟的摇头晃脑:

    “善良的卡尔,只会把脑筋放在怎么尽可能减少士兵们的损失和伤亡,怎么让他们不用有后顾之忧的投入战斗,当然不可能会想到这些啦!”

    “但也正因如此,卡尔…才是安森最合格的副官,在所有人都想着怎么把计划中的利益最大化的时候,只有卡尔能看到其中的风险和代价。”

    “所以…只有卡尔认可的计划,才是最完美的计划嘛!”

    说着,莉莎还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在两人的目送下郑重庄严的离开了参谋部。

    沉默良久,安森这才扭过头来:“……我觉得莉莎说的很有道理。”

    “是啊,太有道理了,以至于让人找不到什么可以反驳的地方。”失神落魄的卡尔挠挠头,似乎还是没有从刚刚的震惊中恢复清醒:

    “太震撼了,这些话居然是从她的口中说出来的,总让我有种世界发生了什么奇妙变化的错觉。”

    “有吗,我倒是不那么认为。”

    安森的眼神中露出一闪而过的回避:“你看…莉莎也跟着我们这么长时间了,大大小小的战役她也都参与过…她那么聪明,开窍长进难道不是挺正常的事情吗?”

    “说是这么说,但…多少是有些突然了,就好像杂草堆里突然长出一根硕大无比的麦穗,结的果实还颗颗饱满无比。”

    “……那个,你最好祈祷这个形容别被莉莎知道了。”

    “抱歉,是我失言了。”

    怔怔的点了点头,卡尔收回目光,重新趴到地图桌上继续盘算着,一切计划和布置似乎都在有条不紊的推进,敌人的行动也基本都在预料之中。

    是的,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计划非常的完美,接下来只要静待皇帝投入他最后的预备队,西岸阵地的法比安就能正式开始发动反击,届时东岸的战斗就……

    “等等,她刚刚说我是你的什么?!”

    ……………………………………十五点五十五分,东岸的帝国大军防御已经完全瓦解,绝望的列奥·赫瑞德看着如同潮水般源源不断压上来的克洛维步兵线,终于放弃了最后的垂死挣扎,同意了麾下骑士们的撤退请求。

    当然这时候他本人是否同意已经不重要了,这支被皇帝临时拼凑起来的军队根本没多少他本人的亲信,大家只是象征性的服从他这位无能统帅的命令,何况事实上他也没有统帅的能力,也发不出任何实际有效的命令来。

    但列奥也很清楚如果他也跟着溃兵撤退,自己会是个怎样的下场…于是这位无能透顶的统帅毅然决然的留了下来,大声号召所有还不愿意撤退,或者说根本就是处在混战最外围,撤退无望的士兵和骑士们,与自己并肩阻挡克洛维人狂风暴雨般的攻势。

    “龙骑士的子孙,保卫家园的时候到了!”

    下一秒,高声呼喊的列奥·赫瑞德抢过掌旗官手里的战旗,大步奔向正在重整阵型,再度冲锋的克洛维骠骑兵团。

    随着他疾驰的身影,孤零零的鸢尾花在战场上完全绽放:“冲啊——皇帝万岁!”

    然后…然后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淹没在滚滚铁骑的洪流之中,消失的无声无息。

    十五分钟后,帝国在东岸的最后一道防线也被击溃,尽管绝大多数骑士都拒绝投降,甚至就连许多士兵也为他们“皇帝直领子民”的身份而自豪的战斗到了最后,一批一批倒在枪口下,也依然无法逆转颓势。

    “立刻组织军队渡河,就跟在帝国溃兵的身后杀过去。”抢过前线指挥权的施利芬伯爵直接下令,同时扭头看向旭日军团的司令:

    “让信号旗军团的小伙子们冲在最前头,你挑三四个最精锐的掷弹兵团跟在后面,等我们的人打光了,就得靠你们去对岸站站稳脚跟,保住局面。”

    旭日军团司令无比肃穆的点了点头,他明白老人话里的分量:“请您尽管放心,旭日军团没有怕死的胆小鬼,我亲自去带队!”

    “不不不…还是我来吧。”骑兵上校夏尔·桑德斯立刻跟进:“正好我还是游骑兵军团的师长,先一步过去归建也合情合理。”

    “你们两个在这儿说什么蠢话,这种任务哪轮得到一个军团司令和骑兵师长?”

    施利芬伯爵一声冷哼:“我麾下优秀的掷弹兵团长自然会尽到他应尽的义务,还轮不到你们和他抢军功!”

    “啊…是是是,是我冒犯了,还请总司令见谅。”

    “复议!复议!”

    听到这话的二人连忙点头,心里重重的松了口气——这位老伯爵可算是消停了,没再脑袋一热就准备亲自带头冲锋。

    有了军团司令官亲自坐镇指挥部调度,信号旗军团的效率明显提升,只用了十分钟就完成初步整顿,与旭日军团一前一后,集结起十六个散兵营和掷弹兵营发起先头攻势,压向西岸。

    “无需惊慌,这只是胜利之前的小小挫折而已!”

    连一刻也没有为列奥·赫瑞德的牺牲感到悲伤,立刻投入到新一轮战斗的约瑟夫三世拔出佩刀:“皇家侍卫们——拿上我的金色鸢尾花旗帜,去整顿慌乱不安的士兵们,让他们安心战斗,务必不能让东岸的敌人和西岸汇合。”

    “遵命——!!!!”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稳住局势,避免战局向着对自己更加不利的局面滑坡…两翼军团进攻受挫还牺牲了自己最信任的统帅,皇帝已经不再追求速战速决了,现在只满心想着让今天的战斗平稳落地,保持与克洛维人在长戟河僵持的态势。

    至少到目前为止,他并不认为对方有什么立刻终结这场战斗的手段…当然,对方肯定是追求速战速决的,但只要自己尽量稳住局面,打消对方的奢望并非难事。

    毕竟就算左右两翼军团受挫,伤亡数以千计,自己手头还有至少六万人的大军…六万,克洛维人再怎么骁勇善战,也不可能在天黑之前击溃至少和他们兵力不相上下的大军!

    “传令伯纳德伯爵,上游的战斗是否已经趋于平稳,如果守军可以挡住克洛维人的攻势,让他立刻回来,帝国需要他的效劳!”

    在约瑟夫三世看来,这应该算是自己的妥协…很多事情都是心照不宣的,伯纳德肯定也明白自己之前为什么要把他调离主战场,既然如此那他就不应该有任何怨言。

    而现在自己将他再调回来,这就是一个态度:虽然是因为特殊原因,我现在不得不倚仗你的能力和在军队中的威望,但相应的我也会给你匹配的荣誉和待遇,只要最终长戟河之战以胜利收场,原本属于列奥·赫瑞德的一切都将是你的。

    如此优渥的条件,怎么想对方都应该不会拒绝才是,但……

    “请转告陛下,上游渡口战事紧张,请恕我无法抽身前往。”

    面对前来宣召的皇家侍卫,伯纳德面无表情的回应道:“对面夺取了渡口的是风暴军团,这是安森·巴赫绝对的精锐主力,绝对不能轻易怠慢,稍有不慎就有被对方突破防线的可能。”

    “但、但是伯爵,这可是陛下的命令!”皇家侍卫都快惊呆了,这还是那个对陛下百分百无条件服从的前殖民地总督大臣吗?

    “东岸战斗失利,两翼军团危在旦夕,伯爵您难道不认为自己应该挺身而出,为陛下排忧解难?!”

    “当然应该,但我也说了,确实是分身乏术。”伯纳德依旧皮笑肉不笑:

    “至于眼下的西岸战场…我建议陛下不妨将军团撤离岸边,就把克洛维放过长戟河如何,这样还能集中精力,在帝国骑兵更擅长的开阔地区得以施展。”

    “这…帝国骑士只能前进,岂有后退的道理?!”

    “那我就没办法了,还请恕在下无能,无法为陛下排忧解难。”

    说完,他转过身重新面对依然在不断尝试突破防线的风暴军团,不再理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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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将加冕为王介绍:
呼唤旧神的法师,传承血脉的骑士,憧憬着昨日的辉煌;蒸汽机的喧嚣,加农炮的轰鸣,昭示着未来的方向;流落此世的安森,踏上了一条未曾被设想过的道路;在旧世界的灰烬中……他必将加冕为王!我必将加冕为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必将加冕为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必将加冕为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