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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昆仑怨     罪锋镇魔行txt下载     罪锋镇魔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268章 吸雷**

    听到杨彦平语带诘责,樊飞赶紧一正色道:“杨兄切莫误会,在下绝无此意。”

    柳含烟正自俯身查探陶颂谦的遗体,此刻虽然也悲愤莫名,却仍是隐忍着道:“师弟先别激动,且听樊少侠有何说辞。”

    杨彦平沉哼一声,薛华栋也冷着脸道:“樊飞,你先前躲躲藏藏,不肯现身相助,这时候却跳出来维护厉枭,动机实在令人怀疑,某家倒想听你如何解释。”

    樊飞一脸诚恳的道:“在下之所以不现身,是因为与厉枭并无深仇大恨,所以不好与各位争夺报仇的机会。至于说维护厉枭,各位真是冤枉在下了,在下维护的其实正是各位。”

    杨彦平眉峰一轩,不以为然的道:“哦?樊少侠这样说,杨某可糊涂了,厉枭分明已经油尽灯枯,不过是强弩之末而已。合我们众人之力,杀他易如反掌,何须樊少侠来维护?”

    樊飞缓缓摇头道:“强弩之末不穿鲁缟,但以在下之见,厉枭这孤注一掷,却有开山裂石之威,倘若方才在下没有出手,各位此刻恐怕都已经为他陪葬了。”

    杨彦平愈发嗤之以鼻,柳含烟则期艾着道:“樊少侠如此说来,不知有何凭据?”

    樊飞坦然道:“在下并非无端臆测,各位应该都知道,厉枭的师父是‘碧眼神枭’宫无忌,而宫无忌出身业火红城。”

    杨彦平冷然道:“那又如何,业火红城当初虽然淫威赫赫,如今却早已灰飞烟灭,我等有何惧哉?”

    樊飞微颔首道:“看来杨兄对业火红城也有了解,那你可知业火红城有一门密术,唤作吸雷**?”

    杨彦平皱起眉头道:“业火红城数十年前便灰飞烟灭,杨某彼时尚未降生,所以恕我见识有限,的确从未听过这门密术。”

    樊飞了然的道:“那便容在下稍作解说,当初业火红城以宗教御下,教众皆受蛊惑而性情暴烈,与人争斗之时宁死不降,绝大多数都修练了这种吸雷**。”

    “此法运用之时,可以集全身之力于身体表面,并且吸取天地间的暴烈之气,贮藏于五脏六腑。此时一旦有外力攻入,便好似火雷被火种点燃,瞬间发生引爆,自身和敌人都会被爆破之力撕成碎片。”

    薛华栋等三人听罢各自一震,柳含烟更是心有余悸的道:“樊少侠的意思是……厉枭也修练了吸雷**?”

    樊飞点点头道:“不错,时隔既久,此类密术也湮没无闻,各位没有听过,其实情有可原。”

    薛华栋紧盯着樊飞道:“说得头头是道,可你如何证明厉枭方才打算施展此术?”

    樊飞沉吟着道:“方才陶兄一剑刺穿厉枭的身体,结果长剑却被当场震断,陶兄也遭受重创。”

    “这正是因为厉枭发动了吸雷**,体内自然聚集了暴烈之气。之后他自忖必死,于是激怒各位向他攻击,彼时他全身真气完全聚集,自身化作一颗极其危险的火雷,只待各位送上致命的火种而已。”

    杨彦平实际已经信了八成,但转念间又颇觉不忿,当下冷哼一声道:“樊少侠既然早知道吸雷**的厉害,为何不及时出手阻止陶师兄以身犯险?大家同样为武林正义盟效力,你怎能如此枉顾道义?”

    樊飞轻轻一叹道:“在下初时并未想到这一层,变故发生之后才恍然顿悟,如今在下痛悔非常,还望杨兄和柳女侠恕罪。”

    杨彦平登时噎住,柳含烟则凄然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今厉枭已经落网,陶师兄泉下有知,也应该可以瞑目了。”

    樊飞仍是歉然道:“此事的确是在下之过,柳女侠还请节哀。另外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可否将厉枭借予在下一日,一日之后必定奉还。”

    柳含烟闻言一怔,只听薛华栋哂然道:“洋洋洒洒长篇大论,这时候才说到重点,原来你也是冲着厉枭来的。”

    樊飞略显尴尬的道:“薛三少说得不错,只不过在下来迟一步,委实不好与各位相争,所以只能在此向各位提出不情之请了。”

    薛华栋嘿的一声冷笑道:“你之所以借用厉枭,无非是想从他身上追查宫无忌的下落,来帮助岳啸川完成擒捉三魔的任务吧?哼……岳啸川那厮现在何处?”

    樊飞一时之间无言以对,幸而柳含烟及时解围道:“樊少侠言重了,我们的性命都是你救的,漫说只是暂时借用,便是将厉枭送你处置,我们都心甘情愿。”

    樊飞连忙拱手致谢道:“柳女侠这话更令在下汗颜了,最迟到明日此时,在下必定将厉枭交还各位。”

    柳含烟敛衽为礼道:“那便依樊少侠的意思,咱们明日此时于此地交接。”

    樊飞郑重其事的道:“柳女侠尽管放心,明日在下绝不失约。”

    柳含烟嗯了一声,转向薛华栋道:“妾身擅自作主,还望薛公子勿怪,我等今日擒获厉枭,全凭薛公子义助,来日敝派定会登门致谢。”

    薛华栋抱拳为礼道:“柳女侠言重了,不过某家还有一件事情需要请教樊飞。”

    樊飞微觉意外,但仍是和声道:“薛三少请说,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薛华栋一扬眉道:“很好,与厉枭同行的还有一名小妖女,据闻是杀人魔王秦傲天的孽种,你可知她现在何处?”

    樊飞沉吟着道:“这个么……依在下方才所见,那女童似乎被一名童子趁机带走了。”

    薛华栋微颔首道:“原来某家并未看错,可在刀魔的眼皮子底下,小妖女竟然能全身而退,这便令某家费解了。”

    樊飞微微一顿,叹口气道:“幼子懵懂无知,各位宽宏大量,何必与她一般见识呢?”

    柳含烟秀眉一颦,讷讷的道:“樊少侠心地仁慈,本来无可厚非,但妾身平日也曾有所留意,那小妖女小小年纪便心狠手辣,一向视人命如草芥,绝非寻常幼子那般纯稚无知。”

    她说罢微微一顿,跟着正声道:“所以即便恃强凌弱,妾身仍然非杀那小妖女不可,以免后患无穷。”

    樊飞听得一怔,面现踟蹰的道:“没想到柳女侠是如此态度,只不过——”

    杨彦平径直打断道:“没有什么不过,倘若樊少侠见识过那小妖女的狠辣无情,便不会这么妇人之仁了。你如果不忍心下手,大可置身事外,谅那小妖女也逃不过我们的追捕。”

    樊飞尚未答话,薛华栋已经咳声道:“杨兄和柳女侠还要料理陶兄的后事,何必为那小妖女再劳心劳力?那小妖女是刀魔纵放,他自然有责任将之擒回,樊飞你对此是否认同?”

    樊飞明白薛华栋话里的重点,正是那“刀魔纵放”四字,苦笑之余拱拱手道:“薛三少这话未免太过了,也罢,同样明日此时,厉枭和那女童一并交接,如此薛三少能否满意?”

    薛华栋缓缓点头道:“樊飞,并非某家刻意刁难,而是你们的作为启人疑窦,必须以实际行动表明心迹。”

    樊飞了然的道:“薛三少放心,明日在下会给各位一个满意的交代。”

    薛华栋不再多言,大步流星下山而去,杨彦平抱起陶颂谦的尸身,陪着柳含烟随后紧紧跟上。

    樊飞目送三人的背影消失,这才叹口气道:“岳兄啊,看来我又要做一回歹人了。”

    树林中微一沉寂,随后岳啸川的声音传来道:“你未必要出手杀人。”

    樊飞摇摇头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那有什么区别?”

    岳啸川并未回答,只听到一阵破风之声,看来他已经蹑空而去。

    樊飞自知无法阻止,终究只余一声苦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此之谓也。

第0269章 无良公主

    小樵子真不明白自己在发什么疯,而且这疯病还严重得很,多半是被那疯子似的小公主传染了,以至于行事颠三倒四,根本全无理智可言。

    先前明明被这小母夜叉要打要杀,可当她被抛到自己身边的时候,尤其看到她那副泪水涟涟的可怜模样,粉嫩手臂上还有一条深深的伤痕,自己竟是连半点恨意都提不起来了。

    所以几乎是不假思索,小樵子一把拉起小公主,径直冲进前面的密林。

    小公主当时又疼又怕,再没半点主张,只能跟着一路狂奔下去。

    小樵子轻车熟路,三转两转便出了密林。但他终究年小力弱,方才又跑得急促,这时已经气喘嘘嘘。

    回头再看小公主,更是汗水淋漓,其中再混上泪水,在脏兮兮的小脸上划出几道白皙的痕迹,看起来要多滑稽有多滑稽,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小樵子好笑之余又觉心软,索性停下脚步,让小公主休息一下,自己则打眼四顾,察看有没有追兵赶来。

    小公主惊魂甫定,发现手臂被小樵子牢牢抓着,登时忍不住羞怒交集。

    这丫头可不管小樵子又救了她一命,厉声呵斥中挥起匕首,径直砍向他的手腕。

    小樵子再没料到小公主竟然狠毒至此,万幸听到呵斥之后本能的一缩手,这一下砍得并不太深。

    不过饶是如此,锋利的匕首依旧划开皮肉,当场鲜血迸流。

    小樵子惊怒欲狂,奋起一脚踢落小公主手里的匕首,跟着哇哇大叫道:“你!别再发疯了好不好?!真是疯丫头!母夜叉!母老虎!嘶……”

    话还没说完,腕上的疼痛便让小樵子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小公主被踢落匕首,自然手腕生疼,她可更生气了,单手叉着小腰,脆声嗔斥道:“哼,你这死奴才凭什么抓我的手,尤其刚才你还踢我,真是胆大包天,今天我饶不了你!”

    她好像完全忘了自己正被追杀,一双粉拳劈头盖脸砸向小樵子,小樵子招架不住,只能顺着小道落荒而逃。

    小公主似乎打定主意,非宰了小樵子不可,回身捡起匕首,随后穷追不舍。

    须知小公主身为秦傲天的爱女,虽然眼下年龄尚幼,却已经有内功根基,身法也比小樵子高明一筹。

    小樵子的伤口一直无暇包扎,手腕上还在不停的渗出鲜血,可他毕竟占了熟悉地形的优势,所以虽然有几次险些被小公主捉到,但还是凭着过人的滑溜和不错的运气化险为夷。

    小公主一边紧追,一边娇叱连连,让小樵子站住。

    小樵子哪肯理她,只是抱着腕上的伤口舍命奔逃,心里不住问候这疯丫头的祖宗十八代。

    两人一追一逃,须臾来到一处山崖左近,小樵子眼看自家的茅屋业已在望,兴奋之下不由得精神一松,脚下也稍稍慢了一步。

    小公主觑得分明,脸上露出冷笑,趁机飞起一脚,重重踹在小樵子屁股上。

    小樵子惊叫一声,当场仆地滚到,小公主喘了口大气,这才得意洋洋的道:“看你个死奴才还能往哪儿跑,乖乖受死吧。”

    她说话间逼上一步,又是一脚踢向小樵子的后脑勺。

    小樵子虽然筋疲力竭,却知道这绝不是“趴”以待毙的时候,所以顾不得腕上疼痛钻心,硬是两手一撑翻滚开去,堪堪躲过小公主这一脚。

    趁着小公主一愣神的工夫,小樵子连忙翻身坐起,苦着脸告饶道:“小姑奶奶,小祖宗,小……小公主啊,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想必气也出了,我……我好歹救过你的命呀,你干嘛非要杀我呢?”

    小公主见到小樵子这副惨象,脸上露出些许笑意,但转念间又冷冷的道:“不管你是谁,你先看到了我,后来又敢踢我,我一定要杀你。”

    小樵子登时一滞,兀自苦兮兮的道:“你不想被别人看到,肯定是怕引来追杀吧,可我明明对你没什么恶意,否则怎么会带你跑呢?”

    小公主绷着脸道:“我不管,爹说过的,宁我负人,莫人负我。”

    小樵子心里凉了半截,腕上的疼痛仿佛更剧烈了,只能哀哀的道:“那……那我求你一件事好不好?”

    小公主微微一怔,含含糊糊的道:“什么事你先说,我可不一定答应。”

    小樵子精神一振,赶忙拿手一指道:“前面不远那间茅屋便是我家,我还有个妹妹,今年才不到两岁,等我死了以后,能不能麻烦你……”

    小公主“心领神会”,径直打断道:“你不用说了,等你死了以后,我便把她也杀了,让你们兄妹两个在下面团聚。”

    小樵子又惊又怒,忍不住大叫道:“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真是禽兽吗?!”

    这一下情绪过分激动,小樵子腕上的疼痛更剧烈了,险些疼得他当场晕去。

    小公主不见半分同情,反而不耐烦的道:“不知死活的奴才,要死都不安分一点,你赶紧上路吧。”

    说罢小公主一脚踩住小樵子的胸口,跟着弯下腰去,便要将匕首刺进他的咽喉。

    小樵子命悬一线,蓦地尖叫道:“臭丫头!我跟你拼了!”

    叫声中也不知是从哪里生出的怪力,小樵子猛的挺腰向上一掀。

    小公主本来笃定小樵子无能反抗,这下根本没有防备,登时只听她啊哟一声,脚下站立不稳,当场仰面摔倒,手里的匕首也磕飞了出去。

    小樵子死里逃生,二话不说顺势一滚,整个人压在小公主身上,紧紧抓住她两只手腕,这才喘口大气道:“臭丫头!母夜叉!打架你还差得远呢,有本事再凶一个啊!”

    小公主醒过神来,登时又羞又气,放声尖叫道:“死奴才!你敢……呜哇……”

    她这厢委屈的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双脚乱蹬,身子也不停挣动,让小樵子苦不堪言。

    小樵子定了定神,大声呵斥道:“喂!你知不知道害羞啊?都已经这么大了,居然还哭鼻子,别以为你是女孩子,哭一下我便会心软啊。”

    小公主全不理会,只是哭得更凶,一双软缎绣鞋因为胡乱踢蹬,被糟蹋的不成样子,绸裤的裤脚也都磨破了,白嫩的小腿上擦出道道血痕。

    小樵子终究还是心软,无奈苦笑道:“行啦,我又没把你怎样,至于哭成这样吗?”

    小公主哽咽着道:“你……你还敢说,你再不放开我,那些人便要来抓我了,到时候我等于是给你害死的,呜……”

    小樵子为之一哂道:“唷,现在想起那些人来啦,刚才要打要杀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想起来?哼……晚了,我正是要等那些人来抓你,你这样没良心的小母夜叉,活该被他们抓住,然后狠狠打屁股。”

    嘴里虽然说着狠话,但眼见小公主哭得梨花带雨,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小樵子还是心软如绵,踟蹰片刻才叹口气道:“算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要我放你也不是不行,但你得保证不再杀我。”

    小公主连忙点了点头,小樵子如释重负,刚想起身将她放开,却见她目光转动,向不远处的匕首扫了一眼。

    小樵子心中一动,脱口惊叫道:“你!……原来你还想杀我啊?!”

    小公主眼神闪烁,吱吱唔唔的道:“你别……胡说,我哪有?”

    嘴上说着哪有,脸上的表情却出卖了她的心思,小樵子见状摇头苦笑道:“你……你这……我要是再相信你,便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小公主知道伪装不过,索性尖叫道:“死奴才!我饶不了你,快放开我!”

    她说话间又开始拼命挣扎起来,小樵子则抵死不放,两人顿时缠作一团,周遭尽是小公主的斥骂声。

第0270章 七妙星君

    小樵子毕竟失血过多,不一会儿便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正在暗暗叫苦之际,耳边忽然听到一声轻笑,随即一个满含戏谑的男声悠悠传来道:

    “我说夫人啊,难怪你不想要孩子,如今的孩子当真要不得,你看这两只小毛头,才这么丁点儿大,便已经学会乱来,真是孽缘不浅啊。”

    小樵子直觉这是在说自己,他可有点不服气了,暗自嘀咕着道:“什么嘛,如果这叫‘乱来’,刚才林子里那帮人拿刀动剑,互相杀来杀去的,岂不更是大大的乱来?”

    男声话音刚落,又听一个女声冷冷接口道:“少贫嘴了,办正事要紧。”

    那男声呵呵一笑道:“不错,咱们还是别干扰人家‘办正事’的好,让小毛头们自己解决吧。”

    小樵子正在奇怪“办正事”是什么意思,便听小公主放声哭叫道:“前辈、阿伯,快来救命啊!呜……这个死奴才欺负我,他不但欺负我,还拿匕首砍伤我的胳膊呢!”

    小樵子真是服了,暗忖这丫头对别人一口一个死奴才,对厉枭都是直呼其名,现在却“前辈、阿伯”叫得亲热,真是见风使舵的行家里手。

    编造自己砍伤她的手臂,明摆着是倒打一耙,结果脸都不红一红。像这种恶毒丫头,恐怕自己往上数三世都没见过,往下数三世也千万别见到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小樵子这厢正自郁闷,那男声则俨然惊讶的道:“哦?原来不是两厢情愿,这小毛头光天化日之下便敢非礼勿动。呵……夫人,咱们要不要发发善心,帮小丫头一把?”

    那女声颇为不耐,没好气的道:“要发善心你去发吧,哼……永远没有正经的时候,哪怕你发一辈子善心,咱们在武林中照样没法抬头。”

    小公主闻言哭得更凶了,呜呜咽咽的道:“前辈、伯母,呜……这死奴才不会武功,您一指头便能戳死他,绝不会耽误您的正事,您今天救了我,我一辈子都感激您。”

    小樵子听得差点晕倒,这丫头越说越离谱,什么一辈子感激?自己今天救了她两次,如果是这种“感激”,恐怕那位“伯母”也要晕倒了。

    思忖间终是忍无可忍,小樵子正待出言辩解,此时他却忽觉眼前一花,一道金色人影欺身疾掠过来,近前之际猿臂轻舒,不由分说抓住他的后衣领,将他整个提了起来。

    小樵子面孔朝下,看不到金色人影的面目,只能挣扎着道:“这个疯丫头根本全是扯谎!她忘恩负义、蛇蝎心肠!你们千万别给她骗了!”

    那金色人影轻笑一声,悠悠的道:“是吗,那你不妨说说看,她忘了谁的恩,负了谁的义,又是怎么个蛇蝎心肠?”

    话语中仍旧不脱戏谑之意,听起来正是方才那男声。

    小樵子连忙道:“她……她给人家追杀,在树上看到我,便想把我推下树去,然后还砍了我一刀。后来……后来那些追杀她的人来了,我看她实在可怜,于是带着她逃跑,没想到她又砍了我一刀……”

    因为急着想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小樵子反而越说越乱,金色人影听得一头雾水,随手敲敲他的后脑勺道:“捡重点的说,说条理一点。”

    小樵子更加着急,偏巧手腕上的疼痛又阵阵袭来,弄得他头昏脑胀,只觉口干舌燥,连多说一个字都困难,哪还能顾得上条理?

    小公主早已爬起来,看到小樵子这副狼狈模样,顿时又是放心又是得意。要不是为了博取同情,还得继续装哭,恐怕她早已笑得前仰后合了。

    金色人影见小樵子说不清楚,只能转向小公主道:“那小姑娘你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他干嘛要欺负你,据说还拿匕首砍伤你了?”

    小公主真不知道“他干嘛要欺负你”,方才一时嘴快说了出去,现在想圆谎可不容易。

    她这厢一边继续装哭拖延时间,一边还要赶紧拿出合理的说辞,倒真是难为她了。

    小樵子见小公主一味吱唔,登时如释重负,一迭连声的催促道:“对对对,你快说呀,要是说不出来理由,便证明是你骗人,快说快说!”

    小公主急中生智,断断续续的道:“是……是这样的,我住在山脚下,今天上山来……摘野果回去作午膳,结果在树上碰到这个死奴才。”

    “这个死奴才蛇蝎心肠,不问青红皂白,便要抢我摘的野果和干粮。我抢不过他,被他逃下树去,然后……然后我便追他。他更起了坏心,狠狠砍了我一匕首,又把我推倒,还想……还想杀了我呢。”

    小樵子闻言气得七窍生烟,只听金色人影打个哈哈道:“原来如此,好个狠毒的小毛头呀,抢东西倒也罢了,居然还要杀人。来来来~让我七妙星君仔细看一看,你究竟是怎样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小樵子顿觉身子一轻,下一刻便稳稳站好,而眼前正是那道金色人影。

    但见他身着一件质地奇异的金色袍衫,头顶束着一尊同色的金冠,整个人都透出一派莫名的贵气。

    再往脸上看去,正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年纪大约在三十上下,脸上的神情透出十足的促狭,特别是一双细长眼睛顾盼飞扬,直似刚刚得到糖果奖赏的孩子一般兴奋。

    小樵子今天算是开了眼,小公主已经足够离奇,这位七妙星君看来也不靠谱。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二位多半是一路,自己今天撞上衰神,只怕真是死定了。

    自忖说不过小公主,小樵子索性摆出一派视死如归的姿态,随便那位七妙星君看个够。

    七妙星君悠然鉴赏一番,这才摇头晃脑的道:“好小子,手腕都伤成这样了,竟还顾得上乱来,实在让人佩服。”

    他不提还罢,这一提小樵子顿觉腕上疼痛钻心,脑子里也更加昏沉,真想倒头睡去。

    七妙星君指出如风,迅速封了小樵子臂上的几处穴道,接着又伸手往自己怀里摸去。

    孰料左摸右摸,最后却什么都没摸到,七妙星君隐现尴尬之色,无奈扬声道:“夫人快来,我的药又用光了,你那里还有没有?”

    先前那女声微微一顿,颇见气沮的道:“你再把药当饭吃,我便……”

    七妙星君连忙陪笑道:“好了夫人,反正吃了也没坏处嘛,至少能强身健体、补肾壮阳……”

    话还没说完,便觉一阵香风拂面,随即一位身着银色衣衫的女郎翩然现身。

    但见银衫女郎粉面飞霞,娇叱一声“住口”,然后捏开小樵子的牙关,将一枚丹药丢入他口中。

    小樵子不及转念,便已经吞下丹药,错愕之余定睛一看,霎时瞠目结舌。

    原来银衫女郎竟与小公主生得极为肖似,尤其是脸上那一派飞扬神韵,真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只不过小公主此刻蓬头垢面,而且哭得泪水纷披,简直变作个大花脸,所以这对夫妻才未曾生疑。

    可饶是如此,小樵子依旧暗暗叫苦不迭,银衫女郎发觉他神情有异,索性出指点了他的昏睡穴。

    七妙星君见小樵子晕去,含笑点头道:“夫人真是善解人意,这小毛头失血过多,是该好好休息一阵。”

    小公主这下可糊涂了,期期艾艾的道:“前辈、伯母,这个死奴才那么欺负我,简直丧尽天良,真让他死了才好呢,你们干嘛还要救他?”

    银衫女郎脸上还带着红晕,闻言冷哼道:“还敢多嘴饶舌,小小年纪便想蒙骗大人,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小公主心里咯噔一下,兀自强辩道:“伯母这是哪里话,我保证没骗你们,否则天打雷劈。”

第0271章 母女相认

    耳听小公主赌咒发誓,七妙星君不禁哂然道:“没骗我们?你一口一个死奴才,而且双手又白又嫩,怎会是上山摘野果的身份?你说他用匕首砍你,可你的伤分明是飞刃所致,他腕上才是匕首所伤。”

    “再者你伤痕虽深,流血却没多少,可见必定修练过奇异内功。有这等难得际遇,怎么可能被一个不会武功的小毛头追杀,呵……你真以为我们夫妻二人是好糊弄的?”

    银衫女郎耐心听七妙星君说完,这才颦眉嗔声道:“好了,你无不无聊?正事还办不办?”

    七妙星君倒真听话,赶紧陪着笑道:“夫人息怒,正事当然要办,不过这几天你的脾气似乎又大了不少呀。”

    银衫女郎没好气的道:“你若是受不了,干脆别理我,我不在乎。”

    七妙星君哪敢怠慢,趁机调笑道:“怎么会呢,我只是见夫人闷闷不乐,想逗你开心而已,毕竟总是绷着脸的人,老得也更快啊。”

    银衫女郎的气消了不少,白了七妙星君一眼道:“看来你在嫌弃我是黄脸婆,不许狡辩,我心里有数。”

    说罢不再理会七妙星君,银衫女郎径向小公主道:“你是不是真的被人追杀?是谁在追杀你?”

    小公主自以为得计的谎话被揭得千疮百孔,此时正满心郁闷,闻言虎起小脸道:“关你什么事?哼……难道你们两个也是来追杀我的?”

    这小丫头倒是现实得很,谎话一被揭穿,翻脸顿时比翻书都快。

    银衫女郎登时一滞,但转念间忽有所感,仔细打量起小公主的容貌来。

    小公主大不自在,愈见悻悻的道:“看什么看?有本事杀了我啊!”

    银衫女郎娇躯轻颤,面现迟疑的道:“你是不是净宇教的人,所以才被正义盟追杀?”

    小公主哼声道:“是又怎样,你动手呀,反正我只是个小孩子,你一指头便能戳死我。”

    银衫女郎不以为忤,语声发颤的道:“那么你爹……可是秦傲天?”

    此语一出,小公主固是吃了一惊,七妙星君也心中一动,这才留意到小公主的容貌和爱妻十分肖似。

    小公主定了定神,冷冷的道:“不错,我爹的名讳上傲下天,但他已经仙去了,你如果要报仇,尽管找我便是。”

    银衫女郎眼中泪光闪动,喃喃自语道:“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姣儿……姣儿……”

    小公主可没心情听银衫女郎说些什么,当下脖子一梗道:“有什么好哭的,我爹杀的都是该死的奴才,你既然跟我爹有仇,那还犹豫什么,赶快杀了我,给那些奴才报仇吧!”

    银衫女郎稍稍回神,面现苦笑的道:“傻孩子,你是怕我折磨你,所以想让我当场杀了你,对不对?”

    小公主的用心又被揭穿,终于再也撑不住了,珠泪迸流之际恨声尖叫道:“谁害怕了,爱怎样都随便你,你来呀!”

    银衫女郎俯下身去,细心的为小公主擦去脸上的灰尘和泪水,满面疼惜的道:“傻孩子,我怎么会折磨你,我疼爱你还来不及呢。”

    说罢已是情不自禁,银衫女郎一把将小公主搂入怀中,轻轻摩挲着她稚嫩的小脸,爱护之情溢于言表。

    小公主躲闪不开,只好任由银衫女郎亲近,纳罕之余歪着脑袋道:“你是我爹的朋友?还是哪一房夫人?我怎么不认识你?”

    银衫女郎胀红了脸,此时只听七妙星君讷讷的道:“夫人,莫非这便是你跟那人的骨肉?”

    银衫女郎轻嗯一声,垂首涩声道:“修齐,你也看得出来,姣儿和我的容貌如此酷似,我绝不会看错的——好孩子,你爹可曾告诉过你娘亲的事情?”

    小公主终于醒过味来,赶紧抱住银衫女郎,语带哽咽的道:“你真是我娘?爹从来没跟我说过娘的事情,我不知道娘是谁,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模样。”

    银衫女郎定了定神,无比怜爱的看着小公主道:“好孩子,快别哭了,净宇教覆灭之后,是谁带你逃出来的,你们可有什么计划,打算去哪里躲避?”

    小公主老实回答道:“爹把我托付给厉枭照顾,可他多半已经给正义盟那帮奴才杀了,我记得他先前提起过,说只要到了惜月湖,他便尽到责任了。”

    银衫女郎娇躯一震,终是泪如泉涌的道:“惜月湖……好孩子,我正是你的娘亲,至于这位……是你的义父。”

    说话间羞赧的目光投向七妙星君,银衫女郎眸中隐现祈盼之色。

    七妙星君心领神会,当下轻咳一声道:“夫人尽管放心,咱们既然做了夫妻,你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我必定视如己出,绝不会亏待她。”

    银衫女郎如释重负,满含感激的点了点头,此时却听小公主冷哼道:“我才不要什么义父呢,娘既然做了我爹的夫人,便应该对他一心一意,怎么能平白无故多出一个丈夫?”

    银衫女郎尴尬不已,顿了顿方轻声道:“好孩子,许多事情你还不知道,等咱们回去以后,娘再详细跟你说。”

    小公主唔了一声,接着又听银衫女郎道:“修齐,咱们先回去吧,我不想招惹正义盟。”

    七妙星君微颔首道:“也好,这孩子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尽快安顿好她才是正经,咱们的事以后再办也不迟,只不过……这个应该怎么办?”

    他说着指了指手边仍在熟睡的小樵子,脸上露出询问之色。

    银衫女郎尚未答话,小公主已经抢先道:“这死奴才先前真的欺负我了,娘快帮我杀了他。”

    七妙星君苦笑一声,径向银衫女郎道:“这孩子自小沾染了那人身上的戾气,今后咱们得好好教导才是。”

    银衫女郎略一迟疑,含含糊糊的道:“行,都听你的,回去再说。”

    这下小公主可不乐意了,狠狠瞪着七妙星君道:“谁身上有什么戾气了,我爹那是傲视天下的锐气,不许你这死奴才说他的坏话。”

    七妙星君听得一滞,银衫女郎连忙拉了拉小公主,正容轻嗔道:“姣儿住口,不许这样跟义父说话。”

    小公主娇哼一声,抱紧银衫女郎道:“好嘛,那我听娘的话,但您要帮我杀了那个死奴才,不是这个死奴才哦,娘千万别生气。”

    她说话间小手一指两个“死奴才”,眼睛里全是促狭的笑意。

    七妙星君见状暗自扶额,银衫女郎则柔声道:“修齐,既然姣儿这样说,咱们便按她的意思办吧。”

    七妙星君吃了一惊,面现不豫的道:“夫人,咱们夫妻一场,多少也算心有灵犀,方才这句话,我只当你没说。”

    银衫女郎心里打了个突,耐心解释道:“修齐,我知道你不喜欢滥杀无辜,但咱们实在没办法呀。你千万别忘了,这孩童看见过咱们,万一他说出是咱们带走了姣儿,你想正义盟的人会善罢甘休吗?”

    七妙星君展颜一笑道:“夫人不必多虑,我早已想好主意,难得这孩子跟我投缘,不如一并带回去,咱们收他做个小徒弟如何?”

    银衫女郎闻言一怔,想了想才佯嗔道:“好啦,这样倒也不是不行,但你早已想好主意,却还要装模作样的问我,真是讨打。”

    七妙星君讪讪的道:“主意我可以拿,但批准还得靠你,这才是夫妻之道嘛。”

    银衫女郎似羞似喜的白了七妙星君一眼,这时只听小公主气咻咻的道:“不行,我非要他死不可,娘一定要帮我,他要不死,那我死去。”

    银衫女郎秀眉一蹙,赶紧捂住小公主的嘴,作色低斥道:“傻孩子,不许胡说!……修齐,姣儿这么执拗,我真的劝不住她,还是按她的意思办吧。”

第0272章 义不容情

    眼看银衫女郎立场又变,七妙星君正待据理力争,却忽然心生警醒,目光盯向前方道:“哪位高人大驾光临,还请现身一见。”

    银衫女郎吃了一惊,连忙将小公主往怀里一抱,转身退至七妙星君身侧。

    镇定心神间抬眼望去,但见来人身着一袭灰袍,背负琢玉魔刀,冷峻的目光不怒自威,正是“刀魔”岳啸川。

    银衫女郎心头巨震,先跟七妙星君对视一眼,随后绷起粉脸道:“岳啸川,你来此何为?”

    岳啸川的目光落在小公主身上,不带丝毫情绪的道:“秦傲天之女,我必须带走,还请两位配合。”

    银衫女郎闻言心下猛沉,不禁抗声道:“秦傲天已经被你们杀了,你何必再为难一个小孩子?难道堂堂刀魔也落了俗套,要拿小孩子去邀功请赏?”

    岳啸川冷然道:“只要两位交出孩童,岳某掉头便走,至于其他事情,你们不需要知道。”

    银衫女郎神色数变,终究不敢当面拒绝,只是抓着小公主的手臂不放。

    七妙星君自然不能坐视,当下轻咳一声道:“失敬失敬,原来这位便是名动天下的‘刀魔’岳啸川,在下葛修齐,这厢有礼了。”

    岳啸川抱拳还礼道:“棋山之主,七妙星君,岳某久仰。”

    七妙星君干笑道:“惭愧,在下这点虚名,怎能跟岳大侠相提并论?”

    岳啸川摇摇头道:“客套大可不必,两位只管明言,交人还是不交。”

    银衫女郎大为不忿,咬牙厉斥道:“岳啸川!你枉称侠义中人,居然如此强横霸道,敢问我们有什么义务把孩子交给你?”

    岳啸川微微一顿,面皮紧绷的道:“岳某已经允诺他人,必须将孩童带回。”

    银衫女郎愈发愤慨的道:“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们凭什么要迁就你?只怪你慢了一步,孩子已经落在我们手里,我们不愿意交,你难道便要用强?”

    岳啸川皱起眉头,盯着银衫女郎道:“新月,在武林道上行走,与人为善便是与己为善,你执意不肯交人,那是打定主意要为难岳某了?”

    银衫女郎似是一滞,片刻方凄然道:“岳啸川,当日我技不如人,承蒙你手下留情,才侥幸保住性命。这份恩义我不会忘记,但这次情况特殊,能否请你再通融一次?”

    岳啸川不为所动,反而一派冷硬的道:“新月,岳某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你应该有自知之明,若是一味得寸进尺,最后只能自取其辱。”

    银衫女郎娇躯微颤,蓦地下定决心,当场屈膝跪倒,垂首恸声道:“岳啸川,算我求你,只要今日你肯通融,我自然感恩涕零,日后必定诚心报答。”

    七妙星君连忙俯下身去,搀住银衫女郎的手臂,肃容正声道:“夫人何必如此,一切都有我担待,你快起来说话。”

    银衫女郎充耳不闻,只把一双泪眼牢牢觑定岳啸川。

    岳啸川略一沉吟,终是缓和了语气道:“新月,这孩童与你非亲非故,你为何要做到这种地步?”

    话音方落,倏听小公主娇喝道:“住口!死奴才瞎了狗眼,居然说娘跟我非亲非故,真是笑死人了。”

    银衫女郎大惊失色,待要阻止已是不及。岳啸川则恍然一悟,缓缓点头道:“前次你说与秦傲天有仇,所以才对他的亲族大开杀戒,莫非便是此事?”

    银衫女郎暗自苦笑,无奈涩声道:“不错,方才你也听到了,我并非有意为难,但无论秦傲天多么可恶,姣儿毕竟是我的骨肉,我怎能将她交给你?”

    七妙星君叹了口气,讷讷的道:“岳大侠明鉴,拙荆当年为恶贼所欺,乃至诞下此女,如今母女重逢,也算天意使然,这个……还请阁下高抬贵手。”

    岳啸川默然片刻,终是沉声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岳某不能失信于人。至于这名孩童,俟后岳某会尽力斡旋,至少保住她的性命。”

    银衫女郎神色剧变,咬牙颤声道:“岳啸川!你当真如此不近人情?”

    岳啸川缓缓摇头道:“情非得已,两位若是不肯交出孩童,岳某只好得罪了。”

    银衫女郎霍地站起身来,嘶声尖叱道:“岳啸川!我们已经百般忍让,你却仍是咄咄逼人,真以为我们怕了你不成?”

    岳啸川一扬眉道:“岳某也已经仁至义尽,两位如果不知进退,大可动手一试。”

    银衫女郎只觉热血上涌,径自腰间抽出一柄银光闪闪的三尺软剑,厉声呵斥道:“岳啸川!我们夫妻联手,你未必能占上风,我不想再跟你刀剑相向,你知难而退吧!”

    岳啸川不以为然的道:“即便有人要知难而退,也不应该是岳某,原因你自己心中有数。”

    银衫女郎更加激怒,脱口怒喝道:“你!——欺人太甚!”

    她说罢便要上前搦战,此时只听七妙星君疾声道:“夫人稍安勿躁,今日有我在此,岂能劳你大驾?”

    银衫女郎心神略定,斩钉截铁的道:“修齐,咱们两人联手,尽快制服岳啸川,然后带姣儿走!”

    七妙星君摇了摇头,只把小樵子塞给银衫女郎,跟着低声道:“我一人足矣,你帮我照看徒儿。”

    银衫女郎心中不以为然,却并未出言辩驳,只是随手拍开小樵子的昏睡穴,拖着他退到七妙星君身后。

    小樵子刚刚醒转,脑子里昏昏沉沉,但看到旁边小公主那张写满敌意的脸,他登时一个激灵,险些惊叫出声。

    无奈受伤的手腕还被银衫女郎牢牢攥住,根本没有逃跑的可能,小樵子直是暗暗叫苦不迭。

    七妙星君缓步踱到岳啸川面前,不温不火的道:“岳大侠,你与我们夫妻二人可有深仇大恨?”

    岳啸川面沉似水的道:“多言无益,敬请星君赐教。”

    七妙星君摆摆手道:“不急,咱们之间既然没有深仇大恨,那何必非要性命相搏呢?”

    岳啸川皱起眉头道:“星君有话直说便是,用不着转弯抹角。”

    七妙星君讪讪一笑,探手自腰间抽出一柄金光闪耀的三尺软剑,随即运劲掷向远处的一棵大树,只见那柄软剑嗤的一声洞穿树身,齐柄没入树干之中。

    岳啸川见状冷哼一声道:“即便没有兵刃在手,你我仍可性命相搏,星君不嫌多此一举吗?”

    七妙星君眨眨眼道:“话虽如此,但最好还是不伤和气,岳大侠以为呢?”

    岳啸川略一沉吟,终于也自背后拔出琢玉魔刀,凝力掷向先前那棵大树。

    琢玉魔刀同样对穿而过,恰与七妙星君的金剑严丝合缝,交成一个十字形状。

    七妙星君一个长揖到底,恭恭敬敬的道:“岳大侠高义,在下承情了,不过比试之前,咱们再做些约定如何?”

    岳啸川已经略感不耐,勉强隐忍着道:“说吧,只要言之成理,岳某可以应允。”

    七妙星君清咳一声道:“依在下之意,若是岳大侠胜了,我们自然会将秦傲天之女交给你,并且保证今后决不再追究此事。”

    “但若是在下侥幸胜了,岳大侠也要保证,不仅不为难我们夫妻二人,并且绝不会将今日之事外泄,如此你能否答应?”

    岳啸川不禁哂然道:“星君果然考虑得周全之至,看来是非保这孩童不可了。”

    七妙星君看了银衫女郎一眼,缓缓点头道:“事关拙荆一生幸福,在下责无旁贷。”

    银衫女郎又是感激又是羞愧,此时只听岳啸川沉声道:“允你。”

    七妙星君欣然道:“多谢岳大侠通融,请先进招吧。”

    他说罢食中二指一骈,遥遥指向岳啸川胸口。

    岳啸川单掌竖立如刀,凛然沉声道:“既分高下,也分生死,请!”

第0273章 审问厉枭

    艳阳渐升,山脚下的薄雾渐趋散尽,但见一袭青衫的樊飞负手而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厉枭则像一条死狗似的横躺在地,瞪着眼睛一动不动。

    忽然耳边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樊飞脸上微露笑意,转过身来和声道:“琬珺你来得正好,事情可曾查清?”

    苏琬珺来到樊飞面前,却不回答他的问话,反而娇哼一声道:“岳兄呢,怎么只剩你一人?”

    樊飞轻咳一声道:“他去办一件大大的小事,应该很快便能来此会合,你不必担心。”

    苏琬珺微讶道:“什么大大的小事?你这人又故弄玄虚。”

    樊飞讪讪的道:“这个稍后再跟你说,你查的那件事情可有眉目?”

    苏琬珺脸上隐现红晕,看起来尤其娇艳动人,低眉轻啐一声道:“以后你要再敢这样作弄我,别怪我跟你翻脸。”

    樊飞心下暗笑,面上却故作惊讶的道:“我几时作弄你了,毕竟你们都是女子,说起话来方便些啊。”

    苏琬珺扬起粉拳捶在樊飞肩上,粉面含嗔的道:“居然把我和那种女人相提并论,你真是讨打。”

    樊飞趁机抓住苏琬珺的手腕道:“我纯粹是为你着想,不然换作我走这一趟,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

    苏琬珺连忙抽回手来,又白了樊飞一眼道:“谁稀罕担心你,咳……不跟你闹了,那人虽然不肯承认,但无意中还是露了马脚,我看她的身份应该**不离十,咱们要不要顺手将她除了?”

    樊飞沉吟着道:“此人隐居已久,虽然私德不修,却没有什么大恶。况且她终究是积年老魔,实力难以忖度,我觉得咱们眼下还不宜贸然出手。”

    苏琬珺点点头道:“说的也是,我只怕她用那些无耻手段恢复功体,以致于后患无穷。”

    樊飞嗯声道:“虽然不可不防,但事有轻重缓急,厉枭是我向华山派借来的,咱们尽快问出宫无忌的下落吧。”

    苏琬珺稍一转念便推知原委,当下也不多问,径自伸脚踢开厉枭被封的哑穴。

    厉枭的气脉阻滞已久,登时发出连声呛咳,好一阵才缓过劲来,狠狠瞪着樊飞和苏琬珺,却是一言不发。

    樊飞不以为意,只是淡淡的道:“厉枭,你已经是樊某的阶下之囚,樊某想问你几个问题,还望你老实回答。”

    厉枭目中凶光连闪,狠呸一声道:“姓樊的狗杀才,凭空坏了厉枭大爷的好事,现在还指望大爷回答你的问题,真是白日做梦!”

    樊飞对厉枭的反应早有预料,当下微颔首道:“你不必激动,樊某并非趁人之危,只想跟你作笔交易。”

    厉枭闻言一怔,转念间睨着苏琬珺道:“哦?做交易好啊,只要你小子愿意把老婆献上,让厉枭大爷好好享受一番,大爷心情好了,说不定能告诉你点什么。”

    苏琬珺岂容厉枭口齿轻薄,早已指出如风,正戳在他喉下三寸。

    厉枭登时气息阻滞,胸中剧痛如绞,嗬嗬连声的嘶叫起来。

    樊飞静待片刻,这才为厉枭解开喉间淤阻,接着一正色道:“厉枭,樊某不想跟死人做交易,所以还请你留些口德。”

    厉枭喘口大气,嘿嘿冷笑道:“口德?我呸!厉枭大爷这辈子吃也吃过,喝也喝过,女人也睡过几百个,算是活够本了,有种杀了大爷呀!”

    樊飞为之一哂道:“你虽然视死如归,却不知到了阴曹地府,要如何跟杀人魔王交代?”

    厉枭脸色一变,脱口怒喝道:“你!难道小公主也已经落在你手里?”

    樊飞淡淡一笑道:“需要怀疑吗?你认为区区一名无知女童,能逃出樊某和岳兄的手掌心吗?”

    厉枭眼珠连转,难掩愤懑的道:“你奶奶的,什么狗屁正道,连小女孩儿都不放过。”

    “华山派那班杂碎恨主人入骨,你跟他们又是一丘之貉,小公主落在你手里,只怕凶多吉少了吧?”

    樊飞缓缓摇头道:“华山派并不知道那女童落在樊某手里,即便他们有所怀疑,樊某也可以否认。”

    厉枭听得一怔,阴阳怪气的道:“哦?你拼着受人怀疑,也要保护小公主,这可真是奇了。”

    樊飞轻咳一声,意有所指的道:“条件交换,各取所需罢了,樊某当然不会无的放矢。”

    厉枭为之默然,似乎是在盘算什么,樊飞趁机劝解道:“厉枭,人生在世,但求无愧于心,杀人魔王予你托孤重任,你却这般轻贱性命,岂是忠义孤臣当为?”

    厉枭登时一滞,终于迟疑着道:“说得振振有词,我凭什么相信你?”

    樊飞一正色道:“樊某在此立誓,只要你老实回答问题,那女童在我这里便绝对安全,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足见慷慨激昂,厉枭虽然凶狠刁钻,脑子却不甚灵光,一时之间竟未听出樊飞话里的破绽,神情顿时有所松动。

    樊飞察颜观色,已是胸有成竹,趁热打铁的道:“厉枭,人而无信、不知其可,樊某已经表现诚意,你还有什么顾虑?”

    厉枭吸了口气,终于闷声道:“你想问什么?”

    樊飞微微一笑,干脆的道:“一句话,令师宫无忌的下落。”

    厉枭脸色一变,俨似为难的道:“宫无忌?那厉枭大爷可有些难办了,毕竟天下这么大,他一个大活人,逃到哪里都有可能,岂是我能料定的。”

    樊飞了然的道:“你只要将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即可,不过若是你所言不尽不实,致使樊某一无所获,那你所关心之事,便恕樊某爱莫能助了。”

    厉枭听罢勃然作色道:“姓樊的!你刚才不是说——”

    樊飞老实不客气的打断道:“樊某所说自然作数,但前提是你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厉枭狠呸一声道:“姓樊的,原来你是这等出尔反尔的卑鄙小人,厉枭大爷今天算见识了!”

    樊飞不温不火的道:“还是那句话,条件交换,各取所需罢了,樊某并未逼迫你,是否愿意配合,都由你自己决断。”

    厉枭干瞪着眼说不出话来,只见樊飞眉峰一轩,意味深长的道:“何况据樊某所知,你与宫无忌虽然名为师徒,感情却并不深厚,甚至颇有嫌隙。如今能用他的行踪换来好处,正是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呢?”

    厉枭眼中掠过一丝痛苦之色,蓦地大叫道:“够了!告诉你宫无忌的下落也无妨,但你不要忘了刚才发过的誓言!”

    樊飞凛然正声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樊某必定信守承诺。”

    厉枭正待开口,耳边忽听一声断喝,随即一条人影自密林中电射而出,抖手发出一蓬暗器,直奔他的面门射来。

    樊飞剑眉一轩,闪电般侧身拍出一掌,霎时只听夺夺连声,那蓬暗器尽数打入树木之中。

    苏琬珺早已全神戒备,立刻挺身挡在厉枭前面,紧盯着来人道:“阁下好精纯的内功,竟能瞒过樊飞和我的耳目。”

    来人着一身玄色长袍,面上蒙着一幅黑巾,双目之中神光烁烁,几乎令人不敢逼视。此时只听他冷哼一声道:“谬赞了,你们这番言辞做作,不正是为了逼老夫现身吗?”

    樊飞轻咳一声道:“阁下方才想杀厉枭灭口,自然是宫无忌的同路人了,不知应该如何称呼?”

    厉枭看到钉在树上的暗器闪耀蓝色幽光,分明淬有剧毒,恼怒之余恨声道:“好个老贼,果然不肯放过我!那便休怪厉枭大爷不讲师徒情义了!”

    他这厢满腔激愤,便要当场道出“碧眼神枭”宫无忌的下落,神秘来人见状连忙呵斥道:“厉枭且慢开口!可否先听老夫一言,之后再作决断?”

第0274章 毒手鼓魔

    神秘来人出言阻止,厉枭心中一动,果然不再开口,樊飞见状沉声道:“厉枭,你我之间已有君子协定,难道你打算听信蛊惑,乃至食言而肥?”

    神秘来人深沉一笑,针锋相对的道:“既然心中没鬼,何必怕人戳穿,厉枭你自己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厉枭露出怀疑之色,瞪着神秘来人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厉枭大爷不想跟你绕圈子。”

    神秘来人暗自戒备,同时呵呵一笑道:“厉枭,方才樊飞的誓言,老夫听得清清楚楚,试问如果小公主从未在他手里,这誓言可还有半分约束?”

    厉枭恍然顿悟,咬牙切齿的道:“不错……不错!姓樊的!你马上把小公主带到厉枭大爷面前来,要是见不到小公主,休想我告诉你只言片语!”

    樊飞微微一顿,终是轻叹道:“功亏一篑,看来这笔交易是做不成了,但阁下方才以淬毒暗器攻击厉枭,显然也不怀好意,正是五十步笑百步。”

    神秘来人坦然道:“老夫无须隐瞒,宫无忌的下落绝不能被你们知道,这便是老夫的目的。”

    厉枭见樊飞和神秘来人各怀鬼胎,恼怒之余冷笑道:“好啊,老贼如今可真是值钱了,这么多人为他奔波忙碌。哈……樊飞你猜得没错,厉枭大爷的确跟老贼不共戴天,早恨不得亲手宰了他!今天索性告诉你吧,老贼的巢穴正是——”

    神秘来人发觉苗头不对,当下岂敢怠慢,如鬼似魅般欺近过来,举掌拍向厉枭头顶。

    樊飞自然不能坐视不理,登时只闻一声铿锵龙吟,龙渊神剑卷起一片蓝芒,直刺向神秘来人胸前。

    几乎与此同时,苏琬珺的纤指也破风而至,突袭神秘来人咽喉。

    神秘来人目中神光暴闪,一道灼烈掌力迎上樊飞的剑锋,而原本拍向厉枭的一掌则急忙变招,转而封挡苏琬珺的攻势。

    剑风激荡,掌气纵横,霎时只听神秘来人闷哼一声,踉跄退出数步。

    樊飞也觉气血翻腾,极力忍耐才勉强压下喉头咸意,苏琬珺倒是以巧克敌,顺势飞掠丈许,堪堪卸下强横的掌力。

    正在三人强招对撼的一瞬,倏见厉枭拔身而起,转身飞奔而去!

    樊飞见状脸色一变,脱口惊叫道:“琬珺快追!”

    苏琬珺并未迟疑,立刻衔尾追去。神秘来人手捂左胸,冷笑一声道:“樊飞,这次是你失算了。”

    樊飞剑眉一轩道:“业火红城的内功,看来阁下的背景值得深究,只可惜你如今有伤在身,倒让樊某胜之不武了。”

    神秘来人打个哈哈道:“若说有伤在身,你也占不了便宜吧?”

    樊飞不动声色的道:“红城内功虽然有吸雷**的余威助力,但樊某还能撑得住,反而阁下中了樊某这一剑,想必已无再战之能了吧?”

    神秘来人摇摇头道:“与其互相试探,你不如多关心一下苏琬珺的安危,免得徒留憾恨。”

    樊飞为之一哂道:“厉枭逃不掉,樊某还得从他口中挖出宫无忌的下落,不劳阁下挂心。”

    神秘来人好整以暇的道:“厉枭逃不逃得掉,其实老夫并不关心,因为老夫能够肯定,岳啸川活不过今日。”

    樊飞闻言一怔,迟疑间只听神秘来人沉笑道:“非凡神龙,好自为之吧,老夫不奉陪了。”

    他说罢径自转身离去,樊飞略一斟酌,举剑在近旁的树上刻下一行字迹,随后腾身飞奔上山。

    神秘来人回头观望,眼见樊飞并未追赶,这才松了口气,跟着加快脚步,迅速离开现场。

    云雾山脚下,厉枭沿着山道发足狂奔,背后苏琬珺紧追不舍。

    厉枭终究有伤在身,再加上轻功略逊一筹,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看来不过片刻,苏琬珺便能追上,轻松将他擒下。

    苏琬珺成竹在胸,一边紧紧追赶,一边扬声呵斥道:“厉枭,再跑也无济于事,你何苦多此一举?”

    厉枭并不答话,只是咬紧牙关全力奔行,苏琬珺心下哂然,不一刻算准距离,倏地一指点向他肩头。

    顿时只听一声闷哼,厉枭终于喘着粗气顿住身形,回头面向正半跪在地,痛苦的捂着耳朵的苏琬珺,满脸狞笑的道:“咳……臭丫头,敢孤身来追厉枭大爷,看大爷待会儿怎么让你飘飘欲仙,哈……”

    话音方落,只见一条瘦长人影从山道旁走出,一袭黄褐色袍褂披在身上,满头白发蓬松凌乱,颔下挂着一副银髯,看来已经年过花甲,手中托着一只通体黝黑的石鼓,形制十分古朴。

    厉枭嘿的一笑,抱拳为礼道:“连老果然好手段,只一招便废了这丫头,我真是佩服得紧。”

    老者嗯了一声,径向苏琬珺道:“丫头,今天老夫不想杀你,权当卖个人情,你去吧。”

    这老者的声音忽高忽低,节奏忽快忽慢,听起来十分怪异。

    苏琬珺面色惨白,咬牙闷声道:“我早该想到了,凭厉枭的功力,不可能自行冲开禁制,看来是你暗中出手,然后埋伏在这儿守株待兔吧?”

    老者干笑一声,悠悠的道:“过奖过奖,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怪丫头你太轻敌了。”

    苏琬珺秀眉紧蹙的道:“好个连老怪,你的石鼓的确厉害,居然练到了凝音成线的境界,连我都着了你的道。”

    敢情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净宇教漏网的四魔之一,唤作“毒手鼓魔”连八方,在《镇魔录》中名列第三十八位。

    此老手中的石鼓别具妙用,方才出其不意,以音波攻势重创苏琬珺。

    眼见苏琬珺欲振乏力,连八方抚须微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丫头善自珍重,下次老夫未必会放过你。”

    苏琬珺冷笑一声道:“不劳费心关怀,方才与你配合之人究竟是谁,是濮阳尚还是宫无忌?”

    连八方哂然道:“想套老夫的话,你还是太嫩了,今日言尽于此,厉枭,咱们走吧。”

    厉枭看着苏琬珺,颇为不舍的咂了咂嘴,嘿嘿阴笑道:“连老,如此人间极品,居然随便放了,不嫌太可惜吗?”

    连八方听得一滞,随即满面严厉的道:“色字头上一把刀,你主子正是栽在这个上面,你要不知收敛,迟早步上后尘!”

    厉枭似乎对连八方颇为服气,闻言讪讪一笑,不敢再说什么。

    连八方正要带厉枭离去,此时忽听一声沉喝传来道:“连老请留步!”

    连八方打眼一瞧,只见一条人影急奔而来,正是方才现身与樊飞和苏琬珺周旋的神秘人。

    神秘人近前停步,先喘了一口大气,随后不悦的道:“连老,我先前交待给你的任务,似乎是除掉苏琬珺吧?”

    连八方翻翻白眼道:“交待?神教都已经灭了,你还跟老夫摆策师的姿态,当真好笑。”

    神秘人心下恚怒,霍地沉声道:“连老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服我的号令?”

    连八方冷哼一声道:“别以为你号称‘智星’,便把旁人都当作傻瓜,若是老夫杀了这丫头,岳啸川会善罢甘休吗?”

    “到时候老夫疲于奔命,你却乐得隔岸观火,好不逍遥自在。”

    神秘人似乎动了真火,当即厉斥道:“连老!咱们既然合作,便该精诚团结,互相推心置腹。”

    “否则若是各怀鬼胎,一味计较这些个人得失,那还不如就此散伙,免得自寻死路。”

    连八方大不以为然,转念间一瞪眼道:“说得冠冕堂皇,那你呢,樊飞的人头可曾见你提来?”

    神秘人似是一滞,无奈干咳一声道:“樊飞此人深浅难料,我不能轻易犯险,所幸他已经被我诓走,咱们先将苏琬珺除掉,之后再想办法诛杀樊飞和岳啸川。”

第0275章 刀疾剑影

    耳听神秘人强词夺理,连八方正待反驳,此时忽听清越声音传来道:“濮阳策师不必再想办法了,樊某在此领教高招。”

    忽来一语惊破密谋,敢情神秘人正是净宇教漏网的四魔之一,“智星”濮阳尚。

    此老在《镇魔录》中高居第八位,一身文武绝艺非同小可,尤其多谋善断,深得叶行歌的信任。

    此刻被樊飞喝破身份,濮阳尚霍地回头望去,只见青衫公子长剑在手,目光中隐含嘲弄,一派悠然之态。

    濮阳尚暗自心惊,语声沉凛的道:“樊飞,凭你孤身一人,也敢来捋虎须?”

    话音方落,倏见半跪在地的苏琬珺一跃而起,两道凌厉指风分袭濮阳尚和连八方。

    濮阳尚伤势不轻,又兼猝不及防,虽然勉强侧身躲过要害,脸上的布巾却被指风扫落,露出一张写满沧桑的面孔。

    连八方一向谨慎小心,及时举掌一格,堪堪卸去苏琬珺这一指之力。不料苏琬珺这招只为牵制,旋即只见她纤掌疾出,正中厉枭肩头。

    厉枭反应不及,闷哼声中仰身栽倒,苏琬珺潇洒收势,掠了掠鬓边的秀发,嫣然一笑道:“二对二,这才算公平。”

    濮阳尚见苏琬珺行动自如,方才显然是故作受伤,骇异之余眉头紧皱的道:“非凡神龙果然机变百出,老夫不胜钦佩之至,老夫自以为是执棋之手,孰料早已成了阁下手中的棋子。”

    樊飞淡淡的道:“正因为料定策师心存博弈之志,樊某才会步步设局,诱使策师入彀,弈棋之人终究要有为人所弈的觉悟,不知策师以为然否?”

    濮阳尚长眉一挑道:“说得好,可惜阁下还是棋差一着,原本的稳胜之局,如今却变作五五平手。”

    樊飞微颔首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樊某岂敢奢求万事顺遂,既然箭已上弦,正是不得不发。”

    濮阳尚神色数变,意味深长的道:“阁下难道不担心岳啸川当真出了意外?若是他发生任何不测,老夫和连老的项上人头,可都没什么用处了。”

    樊飞不为所动,斩钉截铁的道:“世事虽然难料,但樊某相信岳兄的能力,策师若是死不瞑目,必定能够看到他洗脱罪嫌,之后再展绝世风采。”

    濮阳尚暗自一滞,终是沉哼道:“樊飞,胜负不过一念之间,如今你并无绝对把握,岳啸川又不知所踪,你何不再谋良机,却非要以身犯险呢?”

    樊飞横剑当胸,凛然正声道:“多言无益,今日唯有一决生死,濮阳策师尽展高招吧。”

    说罢但见一片异光蓝芒势如惊涛骇浪,猛的卷向濮阳尚。

    苏琬珺同时清叱一声,玉女飞绫瞬间绷得笔直,带起一片飒然罡风,疾攻向连八方。

    四名高手,两处战局,事关生死成败,却不知终将鹿死谁手?

    日正当中,山顶孤崖,各有坚持的对决一触即发。

    七妙星君面色凝重,右手骈成剑诀,指尖向下缓缓划出一道弧形。

    岳啸川则立掌如刀,当胸向前虚劈而过,隐隐透出一派杀伐之气。

    无论是随和跳脱,还是傲气凌云,战阵之上唯有静心凝神,方为取胜之道。

    两人一天一地,一乾一坤,虽然只是一个起势,却已经足见大家风范。

    心照不宣之际,两人几乎同时出手,指剑掌刀双锋并起,立刻斗在一处。

    岳啸川掌上带出的劲风,无不蕴含开山裂石之威,只见他步履坚实、出招沉稳,强横的攻势中尽显无上威严。

    七妙星君则步法轻灵,身形飘忽间潇洒无伦,尤其每次反击莫不精巧凌厉,举手投足大见绝逸仙风。

    不知不觉拼过三十招,两人各自惊叹于对方的绝顶能为,争胜之心更加炽烈起来。

    激战中只听七妙星君振声道:“岳大侠果然名不虚传,拙荆三招败于你手,委实不算冤枉。”

    岳啸川攻势未减,冷冷的道:“夫子神威,天授绝学,果然非同凡响,岳某衷心佩服。”

    七妙星君意兴勃发的道:“如今试探已过,在下可要得罪了,岳大侠也请全力应战吧。”

    话音方落,七妙星君身上散发出一派凛冽杀意,指风剑气纵横激荡,在掌影中穿梭自如,尽袭岳啸川周身要穴。

    岳啸川又岂是易与之辈,使出狂刀八锋斩中的诸般绝学,掌势威猛之中更增疾厉,前招未绝,后招已至,快得犹如惊雷疾电,简直让人目不暇接。

    双方奇招迭现,越打越快,功力逐渐提升至顶峰,却始终无法占到对方半点便宜。

    观战的银衫女郎看得胆战心惊,暗忖倘若此刻与岳啸川搏杀的是她自己,恐怕她早已毙命几十次了。

    之前多少还存着再次讨教的心思,但眼见跟岳啸川的实力差距越拉越大,银衫女郎登时只觉心灰意懒,至于什么一雪前耻,真是如同痴人说梦了。

    银衫女郎这厢自怨自艾,场中战局已经有了变化,只见两条人影倏地分开,岳啸川的左臂衣袖被划开一道裂缝,里面隐隐渗出血迹,七妙星君虽然毫发无伤,脸上的神情却更显凝重。

    岳啸川面沉似水,紧盯着七妙星君道:“星君既然相逼至此,休怪岳某不留情面了。”

    他说罢径自收回掌势,接着整个人纹风不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浑似一尊石像一般巍然矗立。

    七妙星君见状心生惊异,却并未贸然出手,因为他一时之间根本找不出岳啸川的破绽,只能将强劲的内力尽数灌注指尖,准备随时发出雷霆一击。

    激战似乎已经告一段落,但场中气氛不仅丝毫未曾和缓,反而更加紧张了几分。

    银衫女郎只觉有些透不过气来,下意识的攥紧了两名孩童的手腕。

    小公主正在聚精会神的关注战局,倒还不觉得什么,陪着她罚站的小樵子可惨了,手腕上的伤口疼痛钻心,却不敢叫出声来,生怕惹恼银衫女郎。

    岳啸川沉寂片刻,终于开始逼近七妙星君,他整个人好像化作一柄寒光刺目的利刃,凌厉的锋芒迫得七妙星君胸腹滞闷,连真气运行都顿感闭塞。

    七妙星君全神贯注,依旧凝力不发,只是随着岳啸川的逼近,他自己则在步步后退。

    如此高手对决,一招失措便是一败涂地,七妙星君心知肚明,岳啸川正是在等待后发制人的一刻。

    两人都在用十二分的精神注视对方的一举一动,寻找一击破敌的最佳机会,谁先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都将落得功亏一篑,在对方手下饮恨。

    仲春午后的烈日旷照之下,小公主和小樵子都热得大汗淋漓,银衫女郎虽然也是一般情态,但她身上流出来的几乎都是冷汗。

    一阵微风拂过决斗中的两人,岳啸川的肩头跟着动了一动,在一般武人看来,这只是微风拂过衣衫的正常表象,但在七妙星君眼里,这却是他一直等待的机会!

    肩头微动便是发起进攻的前兆,而进攻之时无法保持固若金汤的防守,七妙星君蓄势已久的指力当即应手而发,同时迅如鬼魅般直扑上前,疾厉无伦的指风带着刺耳的尖啸,嗤的一声袭向岳啸川胸前。

    心念转动只在一瞬之间,岳啸川的右手掌风后发先至,生生湮灭了那一片刺耳尖啸,他的左掌则携裹如山巨力,轰然劈向扑上来的七妙星君肩头。

    七妙星君眼见一击无功,知道中了岳啸川的诱敌之计,无奈此刻他招已用老,根本无暇从容应对,百忙间只能全力举掌封出。

    霎时只听喀喇一声脆响,七妙星君力屈三分,左臂当场骨断筋折。

    岳啸川得势不让人,又是一记重掌劈向七妙星君的右肩,决意让他双臂尽废,彻底败下阵来。

第0276章 决胜刀魔

    眼见情势急转直下,七妙星君凌空奋力一跃,伴着银衫女郎脱口而出的一声尖叫,险之又险的避开岳啸川志在必得的一击,紧接着骈指点出一道凌厉之极的锐风,突袭他的眉心要害。

    这招反击拿捏精准,堪称妙到毫巅,岳啸川更不迟疑,连忙仰身闪让。

    无奈变生不测,毕竟应对稍慢,那道指风啪的一声打断岳啸川的束发巾帻,满头乌发登时披散下来,一举制敌的机会也就此丧失。

    七妙星君虽然勉强拿桩站稳,但终究压不住翻腾的气血,噗的一口朱红喷溅在地。

    银衫女郎见状大骇于心,忍不住颤声尖叫道:“修齐!”

    七妙星君摆了摆手,向银衫女郎示意无妨,随后摇头苦笑道:“岳大侠功力超群,又兼智勇双全,的确盛名之下无虚士,在下着实自叹弗如。”

    岳啸川散发踞立,森然冷笑道:“岳某但凡稍有迟滞,此刻早已天灵迸碎,所以这便是星君所谓的‘不伤和气’吗?”

    七妙星君无可辩驳,郑重躬身施礼道:“岳大侠没有赶尽杀绝,在下却被逼得痛下杀手,若是依照常规而论,在下其实已经输了。”

    银衫女郎娇躯一震,连忙扬声道:“修齐!你不能认输,否则——”

    话到中途戛然而止,只见七妙星君举起右手,毅然决然的道:“不过正如岳大侠不能失信于人一样,在下今日若是败了,以后再难面对拙荆。所以请恕在下斗胆,此战尚未终了,咱们仍须一决雌雄。”

    岳啸川为之一哂道:“星君既然撕下伪装,岳某也不再容情,明王诛鬼刀之下,你只有一招机会。”

    七妙星君叹口气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在下已经有所觉悟,至于结果如何,但凭天意决定。”

    岳啸川听罢神情一肃,功力瞬间提升至顶峰,周身弥漫出一派庄严清圣之气。只见他缓缓将右掌斜伸至左肩前方,左掌则掌心向上,守在腰肋之间,整个人抱元守一,尽显庄严法相。

    七妙星君汇聚毕生修为,双目之中神光迸射,但见他左掌下垂虚承地利,右手捏成剑诀高举至耳侧,指尖对准岳啸川的心口,一片无可比拟的杀气,让他脸上充满了前所未见的暴戾。

    微风再次拂过,两人同时出手,生死相搏的一招,两条人影瞬间一触即分,而胜负也在这瞬间判定。

    鲜血飞溅当场,七妙星君踉跄两步,就此无声仆倒,银衫女郎顿觉浑身脱力,隐忍的泪水夺眶而出。

    战局终了,金戈止歇,但见岳啸川半跪在地,胸前淌着鲜血,半晌一动不动。

    银衫女郎紧咬樱唇,硬生生压下上前查看的冲动,而方才仆地的七妙星君,终于在她满含期待的目光之中,重新站起身来!

    银衫女郎这才转悲为喜,看着七妙星君踱到岳啸川面前,深吸一口气道:“岳大侠,恕在下冒昧一问,你如今可还有再战之能?”

    岳啸川恍若未闻,好像已经死去似的,七妙星君见状轻轻一叹,径自俯下身去,勉强聚力连出数指,点中他伤口周围的几处大穴。

    岳啸川胸前的涌血之势大见延缓,紧闭的双目终于缓缓睁开,片刻方低沉的道:“你赢了。”

    七妙星君轻咳一声道:“只是侥幸取胜罢了,不知岳大侠可有需要在下襄助之处?”

    岳啸川面无表情的道:“岳某答应之事,绝无反悔之理,两位可以走了。”

    七妙星君一正色道:“岳大侠的品格,在下自然放心,但你伤势沉重,可要在下护送一程?”

    岳啸川冷冷回应道:“不劳费心,两位这便离开吧。”

    七妙星君似是一滞,只能讪讪的道:“那岳大侠千万保重,我们告辞了。”

    此时银衫女郎面带微笑,拉着小公主和小樵子走近过来,只听小公主娇声娇气的道:“义父,你怎么不杀了这个死奴才呀?”

    七妙星君暗暗皱眉,勉强挤出个笑容道:“姣儿,如今胜负已分,义父不能赶尽杀绝。”

    小公主大不以为然,又向银衫女郎撒着娇道:“不要嘛,娘快让义父杀了这个死奴才,不然我不跟你们走了。”

    银衫女郎和七秒星君对视一眼,柔声劝慰道:“姣儿,这人先前对娘有不杀之恩,他也答应不把咱们的事说出去,娘觉得还是饶他一命更合适。”

    小公主听银衫女郎这样说,更是大发娇嗔,一迭连声的道:“不管不管,我非要这死奴才死,娘要是不答应,便是不疼我,你怎么能不疼我嘛。”

    这小丫头拉着银衫女郎的手,一味撒娇弄痴个不住,看起来倒也颇有几分娇稚可爱,只可惜她想要的并非寻常糖果玩物,而是旁人最珍贵的性命!

    银衫女郎大感为难,正在蹙眉无语之际,忽听小樵子涩声道:“那个……几位好汉,你们既然都已经‘乱来’完了,能不能先把我给放了啊?”

    他不说还罢,这一说小公主可更来劲了,愈显娇纵的道:“对了娘,这个死奴才最坏了,他也一定要死。”

    七妙星君忍无可忍,终是板起面孔道:“姣儿!以后这位哥哥便是你的师兄,不许对他无礼!”

    小公主闻言小嘴一撇,全不理会七妙星君,只是继续痴缠银衫女郎。

    小樵子则大吃一惊,挠着头讷讷的道:“啊?大叔你刚说什么?什么师兄?”

    七妙星君拍拍小樵子的肩膀,一脸和蔼的道:“大叔想带你离开这儿,收你做我的徒弟,教给你很多有趣的东西,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呀?”

    小樵子骇了一跳,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道:“不不不,大叔你饶了我吧,你们这些人成天‘乱来’,动不动便要打要杀的,我……我可不想。”

    七妙星君啼笑皆非,只好耐心解释道:“你别误会,今天纯属意外,为师保证以后绝不会再这样。”

    小樵子眨了眨眼,似乎有些犹豫,片刻方期艾着道:“那这样好不好,你们别为难这个大胡子,我便跟你走。”

    七妙星君眼前一亮,拊掌大笑道:“好好好,这有什么不好,徒儿这话正合为师心意,哈……真是孺子可教。”

    小公主听得火冒三丈,脱口尖斥道:“不行!绝对不行!好你个不开眼的死奴才,成心跟我作对是么?”

    小樵子大感快意,先朝小公主扮了个鬼脸,然后卯足力气向岳啸川呼喊道:“喂~大胡子,他们不杀你了,你快走吧。”

    七妙星君不禁莞尔道:“傻孩子,岳大侠正在运功疗伤呢。”

    “咳……你的父母现在何处,为师这便去找他们,把事情交待清楚。”

    小樵子神情一滞,低头闷声道:“我的父母……应该都不在了吧,啊对了,我还有个妹妹,师……师父您干脆也收她做徒弟吧?”

    七妙星君听小樵子终于改口叫他师父,心中登时一畅,抚须微笑道:“好啊,再收个女徒儿也不错。”

    小樵子欢然道:“真的?那多谢师父了!我家便是前面不远的那间茅屋,我马上把妹妹抱出来。”

    他说罢径直跑向那间茅屋,七妙星君见状愕然道:“什么?抱出来?”

    小樵子头也不回的道:“是啊,我妹妹再过小半年便两岁了。”

    七妙星君甩开脑海里为小女娃儿洗尿布的恐怖幻象,干咳一声道:“罢了,夫人恕我擅作主张,咱们跟上去瞧瞧吧。”

    银衫女郎温柔的道:“没什么,一切都听你的。”

    小公主的小嘴撅的老高,板着脸不肯动弹。银衫女郎暗自一叹,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小公主顿时转怒为喜,又狠狠瞪了岳啸川一眼,这才跟着七妙星君夫妇,一起向那间茅屋走去。

第0277章 剑斩智星

    山道之上,激战正酣,樊飞长剑在手,招式挥洒自如,完全占据攻势。

    濮阳尚身法奇特,态度从容不迫,沉着见招拆招,稳立不败之地。

    眼看已是百招分野,仍旧不能克敌制胜,樊飞禁不住暗自心惊。

    濮阳尚号称“智星”,一向深藏不露,极少与人动手相搏。正道群雄对他了解甚少,连《镇魔录》中都语焉不详,只说他疑似出自业火红城。

    樊飞今日亲自对战濮阳尚,才知此老果然并非易与,功体确实与业火红城难脱干系,身法却又诡异非常,颇似地冥魔族的绝学。至于招式更加驳杂,甚至不乏正道各大门派的武功,看来着实无迹可寻。

    心知不可操之过急,樊飞只能耐住性子,尽力与濮阳尚缠战,期待他露出破绽,再一举将他击败。

    这边两人势均力敌,那边苏琬珺和连八方的战局也陷入胶着。

    苏琬珺手持玉女飞绫,柔软时翩若惊鸿,颇具羚羊挂角之概,刚硬时矫若游龙,满蕴碎玉削金之威,一招一式既拥有洛神凌波之飘逸,又不乏覆敌破军之决绝。

    连八方被逼得左支右绌,应对极为狼狈,但此老一向阴沉谨慎,此时紧守门户,分明只守不攻,苏琬珺一时之间竟奈何他不得。

    眼见久战无功,苏琬珺渐感焦躁,故意出言讥讽道:“连老怪,不过数月不见,你居然转了脾性,原来的嚣张气焰哪里去了?”

    连八方闷哼一声,没好气的道:“丫头,若非无瑕玉簪和玉女飞绫护体,你岂能在老夫手下走出十招?”

    苏琬珺冷笑一声道:“这话倒也不假,可若非夺魂邪鼓和一身诡异毒物加持,你连老怪不也只是个老朽废物么?”

    连八方心下恚怒,但他并不强求口舌争胜,而是一味寓攻于守,等待机会来反败为胜。

    倏忽已近未初时分,正是日间最为酷热之际,濮阳尚鬓边布满汗珠,脸色却沉静依旧,激战中还不忘冷哂道:“樊飞,你自己也内伤沉重,再这样勉为其难,你注定撑不过一刻。”

    “正所谓来日方长,你不如听老夫良言相劝,咱们今日就此罢手,等到各自伤势痊愈,再来一决雌雄如何?”

    樊飞先前伤在明王诛鬼刀之下,本来便未痊愈,今日又伤上加伤,确实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但他并未就此罢手,反而神情一肃,凛然沉喝道:“邪魔巨恶,天理难容,今日樊某不容纵虎归山!”

    话音方落,只见樊飞剑势陡变,不再以劲急绵密取胜,转而以沉着凝练应敌。

    濮阳尚顿感压力倍增,不禁惊怒交集的道:“樊飞!你当真要玉石俱焚?”

    樊飞的神情更显肃穆,口中低颂密咒,剑上威能不断提升,逐渐形成风雷共作之势。

    濮阳尚脸上露出惊惧之色,难以置信的道:“你!居然练成御剑之术?!”

    樊飞已经将濮阳尚完全笼罩在剑光中,旋即只听一声穿云裂石的清叱,龙渊神剑脱手飞掷,冰蓝神芒径向濮阳尚的咽喉刺去。

    濮阳尚厉喝一声,竭力腾身躲闪,但龙渊神剑好像有了生命一般,紧追在他身后斩落。

    霎时只听一声愤懑的狂吼,一颗人头伴着血雨冲天而起,净宇教漏网四魔之一,“智星”濮阳尚,就此一命归阴!

    几乎与此同时,濮阳尚的身体轰然引爆,吸雷**凝聚的爆破之力瞬间倾泻出来。

    樊飞虽然奋起余力倒纵而出,却仍被冲击边缘扫中,闷哼声中连连后退不迭,最终一跤跌坐在地。

    濮阳尚的人头笔直落下,目中犹带不甘之色,已然褪尽光华的龙渊神剑静静插落尘埃,唯余猩红色的鲜血沿着深蓝色的剑刃缓缓滑落。

    连八方眼见濮阳尚授首,老脸上登时布满恐惧之色,脱口惊叫道:“御剑之术!这……怎有可能?!”

    苏琬珺虽然担心樊飞的安危,却不想放过连八方,只能继续全力与之周旋。

    所幸连八方此时心神巨震,出招已经不成章法,显然是难以久持了。

    樊飞闭目凝神,似乎在运功压制伤势,连八方觑得分明,心中的慌乱不由得更增几分,败象也愈见明显。

    不过正所谓急中生智,连八方霎时有了对策,随即只见他聚力于掌,重重拍在手中的石鼓之上。

    场中立刻响起一声嗡鸣,苏琬珺早已将内力提至上乘,可仍然觉得心头莫名一颤。

    樊飞更是面色陡变,胸中气血狂涌,真气运行横遭干扰,大有反噬自身之象。

    连八方一招得手,趁机大叫道:“丫头!樊飞这时犹如待宰羔羊,老夫若出全力,他必死无疑!你如果再苦苦相逼,便准备好当小寡妇吧!”

    苏琬珺明白以樊飞眼下的状况,实难对抗连八方的夺魂邪鼓,为防此老狗急跳墙,出招本能的放缓下来。

    连八方心中大定,赶紧略作喘息,跟着趁热打铁的道:“你们今日杀了濮阳尚,已经算是大有斩获,何苦还要拼上性命,玉石俱焚对谁都没好处!”

    苏琬珺闻言更加犹豫,此时忽听樊飞冷厉的声音传来道:“巧舌如簧无用,连老怪,今日樊某必收你命!”

    连八方不由得惨然变色,只见樊飞神情冷肃,手中紧握龙渊神剑,正在向他逼近过来。

    心知已是命在顷刻,连八方索性孤注一掷,拼着硬捱苏琬珺一掌,再度拍响手中的夺魂邪鼓。

    不料樊飞竟是恍若未闻,步伐反而愈见坚定,分明已经下定决心,非取连八方的性命不可。

    连八方只觉死亡的压力将他完全笼罩,忍不住发出一声绝望的厉嚎。

    苏琬珺趁机猛攻,玉女飞绫在连八方身上留下数道血痕,只待樊飞挺身入战,两人合力诛杀此獠。

    正在情势逐渐趋于明朗,连八方穷途末路之际,忽听一个无限娇慵的声音传来道:“唷~是谁这么讨厌呀,又是乱敲鼓,又是鬼叫的,这儿又不是戏台子~”

    这声音甜得犹如蜜裹砂糖,媚得令人心痒难搔,好似沐浴之后披在身上的丝绸一般。光滑柔顺的触感,包围着敏感的身体,让人打心眼里生出一种慵懒舒适的感觉。

    樊飞等三人各自一怔,紧接着又听一声短促的惊叫,那甜腻女声俨然受惊的道:“阿弥陀佛,吓死奴家了,这儿怎么流了这么多血,还端端正正摆了个人头,敢情你们是在祭天么?”

    樊飞霍地转身望去,但见一名少妇正俏生生的站在眼前。她的容貌虽然称不上绝美,但那身剪裁合度、轻薄柔软的白衣白裙,加上那双纤细精致、寸尘不染的白缎绣鞋,却将她衬得十分撩人心魄,白皙的玉手轻抚着波澜起伏的胸口,好一副楚楚可怜的情状。

    樊飞认出来人是谁,心中颇觉惊异,苏琬珺则秀眉紧蹙,暗自全神戒备。

    白衣少妇依旧旁若无人,径自怀中取出一张白绸手绢,一边轻挥扇凉,一边抱怨着道:

    “今天真是倒霉透了,刚看到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小哥被人家打死,已经让奴家心惊胆战了,没想到急慌慌的跑下山来,迎面又是一颗人头。唉~你们这些道上的人物,总是打打杀杀的,也不嫌烦么?”

    樊飞闻言终是为之色变,苏琬珺更加大骇于心,连八方却是如释重负,嘿嘿冷笑道:“原来岳啸川已经被人打死了,真是苍天有眼,终于让老夫等到这一天。”

    樊飞勉强镇定心神,紧盯着白衣少妇道:“你方才所言可是实情?”

    白衣少妇媚眼一眯,似笑非笑的道:“小俊哥这是什么话,奴家骗你们做什么?还有啊,你们两个居然欺负一位老人家,实在太过分了,再不赶紧住手,当心奴家报官哟~”

第0278章 芙蓉姑娘

    耳听白衣少妇言之凿凿,樊飞终是抱拳为礼道:“多谢传信,后会有期。”

    苏琬珺闻言一愕,面现迟疑的道:“这便算了么,那连老怪呢?”

    樊飞拾起濮阳尚的人头,清冷的目光盯向连八方道:“连老怪,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好自为之吧。”

    苏琬珺虽然心存疑虑,但她对樊飞十分信任,于是不再多言,径自收起玉女飞绫,退至他身侧站定。

    连八方如蒙大赦,一时之间颇有些难以置信,浑不知樊飞和苏琬珺究竟有何盘算。

    樊飞又神情复杂的看了白衣少妇一眼,之后转身向来路奔去,苏琬珺随后紧紧跟上,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山道尽头。

    连八方死里逃生,心绪混乱之下,竟自愣在当场,白衣少妇见状掩口娇笑道:“老人家还不逃命吗,不怕那两人再折回来?”

    连八方如梦方醒,上下打量间讷讷的道:“你……阁下到底是什么来历?”

    白衣少妇嘻嘻一笑道:“奴家住在前面不远的乔家庄,老人家若是有空,去庄上打听芙蓉姑娘便是,奴家一定好好招待。”

    连八方暗自皱眉,转念间拱拱手道:“阁下不说也罢,今日解围之恩,老夫铭记在心,日后必当补报。”

    他说罢解开厉枭的穴道,不由分说便拉着他飞奔而去。

    白衣少妇神秘一笑,脚下倏起迷踪幻步,向着樊飞和苏琬珺离去的方向追下。

    堪堪才追了不到一炷香时光,樊飞和苏琬珺的背影已然遥遥在望,白衣少妇面露微笑,甜腻的嗓音娇声呼唤道:“哎~前面的小俊哥请留步,奴家有事相告~”

    樊飞和苏琬珺同时一震,终是依言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白衣少妇。

    白衣少妇袅袅婷婷的走近过来,一边拿手绢擦试鬓边的汗珠,一边笑吟吟的道:“小俊哥呀,你们的脚程可真快,差点累死奴家了。”

    苏琬珺不禁颦眉道:“艳魔女,想动手便直说,不必再装模作样,我们两人愿意奉陪。”

    白衣少妇一脸惊讶的道:“啊?什么艳魔女,奴家小字芙蓉,乔家庄上人人皆知,几时又变作什么艳魔女了?”

    樊飞摇了摇头,强自隐忍着道:“前辈恕在下直言,我们此刻犹如滚油烧心,实在无暇多作口舌之争,所以还请长话短说。”

    白衣少妇扑哧一笑道:“小俊哥真坏,奴家才双十年华,怎么成前辈了?”

    苏琬珺忍不住冷笑道:“是么?可我记得你已经年近百岁了吧?”

    白衣少妇抿嘴一笑,摆摆手道:“算啦~还是先捡要紧的说,免得你们这么没耐性,咳……其实那位大胡子小哥,他还没被打死呢~”

    樊飞和苏琬珺本来便是将信将疑,闻言释然之余又心中一动,只听苏琬珺冷斥道:“艳魔女,你假造消息乱人心神,又逼迫我们放过连老怪,到底是何居心?”

    白衣少妇并不回答,只是挥着手绢,娇声媚气的道:“小俊哥呀,眼下跟奴家说话,你还提着一颗人头,血腥味冲得奴家难受死了,先把人头放一边好不好?”

    樊飞正自一怔,便觉腕上针刺似的一疼,不由自主的松开手掌,濮阳尚的人头立刻跌落在地,向着白衣少妇面前滚去。

    白衣少妇惊叫一声,一脚踢向那颗人头。人头被她踢得飞起老高,正好撞在近旁的一棵树上,登时撞了个四分五裂。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之间,樊飞和苏琬珺都来不及阻止,苏琬珺当场气得俏脸煞白,脱口厉斥道:“艳魔女你!简直该死!”

    白衣少妇充耳不闻,自顾自的俯下身去,疼惜的抚摸着沾染了血色的绣鞋,媚眼瞟向樊飞,一脸嗔怪的道:“小俊哥怎么能这样呢,随便乱丢人头来吓唬奴家,奴家要罚你把鞋面上的血迹擦干净哦~”

    苏琬珺已经忍无可忍,便要挺身攻向白衣少妇,此时却见樊飞微微变色,竟向白衣少妇拱手为礼道:“前辈今日之恩,在下必定铭记于心。”

    苏琬珺大为错愕,但她毕竟也是冰雪聪明之人,目光立时落在那颗已经变作烂西瓜一般的人头上面。

    虽然人头四分五裂,只余一片血肉模糊,但脸上的伪装也因此暴露无遗,那分明是一张年轻的面孔!

    真相揭穿之刻,苏琬珺不由得面色陡变,脱口惊叫道:“人皮面具!这不是濮阳尚?!”

    樊飞微颔首道:“看来前辈今日并非为连八方解围,反而是救了我们两人的性命,先前的确是在下太大意了。”

    白衣少妇抿嘴轻笑道:“小俊哥既然知道承了奴家的情,便别再前辈来、前辈去的好不好,听起来好生分啊,奴家小字芙蓉,你不妨先叫一声芙蓉姐姐听听?”

    樊飞听罢面现尴尬之色,苏琬珺则秀眉紧蹙的道:“艳前辈的相救之恩,我们自会寻机补报,可你方才所说关于岳兄之事,实情到底为何?”

    白衣少妇——芙蓉姑娘睨了苏琬珺一眼,意味深长的道:“小妹妹你也真是的,人家小俊哥都伤成这样了,你都不知道关心一下,还成天岳兄长、岳兄短的,这么不知轻重,难道不怕小俊哥伤心么?”

    苏琬珺脸上一红,正待反唇相讥,芙蓉姑娘已经咳声道:“好啦,告诉你们便是,大胡子小哥跟什么星啊月啊的人打起来了,最后棋差一着,落得作法自毙,万幸人家没赶尽杀绝,他好歹保住一命。”

    樊飞略一沉吟,缓缓点头道:“星魂天之主,‘七妙星君’葛修齐,月华天之主,‘新月夫人’宣若璧,岳兄怎会与这夫妻二人起了冲突?”

    苏琬珺和樊飞想到一处,忧心忡忡的道:“宣若璧倒还罢了,葛修齐却非易与之辈,一身能为较之岳兄不遑多让。岳兄败在他们手里,即便最后保住性命,受伤也肯定不轻,咱们必须尽快前往接应。”

    樊飞心下一叹,径向芙蓉姑娘拱拱手道:“前辈见谅,今日我们两人有事在身,只好先行别过了,日后若有用得着我们之处,我们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芙蓉姑娘闻言一怔,上下打量着樊飞道:“小俊哥呀,不是姐姐说你,你要再不赶紧找地方疗伤,那漫说什么‘赴汤蹈火’,恐怕连你自己都没几天好活了。”

    樊飞苦笑一声道:“多谢前辈关心,但在下重任在肩,委实休息不得。”

    芙蓉姑娘正自不以为然,便听苏琬珺柔声道:“飞,前辈说的没错,你还是暂作休养,等我找到岳兄,咱们再商议后续之事。”

    樊飞虽觉欣慰,却还是摇摇头道:“我无妨,葛修齐毕竟实力不俗,你一人恐怕应付不来。”

    苏琬珺俏脸微红,嗔怪的道:“我一人应付得来,你尽管放心好了,今日咱们力战无功,必须从长计议。”

    樊飞无法反驳,终是轻轻一叹道:“也罢,那咱们在何处会合?”

    苏琬珺尚未开口,芙蓉姑娘已经媚笑道:“这还不好办,小俊哥干脆到姐姐家里坐坐如何?”

    樊飞闻言一怔,随即只听苏琬珺道:“不行,绝对不行,我不同意。”

    芙蓉姑娘媚眼斜乜,笑吟吟的道:“怎么不行啊小妹妹,你还怕奴家吃了小俊哥不成?”

    苏琬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张张嘴却是欲言又止,樊飞见状了然的道:“前辈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眼下确实不便叨扰,日后若有机会,再登门拜访不迟。”

    芙蓉姑娘神色稍敛,面现哂然的道:“原来小俊哥也这么看不起奴家,哼……什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原来都是空话。”

    樊飞脸上一热,赶紧郑重其事的道:“前辈切莫误会,在下绝无轻视之意。”

第0279章 逆锋碎月

    樊飞虽然一片诚恳,芙蓉姑娘却不以为然,手绢轻扇间曼声娇哼道:“小俊哥是言不由衷吧,唉……枉费奴家跑前跑后,帮你们劳心劳力,到头来竟是白忙一场,真是伤心死了。”

    樊飞一时之间无言以对,苏琬珺见他进退两难,无奈之下终是涩声道:“好吧,便依前辈的意思,想必你不会对樊飞的伤势置之不理,小女子在此先行谢过。”

    芙蓉姑娘顿时转嗔为喜,志得意满的道:“这才对嘛~奴家虽然不是郎中,可家里常备着十几贴祖传膏药,小俊哥交给奴家照顾,小妹妹尽管放一百个心吧。”

    樊飞不禁面露苦笑,苏琬珺也啼笑皆非,顿了顿才低声道:“我会尽早回来,你一定要保重。”

    樊飞嗯声道:“你放心,我有分寸。”

    苏琬珺脸上一红,又向芙蓉姑娘虚施一礼,随后腾身往山上而去。

    芙蓉姑娘目送苏琬珺的背影消失,这才向樊飞抛了个媚眼,嗲声嗲气的道:“小俊哥呀,先前你派小妹妹来探姐姐的底,结果正好撞见姐姐在颠鸾倒凤,这次可轮到你自己了吧?”

    樊飞轻咳一声道:“惭愧之至,先前冒犯之处,还望前辈海涵。”

    芙蓉姑娘嘻嘻一笑道:“还敢叫前辈,唉~算了,这么叫也不错,说不定还更有情趣,谁让姐姐这么喜欢你呢?”

    说话间芙蓉姑娘已经扭股糖似的缠了上来,果然是“喜欢”之情溢于言表。

    樊飞心中苦笑连连,此番惹上这位积年魔女,当真不知是吉是凶,只能随机应变了。

    午后的阳光愈显炽烈,岳啸川盘膝端坐在地,额头上满布密密麻麻的汗珠。

    经过一番运功调息,他的呼吸已经渐趋均匀,脸上也回复了血色。

    正在此时,倏听一声惊恐的尖叫传入耳中,岳啸川心头一凛,抬眼循声望去,只见小樵子正沿着山崖没命的向他跑来,神色中透着无比惊惶,小公主则握着匕首,在后面穷追不舍。

    岳啸川正觉愕然,便见一道耀目银光直奔小樵子的后颈射到,惊怒之际早已拔身而起,凌空一掌拍向那道银光。

    无奈岳啸川伤势沉重,这一掌的力道大打折扣。那道银光去势未减,只是稍微偏离了方向,打在小樵子肩后。

    小樵子惨哼一声,当场仆倒在地,小公主正好追上来,脸上挂着得意的娇笑道:“死奴才,我要杀的人,从来都逃不掉,你乖乖认命吧。”

    小樵子肩上剧痛钻心,满心恐惧间放声大叫道:“小妖女!我……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你怎能这么狠毒霸道?!”

    小公主好整以暇的道:“有什么不满,下阴曹地府跟阎罗王说吧,我这便送你上路。”

    岳啸川一掌既出,脑中顿时一阵眩晕,但他一心阻止小公主为恶,于是不顾真气运行紊乱,径直向她逼近过去。

    孰料正在此时,陡听一声清冽冷叱,一道掌力势如排山倒海,向着岳啸川胸前轰然撞来。

    岳啸川早有防备,立刻举掌相迎,随即只听一声爆响,他竟是丝毫未退,怒目瞪向小公主,满含戾烈的道:“滚!”

    小公主虽然心中发怵,但她毕竟有恃无恐,索性扮个鬼脸道:“死奴才,怕你么?”

    她说罢飞起一脚,狠踢向小樵子的背心,岳啸川正待上前阻止,不料一道更加强劲的掌力又猛然冲击过来。

    岳啸川万般无奈,只得举掌封出,这次却是对手占了上风,如山巨力迫得他蹬蹬蹬连退数步。

    一招受制,救援不及,耳边只听短促而绝望的尖叫声,小樵子瘦弱的身躯就此跌落山崖!

    岳啸川既惊且怒,死死盯向那条缓步走近的银色人影,而正在她的手中,闪耀着与射向小樵子一模一样的银光。

    银衫女郎近前站定,面带微笑的道:“岳啸川,你不必恼我杀那孩童,因为像你这样所谓的大侠,都要对我的姣儿下手,那像我这样所谓的邪魔外道,杀个把孩童当然不算过分。”

    岳啸川一面强压伤势,一面哑着嗓子道:“宣若璧,你这魔女,我早该杀了你!”

    银衫女郎——“新月夫人”宣若璧,闻言悠悠的道:“不错,你早该杀了我,当我败在你手下的时候,便该杀了我。”

    眼见岳啸川怒上眉山,新月夫人又轻描淡写的道:“你或许还不知道吧,上次我杀的那名秦老拳师,其实根本不是秦傲天的族叔,我之所以杀他全家,纯粹是因为他那‘傲月神拳’的绰号冲犯了我。”

    “可笑你竟然信了我的说辞,真以为我跟秦傲天有血海深仇,哈……如今不妨告诉你,我与秦傲天是真心相恋,也只有我为他留下姣儿这点骨血,连这样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通,合该你今日命归阴曹。”

    岳啸川大大一滞,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的抽搐起来,新月夫人见状呵呵一笑道:“愤怒是么?自责是么?哈……修齐的移星换斗之术神妙无伦,这一招明王诛鬼刀斩在你自己身上,滋味可不好受吧?”

    岳啸川愤懑已极,新月夫人却不以为意,兀自淡淡的道:“邪魔外道一向擅于趁人之危,我宣若璧也不例外,但你若肯说出受谁指使来追杀姣儿,我可以将你的尸身送还给他,便算报答不杀之恩吧。”

    岳啸川对新月夫人已经恨之入骨,索性充耳不闻,只是默默运功,欲图暴起反击。

    小公主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只见她挥舞着匕首,一脸兴奋的道:“娘跟这死奴才废那么多话干嘛,赶快把他杀了呀。”

    新月夫人微微一笑,慢条斯理的道:“姣儿你不懂,像岳啸川这样所谓的大侠,娘方才这些话带给他的痛苦,远比杀了他更让他心如刀绞。”

    小公主似乎有所领悟,但她自小骄纵惯了,仍是不依不饶的道:“不管,娘快杀了他,我看见那副大胡子便讨厌。”

    新月夫人失笑道:“罢了,既然姣儿这样说,娘听你的便是。”

    她说罢缓缓提起右掌,语带嘲讽的道:“岳啸川,今生到此为止,来世可千万别再这么天真了。”

    索命一掌将发未发之刻,身后倏地传来七妙星君惊怒交集的声音道:“夫人你做什么?!赶快住手!”

    新月夫人吃了一惊,先前她出其不意,以重手法点了七妙星君的穴道,没想到他这么快便冲开禁制。

    情知丈夫不会任由自己滥杀,新月夫人索性运起全力,一掌拍向岳啸川的天灵。

    岳啸川恍若未见,既不应招也不避让,新月夫人一掌中的,结果却大出意料。

    霎时只听她闷声惨哼,踉跄着退出十几步,直到被冲上来的七妙星君拦腰抱住,才终于止住后退之势。

    新月夫人口中嗬嗬连声,却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七妙星君见状大惊失色,当机立断之下指出如风,分点她身前各处要穴。

    随即只听一阵急促的噼啪震响,新月夫人所着的银衫倏地由内向外爆裂开来。刚猛无匹的刀劲瞬间释放,鲜血随之喷溅而出,顿时化作一片血雨。

    新月夫人发出一声无比凄厉的惨呼,霎那间目眦欲裂,此时方听岳啸川沉冷的声音传来道:“明王诛鬼刀终究是岳某的绝学,宣若璧,你当真了解这一点吗?”

    新月夫人这时哪还能出言应答,七妙星君忧心如焚,连忙为她截脉止血。

    但新月夫人毕竟伤势过重,当下双目一阖,倒头晕死过去。

    小公主骇得面无人色,赶紧躲到七妙星君身后,颤声哀求道:“义……义父,别……别让他杀我。”

    七妙星君臂弯里正揽着一个仍在昏睡的瘦弱女童,见状忿然作色道:“云儿呢?难道你们杀了他?”

第0280章 凄怆陨星

    小公主被七妙星君问得心虚不已,赶紧低下头去,嗫嚅着道:“是……是娘先用暗器,打中那死奴才的肩膀,我不过是把他踢下山去罢了。”

    七妙星君虽然早有预料,闻言却依旧气得须发皆张,此时只听岳啸川斩钉截铁的道:“葛修齐,今日之事再无转圜,岳某誓杀宣若璧,告慰亡者的在天之灵!”

    七妙星君不禁惨然道:“拙荆滥杀无辜,的确罪孽深重,但她终究是在下的妻子,在下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她。”

    岳啸川沉哼一声道:“如此说来,你还要为她出头了?”

    七妙星君喟然一叹道:“岳大侠,你强行化纳刀劲反击拙荆,等于承受了双倍的明王诛鬼刀之力,以你眼下的状况,必定不是在下的对手。”

    岳啸川眉峰一轩,不以为然的道:“即便粉身碎骨,岳某也决不退缩,你大可放手一搏。”

    七妙星君登时一滞,面现挣扎的道:“岳大侠,你当真要逼在下行不义之事?”

    岳啸川冷冷一哂道:“义与不义只在一念之间,你若执意包庇恶徒,便是与她同罪。”

    七妙星君正自天人交战,岳啸川已经快步走近先前贯入刀剑的那棵大树。只见他径自取回琢玉魔刀,又将那柄金色长剑掷在七妙星君面前,重伤的身躯峻拔如山,唯闻戾烈一语道:“性命相搏,生死由天,来吧!”

    七妙星君凝视着眼前的金色长剑,半晌方长叹一声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唉……古人诚不欺我。”

    说罢扶着依旧昏迷的新月夫人坐下,随后只听七妙星君沉喝道:“姣儿过来,好好照看你娘!”

    小公主一脸畏怯的走近过去,乖乖扶住新月夫人。

    七妙星君拾起长剑,目光中隐现决绝的道:“岳大侠,此剑相伴在下多年,在下一向十分珍视,但今日——到此为止。”

    话音方落,七妙星君神情一肃,蓦地发出一声断喝,刚柔并济的内力轰然一击,那柄金剑竟被他当场震断,恰似一蓬流星雨般纷纷坠落在地。

    岳啸川见状大为错愕,此时只见七妙星君单膝跪地,痛心疾首的道:“岳大侠,在下今日当天立誓,我们夫妻二人有生之年决不再出江湖,只求你放拙荆母女一条生路。”

    岳啸川皱起眉头,神色冷峻的道:“胜负尚未可知,你何必就此屈服?宣若璧身上血债累累,岳某今日无论如何放她不过,定要取她首级。”

    七妙星君听得一怔,面现迟疑的道:“血债累累?这……云儿之事在下无话可说,但在下已经决定收他的小妹为徒,今后呕心沥血全力栽培,权当告慰云儿的在天之灵。”

    岳啸川冷笑一声,直视着七妙星君道:“那名孩童暂且不论,但你可知两年前宣若璧只为一点怨气,便将一位无辜的老拳师阖家斩尽杀绝?”

    七妙星君悚然一惊,难以置信的道:“什么?!岳大侠此言有何凭据?”

    岳啸川一正色道:“宣若璧方才亲口承认罪状,你若不信岳某的说辞,大可向秦傲天之女求证。”

    七妙星君转目看向小公主,只见她慌忙摇了摇头,信誓旦旦的道:“才没有呢,你这死……死家伙根本是污蔑我娘,我娘一向慈悲为怀,才没杀那什么秦老拳师一家呢。”

    七妙星君闻言直是如坠冰窟,岳啸川则沉冷的道:“宣若璧心狠手辣,行事残毒之极,单凭这两件罪状,她便死有余辜。何况以她这等心性,难保没有其他恶行,岳某今日取她性命,正是替天行道。”

    七妙星君双眉紧锁,脸上尽是痛苦之色,岳啸川见状摇摇头道:“所有该说的话,岳某已经说过了,接下来端看你的决定,是否还要保她?”

    七妙星君微微回神,终是哑着嗓子道:“岳大侠,这世上虽然有正邪善恶,但能够大义灭亲之人,毕竟只是少数,在下……同样不能免俗。”

    岳啸川难掩失望之色,片刻方沉声道:“既然执迷不悟,只能一决雌雄了,这便动手吧。”

    七妙星君惨然一笑道:“岳大侠,或许有朝一日,你也能体会到在下此时的心境,但在下注定是看不到了。”

    说罢但见七妙星君骈指回点,正中自己额头上的神庭穴,霎时只见他脸色一白,整个人也跟着摇摇欲倒。

    岳啸川不由得心头猛震,脱口惊呼道:“你!为何自伤至此?!”

    七妙星君勉强拿桩站稳,双目死死盯着岳啸川道:“在下……想用自己的性命,来换……拙荆母女……一条生路,只求岳大侠……应允……”

    岳啸川沉哼一声,便要上前为七妙星君疗伤,七妙星君却闪身一退,随即厉喝道:“岳大侠……在下只求你应允!”

    岳啸川神色数变,终于长叹一声,登时只见刀光一闪,一道劲风射向新月夫人胸前。

    伴着小公主的一声尖叫,新月夫人身子一震,缓缓睁开眼睛,而与此同时,琢玉魔刀锵的一声重归鞘中。

    七妙星君脸上露出感激之色,用尽全身力气呼唤道:“夫人……”

    新月夫人循声一望,震骇之下脱口惊叫道:“修齐!你怎么会散功?是谁打中你的罩门?!”

    七妙星君支持不住的跌坐在地,剧烈喘息着道:“夫人……你答应我,从今以后……退出江湖,我才能……走得安心……”

    新月夫人挣扎到七妙星君身边,眼含热泪的道:“修齐,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你快告诉我啊!”

    七妙星君愈显虚弱的道:“岳大侠……已经答应……不再为难,我是……自愿如此,你们……不可向……岳大侠寻仇,夫人……答应我……”

    新月夫人固是涕泪交流,小公主也微现悲戚之色,七妙星君见妻子迟迟不答,不禁作色道:“夫人!你难道……真要让我……死不瞑目么?”

    新月夫人终于痛哭失声,双臂抱紧七妙星君,语声哽咽的道:“修齐……我答应你,今后退出江湖,也不找岳啸川寻仇,这些我都答应你。”

    七妙星君这才如释重负,又转向岳啸川道:“岳大侠的恩情……在下只能……来世报答了,另外……这女童……已成孤儿,还请岳大侠……帮她寻个去处……”

    岳啸川明白七妙星君是对小公主之流不能放心,于是上前接过他臂弯里那名女童,随后正声道:“余下之事不劳挂怀,岳某自有担待。”

    七妙星君露出一丝感激的微笑,就此油尽灯枯,闭目溘然长逝。

    新月夫人心底一空,身躯剧颤间泣不成声,看来的确是真情流露,只可惜她这一番真情,毕竟来得太迟了。

    岳啸川冷眼旁观,片刻方沉声道:“宣若璧,望你今后好自为之,莫让葛修齐的牺牲白费。”

    新月夫人止住哭泣,咬牙切齿的道:“岳啸川,我答应修齐之事自会做到,你以后或许千刀万剐,但我们绝不会向你寻仇!”

    岳啸川冷冷一哂道:“如此最好,否则琢玉刀锋之下,只能辜负故人了。”

    他说罢便抱着那女童扬长而去,新月夫人正自失神,便听小公主斩钉截铁的道:“娘,姣儿一定会练好武功,将来为义父报仇!”

    新月夫人不禁苦笑道:“姣儿,娘已经答应你义父,咱们不能失信。”

    小公主冷笑一声道:“是娘答应义父的,姣儿可没答应,何况姣儿还是小孩子,答应了都可以不算数的。”

    新月夫人微微一怔,终是柔声道:“好孩子,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咱们先带你义父回惜月湖吧。”

    小公主点了点头,母女两人就此蹒跚起身,很快消失在山间云雾之中,只留下一片凄凉和萧索。

第0281章 无名小卒

    傍晚时分,阳光温暖而和煦,照得人昏昏欲睡。

    岳啸川怀抱女童,在山道上缓步而行,脑海中犹在回忆方才与七妙星君那一战。

    移星换斗是星魂天绝世秘招,功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堪称玄妙莫测。

    岳啸川志在必得的一招“鬼泣山河”,无上刀劲全数返诸己身,致使他瞬间遭受重创,只能含恨吞败。

    之后新月夫人故意针对小樵子,迫使岳啸川中止运功疗伤。本已渐归平缓的刀劲不仅再次凝聚,而且更显凶桀暴戾。

    岳啸川孤注一掷,强行将体内刀劲运化至一处,借着新月夫人掌击他天灵之际,循经走脉一举反击而出。

    新月夫人猝不及防,险些重伤毙命,但岳啸川这招勉为其难,远未达到移星换斗那等奥妙境界,所以搏命一击之下,他所受到的伤害,实际比新月夫人更加严重。

    虽然靠着一口硬气勉力撑持,顺利了结与星月夫妇的恩怨,但岳啸川体内刀劲纵横奔突,早已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本来打算先跟樊飞会合,再请他从旁护法,可如今伤势恶化,岳啸川着实别无选择。

    心知再也拖延不得,岳啸川立刻盘膝坐好,默默运功化解体内刀劲。

    须臾只见他牙关紧咬、眉峰紧攒、双目紧闭,全身汗出如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然已经接近走火入魔!

    正在岳啸川命悬一线之刻,一双纤掌轻轻抵住他的背心,两道柔和的真气源源不断的送入他体内,迅速压制住剧烈奔突的刀劲。

    岳啸川收摄心神,借着这番强援继续运功,堪堪用了一炷香的时光,他体内的刀劲终于渐趋平缓。

    明白身后究竟是谁,岳啸川直是感慨莫名,当下讷讷的道:“我无碍了,此地凶险,咱们离开再说。”

    苏琬珺鼻中轻哼,难掩嗔怪的道:“倘若我来迟半步,你恐怕早已走火入魔,这时候还要逞强么?”

    岳啸川皱眉道:“我中的是自己的刀招,自己心中有数,你不必太过……”

    苏琬珺老实不客气的打断道:“我已经布下阵势护法,寻常之辈绝难靠近,你这次伤势太重,还是听我的话,赶紧运功疗伤。”

    岳啸川没法反驳,索性依言全力运功,不过片刻便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

    苏琬珺脸上露出欣慰之色,加紧催动内力,相助岳啸川疗伤,秀丽的面容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之下,展现出一种动人心魄的绝美。

    忽然之间,几许林鸟惊飞的声音传入耳中,紧接着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苏琬珺登时心头一震,须知岳啸川运功疗伤正值紧要关头,她此刻本来便有些力不从心,倘若来者是敌非友,那可如何是好?

    可怕什么偏偏来什么,只听沉稳的脚步声中,来人竟是轻车熟路,直接闯进阵法核心,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掌缓缓伸出,按向苏琬珺头顶的百会穴。

    若是任由这掌按下,苏琬珺即便不死,也要任人宰割。可她一旦出手应对,必将导致岳啸川真气走岔,后果不堪设想。

    万般无奈之下,苏琬珺只能强自镇定的道:“不知是哪位朋友大驾光临,小女子眼下不便施礼,请朋友海涵。”

    前伸的手掌微微一顿,随即只听一声轻笑道:“苏姑娘果然是奇女子,当此性命攸关之刻,还有心情说笑,实在让人佩服。至于在下不过是个无名小卒,姑娘唤我小卒便可。”

    苏琬珺沉吟着道:“小奇锽阵虽然不算什么精微数术,但阁下轻而易举开破阵眼,进而直捣黄龙,拥有如此大才,却又如此谦卑,小女子当真佩服得五体投地。”

    “小卒”呵呵一笑道:“过奖过奖,在下纯属误打误撞,侥幸来到姑娘身后,至于什么精微数术可一窍不通。”

    苏琬珺明知“小卒”是在装傻,但也不去揭穿,只是淡淡的道:“是否侥幸并不重要,阁下此来究竟有何目的,能否告知小女子?”

    “小卒”俨然赞许的道:“苏姑娘不愧为女中豪杰,果然快人快语,那在下便不绕弯子了。”

    “咳……其实在下跟刀魔有些过节,苏姑娘若肯将他交给在下,在下自然感激不尽。”

    苏琬珺心头一凛,蹙着眉尖道:“岳兄此刻正在运功疗伤,小女子一旦收手,他必定走火入魔,岂能交给阁下?”

    “小卒”悠然一笑道:“苏姑娘多虑了,在下要的并不一定是活人,哪怕是刀魔的尸首,在下也乐于笑纳。”

    苏琬珺不禁苦笑道:“阁下这般态度,是必欲置岳兄于死地了,如此恕小女子不能答应。”

    “小卒”并不意外,反而意味深长的道:“苏姑娘对刀魔的确情深义重,但常言说得好,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苏姑娘如此不知避嫌,难道不怕对不起非凡神龙么?”

    苏琬珺语气转冷,义正词严的道:“岳兄和小女子的友情皎如日月,阁下却无端臆测一些子虚乌有之事,实在忒显下作!”

    “小卒”听罢嘿然道:“原来苏姑娘也有这么大的脾气,在下真是见识了。”

    “不过在下的话并非全没道理,试想苏姑娘如果陪着刀魔香消玉殒,江湖上难免会有好事之徒,编派两位是生不同衾死同穴,俨然一对苦命鸳鸯,更有甚者还会将那‘生不同衾’稍作改动,如此……”

    苏琬珺听得羞怒交集,脱口断喝道:“你!——阁下这般口没遮拦,委实令人不齿!”

    “小卒”一本正经的道:“其实在下纯粹是为苏姑娘着想,毕竟你与非凡神龙佳偶天成,何苦再来招惹刀魔呢?”

    苏琬珺听出“小卒”意在调侃自己,难掩激愤的道:“够了!小女子命苦福薄,不劳阁下‘着想’!今日事关岳兄生死,小女子决不妥协,阁下尽管动手便是!”

    “小卒”叹口气道:“苏姑娘啊,在下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可今日为何如此糊涂?你若肯知难而退,结果不过是刀魔一人毙命,但你若执迷不悟,你们两人都在劫难逃,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不懂么?”

    苏琬珺冷笑一声道:“阁下或许不懂,这世上并非所有东西,都可以拿来算计!”

    “小卒”俨然痛惜的道:“唉……这又是何必呢,苏姑娘当真令在下失望了。”

    说话间“小卒”遽然出手,摘落苏琬珺头上的无瑕玉簪,而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手也抓住射向他面门的玉女飞绫,而后动如闪电,将玉女飞绫缠在苏琬珺尚未垂落的秀发上。

    快,快得惊人,快得犹如鬼魅。发髻丝毫未变,只是发簪换成了发带而已,苏琬珺心底升起一片凉意,莫名惊骇之下作声不得。

    “小卒”把玩着无瑕玉簪,好整以暇的道:“好险,若非苏姑娘双手受制,在下此刻早已脑袋开花,不过能够隔空催动玉女飞绫,苏姑娘当真让在下刮目相看。”

    苏琬珺樱唇紧抿,不再理会“小卒”,只是全力相助岳啸川疗伤。

    岳啸川的呼吸渐渐回复平稳,但苏琬珺知道,这还远远不够。

    “小卒”自然心知肚明,缓缓摇头道:“苏姑娘,在下已经把好话说尽,你难道真要一意孤行,陪着刀魔同往阴曹报到?”

    苏琬珺索性阖上美目,不卑不亢的道:“小女子虽非七尺男儿,但这个‘义’字,决然抛舍不得。”

    “小卒”微微一顿,终是喟然道:“罢了,如此一来,在下委实别无选择。”

    话音方落,修长白皙的手掌倏地探出,正中苏琬珺背心要害!

    一道凛冽而劲急的内力登时透体而入,苏琬珺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而岳啸川的身躯也同时一震,嘴角缓缓渗出一缕刺目的血线!

第0282章 智星真身

    掌力临身之刻,苏琬珺只觉百感交集,险些落下泪来。

    此时只见“小卒”收回手掌,分明感慨的道:“苏姑娘和岳大侠果然是……情不深而义重,在下佩服之至,这一掌权当赔礼,还望苏姑娘恕罪。”

    苏琬珺勉强镇定心神,语带感激的道:“小女子的内力失之于过分圆融,若非阁下方才这一掌之助,小女子委实不知该如何化解这处瘀阻,但阁下如此作为,究竟是何用意?”

    “小卒”打个哈哈道:“这个嘛~其实在下跟岳大侠根本没有深仇大恨,只不过是偶然撞见两位落难于此,蓦地生出拿两位的性命扬名立万的念头,呵……真是天大的罪过。”

    苏琬珺闻言啼笑皆非,心忖这等名头不扬也罢,沉吟间和声道:“原来如此,那阁下为何不曾下手,最后反而还仗义相助呢?”

    “小卒”微微一笑道:“苏姑娘俨然天仙化人,在下满心仰慕,自然不会辣手摧花,至于岳大侠嘛……爱屋及乌,仅此而已。”

    苏琬珺不意“小卒”如此直言不讳,顿时大为羞窘,尤其想到自己身为女子,却被他在头上肆意动作,那份羞意可更浓了,一时之间浑不知该如何对答。

    “小卒”却还不肯放过苏琬珺,慢腾腾的自她秀发上解下玉女飞绫,转而将无瑕玉簪笄上,最后又仔细将玉女飞绫缠在她腕上。

    白皙修长的手掌尽显精巧雅致,可偏偏似有意似无意的触碰着苏琬珺的柔荑,末了还在她香肩上捏了一把,着实让她羞恼无地。

    发觉苏琬珺的怒意,“小卒”悠然一笑道:“苏姑娘见谅,在下实在有些情难自禁,所幸咱们江湖儿女不拘俗礼,苏姑娘又是巾帼女杰,应该不会记恨在下吧?”

    苏琬珺虽然着恼,但也相信“小卒”并非真正的狂蜂浪蝶,无奈咳声道:“相识一场,阁下可否告知姓名,再展露庐山真面目,以便小女子之后报答今日之恩。”

    “小卒”干笑道:“这个恕在下没法答应,只因在下生得貌若潘安、颜如宋玉,只怕苏姑娘一见之下神魂颠倒,乃至移情别恋,那便是在下的罪过了。”

    苏琬珺已经习惯了“小卒”的口没遮拦,虽然心中不免遗憾,却仍是诚恳的道:“阁下既然不愿透露,小女子也不勉强,但阁下今后若有为难之处,尽可开口求助,小女子力所能及,必定不会推辞。”

    “小卒”欣然道:“那在下先行谢过了,不过告辞之前,在下还想提醒苏姑娘一事。岳大侠的伤势十分奇特,即便化去体内刀劲,仍然存有莫大隐患,还请苏姑娘千万留意。”

    苏琬珺心下暗惊,随后郑重其事的道:“多谢阁下提醒,小女子自会斟酌。”

    “小卒”洒然一笑道:“如此便好,那在下先告辞了,苏姑娘和岳大侠千万保重。”

    沙沙的脚步声听起来并不甚快,实际却离去得极为迅速,苏琬珺恍若南柯梦醒,这才发觉不知几时,自己背后已经是冷汗涔涔。

    幽暗的密室之中,“毒手鼓魔”连八方正自盘膝端坐,双目紧闭间运功疗伤。

    而正在此老身旁,正趴着三只灰绿色的硕大蜘蛛,一望可知是身蕴剧毒之物,看来是作护法之用。

    足足耗去一个时辰,连八方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

    只见他脸上忽然露出错愕之色,难以置信的盯着眼前那张熟悉的面孔,赫然是净宇教的策师,“智星”濮阳尚。

    不等连八方开口,濮阳尚已经和声道:“连老无须紧张,我若有害你之心,方才便趁机出手了。”

    连八方心下稍定,却又疑惑的道:“能找到这处所在,必定是神教高层人物,难道你真的是濮阳尚?”

    濮阳尚微颔首道:“不错,或者应该说,我才是真正的濮阳尚。”

    连八方眨了眨眼,试探着道:“你既然是真正的濮阳尚,那被樊飞用御剑之术杀掉的,想必是你的手下了?”

    濮阳尚叹口气道:“那是我的侄儿,名唤濮阳清。”

    连八方愈发愕然道:“你的侄儿?为何从没听说过?”

    濮阳尚又是一叹道:“其实你见过他,自打仲孙洹战死,我便将清儿安插进了教主的卫队。”

    连八方眉头紧皱,盯着濮阳尚道:“你居然在教主身边安插眼线,难道打算夺权不成?”

    濮阳尚摇摇头道:“叶行歌识人不明,早有败亡之兆,我为了神教大业能够千秋万代,不得不多作一手准备。”

    连八方心下了然,不无讥讽的道:“可惜燕老儿的能为远超你的估计,还没等你篡位成功,神教便已经灰飞烟灭,策师大人可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濮阳尚稍显不豫之色,但还是隐忍着道:“连老,我对你坦承此事,已经算是表明合作诚意,你一味奚落我,又有什么好处?”

    连八方冷哼一声,不以为然的道:“人都已经死了,坦承有什么用?你派出侄儿跟老夫结盟,实际却将老夫当作炮灰,自己躲在幕后坐享其成,这种‘诚意’当真不提也罢。”

    濮阳尚似是一滞,面皮紧绷的道:“连老,我对清儿堪称视如己出,如今他不幸横死,我之心痛岂是你能体会?”

    连八方哂然道:“不必惺惺作态,总之休想老夫再相信你。”

    “以后老夫寻觅一处绝境,自行隐居起来,龟缩躲藏才是保命之道。”

    濮阳尚目光一凛,提高声音道:“躲藏是最愚蠢的做法,最后只能任人宰割,熊岗山一役殷鉴未远,连老难道还不肯吸取教训?”

    连八方脸色一沉,针锋相对的道:“那也比找上门去请人宰割要强,一个岳啸川已经难缠之极,今天樊飞又使出御剑之术,再加上苏琬珺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单凭咱们两人,对上他们能有几成胜算?”

    濮阳尚双眉紧锁,低头沉吟着道:“樊飞年纪轻轻,绝无那等高深修为,他的御剑之术徒具其形,未必是真货。”

    连八方沉哼一声道:“不管是不是真货,他一出手便杀了你的侄儿,这不会有假吧?”

    濮阳尚登时语塞,片刻方轻叹道:“清儿虽然不幸遇难,但最终还是以吸雷**重创樊飞,只可惜半路突然杀出那白衣少妇,否则合你我二人之力,足可格杀樊飞和苏琬珺。”

    连八方心中一动,面现讶异的道:“那白衣少妇到底是什么来历,竟能让你和樊飞都对她如此忌惮?”

    濮阳尚讷讷的道:“方才我已经打听清楚,那白衣少妇自称芙蓉姑娘,是庄上的一名风流寡妇。”

    眼见连八方瞠目结舌,濮阳尚连忙解释道:“但她的身份显然并不单纯,连老应该看得出来,此女英华内敛,修为极其高深,恐怕不在你我二人之下。”

    连八方暗暗点头,转念间又疑惑的道:“既然她有这等惊人修为,怎会屈居在乔家庄这弹丸之地,甚至作起了什么风流寡妇?”

    濮阳尚微一苦笑道:“江湖之大,奇人辈出,并非事事都能以常理忖度,何况此女栖身在连老所辖之地,连老为何毫不知情?”

    连八方不禁怫然道:“混账,老夫一向不喜风月,怎会留意这等女子?”

    濮阳尚干笑道:“连老无须动怒,如今首要之事,是弄清此女的立场,倘若她真与樊飞勾结,今日便不该放过你,可是如此?”

    连八方皱着眉头道:“她当时未必知道你躲在暗处,或许真是有意帮老夫解围呢?”

    濮阳尚摇摇头道:“她若是站在咱们这边,之后便不该拆穿清儿的身份,更不会将樊飞带回住处,亲自为他疗伤。”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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